查看完整版本: 南希北慶-【北宋大法官】《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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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11:41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5 05:27 AM 編輯

第0120章 朕

  對於張斐而言,這就只是一場官司,生活還是要繼續的。

  在開封府宣判過後,他便開始著手於自己的買賣。

  這場官司其實也體現出他的不足,如今身邊就只有許芷倩一個人,如果許芷倩不在,亦或者是她出嫁了,那怎麼辦?

  他需要一個專業團隊。

  如此才是長久之計!

  今日他便約了許芷倩一同前往范家書鋪,順便看看那范理到底是痊癒了,還是撒手人寰了,如果是後者,他就去祭拜一下,順便將嫂嫂接回來養之。

  「許娘子來了呀,我們走吧!」

  「咦?怎就你跟李四在家?」

  許芷倩見張斐回到了以前,身邊就跟著一個李四,不免左右看了看,也沒瞧見高文茵他們的身影。

  張斐道:「他們都去下合村祭拜那史大郎了。」

  在開封府宣判的當日,他們急急趕回了下合村,因為有些事是需要親口告知的。

  許芷倩稍稍點了下頭,又道:「張夫人也去了?」

  張斐點點頭。

  許芷倩揶揄道:「你可真是大度呀!」

  「這不叫大度,這叫做自信。」

  張斐呵呵道:「我像是一個會怕死人的人嗎?」

  頓了下,他又接著說道:「這也是我願意收留他們的原因,今日他們如此忠於那史大郎,他日也會這麼忠誠於我。」

  許芷倩笑道:「這回算你聰明。走吧!」

  二人剛剛準備出門,忽見王頁走了進來。

  「王師兄?」

  許芷倩微微一驚。

  一般來說,這皇帝微服來此,都會事先通知他們許家的,但是這回並沒有,故此她感到很驚訝。

  王頁瞧了他們二人一眼,問道:「你們是要出門嗎?」

  「沒…沒有。」

  許芷倩搖搖頭。

  嗯?

  張斐低聲道:「許娘子,我們不是說好了要去那范家書鋪嗎?」

  他在工作上,還是習慣於根據計劃做事,若非必要,就不要輕易打亂自己的計劃。

  喝酒打屁,哪天都可以呀!

  許芷倩訕訕道:「張三,我王師兄來了,咱們明兒再去吧,反正……反正也不急於這一時。」

  張斐是深深鄙視了她一眼。

  王頁見他們兩個嘀嘀咕咕地,不免又問道:「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沒有!沒有!」

  許芷倩直搖頭。

  張斐也換上一副笑臉:「王師兄,屋裡請。」

  「多謝!」

  王頁突然看了許芷倩一眼。

  許芷倩是心領神會,忙道:「王師兄,你是來向張三道賀的吧!」

  王頁笑著點點頭:「不瞞師妹,我之前聽到你們要狀告朝廷,也還為你們捏了一把汗,不曾想三郎竟然贏下了這場官司,這真是令人倍感激勵。」

  張斐謙虛道:「哪裡!哪裡!原本這勝負猶未可知,只不過突然發現新的線索,才能夠為我夫人他們沉冤得雪,可見善有善報啊!」

  王頁笑道:「三郎莫要謙虛,具體是怎麼回事,恩師已經都與我說了。」

  張斐笑著點點頭。

  許芷倩突然言道:「王師兄,我爹昨日還念叨著你許久沒有來我家陪他老人家吃飯了,你今中午來我家吃飯吧,我現在讓人去準備飯菜。」

  王頁笑著點點頭道:「既然師妹盛情相邀,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行!我現在就去安排。」

  許芷倩又向張斐道:「張三,你們聊。」

  「哦!」

  張斐木訥地點點頭,這心裡就納悶了,為什麼這女人對她王師兄就能這麼溫柔?就不能一視同仁嘛。

  不過話說回來,之前張斐還覺得與王頁一見如故,但之後就感覺有些不太好了,他懷疑這廝有嚴重的自嗨症,張口就是天下,閉口就是國家,好像國家是他家開的。

  風花雪月是一句不談。

  兩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不談妹子,這很容易讓人誤會的。

  可王頁似乎並未察覺到,來到屋內坐下之後,便是如往常一般,激動地眉飛色舞,「自我知曉那日三郎在大理寺的論述之後,真是激動的夜不能寐,是既激動,又擔憂。」

  張斐訕訕笑道:「是嗎?」

  王頁直點頭道:「三郎在公堂上的論述,真是一針見血,道出我朝之弊政所在,精彩絕倫,令人嘆為觀止。」

  說著,他又是一嘆:「不管是差役法,還是冗官之禍,一直困擾著我朝多年,始終不得解。每每念及至此,不禁又令人倍感擔憂。」

  又來了。唉…張斐是苦口婆心道:「我說王師兄,此事自有人去解決,咱們操這心,那純屬是瞎操心,毫無卵用,不,沒什麼意義。」

  王頁手一抬,範兒十足:「三郎此言差矣,國有弊政,也危及你我,你我又怎能置身事外。」

  我得趕緊將那女人找回來,這我真心招呼不了了,沒完沒了了。

  這一回兩回,張斐還能口嗨口嗨,吹吹大局觀什麼的,回回如此,那可就沒意思了,而且如今王頁給他一種感覺,就是老想從他嘴裡扣點話出來,這令他很不舒服。

  但畢竟是許遵的學生,他還是得給些面子,耐著性子道:「咱們是一無權力,二無官職,說這些沒用,就還不如省點心,多賺點錢,到時若有禍事,也可以花錢消災,不至於坐以待斃。」

  「三郎說笑了!」

  王頁卻是不依不饒道:「三郎每每為受到冤屈之人申訴,不惜得罪朝中權貴,若三郎無憂國之心,又怎會屢屢挺身而出?」

  張斐有氣無力地解釋道:「我就是珥筆之人,我幹得就是這活,這與憂國憂民毫無關係。哦,我這真不是謙虛。」

  面對張斐的不耐煩,王頁眉宇間卻透著一絲焦慮,「可是依我之見,三郎的能力,絕不止如此,想必三郎自有良策可解之,不知三郎可願與我分享?」

  完了!完了!這小子是個瘋子!幸虧沒有收他當小弟,不然我不得被煩死去。張斐真的有些不爽,眼眸一轉,突然站起身來,「哎呦!王師兄,真是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還有點事要出門一趟,要不,你先去找許娘子,待我回來再詳談。」

  心裡想著,去書鋪辦完正事之後,老子就去找曹衙內他們喝花酒,唱花歌,然後住酒樓,反正家裡也是個假夫人,假夫人還沒在家,今晚我都不回了。

  「三郎請留步。」

  王頁趕忙叫住他。

  留不得啊!張斐連連道:「抱歉!抱歉!我真的是有急事,下回,下回我請王師兄喝酒。」

  王頁面露糾結之色,可見張斐拔腿欲溜,突然問道:「若是官家這麼問你,你也會這般做嗎?」

  「官家?」

  張斐愣了愣,呵呵笑道:「朝中那麼多賢臣幹吏,官家會跑來我問一個珥筆之人治國之策?你真幽默。」

  王頁嘴角一揚:「說不定我可以請官家來此。」

  「你?」

  張斐當即被這小子給逗樂了,「行啊!你若將官家請來,我就是沒有答案,我也會編個答案去糊弄……咳咳……好了!好了!我是真不懂這些,我也真是有事,我就先告辭了,你趕緊去找許娘子吧。」

  說完之後,見趙頊也不起身,心想:今兒才發現原來這小子這麼不懂味,我都要走了,你還不走?算了,算了,讓他坐著吧。

  王頁笑吟吟道:「那好吧!你就當我是官家,你編個答案來糊弄我吧。」

  「這官家還能……」

  張斐不免大驚失色,可話說到一半,他眨了眨眼,側耳道:「你…你方才說甚麼?」

  王頁笑呵呵道:「你就當我是官家,你編個答案出來糊弄朕。」

  「……」

  張斐歪著頭打量著王頁,心想:那神宗皇帝好像也是他這般年紀,這不大可能吧……他留下一句,「失陪!」

  也不給王頁說話的機會,便急急出得門去。

  門口的護衛,正欲攔住,王頁卻抬手阻止了他們。

  張斐出得後門,兩步便跨入許家。

  「許芷倩!許芷倩!你給我出來。」

  一路大喊著。

  「你別喊了,我在這。」

  但見許芷倩從廊道轉角行出。

  張斐立刻走過去,還未開口,那許芷倩便道:「你知道了?」

  張斐指著許芷倩,半天憋出一句,「我靠!」

  「你…你不是吧!」張斐突然激動道:「我這麼信任你,你就這麼害我?」

  許芷倩略帶內疚道:「其實我…我也想告訴你,但是…但是他不准我說,我爹可都不敢,我……」

  「好好好!就算如此,那平時聊天的時候,你也得給我使個眼色,你就看著我往火坑裡面跳啊。」

  他不太記得自己喝了酒說了什麼胡話。

  「我使了呀!是你自己要自作聰明,還老是誤會……哼。」

  提起這事,許芷倩倒是火了,還狠狠瞪了張斐一眼。

  「我…我哪裡知道官家會這麼無聊!」

  張斐一拍腦門,又問道:「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直到方才他來到許家,他還是有些不太相信,皇帝沒事上這裡來找他喝酒?

  許芷倩道:「我也不大清楚,我聽爹爹說,官家非常欣賞你的才能,故而想來見見你。」

  「原來如此!」張斐表示理解地點點頭。

  「……」

  許芷倩問道:「官家離開了嘛。」

  張斐轉身就往後門跑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11:42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5 05:26 AM 編輯

第0121章 潛龍勿用

  「這廝也真是厲害,最終還是逼得官家坦白身份。」

  許芷倩望著張斐匆忙忙的背影,不免莞爾。

  其實她倒是樂於見到張斐知曉皇帝的身份,因為她跟她爹一樣,也是個直性子,夾在中間,很是難受。

  你看許遵,但凡王頁一來,他是從不出現。

  ……

  「啊呀啊呀!王頁王頁,這不就是『頊』嗎?我怎麼會這麼蠢,這都沒有想到……倒也不能怪我呀,誰能想到那官家會這麼無恥,竟然冒充我的小迷弟來套我的話。

  釣魚執法可也沒有這麼狠的,老抓著一個人釣,真是欺人太甚。

  我之前到底跟了他說甚麼?應該是沒有說錯話吧?

  出得許家,張斐也沒有急著回自己家,而是待在小巷裡面,仔細回憶自己與王頁的談話。

  思來想去,雖然其中很多交談內容,他都已經不太記的,畢竟很多都是酒後之言,但是他認為如果自己令皇帝不開心,那皇帝今兒也就不會來找自己,而且從方才的交談中,顯然皇帝是比較看重他的。

  故此他立刻調整思路,不要再想以前,而是思考下一刻即將發生的事。

  皇帝都不惜表明身份,也要向他詢問有關變法的事,可見接下來談話,是討論什麼事,而且這回張斐是必須回答。

  冷靜下來的張斐,開始梳理起整件事來,雖然我已經入局,且得到王安石和司馬光的支持,但始終未有清晰的方向,到底該往哪邊靠?

  跟著王安石混,風險極高,就目前的政治制度,在生產力未得到明顯進步時,就想要達到民不加賦,而國用饒,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跟著司馬光混,雖然勝面更大,但是又難以有所作為。

  如今想來,這原因還就是出在這官家身上,若無官家的支持,我始終只能見機行事,左右橫跳,如果有官家的支持,那我也能如王安石、司馬光一樣,上去坐莊,跟他們玩一把。

  不錯,當個二五仔,左右橫跳,稍有不慎,就可能死無葬身之地,要玩就要自己坐莊,哪怕是輸了,也怪自己能力不濟,若被他們拖累,那可真是死不瞑目。

  張斐在小巷中,沉思好半晌,才推開自家的後門。

  「小…小民參見陛下。」

  來到廳堂,張斐躬身作揖,臉上堆滿著尷尬而不是禮貌的微笑。

  「免禮吧!」

  趙頊瞧他神態,不免苦笑地搖搖頭,待張斐直起身來,他便道:「朕向你隱瞞身份,就是不希望你顧忌這些繁文縟節,能與朕知心相交。」

  最初他只是想見識一下這張三,但是聊著聊著,頗為投緣,張斐的許多理念,與他不謀而合,身為皇帝的他,身邊也沒個朋友知己,故此之後他就一直隱瞞身份,雖然他是真想從張斐這裡得到一些答案,但是這跟他隱瞞身份真的是兩回事。

  跟你知心相交,我這是嫌命太長了嗎?張斐尬笑地點點頭,但旋即又趕緊搖頭道:「不不不,小民卑微,豈敢與陛下知心。」

  這恰恰是趙頊不願見到的,但他也知道,這已經是不可避免的,嘆了口氣,道:「隨便你吧。」

  又伸手道:「坐。」

  「我…不,小民。」

  「坐吧!」趙頊又再說道。

  「多謝陛下。」

  張斐這才規規矩矩坐下。

  趙頊頗為無奈地說道:「其實朕還真不想吐露身份,可若不這麼做的話,你只怕就將朕掃地出門了。」

  張斐忙道:「陛下,這小民真的是冤枉的,小民方才只是打算自己出門,可沒想讓……」

  話說到一半,他似覺得這話好像越說越錯了。

  趙頊呵呵一笑:「此乃朕之過錯,你勿用擔心。」

  張斐是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

  趙頊也瞧出張斐很尷尬,於是正色道:「朕一直希望你能夠入朝為官,輔助朕變法,為此不惜拜託許寺事幫忙,可你始終拒絕,而且對於變法,保有疑慮,這也令朕心有疑慮,如今變法在即,朕今日必須要與你開誠佈公的談一談。」

  這番話真是發自肺腑,也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雖然王安石已經告訴他治吏的辦法,但是他始終覺得張斐還是不看好變法,因為這廝百般推脫,就是不肯為官。

  雖然張斐只是一個小小珥筆,但是他的許多見解,是深得趙頊認同,而且從他打官司的態度來看,他顯然也是支持變法的,這也導致他的態度令趙頊始終有些不安。

  如今這個時刻,他是一定要知道這個答案。

  為什麼你小子就是不看好變法。

  否則的話,他變法變得也不安心。

  張斐聽得真是受寵若驚,他還真不知道原來皇帝這麼看重自己,如此大事,竟然會在乎他的看法。

  不過還真讓趙頊蒙對了,張斐在入仕方面,之所以表現的非常謹慎,還真就是因為他不看好王安石變法,但同時他也不贊成司馬光的節流政策,這就弄得他很糾結。

  趙頊一字一頓地問道:「你對變法究竟是何看法?」

  張斐沉吟半晌,道:「陛下,我朝主要問題在於三冗,也就是冗官冗兵冗費,而前二禍是導致第三禍的主要原因。為什麼朝廷不直接對症下藥,減少官吏,減少官兵,減少俸祿。」

  趙頊嘆了口氣:「若是這麼簡單的話,慶歷新政也就不會失敗了!」

  張斐問道:「朝廷連省錢都做不到,還要增加收入,那麼問題來了,這錢最終會落到誰頭上?」

  為什麼張斐不好看王安石變法,就是因為王安石將一套超前的理財觀念,硬是裝入一個舊制度裡面,這必然會出現水土不服。

  司馬光的理財觀念雖然是一塌糊塗,但他極懂政治,他的預判其實是對的,而且非常準確。

  增稅增稅,最終還是會落到普通百姓頭上,不管是十年,還是二十年,結果是不變的。

  在這個舊制度下,最好的辦法,還是朝廷減少開支,來換取減稅,如此才能夠減輕百姓的負擔,才能夠激發民間的活力,從而使得稅入慢慢增多。

  趙頊道:「王大學士曾言:『富其家者資之國,富其國者資之天下,欲富天下,則資之天地』,你認為此話不對嗎?」

  張斐笑道:「小民認為此話說得太對了,但這跟小民說得不是一回事?」

  趙頊道:「怎就不是一回事?」

  張斐道:「小民問得不是對與錯,而是做不做得到?當今問題就是冗官,解決方案,肯定是精簡官吏,但朝廷又做不到,可見問題的根本就不是在於思考該怎麼做,而是在於朝廷能不能做到,故此朝廷首先要解決的問題……」

  趙頊道:「法制。」

  關於這一點,其實張斐曾就跟他提到過。

  「不錯!」

  張斐道:「如果陛下真想富國強兵,首先就是要建設一套完善的法制制度,人人依法,在這基礎上,再進行財政改革,那將事半功倍,無往不利。

  否則的話,只要朝廷增稅,受苦的必然是百姓,從而陷入惡性循環。就還不如信任司馬大學士,節省朝廷開支,以求換取對百姓的減稅,至少百姓是真正受益的。」

  「可是要建設一套完善的法制制度,這談何容易,也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而目前變法在即,朕是不能退縮啊!」

  趙頊已是滿頭大汗,如今變法在即,你跟他說這些,實在是太殘忍了。

  他沒法往後退了,不管怎麼樣,他今年一定要頒佈自己的政策。

  人都快要崩潰了。

  張斐笑道:「我反倒認為,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趙頊驚訝道:「絕佳的機會?」

  張斐點點頭,「陛下無須改變之前的計劃,可依舊全力支持王大學士變法,若是能成,那固然最好,可若是不能成的話,那就務求讓他們玉石俱焚。」

  趙頊瞳孔驟縮,面露駭然之色,「玉…玉石俱焚?」

  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低落下來,整個後背也已然濕透了。

  張斐點了下頭,「他們若不玉石俱焚,陛下又怎能令我大宋浴火重生。」

  趙頊急急問道:「如何浴火重生?」

  張斐答道:「潛龍勿用。」

  ……

  此時已是三更天了。

  那皇宮門前是早早就掛上了燈籠。

  「陛下!陛下!」

  「啊?什麼事?」

  「啟稟陛下,已經到了!」

  趙頊掀開車簾來,發現自己已經來到皇宮門前,不禁下得馬車來,他在馬車旁站立半晌,突然嘴角一揚,「真是好一招潛龍勿用!」

  哈哈大笑兩聲,揮舞著大袖,腳步輕盈地往門內行去。

  ……

  張家。

  「官家與你說了甚麼?」

  許芷倩那雙明亮眸子,十分好奇地盯著張斐。

  她一直在等,結果沒想到從上午等到晚上三更天,這怎麼會聊這麼久,他們兩個在聊什麼東西啊!

  故此趙頊一走,她立刻溜了過來。

  這要不問清楚,今晚哪裡睡得著。

  張斐笑道:「不告訴你。」

  「為何?」

  許芷倩底氣不足地說道:「我可也是關心你。」

  「關心我?」

  張斐一翻白眼道:「這事你瞞得我那麼苦,你還好意思說關心我。」

  許芷倩撇了下嘴角,委屈道:「我…我也不想瞞你的,我瞞你對我有甚麼好處,你若說錯話,也會連累我的,但是官家他再三叮囑,換你你敢說嘛。」

  張斐趕忙搖頭道:「我也不敢呀!所以你就別問了。」

  「……」

  許芷倩當即一臉懵逼,自己怎還就把口罩給遞過去了。

  張斐打了個哈欠,「許娘子,時辰也不早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半夜三更,我夫人又不在家,影響不好。」

  許芷倩站起身來,哼道:「什麼夫人?那不過是假得罷了,你可別自作多情了。」

  必須得挖苦這廝幾句。

  張斐直點頭道:「行行行,她是假的,你是真的好吧。」

  「呸!你這登徒子!」

  許芷倩臉上一紅,便是氣沖沖地離開了。

  張斐呵呵笑了笑,來到門前,仰望著星空,笑道:「王安石,司馬光,如今這張桌子上可是有三個人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11:43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5 05:25 AM 編輯

第0122章 暗渡陳倉

  翌日清晨。

  「哇!許娘子,你昨晚幹麼去了?怎麼這般憔悴。」

  張斐被許芷倩那兩個熊貓眼給嚇壞了。

  許芷倩幽怨地瞪他一眼:「還不是讓你害的。」

  張斐當即反應過來,呵呵笑了起來。

  許芷倩輕輕跺腳:「你還好意思笑?」

  「不笑!不笑!」

  張斐又道:「但我也不能說呀!這道理你是知道的。」

  許芷倩道:「可是你們說了一整天,難道一句話都不能說嗎?」

  真是好奇害死貓。

  一個珥筆跟皇帝聊上一整天,這能聊什麼呀!

  關鍵張斐還沒有入仕。

  就很離譜!

  許芷倩昨夜翻來覆去,愣是想不到他們到底聊了什麼。

  很是沮喪。

  張斐沉吟半晌,勾了勾手,許芷倩急急附耳過去,毫不在乎什麼男女授受不親。

  張斐低聲道:「簡單來說,就是我編了一個很複雜的理由,拒絕官家的邀請。」

  許芷倩納悶道:「你為何要拒絕?」

  張斐聳聳肩道:「因為我很享受身為百姓,戰勝官員的快感,你不覺得這很爽嗎?」

  許芷倩愣了愣:「但此非長久之計,你輸不起的,你也不可能每回贏。」

  張斐低聲道:「如今不同了,有官家做我後盾,我如今可是奉命打官司,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奉命打官司,真的嗎?」許芷倩激動道。

  張斐點點頭道:「這回你可以盡情地為那些平民百姓伸冤。」

  許芷倩又問道:「可是你都拒絕了官家,官家為何還要支持你?」

  這女人真是不好糊弄啊!張斐鬱悶道:「喂!許芷倩,你這就很過分了,問了一個又一個,你只要知道結果就行了呀!」

  許芷倩道:「好吧!我不問了。」

  「快走吧!我今天還有很多事要做。」

  二人乘坐馬車來到范家書鋪。

  剛到門前,就聽到裡面是人聲鼎沸,偷偷看去,但見那書鋪裡面擠滿了人。

  「李四,走後門,直接去范理家。」

  「是。」

  ……

  「三郎,許娘子,請喝茶。」

  只見一個風韻猶存的少婦,為張斐、許芷倩奉上兩杯茶。

  正是范理的夫人,劉氏。

  「多謝夫人。」

  張斐笑著點點頭。

  這茶還未喝,那范理便急匆匆入得門來,「三郎在哪?」

  「在這。」

  張斐生怕盡在眼前的范理看不見他,還舉了下手。

  「哎呦!三郎,你可算是來了。」

  范理直接撲上去,拽著張斐的衣袖,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張斐道:「我聽聞員外病了,不過看員外健步如飛,不像是有恙啊!」

  「那…那還不都是被你給嚇的。」

  范理是心有餘悸道:「我當這茶食人這麼多年,可也從未想過去狀告朝廷,從…從未有過。」

  張斐笑道:「好了!這事就不多說了,都已經過去了。」

  「事情可還沒過」

  范理立刻道:「你去書鋪看看,我那鋪子都快被他們擠爆了。」

  許芷倩突然問道:「他們也應該是為衙前役來的吧?」

  范理直點頭道:「是,但也不儘是,有些人曾遭受衙前役之苦,故而希望三郎能夠為他們伸冤。還有些人,則是馬上要去服役,也希望三郎能夠幫忙。」

  說著,他似乎想起什麼來,「還有不少人,是來打聽計稅一事的。」

  關於書鋪要推出計稅業務,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但多半人都不看好。

  可此案過後,大家又覺得說不定能成,於是他們就來詢問價錢,如果價錢合適的話,他們希望能夠兩邊下注。

  該賄賂的還是得賄賂,如果出意外,也可以利用打官司,來為自己討回公道。

  張斐道:「你去告訴他們,朝廷並沒有判差役法違反祖宗之法,如果他們真的有冤情,我們可以接,但沒有的話,我們愛莫能助。」

  范理直點頭道:「我就是這麼跟他們說的,這種官司打一場就夠了,哪能天天打。」

  張斐笑著點點頭,「我今兒就是為計稅來的,你準備的怎麼樣?」

  「準備甚麼?」范理錯愕道。

  「人啊!」

  張斐道:「我不是讓你去挖人嗎?你可別告訴我,你沒有去?」

  范理眨了眨眼,突然哎呦一聲,「三郎呀,我這被你嚇得床起不來,還怎麼去啊!」

  張斐一翻白眼,「員外,你這心理素質可是不行,跟著我混,膽子要大一點,怕這怕那,可別把錢賺了,人給嚇死了。雖說這種官司不可能天天打,但以後肯定還是會遇到的。」

  范理也覺冤屈,「你事先又不跟我說,我什麼都不知道,我這能不害怕嗎?」

  張斐愣了愣,歉意地笑道:「那倒也是,事先未跟你商量,確實是我的不對,不過我們剛剛合作,有些誤會在所難免,解釋清楚就沒事了。

  不過招人的事,你得趕緊一點,如今我們書鋪勢頭正盛,我會馬上推出計稅買賣。」

  「哎!這我知道。」

  范理點點頭,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又道:「最近那李國忠他們與三司官員來往密切,而且我聽說,他們好像也要推這計稅買賣。」

  許芷倩蹙眉道:「張三,這事你可得小心,如果三司頒佈法令只認他們的計稅,那…那這事可就不好做了。」

  張斐皺了下眉頭,「若大家各憑本事,我就是輸了,我也無話可說,可若他們想搞歪門邪道,那只能公堂上見,咱也不能老是抓著開封府欺負啊!」

  范理嚇得一哆嗦,差點沒跪下去。

  什麼時候,開封府成了被欺負的對象。

  這……

  話雖如此,但張斐還是非常謹慎的,他也知道時機稍縱即逝,必須得趕緊解決。

  首要問題是內部整頓。

  年前他安排的任務,只是為了瞭解這些珥筆之人。

  本來是過完年就得開始整頓,但由於此案,一直拖延至今。

  他立刻吩咐,暫時關門歇業,然後開始整頓內部。

  首先,當然是交寒假作業。

  也就是關於房貸合作的契約。

  那些珥筆之人早就完成自己的課業,近日還廢寢忘食的修改了一遍。

  原本他們都打算辭職跑路,一看三哥竟然真的為史家討回公道,范家書鋪聲望大漲,如今的生意,對於他們而言,就是絞盡腦汁拒絕,而不是去招攬生意。

  這個金飯碗可得保護好啊!

  張斐全部甩給許芷倩,他懶得一份份去看,如今的狀紙,在他眼裡,都是垃圾,他還是負責行政架構。

  第一步,當然是專業化。

  從服飾開始就要專業,別個個都穿得跟個閒漢似的,怎麼也得給人信心。

  但也不准穿得跟他一樣妖艷,畢竟那是需要顏值撐起來,可別東施效顰了。

  然後就是根據律法規劃部門。

  主要是分刑事和民事。

  兩大類下又細分。

  刑事下面又分什麼強姦案,賊盜案;民事那邊就更多,財產糾紛,契約糾紛……

  同時,還要團隊化,張斐還打算設檔案部,會計部,情報部。

  這些統統都是為珥筆之人服務的。

  范理聽得都傻了。

  這得招多少人來?

  確定打官司能夠賺這麼多錢嗎?

  這都還沒來得及問,張斐就讓他另尋住處,這後院被書鋪徵用了。

  這簡直就是物理版的鳩佔鵲巢啊!

  ……

  與此同時,趙頊也在進行著最後的準備。

  雖然大理寺那場官司是沒出結果的,就這麼不了了之,但那只是對於張斐,對於王安石而言,結果已經出來了。

  就連口號都喊了出去,大家心裡都清楚,變法已經是迫在眉睫。

  趙頊倒也沒有令他們失望。

  第一步肯定是人事安排。

  趙頊先是將富弼這老臣召入朝中,任命其為拜左僕射、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但目前真正掌權的,乃是參知政事。

  富弼心裡也清楚,他就是回來當塊招牌的。

  之前趙頊是打算拜他為司空兼侍中,位列三公,但是富弼知道這都是有名無實的宰相,關鍵他不支持王安石,就不願意回來,免得給大家都添堵,就給婉拒了,趙頊又派人去,改拜左僕射。

  實在是沒辦法,他才回來的。

  又加升王安石為參知政事,擢升司馬光為參知政事領審刑院。

  將呂誨外放鄧州,同時授命潞國公文彥博為御史中丞,領御史台。

  ……

  「好你個司馬君實。」

  從殿中出來後,文彥博一把就揪住司馬光,「你就知道躲在後面,讓吾等衝鋒陷陣,真是豈有此理。」

  這對於文彥博而言,真是一個驚嚇。

  之前是沒有預兆的。

  他以為自己也跟富弼一樣,混個榮譽稱號,給皇帝撐撐場面。

  不曾想卻給個實職,而且是這麼關鍵的部門。

  文彥博就跑去問呂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呂誨就如實相告,他是推薦司馬光,是司馬光推薦的你。

  不用想也知道,一旦王安石開始變法,保守派一定會借御史台進行反擊。

  文彥博肯定是要衝在第一線。

  這倒也沒什麼。

  他也不是一個怕事的人。

  關鍵司馬光自己跑到審刑院去了,那個地方跟變法就沒多大關係,文彥博是真的有些生氣。

  你這幹得太小人了。

  司馬光笑道:「難道在文公眼裡,我司馬光就是這等無恥小人嗎?」

  「我若真是這般認為,那我之前就不會答應官家了。」文彥博又道:「不過你也得解釋清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司馬光將他拉到一邊,「我這麼做,就是希望能夠避免慶歷時期的黨爭再發生。」

  文彥博一怔,忙問道:「此話怎講?」

  他雖然沒有親身參與慶歷黨爭,但跟富弼他們關係不錯,非常清楚裡面的黑暗。

  真的令人害怕。

  這也是他反對變法的一個原因。

  司馬光道:「只要王介甫啟動變法,無論新法如何,朝堂之上一定會打起來,這是我等無法阻止的。」

  文彥博稍稍點頭。

  雖然司馬光已經成為保守派掌門人,但之所以他能夠成為掌門人,不是因為他帥,而是因為他們提出的節流政策,更符合保守派的價值觀。

  如果他支持王安石,他就當不了這掌門人。

  司馬光又道:「雖然我們無法阻止鬥爭,但我們可以想辦法規範他們鬥爭的方式,避免黨爭的出現。」

  文彥博問道:「鬥爭的方式?」

  這能規範嗎?

  慶歷之時,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越玩越沒下限,使得范仲淹、富弼等人都心灰意冷,直接就跑了。

  唯獨韓琦一個人扛著大旗,跟他們繼續鬥。

  雖然最終也沒贏,但人家韓琦也因此聲望大漲,反而是贏得大家得尊敬,其中也包括皇帝。

  韓琦能有今日之地位,那也是他靠自己拼回來的。

  司馬光道:「打官司。公堂之上解決。」

  文彥博聽完之後,是徹底懵了,「我說君實,你是糊塗了吧,這事能打官司嗎?」

  司馬光道:「以前是不能,但現在能了。張三能夠以祖宗之法起訴朝廷,就不能起訴新法嗎?」

  關於那場官司,表面上看,王安石大獲全勝,但如果沒有好處,司馬光又如何會支持張斐。

  王安石是贏在當下,而司馬光是贏在未來,屆時王安石將會防守的一方,而司馬光卻成為進攻的一方。

  文彥博皺了皺眉,「是呀!這還真是一個辦法。哦…我明白了,難怪你自己要求領審刑院,讓我來領御史台,刑部官員本就是反對新法的,那麼除大理寺,其餘司法部門都不屬於王介甫。」

  司馬光道:「大理寺我也有辦法拉攏過來。唉……其實相比起新法,黨爭要更為可怕啊!」

  文彥博點點頭,「這也是我所憂,好罷,我答應支持你。」

  要是這麼玩的話,那麼審刑院才是最核心的部門,而不是御史台,司馬光其實是在第一線,御史台只是在旁配合。

  「多謝文公相助。」司馬光拱手一禮。

  文彥博又道:「對了!你領審刑院,但是王介甫卻只是加升參知政事,這其中必有玄機。」

  司馬光問道:「文公有何看法?」

  文彥博捋了捋鬍鬚,「有道是,治國先治吏,王介甫不可能忽略這一點,如今看來,他首先是要針對差役法進行改革,而此非吏政,故此我估摸著,他極有可能會建議官家另設一司,來主持變法,如此便可暫時繞開吏治。」

  司馬光點點頭道:「文公所言極是,這也像王介甫激進的作風。不過文公可別如呂獻可一樣,太過激進,咱們且看看再說,王介甫此番信心滿滿,我看也不一定會失敗的。」

  文彥博搖頭嘆道:「變法之事,欲速則不達,他此術乃治標不治本,是難以功成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11:43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5 05:25 AM 編輯

第0123章 公檢法

  司馬光在暗中佈局,那王安石也在進行著最後的人事安排。

  其中有一個人,他早就想要招致麾下。

  只不過之前時機不對。

  這個人就是張斐。

  「王大學士,大駕光臨,呃…寒舍蓬蓽…生輝。」張斐拱手言道。

  王安石見他結結巴巴憋出這麼一句話來,不禁都樂了,揮揮手:「行了!行了!你這客套話說得就還不如不說。」

  「小民確實不太會應酬,讓王大學士見笑了。」張斐訕訕道。

  這宋代禮儀,他還是有一些些不太熟悉,其實許多時候,他還都是學著電視劇裡面的臺詞,但是人家也沒有去在意這些。

  王安石呵呵笑道:「看來你這口才,全都用在了那公堂之上。不過不會那些繁文縟節,倒也不是什麼壞事。」

  「多謝王大學士諒解。」

  張斐一笑,又伸手道:「王大學士請。」

  來到廳堂坐下之後,王安石開門見山道:「我就不與你這小子打啞謎了,我此番前來,是希望你能夠入朝助我變法,你可否願意?」

  張斐倒是沒有想到,王安石還真比他更不懂得客套,說得這麼直接,不禁都愣住。

  你委婉一點邀請,那我也可以委婉一點拒絕。

  不傷情面啊!

  你這麼直接的邀請,我怎麼直接的拒絕啊!

  王安石見他不語,於是又道:「你為何不答?」

  「我……」

  張斐忙道:「承蒙王大學士看得起,小民真是受寵若驚。」

  「都說了,客套話少說,你就給我一個答覆吧。」王安石擺擺手道。

  張斐道:「小民何德何能……」

  「你還說?」王安石打斷了他的話。

  張斐道:「不去。」

  「……」

  可面對如此直白的回答,王安石不禁愣了下,問道:「為何?」

  張斐沉吟少許,道:「因為我也正想請王大學士來書鋪當一個珥筆之人。」

  王安石不可思議道:「你…你說什麼?」

  張斐卻是問道:「不知王大學士可否願意?」

  「混賬!」

  王安石拍桌而起,正準備怒斥張斐時,他突然又坐了下去,「你的意思是,人各有志。」

  張斐點點頭道:「正是如此,當初恩公曾舉薦我入朝,我也都婉拒了。」

  王安石好奇道:「難道你認為朝廷官員還不如一個珥筆之人嗎?」

  張斐搖搖頭道:「那倒不是,只不過目前的成功,讓我很享受當下的一切,享受為那些蒙受冤屈的人討回公道,暫時不想做出任何改變。」

  王安石道:「雖說這人各有志,但男兒志向還是遠大一些。」

  張斐笑道:「故此我還需要得到一些歷練,就先從幫助一個百姓開始。」

  王安石聞之一笑,「好吧!我也不勉強你。若哪天你改變主意了,你可來找我。」

  「多謝王大學士賞識。」張斐拱手一禮,又道:「小民雖然不打算入仕,但亦可在旁協助王大學士變法。」

  王安石稍稍一愣,點點頭道:「那確實,你之前就已經幫了我不少忙。」

  他尋思著,以張斐才幹,說不定在民間更能幫助他。

  張斐笑道:「王大學士也幫了小民不少忙,咱們這是互惠互利,這種合作也可以繼續下去。」

  王安石哈哈一笑,「好一個互惠互利。」

  張斐對他而言,也並不是不可缺少的一環,只不過他很欣賞張斐的才幹,希望提拔他。

  既然張斐不願意,他自也不會勉強。

  張斐笑道:「說不定很快小民又能與王大學士互惠互利了。」

  王安石哦了一聲:「此話怎講?」

  他對於與張斐的合作還是很感興趣。

  張斐賣了個關子,「到時再說。」

  又聊得小半個時辰,王安石便起身離開了,他如今真的很忙,能夠親自來招攬張斐,真就是給足張斐排面啊!

  張斐親自相送至門前,可等到他回到廳堂時,發現許芷倩已經坐在裡面。

  「我一定要請一個門童,專門盯著那後門。」張斐是惡狠狠道。

  許芷倩抿唇笑道:「要不暫時從我家借一個給你?」

  「那有什麼用。」

  張斐瞪她一眼,坐了下來。

  許芷倩道:「怎就沒用,至少可以看著你不要走我家後門。」

  「……」

  張斐突然反應過來,是哦!我上他家好像也是走得後門。

  許芷倩見張斐臉都紅了,抿唇一笑,又道:「不過你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天下多少人想入朝為官,卻不得入,而你呢,官家請你,你不答應,如今王叔父又來請你,你還是拒之門外,這要傳出去,只怕許多人都要羨慕死你。」

  張斐哼的一聲:「這鴻鵠安知燕雀之志。」

  「你…鴻鵠焉知燕雀?」許芷倩愣了愣,噗嗤一笑,饒有興致地問道:「不過說真的,這燕雀之志好像比鴻鵠之志要更難猜,是甚麼?」

  張斐嘿嘿道:「當然是腰纏萬貫,妻妾成群,兒孫滿堂。」

  「嗯,倒是精闢。」許芷倩不禁莞爾,但隨後又道:「不過此非你之志。」

  張斐愣了愣,「此話怎講?」

  許芷倩道:「如果你是這麼想的,那你一早入朝為官了。」

  「……」

  張斐竟不知如何反駁。

  許芷倩審視了一番,輕輕哼道:「遲早我會猜到你在打什麼主意?」

  你要是能猜到,我特麼以身相許。張斐道:「行啊!你猜吧!呵呵……」

  「你們在聊什麼聊得這麼開心?」

  忽聞一個笑聲,只見許遵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爹爹!」

  許芷倩急忙起身。

  張斐瞅著許遵是往側面來的,心想:這父女兩都喜歡走後門。可轉念一想,嗯,這也證明他們不把我當外人,反正我去他家也是走後門,無所謂啦,公平就好。

  張斐也起身迎了過去,「恩公。」

  許遵笑著點點頭。

  他知道張斐已經得知官家身份,但張斐不提的話,他也不會問的,這事他真的是羞於啟齒啊!

  「爹爹,你今兒怎麼回這麼早?」許芷倩好奇道。

  許遵呵呵道:「今兒上午去應那審刑院所邀,去那裡參加了一個會議,衙裡又沒事,於是就直接回來了。」

  許芷倩問道:「審刑院為何讓爹爹你去參加會議?」

  許遵笑呵呵道:「這新官上任三把火啊!」

  許芷倩蹙眉道:「司馬叔父?」

  許遵點點頭。

  雖然審刑院在權力上,是要大於大理寺,但二者非隸屬關係。

  關鍵就在於司馬光如今是參知政事,這就大不一樣,參知政事可行使宰相權力,當然是有權力召集司法部門開會。

  張斐皺眉問道:「難道司馬大學士要對付恩公?」

  許遵擺擺手:「不是,不是,我雖與司馬學士理念不合,但他不會這般小氣的,他今日邀請我去,是希望能夠針對當下的司法進行改革。」

  「改革?」

  許芷倩驚訝地看著許遵。

  目前都在議論王安石變法,不曾想司馬光也要改革。

  這真是太意外了。

  許遵笑呵呵道:「司馬君實與王介甫本就互不服氣,如今王介甫要改革變法,司馬君實自又豈會落於他之後。其實這樣也好,免得他們又爭吵起來。」

  不愧是司馬光,這一招玩得可真是溜啊!我都恨不得為你點個讚。張斐不禁暗自高興。

  許遵突然瞄了一眼張斐,問道:「張三,不知你對這方面有何看法?」

  估摸著那司馬光也猜到許遵會來問我,既然如此,那我何不就順水推舟。張斐沉吟少許,道:「這幾趟官司下來,就我個人的感覺而言,我覺得挺不好意思的。」

  「不好意思?」許遵父女異口同聲道。

  張斐點點頭,道:「關於開封府上下有多麼討厭我,恩公也是知曉得。」

  不等許遵開口,那許芷倩就道:「他們拿著俸祿,卻又不想幹活,還好意思怪他人,可真是豈有此理。」

  許遵擺擺手道:「呂知府絕非這樣的人。」

  張斐點點頭道:「恩公所言極是,開封府的主要事務,乃是州府的民生,財政,至於審案只是其次。

  而我頻繁告狀,迫使開封府將過多精力投入到官司當中,可能會出現本末倒置的現象。畢竟一個官司只能為一個人伸冤,而一個政策的失誤,會令整個州府的百姓都遭殃。」

  許芷倩問道:「你的意思是將二者分離?」

  張斐搖搖頭道:「不是二者,是四者。」

  「四者?」

  許芷倩好奇道:「那四者?」

  張斐道:「行政、司法、審判、檢控。就拿開封府來說,開封府就只管行政,處理財政、民生、水利建設。

  其中又以通判縣尉為主,再設一司法司,專門負責維護治安、偵訊,但是最終審判就統統交給司理院這樣的審判衙門,不過中間還得設一司,專門負責監督、檢控。

  關鍵這四個衙門互不隸屬,如此一來的話,這四個部門就能夠起到相互監督的作用,最起碼一點,知府犯法,也將會被起訴。」

  許遵聽得是連連點頭,心花怒放。

  單單就法制建設而言,北宋應該算是封建之巔峰,不管漢唐,還是明清,都不如北宋完善。

  這就是因為趙匡胤自己就非常看重刑獄,再加上北宋的分化事權的思想,各司法部門本就是相互制衡的,這對司法建設是好事。

  許遵很快就能夠領會到這套公檢法的妙處,「你說得很有道理,但是這麼做的話,會不會令整個審判過程變得更加複雜,而且需要更多經費。」

  張斐笑道:「只會更加簡單,不會更加複雜。」

  許遵哦了一聲:「此話怎講?」

  張斐道:「可不是每個知府都如恩公一樣,熟知律法,一旦遇到一些不太懂律法的官員,這官司反而會變得複雜。

  由專門官員處理專門的事,一旦習慣了,許多案件很快就能夠審理完,其實是要更省事的。

  至於說經費問題,這我就愛莫能助了,不過我相信司馬大學士自有辦法解決。」

  許遵稍稍點了下頭。

  一直與張斐朝夕相對的許芷倩,見這廝又是張口就來,於是道:「你既然有主意,為何當初不與我爹爹說?」

  這司法架構,哪怕是天才,也不可能是靈機一動,肯定是早就想好的。

  張斐苦笑道:「就算我當初說了,恩公也無能為力。」

  許遵呵呵笑道:「你最厲害的本事,不是上堂爭辯,而是知道什麼話放在什麼時候說,才最為有用。」

  「這不就是珥筆之人的手段嘛。」

  張斐嘿嘿一笑,又道:「不過恩公若是要將這一套改革方案拿去找司馬大學士商量,可千萬別說這是我說的。」

  許遵問道:「為何?」

  張斐訕訕道:「因為朝中許多大臣都對我不滿,如果知道這是我弄的,只怕會增添不少麻煩,反而會弄巧成拙。」

  許遵撫鬚點點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11:44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5 05:24 AM 編輯

第0124章 第一權衙

  時機是非常關鍵的。

  不管是做任何事。

  同樣一番話在今天說,可能會身首異處,但若放在明天說,就有可能會陞官發財。

  以前為什麼張斐不去跟許遵提什麼建議,最多只是跟許遵探討法制思想,原因就是許遵他不是參知政事,他的權力也只限於大理寺,而且北宋那分化事權的行政制度,還會令他處處受限,如果他要修改什麼條例,就必須得上報,這一上報,就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但是,最終都是由參知政事來決定。

  這就是為什麼他之前想要修改一些條例,進展一直都非常緩慢。

  但現在不同,現在司馬光是以參知政事的身份領審刑院,他就擁有司法改革的權力,且在上任第一日,也表現出司法改革的強烈意願。

  這與許遵的渴望,是不謀而合。

  那麼這時候再提出來,就有很大的可能性成功。

  第二日一早,許遵便將此策拿去跟司馬光討論。

  「許寺事真不愧我朝律法第一人。此策真是妙不可言。」

  司馬光看後,不禁大讚許遵。

  完全忘記,之前審阿雲一時,他直接罵許遵乃司法之恥。

  許遵可受不了這種誇讚,主要這不是他想的,但想到如果說是張斐之策,只會節外生枝,毫無益處,訕訕一笑,趕緊轉移話題道:「不過此策倒是有一個弊病,就是可能要增加官府的開支。」

  司馬光瞧了眼許遵的臉色,是心如明鏡,也不點破,笑呵呵道:「其實也增加不了多少,只要將一些衙門稍作整改就行,這都不是什麼大問題。」

  這話顯然是對標王安石變法。

  他都那樣了,我還不能這樣嗎?

  ……

  毋庸置疑,今年絕對是變法的一年。

  王安石要變法。

  司馬光也要變法。

  就連張斐都在書鋪進行一場轟轟烈烈的改革。

  第一步,鳩佔鵲巢。

  只見十餘個大漢正搬著東西進進出出。

  「這回可真是委屈員外了。」

  張斐站在院內,看著運夫們,將一件件傢俱搬出去,假惺惺地向范理言道:「不過員外放心,這租金肯定不低的,足夠員外在外租上一間好宅子。」

  書鋪要擴張,但是如今左右又沒有房屋租售,故此只能讓范理先挪出去,將其住宅納入書鋪。

  范理擺擺手道:「這都只是小事,你就別操這心了,你打算什麼時候重新開張?」

  張斐稍一沉吟,道:「最好就在這兩日,雖然這後面還沒有弄好,但是前面已經改造完了,先將就著用,這寸金寸光陰,咱們等不了了。」

  范理又問道:「到時就推出計稅買賣?」

  說到這計稅買賣時,他神情忐忑。

  張斐點點頭道:「當然,不然的話,也不用這麼趕呀。」

  范理很是不安地說道:「可是我聽聞最近三司、轉運司和都商稅院,近日頻繁與商人接觸,只怕他們不會讓咱們得逞的。」

  張斐笑道:「正因為如此,才有利可圖,如果人人都能做,那咱們做來幹麼?」

  范理想想好像也對,這不就是他答應與張斐合作的原因嗎?

  正當這時,一個僕人了進來,「員外,那白礬樓樊公子求見。」

  「樊公子?」

  范理愣了下,又看向張斐道:「我與他可沒有什麼來往,他定是來找你的。」

  張斐稍稍點了下頭。

  范理猜想的沒有錯,樊正正是來找張斐的。

  「不瞞三哥,在下今日到此,是我爹讓我來詢問三哥,你們書鋪真的打算推出計稅買賣嗎?」

  「這還能有假。」

  張斐笑道:「過兩日我們書鋪就會正式開張,到時就會推出計稅買賣。」

  樊正聽罷,眉頭緊鎖。

  張斐笑吟吟道:「大郎有話但說無妨啊。」

  樊正面露歉意:「真是抱歉,我們白礬樓可能不會來你們書鋪計稅,而是會選擇去李家書鋪。」

  范理大驚失色,「這是為何?」

  樊正忐忑地看向張斐。

  張斐眼中閃過一抹喜色,嘴上卻道:「做買賣是你情我願之事,你們白礬樓選擇別家,那當然也是可以的,不過我很好奇,這李家到底有何優勢?」

  樊正嘆道:「倒不是說他們有何優勢,而是…而是上面暗示我們白礬樓,如果我們來找你們書鋪計稅,那麼我們白礬樓將很難拿到朝廷的酒麴,還有鹽、糖,都會放到別家去賣,這酒可以我們白礬樓的立足之本啊!」

  「哎呦!這可如何是好啊!」范理急得都站了起來。

  張斐皺了皺眉頭,又向樊正問道:「朝廷明明可以以此招逼迫你們不來我這裡,為何還要讓你們白礬樓去李家書鋪,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樊正道:「我私以為朝廷是想借此招,來壓制貴店。如果商人都跑去李家書鋪計稅,自然就會漸漸疏遠貴店,也包括其它買賣。」

  張斐點點頭道:「與我想的一樣啊!」

  范理鬱悶道:「咱們忙活半天,結果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張斐瞧了眼范理,笑道:「范員外,你稍安勿躁,咱們是做大買賣的人,淡定一點,別讓人看了笑話。」

  正說著,馬天豪和陳懋遷也來了。

  「樊正見過馬叔父,陳伯父。」

  「你爹可真是精明,這討人厭的事就讓你來做。」馬天豪打趣一番樊正後,又向張斐哈哈笑道:「張三啊,這回你可算是踢到鐵板了呀!」

  張斐笑問道:「不知三司又用了什麼手段迫使了咱豪哥屈服。」

  馬天豪也不介意他這麼稱呼,一屁股坐在張斐邊上,嘿嘿笑道:「這是相國寺方面要求的,你也知道,要是沒有相國寺支持,咱那房貸也弄不起來。」

  陳懋遷道:「張三,你這步棋真是走岔了呀!今日他們能夠迫使我們不來上你們書鋪計稅,他日也就能夠迫使我們不能找你立契。」

  張斐哼道:「這都還沒有開始,你們就要判我輸?」

  馬天豪精神一振,哈哈笑道:「我就說你小子不會輕易認輸的,我也想見識見識你還有何手段,能夠連三司都給制服了。」

  陳懋遷卻道:「這回你不可能贏的,茶米油鹽酒糖都控制在朝廷手裡,他們拿你沒有辦法,但是要整我們,可是輕而易舉啊!」

  樊正忙道:「陳伯父言之有理,朝廷對付我們的手段太多了,但凡是商人,只怕都不敢來找你們書鋪計稅。」

  張斐笑道:「各位,你們身為京城首屈一指的富豪,目光怎如此短淺,我不做這買賣,我無所謂的,我還可以打官司掙錢,又損失不了什麼,但各位此番如果退縮了,那將來你們可就掙脫不出來了。」

  兩隻老狐狸和一隻小狐狸用眼神交流了半晌。

  陳懋遷突然道:「話是這麼說沒錯,但咱們可也不敢拿著身家性命去賭,就說人家白礬樓,他老樊家之前也是依靠關係才得到朝廷大量的酒麴,才能夠釀那麼多酒,一旦朝廷斷其酒麴,白礬樓恐怕連三月都撐不下去。」

  你說你自己就是了,幹麼提我白礬樓啊!

  樊正鬱悶地瞧了眼陳懋遷,但畢竟是長輩,他也不好多說什麼,附和地點點頭。

  馬天豪突然哈哈笑道:「你們兩個就別在這裝了,張三這小子任地精明,他會猜不透你們在想什麼。」

  說著,他便直接想張斐道:「張三,你若能贏,那咱們可以到時再過來支持你,沒有必要此時跟著你一塊冒險。你若真有能耐,那就給咱們開條後路。」

  陳懋遷、樊正尬得都紅了。

  但就是這麼回事。

  即便他們現在不支持張斐,但張斐今後若成,他們等於也多條後路,沒有必要為此冒險。

  張斐恨得牙癢癢,笑罵道:「你們這群奸商,說得這麼直白,就不怕嚇到人家范員外嗎?」

  三人同時看向范理。

  范理好歹也是一個有頭有臉的人,被他們這麼消遣,又如何忍得住,哼道:「你都不怕,我怕甚麼?」

  可是等到他們走後,范理頓時又慫了,「三郎,咱們…咱們還開嗎?」

  張斐呵呵笑道:「為什麼不開。」

  ……

  回到家裡,高文茵他們未歸,就李四和小桃,李四這個假憨憨,回到家就跑去幫小桃幹活了。

  獨自坐得一會兒,張斐便尋思著去許家看看。

  剛剛來到後門,正好對面的後門也打開來,只見許芷倩兩家酡紅地出現在門口。

  二人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微微一笑。

  「看來今兒又喝了不少啊!」張斐笑道。

  今兒許芷倩與她的閨蜜們出門遊船,就沒有跟著張斐一塊去范家書鋪。

  「沒喝多少。」

  許芷倩下意識用手摸了下臉頰,又轉移話題道:「范家書鋪那邊準備的怎麼樣?」

  張斐笑道:「遇到一點麻煩。」

  許芷倩忙問道:「什麼麻煩?」

  張斐立刻將今日的事,告知了許芷倩。

  許芷倩聽得微微蹙眉,道:「我就說你這買賣不好做,你偏不信,那三司可謂是我大宋第一權衙,他們就是整不了你,也可以令商人不與你來往。」

  這話是一點沒錯,因為大宋非常重視商業發展,同時又擁有著龐大的官營機構,但凡百姓日常所需,幾乎都被朝廷控制在手裡。

  比如說,釀酒的酒麴,就只能找朝廷購買。

  白礬樓若是不聽話,朝廷一旦對白礬樓限制酒麴,白礬樓立刻就會失去京城第一酒樓的地位。

  如今張斐又將轉運司給得罪了,這更是雪上加霜,商人靠得就是東買西賣。

  張斐笑道:「我既然敢這麼幹,自然有把握,豈會輕易被他們擊垮。」

  許芷倩忙問道:「此話怎講?」

  「時機。」

  張斐笑道:「其實一直以來,我都是靠時機取勝,且先讓他們囂張一會兒,到時我一鍋將他們端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11:44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5 05:23 AM 編輯

第0125章 從此世上再無蘇東坡

  樊正等人的告知,並未使得張斐更改原來的計劃。

  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范家書鋪還是在三日之後重新開張,同時推出計稅計劃。

  清晨時分,錄事巷。

  一條嶄新的招子緩緩從升起。

  今日起,范家書鋪將正式改名為『汴京律師事務所』。

  一步到位,不再追求什麼古韻,還去弄個什麼訟師。

  因為就現實情況而言,訟師已經無法乘載張斐所想要表達的內容。

  當然,張斐還有那麼一點點小心思。

  就是將珥筆給改過來。

  如今許多百姓為了表達對他的尊重,就直接稱呼他張珥筆亦或者珥筆張,反倒是那些官員喜歡加上『之人』之類的,表以蔑稱。

  霎時間,鑼鼓喧天,炮竹齊鳴。

  整個錄事巷是人山人海,煙霧瀰漫。

  「張三郎!恭喜!恭喜!」

  「多謝!多謝!」

  「抱歉!抱歉!」

  「哪裡!哪裡!」

  ……

  「費員外,恭喜!恭喜!」

  「多謝!多謝!裡面請!快裡面請。」

  ……

  只見汴京有頭有臉的富商皆來此道賀,但他們只是向張斐道賀,然後就進入對面費家書鋪,或者斜對面的李家書鋪。

  一身喜慶的范理看著過門不入得賓客們,不禁都是羞於見人,將臉偏到一邊去,都懶得跟他們打招呼。

  唯獨張斐還跟個二逼似的,微笑地跟著一些熟人打著招呼。

  他始終堅信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事實也是如此。

  弄到後面,一些與張斐認識的商人,在路過汴京律師事務所時,都是低著頭的,當做沒有看見。

  原來今日李國忠等七大書鋪,也同時推出一模一樣的計稅業務。

  一個書鋪包攬一行或者幾行的計稅業務。

  非常細緻,看似也非常專業。

  但其實就是都商稅院專門派會計駐紮在他們書鋪,可以理解為商稅院擴張地盤,本質上是沒有變化的。

  商稅院自己的計的稅,他們當然會認賬。

  這顯然就是為了針對張斐。

  如果只是單單計稅,其實三司也不會那麼忌憚,權當輔助。

  其實宋朝很多私人買賣,都是為了輔助官營。

  這就是為什麼三司對於民間的掌控力,是遠遠高於行政司法合一的開封府。

  錢才是關鍵。

  偏偏張斐將計稅與律法合一,簡單來說,就是用他的手段,確保稅法能夠公正執行,這絕對是屬於權力的侵害。

  三司自不會讓自己受到張斐的掣肘,也不會允許自己受到其它書鋪的掣肘。

  故此三司是自己派會計駐紮,而非真的讓各大書鋪開展這門業務。

  關鍵這麼做,還有一個好處,如果計稅出問題,商稅院不會首當其衝,衝在前面的書鋪。

  對於李國忠等人而言,這業務雖然都不屬於自己,自己還得為三司挪塊地,承擔一些責任,但是他們也非常樂意這麼做,因為有三司的相助,他們也就不懼怕張斐。

  之前張斐入駐范家書鋪,他們可是都很害怕的。

  而如今憑藉著三司的關係,這些商人也只能上他們書鋪,今後許多業務,自然也會找他們。

  私下解決,才是最好的方案。

  對簿公堂,太傷情面。

  「三郎,這小小計稅,哪會吸引這麼多人來,他們這麼做,分明就是成心讓咱們難堪啊!」

  范理見汴京大小商人都跑來道賀,可他心裡清楚,他們這行的影響力可沒有這麼恐怖,遠不如牙行,再大的事,也不可能來這麼多人。

  不用想也知道,是上面有人故意促成的。

  張斐笑道:「員外,我與你說過多少回,得將眼光放得更長遠一些,這一行生意紅火,對咱們也是好事。」

  范理鬱悶道:「啥好事,我咋看不出來。」

  張斐呵呵道:「今日三司自己開這麼一個頭,那他日咱們生意紅火時,他們也就只能乾瞪眼了。」

  范理哼道:「如今整個汴京,誰還敢與咱們合作啊!跟咱們合作,自己的買賣就沒法做了,還生意紅火,不關門就算是不錯了。」

  張斐兀自微笑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知道呢。」

  這裡正聊著,只見一個和藹可親的小老頭從人群中穿過,走向汴京律師事務所。

  張斐見到這老頭,趕忙上前兩步,拱手道:「小民張斐見過司馬大學士。」

  這老頭不是別人,正是那司馬光。

  司馬光左右看了看,呵呵道:「可真是熱鬧啊!」

  兩邊都熱鬧,唯獨這裡比較安靜。

  張斐當然聽出司馬光的揶揄之意,訕訕笑道:「讓司馬大學士見笑了。」

  司馬光擺擺手道:「無妨!無妨!老夫今兒就是來見笑的。」

  言下之意,我就是來看笑話的。

  范理當即是面如死灰。

  這廝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啊!

  連堂堂翰林院學士都親自跑來看他的笑話。

  這得有多恨。

  張斐卻是哈哈笑道:「能夠博司馬大學士一樂,我這張開得可算是值了。」

  司馬光略顯好奇道:「你似乎一點也不擔憂?」

  張斐笑道:「到底誰心虛,不是一目瞭然嗎?我為何要擔憂?」

  司馬光撫鬚一笑:「言之有理啊!」

  「司馬大學士裡面請。」

  司馬光點點頭,正準備入門時,突然瞟了眼那招子,道:「律師事務所?有何講究?」

  張斐笑道:「服務於律法。」

  「服務於律法。」

  司馬光稍稍點頭,「這個說法倒是不錯,也像你在堂上的作風,這官司落在裡面,已經不是爭訟那麼簡單了。」

  二人入得店內。

  但見裡面裝潢已經有別於當下的書鋪,就更像似酒樓,一間間雅座,一個個包間。

  司馬光不禁好奇道:「你這還是書鋪嗎?老夫看著倒是挺像似酒樓啊。」

  「這當然不是書鋪,而是律師事務所。」

  張斐解釋道:「小民方才不是說服務於律法嘛,那小店當然要以服務為先,這裡都是用來招待客戶的,後面才是辦公用的。」

  「原來如此!」司馬光稍稍點頭,也明白其中一些奧妙,呵呵道:「你這是要大展拳腳啊!」

  搞個這麼大的服務區,代表著可能會同時招待這麼的顧客,肯定是要擴大自己買賣。

  以前的書鋪,不需要這麼大的服務區。

  張斐笑呵呵道:「沒有辦法,司馬大學士要搞改革司法,我這也得匹配上啊!」

  司馬光目光左右一瞟,道:「那主意是你出得吧?」

  張斐點點頭,道:「不知司馬大學士以為如何?」

  司馬光微微皺眉:「這兩日老夫是仔細研究過的,其中有一個問題很難解決啊。」

  張斐問道:「什麼問題?」

  「就是你常常提到的那個詞,專業。」

  司馬光皺眉道:「如果只是在東京這麼做的話,那倒是可以,畢竟這裡有足夠的人才,但是要想全國普及,可就需要更多精通律法之人,我朝雖不缺官員,但也難以滿足此項改革。

  可若不全國普及,改革的意義又不大。」

  這老頭對於政治制度,確實是研究頗深,是遠勝於許遵,也強於那王安石。

  一下就看出張斐的改革計劃與當下制度的最大區別。

  當下司法制度,也是有很多部門相互監督者,但一般來說,頭頭厲害就行了,下面的人就只需要奉命行事。

  而張斐那套需要極其專業的人士,哪怕是衙差都需要極高素質。

  張斐道:「人才是讓一切變得完美的唯一途徑,如果司馬大學士追求完美的改革,專業化是不可避免的。」

  「這老夫也知道。」

  司馬光點點頭,道:「老夫是這麼打算的,選出一批年輕官吏去國子監律法學院進行學習,然後再派往各地。」

  張斐點點頭道:「這是個好主意啊。」

  其實國子監下面就有專門的律法學院,而且還有算術、醫學等術科專業,大宋在文治方面,確實是做到封建社會之最。

  如張斐這種術科比較強的人,是有入朝為官的途徑,不需要參加科考,只是說上限比較低。

  四品以上就非常難。

  可話說回來,要在大宋做到宰相級別的,必然也是要身懷絕技的,甚至可以說,要達到全才級別的,如司馬光、王安石他們都是律法方面的佼佼者,都是鑽研過,王安石強於經學,而司馬光則強於政治學。

  司馬光又道:「不過我老夫望你去講課。」

  「我?」張斐驚訝道。

  司馬光點點頭。

  張斐哭笑不得道:「司馬大學士,你請我一個珥筆之人去國子監跟一群官員、進士講學,你這分明就是挖個坑讓我去跳啊!」

  司馬光哼道:「在那公堂之上,御史中丞,刑部郎中,詳斷官,統統在你面前敗下陣來,這個小坑還能摔著你不成。」

  「多謝司馬大學士誇獎!」

  張斐訕訕一笑,道:「但是想想都彆扭啊!何不讓我恩公去講學,我恩公對於律法的見解也非一般人可比的。」

  司馬光問道:「你恩公也不你的對手啊!」

  「……」

  張斐道:「律法之事,講究的是基礎,這基礎不牢靠的話……」

  不等他說完,司馬光就道:「基礎方面,你不用擔心,關鍵在於,唯有你最懂得那套方案該如何運作,你應該知道他們需要注意些什麼,這是誰也代替不了得。」

  張斐沉吟少許,「我考慮考慮。」

  「考慮?」

  司馬光不滿地看向張斐。

  張斐鬱悶道:「考慮都不行嗎?」

  司馬光固執地搖搖頭:「你若不答覆我,我可不敢輕易奏請陛下。萬一失敗了,我可承擔不起這責任啊!」

  他性格是相當嚴謹,不做好萬全準備,他是不會輕易動手的。

  張斐這套方案,有許多地方令他也沒有頭緒,尤其是檢控這一環,他真不是很懂,他懂訟學,但是張斐玩法,已經超出他的認知,而且目前上堂爭訟的官司,真的非常非常少。

  到底檢控是為官府,還是為百姓,還是為正義,另外,檢控與司理院到底又是怎樣的關係,其中有很多模糊的地方。

  但是司馬光又認為,檢控又是整套方案的最核心部門,如果將檢控給去掉,那現在差別也不是很大,最多就是將行政、司法分離。

  目前大宋檢控第一人,莫過於張斐。

  就是再不喜歡張斐的,也不會否認這一點。

  張斐一說要計稅,三司立刻嚇得總動員,計稅不可怕,可怕得是這廝還為計稅擔保。

  對了!我這書鋪不是缺人嘛,到時我可以給他們提供實習的機會,朝廷出錢,他們幫我工作,這倒是不錯哦。張斐思索一會兒,點頭道:「只要司馬大學士保證我去了不會被打,那我就答應。」

  司馬光呵呵道:「一言為定。」

  正當這時,范理快步走了進來,「三郎,有人要找你打官司。」

  張斐詫異道:「誰。」

  「是我!」

  只見一個三十來歲的布衣男子走了進來,但見此人豐神俊朗,留著三縷細鬚,氣度非凡,風度翩翩,活脫脫一枚大帥哥啊。

  司馬光見得此人,當即驚喜道:「蘇子瞻。」

  蘇子瞻?咦,這名字聽得好生熟悉。張斐稍稍一愣。

  那男子見得司馬光,立刻上前來,拱手一禮,「蘇軾見過司馬先生。」

  「東坡先生?」張斐驚喜道。

  蘇軾打量了張斐,問道:「東坡是誰?」

  「呃……」...<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11:45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5 05:23 AM 編輯

第0126章 盜版可恥

  是的,這就是北宋。

  擁有曠古爍今的第一文臣天團的朝代。

  隨便鑽個人出來,就是蘇東坡。

  隨便生個女娃出來,那就是李清照。

  隨手抓一個大奸臣,都是大書法家蔡京。

  更可恨的是,就連那『北宋梅西』高俅,都能夠寫一首極其漂亮的毛筆字。

  著實令人羞愧。

  ……

  東…東坡是誰?

  張斐突然意識到這問題的嚴重性,蘇軾這麼一問,可能文壇就再無蘇東坡了!

  這可是一大罪過啊!

  不過身為李清照的粉絲,對蘇東坡是天然的存有三分敵意,以前張斐也跟室友或者網友辯過蘇東坡和李清照誰的詞更好。

  雖然李清照她爹李格非就是蘇門中人,蘇軾可以說是李清照的師公,但問題是李清照她綽號『李懟懟』,她自己也懟過蘇東坡,說蘇東坡寫的詞,就不能算是詞,不過是語句不工整的詩罷了。

  那她的粉絲必然也是要效彷偶像,我易安居士天下第一。

  不過懂得都懂,不管是嘴炮俠,還是鍵盤俠,都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就是一旦見到真人,慫得比誰都快。

  張斐也不例外,趕忙轉移話題道:「蘇…蘇先生是來找司馬大學士的嗎?」

  乖巧的很。

  蘇軾稍稍一愣,「哦,我是來找張三的。」

  找我幹嗎?打官司嗎?那烏臺詩案好像不是發生在現在啊!張斐訕訕舉手道:「在下就是張三。」

  「你是張三?」

  蘇軾打量了下張斐,皺眉道:「奇怪!與我聽說的不一樣,我聞那張三穿著妖艷,粉面朱唇,非男非女,賊眉鼠眼,尖嘴猴腮,你看著挺平庸的呀!」

  張斐當即就傻眼了。

  我特麼到底是平庸,還是應該賊眉鼠眼?

  這該咋選?

  司馬光撫鬚哈哈一笑,幸災樂禍道:「難得!難得啊!難得有人將這小子說得啞口無言。」

  蘇軾似也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不妥,趕忙問道:「你當真是張三?」

  張斐鬱悶地點點頭:「是的,在下張斐,匪號張三,字易安,號東坡,人稱浪裡白嫖。」

  司馬光很是詫異地看了眼張斐,心想:你小子詞就一首,這字號倒是齊全的呀!

  蘇軾恍然大悟,指著張斐道:「原來東坡就是你啊!」

  張斐拱手道:「張東坡是也。方才我是在自報名號。」

  司馬光問道:「蘇軾,你找他作甚?」

  蘇軾笑道:「找張三還能作甚,自然是找他爭訟。」

  「爭訟?」司馬光驚訝道:「你這才剛回來,就惹上了官司?」

  張斐也好奇地看著蘇軾。

  蘇軾突然掏出一本書籍來,「司馬先生請看,這還有沒有天理。」

  司馬光接過一看,「子瞻集。這是你的詩集啊!」

  蘇軾當即憤怒道:「那些無良奸商又拿著我的詩集詞集去賣錢,錯字無數,那倒也罷了,關鍵他們還將柳老七那等艷詞,也摻入到我的詞集中,這不是要壞我蘇軾一世英名嗎?」

  張斐問道:「柳老七是何人?」

  蘇軾道:「柳永,你識得嗎?」

  「……」

  張斐微微有些冒汗,心想:難怪我偶像綽號李懟懟,原來她師公就是這樣的人。文人相輕,說得可真是一點沒錯啊!罷了罷了,他們這些文壇大老的事,小弟還是別摻合的好,以免丟人現眼。

  別說他了,司馬光這等文壇大老,也都不太好做聲。

  要是別人這麼說,司馬光怎麼也得說句公道話,柳永就是再不濟,那也不是什麼阿貓阿狗能懟的,偏偏是他蘇子瞻,這傢伙才華橫溢到已經氾濫的地步,他懟柳永,那…那能有什麼辦法。

  柳永就是活著,估計也懟不過,畢竟人家蘇軾年紀輕輕就進士及第,而柳永落榜無數次,還是等到開恩科,外加放寬取士,他才及第的。

  司馬光呵呵笑道:「柳老七的詞已經算是不錯了,你就知足吧。上回我夫人買了你一本詞集,只有頭七首是你所作,剩餘十三首全是他人所做,多半都不認識,好像其中有一首還是白礬樓一個歌妓所作。」

  蘇軾咬牙切齒道:「這些奸商真是可惡至極,這回我絕不饒他。」

  說著,他又看向張斐道:「能告否?」

  張斐傻乎乎道:「告啥?」

  蘇軾道:「當然是告這家名為集聚賢的書店。」

  張斐又問道:「告它甚麼?」

  蘇軾道:「告他盜我詩詞。」

  「盜版?」張斐驚呼道。

  「盜版?」蘇軾一愣,又想了想,喜道:「盜版盜版,這個說法不錯,真不愧是珥筆之人,編織罪名,可真是信手拈來。」

  張斐眨了眨眼,你這是誇我,還是貶我?

  司馬光卻是皺眉道:「關於這種事,是屢見不鮮,朝中許多官員都對此表示不滿,但屢禁不止,我朝亦無律例可告。」

  畢竟北宋文人的地位空前,他們其實已經具有版權意識,只是缺乏法律意識。

  如司馬光他們,有些時候看到自己的文章被盜用,心裡也有些不爽,但也不會說什麼,免得顯得太小氣。

  還是那個詞,格局。

  但蘇軾不同,他就經常吐槽這事,看到就罵,畢竟他最愛白居易,那白居易簡直就是吐槽達人,朋友圈達人。

  發個工資吐槽一遍還不過癮,還得寫首詩,發朋友圈,你還真不知道他是在凡爾賽,還是真的嫌少,也許二者兼之。

  蘇軾也不遑多讓。

  蘇軾呵呵笑道:「若有律例可依,那晚輩就直接上開封府了,就是沒有律例,才來找他張三幫忙啊。」

  司馬光也看向張斐。

  盜版?版權?印刷?張斐沉吟一會兒,突然笑道:「蘇先生所言不錯,沒有律例,那我就告出一條律例來。」

  司馬光詫異道:「告出一條律例來?」

  張斐笑著點點頭,但並未多說甚麼,又向蘇軾道:「蘇先生,你這官司我接了。」

  「不虧是珥筆張三,果真是如傳言一般。」蘇軾不禁側目相待,又道:「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張斐道:「什麼條件?」

  蘇軾笑道:「就是你不但要告這書店,還得確保不會再有人盜用我詩詞賣錢。」

  真是沒有想到,身為豪放派的蘇軾,生活過得竟如此精緻,打官司也這麼細。張斐笑道:「我也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蘇軾問道。

  張斐道:「一百貫的酬勞。」

  「……一百貫?」

  蘇軾當即吸得一口冷氣。

  那看張斐的眼神彷彿在說,你怎麼不去搶官銀。

  那討厭的牙人可也沒你這麼狠啊!

  張斐點點頭,一本正經道:「今日是我們律師事務所重新開張,故此我給蘇先生你的,可是二折價格。」

  「二折就得一百貫?那平時請你,不得五百貫?」

  蘇軾傻眼了。

  張斐點點頭,道:「關於這點,蘇先生若是不信,可問司馬大學士。」

  司馬光撫鬚一笑,環顧四周道:「蘇軾,你看看,他這剛剛開張,可是連一個賓客都沒有,就知道一般人可不敢來找他打官司。」

  哇…嘴都這麼毒嗎?

  張斐尷尬地瞧了眼司馬光,竟不知如何反駁。

  蘇軾疑惑道:「可是我聽聞你為那史家打官司,是未收分文。」

  「那是我夫人。」

  「還有你為那李四打官司,也是未收分文。」

  「那是我小弟。」

  「曹衙內……」

  「哦,衙內花了兩千貫。」

  「……」

  蘇軾想了想,我這是當他叔叔好,還是大哥好啊!

  這價錢真是過分了呀!

  蘇軾剛剛守孝歸來,哪有這麼多錢,他稍一沉吟,「這集聚賢盜我詩詞販賣,不得賠我損失嘛。」

  張斐點點頭道:「當然,」

  蘇軾道:「我要索賠一百貫。」

  張斐笑著點點頭道:「合理。」

  蘇軾立刻道:「這樣,集聚賢賠給我的錢,你就拿去當酬勞,我是一文不要。」

  張斐剛準備點頭,突然反應過來道:「這不合理吧!就是輸了,你也得給錢啊!畢竟我付出了勞動。」

  蘇軾呵呵笑道:「你若輸了,是多少,我會如數補給你。」

  「好吧!」

  張斐無奈地點點頭,這蘇軾的腦子轉得就是快,要是輸了,他張斐何止損失一百貫,但是這麼讓蘇軾佔便宜,身為清照粉的張斐是心有不甘,沉吟少許,道:「既然蘇先生對我這麼有信心,那我也不能令蘇先生失望,這樣,為表我必勝之心,我不收蘇先生一文錢,但是這次官司所得賠償,要盡歸於我。」

  蘇軾打量了下張斐,猶豫了起來,又偷偷瞄了眼司馬光。

  司馬光好心規勸道:「這種事你是玩不過他的,就別瞎動腦筋了。」

  蘇軾笑道:「看來司馬先生上回是輸得心服口服。」

  司馬光瞪他一眼,「好你個蘇子瞻,可真是一點也沒有變啊!」

  「抱歉!抱歉!是晚輩失言了。」蘇軾趕緊拱拱手,又向張斐道:「我還是給錢吧。」

  張斐笑道:「也行啊。」

  嗯?

  蘇軾見他答應的如此爽快,不免又想了想,「還是依你所言吧!」

  司馬光忍不住哈哈笑道:「你這真是班門弄斧,自討沒趣。」

  蘇軾尷尬了笑了笑。

  「張三!張三!」

  忽聽得門外傳來一陣叫嚷聲。

  只見曹棟棟、馬小義、符世春三人大搖大擺了走了進來。

  「哎呀!司…司馬伯父也在啊?小侄就不打擾司馬伯父了,小侄告辭。」

  這剛剛露頭的幾人立刻又跑了。

  哪個紈褲子弟可也不願意跟司馬光這種老頭待在同一屋簷下。

  那純屬自虐。

  司馬光只是笑著搖搖頭。

  張斐也沒有在意,立刻讓人備上筆墨,準備與蘇軾簽訂一份正式的僱傭契約。

  「還用我動筆?」蘇軾詫異道。

  張斐訕訕道:「我知蘇先生學問很高,小店所寫契約,只怕入不了蘇先生的法眼,不如蘇先生你自己寫。」

  蘇軾笑著點點頭道:「好吧!」

  很快,蘇軾就揮墨寫了兩份。

  當然,這可不能寫成豪放派契約,張斐也提出一些硬性句式,剩餘的,蘇軾可以自由發揮。

  「兩份還不夠?」又見張斐遞上一張黃紙,蘇軾不免詫異地看向張斐。

  張斐道:「這個,嗯,我們事務所是合夥人制,書鋪一份,我個人還得要一份。」

  蘇軾也沒有在意,又揮墨寫了一份。

  張斐小心翼翼的拿過來,心中暗喜,這份可得保存好,留給咱得後世子孫,也好讓他們能夠跟同學吹吹牛逼,想當年蘇軾也找過我先祖打官司。嘿嘿……...<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12:05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5 05:22 AM 編輯

第0127章 你個假粉

  簽完三分契約之後,蘇軾便與司馬光離開了。

  「呀!蘇先生回來了。」

  「蘇先生。」

  「蘇先生有空的話,可不要忘記上我這裡坐坐。」

  「蘇先生,我剛好譜了一首曲子,可否幫妾身鑒賞一番?」

  ……

  錄事巷半條街都是煙花之地,這蘇軾雖沒有柳永那般軟飯硬吃的境界,但也不是說他做不到,而是他沒有這個需求。

  蘇軾其實也是青樓的常客,很多歌妓也都是他的老相識。

  故此蘇軾一出現,兩旁青樓上的歌妓頓時就瘋狂起來。

  不過蘇軾本人卻有些尷尬。

  因為他身邊的司馬光是最不喜歡這些,這一點朝中唯有那王安石與他最像似。

  文人不風流,其實很罕見的。

  所以別看這兩人經常鬥嘴,但在生活習性上,二人又是高度像似,其實現在他們也是很好的朋友。

  只不過後來當變法演變成黨爭,他們才決裂,那就另說了。

  黨爭為什麼可怕,就是裡面已經沒了是非對錯,也沒了道德倫理,就是純粹的戰場,你支持的一切,無論好壞,我都反對。

  蘇軾很是尷尬的朝著姐妹們招招手,目光卻一直瞟著司馬光。

  司馬光只是面帶微笑,倒也沒有打擾他們敘舊。

  不管是司馬光也好,王安石也罷,在私人生活方面,他們很少去干涉別人。

  出得錄事巷,司馬光才問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蘇軾答道:「晚輩今日回來的。」

  他之前在為父守孝,今年剛好滿了三年,於是回京。

  說真的,這蘇軾也真是夠背的。

  剛剛及第進士,意氣風發時,他母親去世了,就回家守孝,守孝完後,回到朝中,剛剛通過院士考試,結果他父親又去世了,又回去守孝,再來回時,又迎頭撞上王安石變法。

  結果就被捲入黨爭,差點因烏臺詩案嗝屁了。

  司馬光一愣,「今日?」

  「對。」

  「你今日回來就跑來這裡找張三打官司?」司馬光驚訝道。

  蘇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瞞先生,晚輩去年就聽聞了這張三的大名,又聽聞他竟以祖宗之法狀告朝廷,故與胞弟快馬趕回京城,可不曾想,還是沒來得及,正好又遇到那本詞集,於是就想著借這詞集,見識見識這張三的本事。」

  「原來如此!」

  司馬光捋鬚一笑,又道:「不得不說,那小子的才能真是深不見底,如今是他不願意,他若點頭,他馬上就能夠入朝為官。」

  蘇軾驚訝道:「這麼厲害嗎?」

  司馬光點點頭。

  蘇軾呵呵笑道:「那我倒要瞧瞧,他會如何打這官司。」

  「定不會令你失望的。」

  司馬光呵呵一笑,又問道:「你此番回來,有何打算?」

  蘇軾神色一變,謹慎地答道:「暫未打算?」

  司馬光道:「正好最近我打算奏請陛下,進行司法改革,你若有意的話,我可推薦你進大理寺,你之前不也在大理寺待過嗎?」

  蘇軾顯得有些猶豫。

  他也知道王安石馬上就要推出新法,司馬光此番邀請,明顯是有站隊的意味,他剛回來,也不太瞭解情況。

  司馬光也不在意,呵呵道:「你慢慢考慮,到時答覆我一聲便是。」

  蘇軾趕忙拱手一禮。

  ……

  他們剛走不久,躲在青樓上面的曹棟棟、馬小義、符世春,便又趕去了律師事務所。

  「三哥,你看俺們兄弟夠義氣嘛,知道你開張,無人來捧場,特地趕來為你撐場面。」馬小義跳上一張長桌,拍著胸脯,義薄雲天道。

  然而,他這一句話無疑是在眾人傷口上撒鹽啊!

  「行了!行了!我謝謝你們還不行嘛。」

  張斐一把將他從辦公桌上推下去。

  曹棟棟眼眸一轉,「小馬,你這算甚麼義氣,真正的義氣,就是要捧場,要給張三帶來買賣。」

  張斐立刻瞅向曹棟棟,笑道:「衙內果然是善解人意,不知衙內有何買賣要找我?」

  曹棟棟眼眸一轉:「我要狀告朝廷。」

  馬小義和符世春登時精神一振,立刻湊過來。

  「哥哥,你要狀告朝廷?」馬小義激動道。

  曹棟棟點點頭。

  符世春好奇道:「你就不怕你爹揍你嗎?」

  曹棟棟底氣不足地說道:「有張三在,我怕什麼,上回可都沒有打我。」

  馬小義道:「哥哥,你記錯了吧,上回曹伯父不是拖著你在地上打嘛。」

  「……我是說打完官司之後。」

  「等會!等會!」

  張斐是一頭霧水地看著曹棟棟,「你要告朝廷?」

  曹棟棟小雞啄米般地點頭。

  張斐問道:「告朝廷甚麼?」

  心裡犯嘀咕,我不會將狀告朝廷,演變成了一股時尚潮流吧?那可使不得啊!

  曹棟棟道:「告朝廷違反契約,我上回買了一婦人,都已經付了錢,可是朝廷說收回去就收回去,太不講道理了。」

  馬小義詫異道:「什麼時候的事,我怎不知道?」

  「待會再跟你說。」曹棟棟又看向張斐:「張三,這官司能打嗎?」

  張斐沉吟一會兒,問道:「可與三司有關?」

  心裡尋思著,若能將三司扯到官司來看,那可就有得玩了。

  曹棟棟想了想,道:「也算是有點關係。」

  張斐急急問道:「為何朝廷說收回就收回?」

  曹棟棟眼眸亂轉,「反正不是我的錯,我都已經買下那婦人了,不管什麼原因,朝廷都不應該收回去,還都沒有與我商量。」

  張斐道:「就算不是你的錯,你也應該告訴我原因,不然的話,我怎麼打這官司。」

  曹棟棟道:「原因就是…就是官府突然又覺得那婦人沒有罪,然後就要了回去。」

  符世春笑道:「衙內,你說得不會是高文茵吧?」

  曹棟棟眨了眨眼:「是…是又怎樣?」

  「我夫人?」

  張斐可真是萬萬沒有想到,這廝竟然還在打高文茵的主意,當即是火冒三丈:「衙內,你是瘋了嗎?你讓我幫你打官司,而目的就是將我夫人送到你府上去?」

  說真的,他都快被曹棟棟這智商給氣笑了。

  曹棟棟忙道:「什麼你夫人,那高娘子都已經回了史家,可不是你夫人了。另外,你可是珥筆,有官司讓你打,你打就是了。」

  「你才二逼。」

  「我要有這本事就好了。」

  曹棟棟羨慕地撇了下嘴角,又道:「當初我可是信守承諾,幫你買下那寡婦,如今你自己將那寡婦又給送回朝廷,是你自己不要了。

  你既然不要,那我為何不能要。朝廷自己有錯,也不能讓我來承擔。」

  馬小義眨了眨眼,不住地點頭道:「哥哥言之有理。」

  符世春也都稍稍點頭。

  因為當時張斐領著美人就走了,全是他們幾個在善後,買賣契約都是曹棟棟簽的,錢也是他給的。

  但如今官府廢除了那張契約,還了高文茵自由身,這當然是張斐同意的,但問題當時不是張斐買的。

  曹棟棟提出這個訴求,是有一定道理的。

  曹棟棟得意洋洋地笑道:「我可是在家盤算了好久。」

  「有理個屁。」

  張斐怒哼一聲:「你們懂什麼,我之所以讓朝廷退錢給衙內,那是因為我已經俘獲高文茵的芳心,她還是我的夫人,過不多久她就會回我家,那麼這錢就花得就冤枉,也有損我浪裡白嫖的英名。

  我就尋思著,借這場官司,讓朝廷先還錢給衙內,那麼衙內就等於還前欠著我一個人情,然後可以再幫我買一個……寡婦。咳咳,這回我要少女。」

  符世春當即倒抽一口涼氣。

  這真是一山還有一山高,強中更有強中手啊!

  曹棟棟氣憤道:「張三,你怎能這般無恥?我都已經花錢幫你買了那寡婦,是你自己送回去的,這與我何干?」

  張斐道:「難道那錢是自己飛到你錢袋裡面去的嘛,不是我讓官府給你送回去得嗎?你當然還欠我一個寡婦。小馬,你去幫我打聽一下,看看最近有沒有漂亮的少女撲賣。」

  馬小義往曹棟棟身邊一站:「三哥,抱歉,這回俺可是支持哥哥。」

  「為何?」

  「因為此事俺也參與了,若是三哥你去狀告朝廷的話,那俺也能去瞅瞅。」

  「聽見沒有。」

  曹棟棟面色一喜,「小馬都支持我,這官司你接不接。」

  「接啊!一千貫,包輸。」張斐沒好氣道。

  曹棟棟哼道:「你都有了許娘子,將高文茵讓給我,有何不可?」

  話音未落,就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你們在說我甚麼?」

  只見許芷倩走了進來。

  張斐哦了一聲:「曹衙內說你跟我有一腿。」

  許芷倩問道:「何謂有一腿?」

  馬小義也好奇道:「是呀!啥叫有一腿。」

  「就是有私情。」

  「哇呀呀!張三,你這廝膽敢誣蔑本衙內!你等著,本衙內現在就去叫人。濤子,走!叫人去。」

  喊著最狠的話,跑著最快的路。

  曹棟棟和馬小義一溜煙就跑沒影了。

  唯獨符世春還強留風度,拱手道:「告辭。」

  但腳步可也是快得很。

  這京城的紈褲,誰也不願意惹上許芷倩。

  他們一走,許芷倩當即柳眉倒豎地看著張斐,指著張斐道:「原來你們經常在背後議論我?」

  張斐冤枉道:「是曹衙內他們所言,我可什麼都沒說。」

  許芷倩哪裡肯信,哼道:「你若不說,他們又豈會說。」

  張斐沒好氣道:「許娘子,真不是我瞎編,我說誰也不會說你呀!萬一你真賴上我,那我這輩子可就完了呀!」

  「我呸!」

  許芷倩道:「誰會賴上你這無恥小人。」

  「就是說嘛,咱兩若在一起,那不得將房子都給燒了。」

  張斐趕忙道:「行了!行了!先別說這些沒用的,我剛剛接了一樁大案子,你絕對有興趣。」

  許芷倩一聽大案子,頓時來了精神,嘴上卻道:「下回若再聽到你瞎說,我可饒不了你。」

  張斐立刻道:「但是在此之前,你一定要給我機會打死那曹衙內。」

  許芷倩抿了下唇,「也行。你們兩個玉石俱焚,真是再好不過了。」

  張斐驚訝地看著她,果真是最毒婦人心啊!

  許芷倩又問道:「什麼大案子?」

  張斐道:「蘇軾,你識得嗎?」

  許芷倩激動道:「蘇先生。」

  「哇…你這麼激動幹什麼?」張斐打量了下她,「難道蘇先生是你的夢中情人?」

  許芷倩啐了一聲:「什麼夢中情人,你可別瞎說,蘇先生可也算是我的長輩。」

  張斐好奇道:「那你為何這把激動?」

  許芷倩臉上一紅:「我很喜歡蘇先生的詞,不行嗎?」

  「行!當然行啊!」

  張斐心裡嘀咕著:那老色痞到底俘獲了多少少女的芳心,又問道:「那你一定買了蘇先生的詩詞集吧。」

  許芷倩點點頭。

  張斐哼道:「你買得一定是盜版。你個假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12:24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5 05:22 AM 編輯

第0128章 謹言慎行

  「何謂盜版?何謂假粉?」

  許芷倩一臉好奇地看著張斐。

  張斐解釋道:「盜版就是指,你買得那些詞集詩集,都是未經蘇先生允許,就將他的詩詞,印刷成書籍,然後販賣給別人,謀取直接或者相關利益。

  至於假粉的意思嘛,就好比你這樣的,正是因為你這樣的人,才讓盜版變得有利可圖,反而令蘇先生的利益和名譽都蒙受到損失。」

  許芷倩狡辯道:「你說得雖有些道理,但蘇先生的名譽和利益也未受到損失啊!」

  張斐哼道:「怎麼沒有?我且問你,你買得詩集詞集中,是否有些詩詞並非是蘇先生所作。」

  許芷倩點點頭道:「會有那麼幾首,不像似蘇先生所作。」

  「這就叫做灌水。」

  張斐又解釋道:「懂行的人,自然知道這不是蘇先生所作,可不懂的人,就會以為那些拙劣的詩詞亦是蘇先生所作,這不就損害了蘇先生的名譽嗎?

  至於利益,蘇先生所作詩詞,別人拿去賣錢,而蘇先生是分文未的,這不是侵害蘇先生的利益又是什麼?你們就是幫兇。」

  許芷倩越聽越尷尬,好像真覺得自己有錯,兩頰微微有些泛紅,「我…我也不想,可是…可是蘇先生自己又不賣詩詞集,不只有買……買你所言的盜版嗎?」

  「這就是問題所在啊。」張斐道:「這就需要一位正直、善良的商人,幫助如蘇先生這樣的大才子,販賣他們的詩集,將其中部分利益交予蘇先生他們。」

  許芷倩問道:「正直、善良…的商人?」

  「這是什麼眼神,這可不是反義詞。」

  「噗嗤!」

  許芷倩一笑,「雖不是反義詞,但是也差不多,哪有這樣的商人。」

  誰人印刷書籍,還分作者錢,這不是傻嘛。

  要分錢,就等於是成本增加,售賣價錢也得提高,至少比那些盜版要高不少,這怎麼賣得出去啊!

  「你面前不就是嘛。」

  「你?」

  「對啊!我還不夠正直善良嗎?」張斐聳聳肩,笑道:「看看我打得那些官司。」

  許芷倩驚訝道:「你要做這買賣?」

  「是有這想法。」張斐點點頭。

  許芷倩道:「你是要改行嗎?」

  「當然不是。」張斐沒好氣地搖搖頭,又道:「之前打史家一案時,我們不是提及過輿論的問題嗎?如果我不打破他們對輿論的絕對壟斷,這對我們將來非常不利,稍不留神,就可能被他們反告一狀。」

  許芷倩眼中一亮,「你是想憑借印刷,來打斷他們對輿論的控制。」

  張斐點點頭。

  許芷倩沉吟少許,又搖搖頭道:「這不大可能。」

  「為何?」張斐問道。

  許芷倩道:「因為朝廷是可以進行管制的,就比如說有關天文、地理的書籍,就禁止民間印刷,又比如說兵法等書籍,也都不准印刷。你想借此打破他們對輿論的壟斷,他們又怎可能讓你得逞。」

  張斐好奇道:「這些書籍為何要禁止印刷?」

  許芷倩道:「因為這些書籍都可能危害到國家安危。如天文書籍就關乎天象,又怎能輕易窺探,至於地理的話,若是販賣給遼、西夏,這後果也是不堪設想,兵法之書就不用多說。」

  「原來如此。」

  張斐稍稍點了下頭。

  許芷倩又道:「這言多必失,何況是寫在紙上,那更是鐵證,你若打算以印刷書籍,來控制輿論,是很容易被他們羅織罪名的」

  張斐笑道:「故此我也沒有打算改行,我必須要為我的印刷讀物,提供法律保護。」

  許芷倩兀自搖頭道:「這恐怕也很難。」

  言論罪,本來也就是一個口袋罪,關鍵這言論有效性是永久的,在這一刻不犯法,不代表十年之後不犯法,若情況有變,對手是可以翻舊賬的。

  「再難也得嘗試一下,畢竟咱就一張嘴,就是再能說也說不過他們那麼多張嘴的。」

  說著,張斐揚起那本盜版詞集,「先就從這詩集詞集開始,如果我能保證他們的詩集詞集不被盜版,那我們也可以嘗試著去夠保護我的讀物不違法。」

  其實關於用印刷打破士大夫的輿論壟斷權,他早就想過,但是他對此也有些擔憂,畢竟這是一個封建時代。

  弄不好就會引火自焚。

  張斐也很謹慎,一步步試著來。

  許芷倩詫異道:「你如何保證?」

  「當然是打官司啊!」

  說著,張斐便拿出與蘇軾簽訂的契約,遞給許芷倩。

  許芷倩接過之後,看了一會兒,突然激動道:「是蘇先生的筆跡。」

  張斐驚訝道:「筆跡你都認識?」

  許芷倩瞟他一眼,「這有何稀奇的,而且…而且蘇先生的筆跡是很好認得。」

  說著,她又仔細看了起來。

  張斐暗自一笑,真不愧是小迷妹。我就慚愧了,完全不認識李清照的筆跡。

  過得一會兒,許芷倩抬起頭來,「原來是蘇先生拜託你打這官司的。」

  張斐點點頭,道:「你怎麼看?」

  許芷倩沉吟少許,道:「我覺得這個官司倒是挺很好打的,比之前任何一個官司都要容易。」

  張斐哦了一聲:「此話怎講?」

  許芷倩道:「你不知道嘛,對於這種現象,朝中許多官員都感到不滿,曾也因此懲罰過一些書商,你若去告的話,朝廷官員也都會支持你的。」

  張斐笑道:「也就是說,只要蘇先生向上面反應,官府也會懲治這集聚賢的。」

  許芷倩點點頭,道:「以前也發生過此類事。」

  張斐問道:「既然如此,那為何蘇先生要來找我?」

  許芷倩眨了眨眼,「對啊!蘇先生為何要找你?」

  張斐笑道:「你仔細看看這份契約,蘇先生要求不是懲治這集聚賢這般簡單,而是希望我能夠杜絕這種現象。」

  許芷倩又仔細看了看,然後道:「這只能說那些書商有違道德,但並不違反律例,畢竟詩詞與財物不一樣,很難鑒定是否屬於盜竊。如果說盜用詩詞違法,那麼今後誰還敢吟誦他人詩詞?

  另外,不止是這些書商,他們文人之間,也都相互抄錄詩集詞集,這又算不算違法?如果你只是想打贏這場官司,我想這並不難,但你想以法令來杜絕此類事情,這恐怕很難,那些文人也不大可能會答應的,到時他們也有可能違法。」

  張斐笑道:「不能因為困難,就放棄公平公正,既然這麼做有違道德,也侵害了他人的利益,那麼朝廷就理應對此立法。」

  許芷倩斜目一瞥:「你只是個珥筆,只能依靠律例來爭訟,你可沒有權力去立法。」

  張斐沉吟少許,道:「這我自有辦法,目前我們先得考慮該怎麼打這官司。」

  許芷倩沉吟一會兒,「最好的辦法,還是以盜竊法來進行訴訟,相信都不用過堂,畢竟這也涉及到蘇先生。」

  張斐道:「那就沒有什麼意義,蘇先生的要求可不是殺雞儆猴。」

  許芷倩道:「可若不以盜竊法來打,哪裡還有律例可以進行訴訟。」

  張斐道:「我們得回去好好查一下,如果這場官司能夠打好的話,對於我們也受益匪淺。走吧!我們現在回去研究研究。」

  「現在?」

  「對啊!你有事嗎?」

  「不是,你這店不是今兒才重新開張的嗎?」

  「那又怎樣,又沒個客戶,待在這裡幹麼?」

  「……」

  許芷倩道:「所以你就一點也不著急。」

  「沒有什麼可著急的。」

  張斐道:「現在還是處於種樹階段,我只要確保最後是我坐在下面乘涼就行了,走吧走吧!」

  許芷倩還能說什麼,只能起身隨他一同向外面走去。

  「三郎,你要去哪?」

  來到門口,就遇見那范理。

  張斐一本正經道:「大案子。」

  「大案子?」

  范理驚喜道:「可是與那蘇先生有關。」

  「保密!」

  張斐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又低聲道:「只要打贏這場官司,那就夠咱們吃三年。」

  吃三年?哎喲喂。范理欣喜地直點頭,「省得!省得!我絕不會多說的。」

  張斐又道:「這裡就交給你了,我先回去研究案情了。」

  「哎!」

  范理點點頭,突然道:「等會,三郎,這一個官司就夠咱們吃三年,那咱們還是打官司唄,這計稅就別做了,反正也做不起來。」

  張斐道:「目光放長遠,長遠懂嘛,反正開著,咱又不損失什麼。」

  范理訕訕道:「但很沒面子啊!」

  「這面子能當飯吃嗎?」

  「那倒是不能。」

  「那就行了啊!我先回去了。」

  說著,張斐便與許芷倩一同出得書鋪,然後乘坐馬車離開了錄事巷。

  而在斜對面的二樓上,兩個文人打扮的中年男子一直注視著他們的離開。

  此二人正是度支判官沈懷孝和戶部副使唐積。

  「你看,那小子任地快就走了。」唐積得意地笑道。

  沈懷孝道:「過兩日,你安排商稅院的人去一趟他們鋪子,就說商稅院也想安排人到他們書鋪計稅。」

  唐積道:「這是為何?咱們現在可以輕易的整死他。」

  沈懷孝道:「除非能夠將他的舌頭給割了,否則的話,他始終是一個隱患,咱們忌憚的可不是他這計稅買賣,而是他打官司的手段。所以最好的辦法,還是將他拉攏過來,成為自己人,如此才能夠一勞永逸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12:28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5 05:21 AM 編輯

第0129章 文字獄之源

  雖然今日汴京律師事務所重新開張,但其冷清程度,足以打破任何一家店的開張記錄。

  就只有司馬光一個賓客,關鍵這老頭還是看笑話的。

  然而。

  今日話題榜排名第一的卻還是『汴京律師事務所』。

  就是因為這反差太大了。

  之前張斐為史家討回公道後,當時得范家書鋪一度爆滿。

  大家都很期待范家的計稅業務。

  因為這商稅裡面確實存在著太多貓膩,許多官衙都是變著法多收稅。

  尤其是對那些小商人而言,太缺乏安全感,一趟貨物下去,若是運氣不好,就可能血本無歸。

  至於樊顒、陳懋遷他們這些大富商,就是另外一套玩法,他們所考慮的不是公道,而是利益。

  這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這一開門,當場去世。

  身為大宋第一權衙的三司,有著太多手段,哪怕是在不違法的情況下,都能讓你這生意做不下去。

  因為朝廷就是最大的商人,所有大宗上商品的源頭都被朝廷控制著。

  誰敢不從。

  無解!

  不過這也不是意味著這店就開不下去,若是有冤屈,第一選擇肯定還是張斐。

  這個地位是無人能夠取代的。

  但是對於張斐而言,純打官司,沒有其它的律法服務支持,也是很難做大做強的。

  任何買賣都要具有廣泛性,才能夠賺大錢。

  當然,官司還是最重要的,如果你都無法伸張正義,自然也不會有人來找你需求法律服務。

  二者也是相輔相成的。

  蘇軾的官司,絕對是香餑餑。

  如今蘇軾在汴京很有名氣,他的官司一定會吸引到很多人的目光。

  必須慎重對待。

  為什麼張斐、許芷倩要回家去研究案情,不是因為家裡有床,而是因為律師事務所的檔案部還未建成,大量的資料都還是在許家。

  二人回到家裡,就立刻研究起來。

  有了上回的經驗,這回許芷倩更是駕輕就熟。

  知道該怎麼去研究。

  但是,目前大宋對於版權的規範,等同於沒有,所有案例都是屬於管制案例,且都還是關係戶,可以說是特殊案例。

  一般都是官員或者頗有名望的士大夫,對於一些盜版感到不爽,就去跟官府抱怨。

  畢竟他們的地位在這,官府一般會派衙差去看看。

  客氣一點就勸勸,別印了,別印了,印了也別灌水,少整一點錯別字。

  不客氣的就直接把印版給砸了。

  當然,更多是趁機要點錢。

  走了以後,人家照印,那些文官士大夫也不可能天天去計較這事。

  蘇軾還算是比較小心眼的,只要看到,必定抱怨。

  但這連治安管制都談不上,純屬給個面子。

  二人研究了一整日,得出的結論,就是如果要達到上堂爭訟的級別,就還是盜竊法最為合適。

  但這不是張斐想要的,也不是蘇軾的訴求。

  若只是摁死這個集聚賢書店,這當然是可以的,但張斐和蘇軾要的都是版權法。

  這盜竊法與版權法,還是有著很大的區別,二者是不能完全歸於一類,那樣做的話,將會引發出很多法律問題的。

  關鍵這盜竊法的定義過於狹隘,很難往裡面去填充內容,孕育出一條新法來。

  二人商討一日後,也沒有什麼結果。

  第二日上午,許芷倩又來到張家,剛好放假在家的許遵老頭又默默地跟了過來。

  身為文人,對於這個官司也是很感興趣的。

  「昨晚我想到一人,他倒是給了我不少啟發。」見到他們父女二人,張斐便是激動地說道。

  許芷倩忙問道:「誰人?」

  「宋江。」張斐激動道。

  「宋江?」

  父女兩相覷一眼,眼中儘是茫然。

  對哦!宋江可能都還沒有出生,天吶,我又太激動了。

  張斐忙道:「先不管這宋江是誰,主要是我想到一個案例,是說這個宋江作了一首詩,這首詩引用了一些古代造反的人物,故朝廷判他違法。」

  許芷倩道:「那應該是屬於謀逆之罪。」

  張斐道:「但他只是念誦了一首詩,本身並沒有謀反的動機,這也能夠判謀逆之罪嗎?」

  許遵沉吟道:「若無動機和行動,那倒是不能判謀逆之罪,而是應該判『造襖書襖言』罪。」

  (註:襖同妖,亦作,造妖書妖言)

  張斐一怔,急急問道:「恩公,此罪屬什麼罪?」

  許遵道:「此罪屬賊盜律中的『賊律』,自秦漢之時就有了,而我朝此律,是沿襲《唐律疏議》,一字未改,只不過因赦令而變得有所不同。」

  赦令與疏議像似,但多半都是指皇帝釋法,一般都是皇帝針對某條律文,以聖旨的形式,給出解釋,這也是算是法令。

  由此可見,從立法層面上來看,皇帝也是要高於律法的。

  當然,就宋朝制度而言,赦令是要與大臣們討論的,有著很嚴格的程序,可不是說皇帝想怎樣就能怎樣。

  之前審阿雲一案時,在神宗的聖裁中,就包括對自首減刑的赦令,因為當時爭得就是阿雲是否適用於自首減刑條例,皇帝的赦令就表達一個意思,適合。

  不過後來被大臣們一股腦都給駁了回去。

  適合個屁!

  你趙頊懂法嗎?

  不懂就別逼逼。

  但通常皇帝的赦令,都是針對刑罰的加減,比如說,杖一百,還是杖五十。對律文的補充和解釋非常少。

  可見阿雲一案,是有著很多特殊的地方。

  皇帝到底能不能通過釋法來爭取自己的利益,答案是可以的,但又是很難得。

  張斐趕忙拿過一本《宋刑統》,查閱起來。

  許芷倩也拿過一本來,她對此律其實也不是很熟悉,因為此律用的頻率太少,她也沒有遇到過。

  即便遇到,她也沒有資格去介入,這可是屬於皇帝管的案子。

  「找到了!」

  只聽張斐念道:「傳用以惑眾者,亦如之,傳,謂傳言。用,謂用書。其不滿眾者,流三千里。言理無害者,杖一百。即私有祅書,雖不行用,徒二年,言理無害者,杖六十。」

  之後還有疏議。

  比如說,造襖書、傳襖書,分別是怎麼定罪。

  又比如說,多少為眾。

  寫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看過之後,張斐問道:「此罪名可定義反詩之罪嗎?」

  許遵點點頭道:「雖說此罪主要還是針對鬼神之語,怪力之書,但如果詩中若有隱射、扇動之語,亦屬襖言惑眾,可追究其罪名。

  此與謀逆之罪最大的區別,就是在於有無實際行動,如果有,則屬謀逆,如果沒有,就屬此罪。不過此罪最高亦可判處絞刑。」

  其實那文字獄就是源於此罪。

  張斐問道:「為什麼襖言惑眾會被列為罪行?」

  許遵道:「自然是因為此罪會危及到江山社稷。」

  張斐又問道:「在律法層面上,二者又是否屬因果關係?」

  許遵點點頭道:「當然,」

  張斐笑著點點頭,「就它了。」

  許芷倩突然道:「張三,你莫不是想害蘇先生?」

  張斐愣了下,「你此話怎講?」

  許芷倩道:「之前說得不是那什麼盜版一事嗎?怎麼又說到襖言之罪,若以此罪來打,被告人不就是蘇先生嗎?」

  詞集雖然是集聚賢印刷的,但若以襖言來論罪,肯定打其中的內容,而不是盜印。

  張斐聽得眼中一亮:「這倒是一個好主意,以蘇先生的名氣,若是將他也給拉進來,就有足夠的噱頭。」

  心裡尋思著,要不要讓蘇軾提前體驗一把這文字獄,好給他一個教訓,今後別瞎逼逼。

  許遵聽得眉頭一皺,「你這是什麼話?」

  張斐趕忙解釋道:「恩公勿怪,我就是開個玩笑,我這不是要害人,我是要立法,那就必須要引起朝野上下足夠的重視。」

  許遵驚訝道:「立法?你憑什麼立法?」

  傻了!

  你一個珥筆之人,竟然要立法?

  這比定調祖宗之法還要離譜一些,畢竟那只是爭奪解釋權,立法可是要走正規程序的。

  張斐嘿嘿道:「這我自有辦法。」

  許芷倩道:「如果你要告蘇先生,那我可不會幫你。」

  張斐道:「你放心好了,我絕不會這麼幹的……」

  正當這時,忽聽門外李四喊道:「三哥,三哥,夫人他們回來了。」

  「他們回來了的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快啊!」

  張斐面色一喜,又向許芷倩道:「咱們待會再說。」

  說罷,張斐便立刻出得門去。

  但見除史挺秀外,其餘人全部回來了。

  「你們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張斐笑問道。

  那黑廝牛北慶擠上前來,「俺們聽聞恩公有難,故立刻趕了回來,二郎他由於要為兄長守孝,故暫時不得前來。」

  「有難?」

  張斐傻眼了,心裡很納悶,我怎麼不知道我有難?

  馮南希道:「我們聽說恩公新鋪開張,遭到朝廷和同行的排擠。」

  原來他們打算待上三個月,但聽說計稅一事,便立刻趕了回來幫忙。

  「原來是因為這事啊!」

  張斐這才反應過來,突然瞥了眼高文茵,但見這少婦憔悴了許多,雙目都還有些紅腫,沉吟少許,於是道:「你們回來也好,我這正缺人手。」

  牛北慶立刻道:「恩公有啥事,儘管吩咐。」

  張斐笑道:「我們還在計劃,你們先去歇息一下。」

  說著,他轉頭看向高文茵,「夫人。」

  高文茵如夢初醒一般,趕忙行禮道:「文茵見過…夫…君。」

  『君』字幾乎聽不到。

  張斐也不在意,道:「我看夫人也挺疲憊的,先回屋休息吧。」

  「是。」

  高文茵微微頷首,便是神情木訥地往後院行去。

  她走之後,張斐便向馮南希埋怨道:「你們就是這麼照顧人的?」

  馮南希嘆了口氣:「不瞞恩公,看到嫂嫂這樣,我們也很難過,之前都想著讓她早點回來,可是怎麼勸都沒用,還是聽說了此事,嫂嫂才主動要求回來的。」

  張斐輕輕點了下頭,心想:是得花點時間跟她聊聊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12:28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5 05:20 AM 編輯

第0130章 小露一手

  高文茵、馮南希他們急著趕回來,本意是來幫助張斐的。

  但是沒有想到,他們這一回來,反而打斷了張斐他們的工作。

  不管真假,到底是夫人回來了,許遵父女也就回家去了。

  畢竟這官司也不是很急。

  送走他們父女後,張斐便去到後院,發現高文茵並不在,一問才知,高文茵方才換上衣服,便去到廚房幹活。

  於是張斐又去到廚房那邊,只見高文茵上著灰色衣裳,下著圍裙,衣袖稍稍往上擼起,躬身在灶前清洗著燉盅,兩縷不聽話的秀髮掉在額前,輕輕擺動著。

  看似忙個不停,但是雙目卻無神。

  「夫…夫君?」

  高文茵突然發現張斐站在門前,嚇得手中的勺子都差點掉了。

  張斐走了進來,「我不是讓夫人回屋休息一下嗎?」

  高文茵搖搖頭道:「我不是很累。」

  「不累的話,你為何將糖當做鹽放?」張斐指著籠中那碗蒸魚。

  「啊呀!」

  高文茵急忙上前,用筷子嘗了嘗,眼中透著疑惑之色,「不甜啊!」

  張斐皺眉道:「不可能呀,我方才明明見你放了不少糖。」

  高文茵道:「夫君若是不信,可自己嘗嘗,我放得是鹽,不是糖。」

  「是嗎?我嘗嘗看。」

  張斐拿起一雙筷子,挑了一點魚肉放在嘴裡,細細咀嚼了一番,「咦?還真是鹹味。」

  說著,他驚訝地看著高文茵,「夫人,你方才到底滴了多少眼淚進去,這麼多糖,都給稀釋了。」

  「……」

  高文茵這才意識到,自己被耍了,幽怨地瞧了眼張斐,又將蒸籠蓋上。

  「夫人來幫我打下手吧!」

  張斐突然擼起袖子。

  高文茵驚訝道:「夫君,你要做菜?」

  張斐點點頭:「我外公曾與我說過,這心情不好的人,做得菜肯定也不好吃。」

  高文茵不禁面露愧疚之色,別看她好像挺忙的,但她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這上面,道:「抱歉。我……」

  「夫人無須道歉。」

  張斐笑道:「其實我很能理解夫人的痛苦,因為就在前不久,我也失去了所有的至親之人。」

  說話時,他取下一個圍裙,繫在腰間。

  不得不說,這簡簡單單一個動作,是頗有風範。

  像那麼回事。

  「啊?」

  高文茵驚訝地看著張斐。

  張斐問道:「夫人不知道嗎?」

  高文茵點了下頭,但隨即又馬上搖搖頭,「我…我之前好像聽李四提過一次,只不過……」

  張斐笑道:「只不過夫人沒有想到,我會這麼直接地說出口來,還說得這麼輕鬆。」

  高文茵輕輕點了下頭。

  她是喜歡將不好的事都裝在心裡,喜事才願意跟大家分享。

  張斐嘆了口氣,「不瞞夫人,其實我之前也痛苦好幾個月,甚至一度也有輕生的念頭。」

  高文茵詫異道:「是嗎?」

  張斐點點頭,「可回想起我與父母相處的時光,我父母總是希望我能夠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活著,每當見到我生病,或者不快樂時,他們總會感到難過。

  故此我就想到,如果讓我父母見到當時的我,他們得有多麼難過,那些關心我的人又會有多麼難過。從那一刻開始,我就決定一定要健康快樂的活下去。

  雖然當時分別的很突然,他們沒有太多囑咐,但是我知道,這一定是他們所期望的。」

  說完之後,他偏頭看向高文茵,只見她站在廚桌旁,眼瞼低垂,似還在傾聽著,似又在思索著什麼。

  他也沒有再多說什麼,開始忙碌起來。

  過得一會兒,小桃來到廚房,忽見張斐穿著圍裙,不免大驚失色。

  「呀!三哥,你這是在作甚?」

  也將高文茵給驚醒過來,她下意識地抹了下眼角,小小聳動了下酸酸地瓊鼻。

  好在小桃的目光全在張斐身上,倒是沒有注意到她。

  張斐笑道:「今兒給你們露一手,你去找幾個暖鍋來,要是家裡沒有的話,就去許家問問,對了,家裡有沒有芝麻醬,沒有的話,也去買一些來。」

  這暖鍋就是火鍋的最初形態,張斐也吃過一兩回,說實在的,不怎麼樣,畢竟是最初形態,他們還沒領悟到這湯底技術。

 「三哥,你真的會做菜?」

  小桃兀自不敢相信。

  以前張斐開玩笑的時候,說過有空給他們露一手,但也沒有人放在心上,拿筆的人,很少會去拿勺子。

  張斐笑道:「會不會,你等會就知道了,還不快去。」

  「哎!」

  反應過來的小桃,立刻離開了。

  「夫人,你先幫我把那羊肉切成片,越薄越好,大小嘛……」

  張斐稍稍比划了下,「這麼大即可。」

  「哦。」

  高文茵見張斐是要動真格的,還是有些懵。

  他真的會做菜嗎?

  張斐舀上一大鍋水,置在火爐上,又麻利地洗淨兩根豬大骨,放水裡焯3分鐘,撈出漂淨。

  切著羊肉的高文茵,一直在偷偷瞄著張斐,見其動作非常麻利,還真不像似一個生手。

  張斐突然道:「切菜的時候,小心一點,可別切到手了。」

  「哎呦!」

  高文茵聽他冷不丁一句,心下一驚,手上一抖,還真就切到手了,趕忙放下刀來。

  張斐偏過頭來,問道:「沒事吧?」

  高文茵瞧了眼手指,見只是刮了一下,並沒有流血,搖搖頭:「多謝夫君關心,我…我沒事。」

  「沒事就好!」

  說著,張斐又準備去處理那隻已經光禿禿的老母雞。

  高文茵突然喊道:「夫君。」

  張斐回過頭來,疑惑地看著高文茵。

  高文茵輕輕頷首,道了一聲「謝謝」。

  張斐愣了愣,笑道:「至少比『抱歉』要順耳一些。」

  說著,他去處理那隻老母雞。

  高文茵稍顯尷尬地瞄了一眼張斐,那無神的雙眸漸漸恢復了昔日的光彩,又拿起菜刀,切起羊肉來。

  但可以很明顯地看出來,她切的羊肉要更薄了一些了。

  ……

  家裡的兩個主人在廚房忙碌著,一干僕人卻在院中曬著太陽,閒聊著。

  馮南希向李四問道:「小四,恩公店舖那邊當真沒事嗎?」

  在他們看來,被三司針對,不死也得殘廢,而且他們認為,這可能是因為上回張斐幫他們打官司,得罪了朝廷,心裡也很是愧疚不安。

  「七哥,你們放心便是,這點小事可是難不倒俺三哥的。」李四一臉得意地說道。

  記得最初時,一點小事,都能夠將他嚇得魂飛魄散,可是經歷了這麼多,他也成長了許多,畢竟見過世面,去過白礬樓,逛過開封府,被打過,被綁架過。

  馮南希稍稍點了下頭。

  「你們聞到了沒有?」

  牛北慶突然聳動了幾下鼻子,「什麼東西,好香啊!」

  馮南希似乎也聞到了,「這是什麼香味?」

  這時,忽聞一個清脆的聲音,「你們今兒可是有口福了,今兒可是三哥親自下廚。」

  只見高文茵與小桃從後院行了出來。

  牛北慶震驚道:「恩公還會做菜?」

  又看向李四。

  李四一臉茫然道:「俺也不知道。」

  高文茵面帶微笑地招呼道:「七哥,大牛,你們過來幫小桃,把桌子抬出去,今兒天氣不錯,我們就在院裡吃吧。」

  「哎!」

  牛北慶下意識地應了一聲,起身便走了過去,可行了幾步,他突然又止住腳步,呆呆地望著高文茵。

  馮南希也是詫異地看著高文茵。

  小桃喊道:「你們還愣著作甚,快些過來幫忙呀!還有你,李四,你又打算偷懶嘛。」

  李四囫圇吞下嘴中蜜餞,「來了!來了!俺可從未偷過懶。」

  牛北慶突然低聲向馮南希道:「老七,你有沒有發現嫂嫂有些不對勁?」

  馮南希道:「你這呆子都看出來了,我能看不出嘛。看來咱們恩公的口才,不僅僅是在那公堂之上啊。」

  ……

  幾人立刻從裡面搬出一張長桌和一張方桌。

  小桃又將三個暖鍋放在桌上,又灌入乳白色的高湯。

  牛北慶也點燃暖管下面的木炭,聽得一陣啪啪輕響。

  高文茵也領著李四他們,將一盤盤羊肉、青菜、豆腐擺放在桌上。

  「哇!好香啊!」

  只見許芷倩走了進來。

  高文茵忙招呼道:「許娘子來了,想必還沒吃吧,坐下來一塊吃吧。」

  許芷倩瞧了眼高文茵,只覺有些不對勁,但具體是什麼,又說不上來,問道:「這不會真是你夫君做得吧?」

  原來方才小桃去他們家借暖鍋時,不小心就說漏嘴,許芷倩聽說張斐親自下廚,有些不敢相信,於是過來瞅瞅。

  「叫上恩公一塊來嘗嘗。」

  只見張斐從後面走了出來。

  許芷倩道:「張三,你還會做菜呀?」

  張斐不屑一笑:「請許娘子說一樣我不會的。」

  「寫文章。」

  「咳咳!趕緊去請恩公來吧。」張斐頓時臉就拉了下來。

  許芷倩抿唇一笑,不過她還真想嘗嘗這張斐的手藝,於是趕緊回去將許遵給請了過來。

  許遵向來不喜在別人家吃飯,但張斐可不是別人,兩家也經常一塊吃飯,而且他聽說張斐親自下廚,這必須要來看看啊!

  他們父女與張斐、高文茵坐方桌,而牛北慶他們則是坐在前面的長桌。

  由於張斐的性格,導致張家沒太多什麼主僕尊卑。

  小桃來張家才多久,就已經放飛自我,平時張斐在家,她也敢坐在院子裡面吃零食。

  讓張斐使喚人,倒是使喚得相當麻溜,畢竟他要賺錢養家。但要說將這主僕的尊卑,體現到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他也做不到,他會覺得這很彆扭,也不是他想要的家。

  「嗯……真香!」

  坐在桌旁,看著銅鍋裡面乳白色的高湯,散發著陣陣香氣,惹得向來對吃喝沒有過多要求的許芷倩,也是不斷地嚥口水。

  這高湯與她之前喝過的湯,可是大不同啊!

  許遵雖不好這一口,但畢竟是朝中大員,還是嘗過一些美味的,於是向張斐問道:「這…這當真是你做得?」

  張斐道:「小時候跟外公學了一些。」

  許芷倩問道:「你外公是大廚嗎?」

  張斐遲疑了下:「應該算是吧。」

  他外公以前是在某個單位裡面做廚的,是有編制的職工。後來因為怕張斐在外讀書、工作,營養跟不上,於是將自己最得意煲湯之術傳給張斐,尋思著張斐自己會做飯的話,也就不用天天在外面吃那些地溝油。

  不過張斐還是沒少吃,年輕人怎麼可能天天在家做飯。

  張斐先是用公筷夾起一片羊肉,在鍋裡涮了約莫不到二十秒,便夾出來,嘴上說道:「大概這麼久便行了,然後蘸著醬吃,還可以用醃菜增味。」

  如今暖鍋和火鍋還是有些區別的,在吃法上,得演示一遍。

  那塊羊肉很自然的放到高文茵碗裡。

  高文茵顯得還是很拘束,畢竟許遵可是朝廷大員,兩頰生暈,聲若蚊吟道:「謝謝夫君。」

  「倩兒,咱們嘗嘗張三的手藝。」

  「爹爹先請。」

  許遵拿起筷子,依葫蘆畫瓢,夾起一片羊肉,涮了涮,又蘸了點芝麻醬,放入嘴邊吹了吹,然後塞入嘴中,剛咀嚼片刻,便嘗到那肥瘦融合的美妙,而且未有嘗到絲毫的腥膻味,任由那高湯的鮮美和羊肉的香嫩在唇齒間遊走,再加上芝麻醬的增味,味蕾大開,給人一種強烈的滿足感。

  「不錯!不錯!」

  都來不及下嚥,許遵便是連連點頭稱讚。

  爹爹竟然稱讚?許芷倩很是驚奇,迫不及待地夾得一塊,涮了涮,蘸的醬汁,朱唇微張,咬下大半塊,不禁眼中一亮。

  還未開口誇讚,就聽到隔壁桌的牛北慶直呼道:「恩公做得這羊肉可真是太美味了,俺從未吃過這麼好吃的菜。」

  又聽得馮南希低聲斥道:「你這呆子,倒是小聲一點。」

  李四趁著他們說話之際,是一個勁的猛吃。

  小桃則是捧著小碗,小小臉蛋上是充滿失落,三哥的廚藝竟然在我之上?

  張斐又向高文茵問道:「夫人覺得怎麼樣?」

  高文茵點了下頭:「很…很好吃。」

  心裡也是滿滿的驚訝。

  不但會做菜,而且還做得這麼好。

  「好吃就多吃一點,身體健康,才是家人之福。」

  說著,張斐突然舉杯向許遵,發自肺腑道:「這些天來,真是多謝恩公的照顧,若無恩公,也不會有今日的張斐,大恩大德,張斐無以為報,在此敬恩公一杯。」

  許遵笑呵呵道:「這一頓可是不夠的啊!」

  張斐笑道:「我的廚藝時刻為恩公準備著。」

  二人喝罷,張斐有舉杯向許芷倩,「許娘子…你就少喝一點。」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許芷倩杯子都端起了,當即瞪他一眼:「我才不與你喝。」

  說著,就舉杯向高文茵,「張夫人,我敬你一杯。」

  「不不不!」高文茵趕忙端起酒杯來,起身舉杯敬向許芷倩,「應該是我敬許娘子,許娘子對文茵的恩情,文茵沒齒難忘。」

  他們喝罷,馮南希、牛北慶也端杯過來,敬張斐和許芷倩,感謝他們的救命之恩。

  至於那龍山,壓根就沒上桌,待在馬廄與馬為伴。

  這酒一喝,大家也就聊開了。

  談了談史家的情況,又談了談關於店舖的事。

  許多事聊開之後,反而沒有那麼多尷尬。

  張斐、許遵的豁達,也令高文茵慢慢變得不那麼拘謹,席間還與許芷倩在旁嘀嘀咕咕地聊著什麼。

  ……

  春日裡那和煦的陽光灑在院中,吃著美味的羊肉火鍋,喝著美酒,聊著人生。

  何嘗又不是人生一大快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12:29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5 05:19 AM 編輯

第0131章 獨佔熱榜

  這酒足飯飽之後,高文茵又帶著小桃他們開始打掃起來,而張斐則是與許家父女在廊道上繼續討論起蘇軾的那個官司。

  頗有都市版男耕女織的氛圍。

  不管他們的夫妻關係是真是假,有沒有高文茵,感覺還真是不一樣。

  ……

  之前他們已經找到罪名,也就是『造襖書襖言』,那麼接下來就是圍繞這一罪名,去展開尋找論據。

  與上回祖宗之法不同,那場官司打得是解釋權,而這一回可不是要解釋什麼,而是要往裡面填充律例。

  雖然聽著祖宗之法明顯要更難一些,稍有不慎,可能就是身首異處。

  但其實二者是各有難度,祖宗之法雖然非常敏感,聽著可怕,但卻有著充足的論據可以進行論證,關鍵那些大臣本就是一通亂用,沒有章法,沒有章法的法,能是好法嗎?

  而在版權上面,目前是沒有什麼案例可以給予張斐支持,唯一可以跟版權扯上邊的,還就是統治者對百姓思想的控制。

  『造襖書襖言』這個罪名也是源於思想控制。

  二者雖然表面上有些像似,但追根朔源,其實是存有根本性矛盾的。

  因為版權法強調的是個人財產權,而這又恰恰是造襖書襖言所要控制的事情。

  張斐卻要用此法來捍衛個人著作權。

  導致他們在討論的時候,常常就走到死胡同,出不來了。

  但是官司這東西,打得從來就不是真理,而是漏洞,死胡同也沒有關係,有資本的,就借張梯子,爬過去,沒有資本的,就到處看看,是否有狗洞可鑽。

  更別說中國語言博大精深,是橫看成嶺側成峰,就看你怎麼去切入,能否找到一個平衡點,去說服朝廷為此立法。

  一連三日,張斐與許芷倩是廢寢忘食尋找論據,而許遵也在放衙之後,立刻趕回家幫忙。

  許遵就是法官,他提出的質疑,對於張斐而言是至關重要,之前幾次官司,張斐為什麼能夠算無遺漏,其中許遵就幫了很大的忙。

  傍晚時分。

  「啊!」

  張斐伸了個懶腰,道:「我看也差不多了。」

  許芷倩道:「我覺得還差很多,許多問題都未解釋透徹。」

  張斐笑道:「因為缺乏案例,一些問題是很難解釋透的,不過律法就是脫胎於道德,這些是可以用道德彌補,盜印盜印,從道德上這就是不對的,關鍵是怎麼立法規範。」

許遵點點頭:「倒也是的,你的目的不是索賠,而是立法。」

張斐又向許芷倩道:「許娘子,這回你還是跟我一起上堂吧。」

許芷倩面色一喜,旋即道:「這恐怕不行,開封府肯定不會讓的。」

張斐道:「就規章制度而言,審刑院代表著我朝最高審判,審刑院都讓你上堂協助,他開封府憑什麼不讓?」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響起。

  「三哥,范員外來了。」

  「他來作甚?」

  張斐稍稍一愣。

  許芷倩忙道:「你快些出去看看,說不定書鋪那邊出了什麼事。」

  「哦!那失陪了!」

  「快去吧!」

  許遵也點頭。

  張斐剛走到門口,又回過身來,一本正經向許芷倩道:「是律師事務所,不是書鋪。」

  說完,便出得門去。

  ……

  「三郎!」

  范理見到張斐,起身走了過來,又將張斐拉到一邊,低聲道:「方才都商稅院來人了,希望我們事務所也能夠幫助他們計稅。」

  張斐稍稍一愣,「啥意思?」

  范理忙解釋道:「我看他們這是主動向咱們示好,希望化干戈為玉帛。」

  張斐頓時明白過來,哼道:「他說打就打,他說好就好,他們算什麼?」

  「……」

  范理很想問張斐一句,你算什麼?

  張斐又道:「你想番托詞,回絕他們。」

  范理不解道:「為何?咱們也鬥不過他們,何必將他們激怒,都商稅院後面可是三司,咱們惹不起啊!」

  張斐一臉不屑道:「朝廷我都惹得起,還惹不起他們三司?在我面前囂張跋扈,這計稅買賣我是做定了,佛祖來了也攔不住。」

  范理見他信心滿滿,不禁顯得有些猶豫。

  是呀!

  他朝廷也告了,為什麼要怕三司。

  張斐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對了,你有沒有將我們跟蘇先生的官司說出去?」

  范理直搖頭道:「沒有!你說了保密,我又怎敢說。」

  張斐道:「那你就藉著回絕商稅院,將此事給傳出去吧。」

  范理聽得有些懵,「傳出去我會,但是借回絕商稅院傳出去,我不太懂。」

  張斐嘖了一聲:「這你都不會嗎?為什麼咱們要拒絕,得給一個理由。理由就是咱們官司在手,打一次吃三年,耗得起,不怕他們圍剿,那李國忠若真有能耐,也學著我打官司,也學著我去告朝廷啊!咱們是憑本事賺錢,可不是靠別人的憐憫賺錢。」

  范理直點頭道:「我懂了!我懂了!」

  ……

  沈府。

  「豈有此理!這小子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聽聞自己的主動示好,反而被范理給婉拒了,沈懷孝不禁是惱羞成怒。

  真是給臉不要臉啊!

  唐積哼道:「我就說那小子目中無人,不識好歹,咱就不應該向他示好。如此一來,他定會認為咱們怕他,然後變本加厲。」

  沈懷孝嘆道:「我也向你解釋過的,上面有王介甫、許仲途保著他,咱們拿他也沒有太多辦法,這多一事,就不如少一事。」

  唐積道:「雖然我們暫時拿他沒有太多的辦法,但是我們完全可以杜絕商人與之來往,誰若敢與之來往,那咱們就絕不讓他好過,包括找他打官司。

  至於那些平民百姓,由著他們去,光打這些官司,我就不信他還能夠維持得住那什麼律師事務所。」

  沈懷孝點點頭,「是得給他一些顏色瞧瞧,你再去讓人去跟馬家、陳家、樊家談一談,目前主要是這三家與張三合作。」

  「我待會就讓人去的。」

  唐積點點頭,又道:「對了,張三這回不是將那范家宅院也納入其店舖麼,這裡面也涉及到諸多問題,如契稅,如是否存有侵街,咱們也可派人去查查,若有問題,便可勒令其暫時關閉店門。」

  沈懷孝點頭笑道:「這倒是個好主意,雖然咱們沒法整他張三,但只要他在做買賣,那就逃不出咱們的手心。」

  說著,他稍稍一頓,「既然如此,不如連范理一同查一查,看看他之前有沒有做過違法之事。」

  唐積道:「既然要查,不如每個人都查一遍。」

  你張斐鐵齒銅牙,金剛護體,油鹽不進,但不代表你身邊的每個人都是如此。

  正聊著,那鹽鐵判官杜休突然來了。

  「你們聽說沒有,那張三又要打官司。」

  「是什麼官司?」沈懷孝問道。

  杜休道:「說是蘇子瞻拜託他狀告一家書商盜用他的詩詞去賣。」

  「這也能告嗎?」唐積納悶道。

  砰!

  沈懷孝突然猛地一拍桌子,「真是欺人太甚!」

  唐積、杜休皆是一愣。

  杜休問道:「沈兄,那書商不會是你吧?」

  沈懷孝道:「我何時開過書鋪。」

  「那你為何生氣?」

  「我生氣是因為那小子明明惹上我們三司,竟還有心情去幫別人打官司,可見他根本就沒有將我等放在眼裡。」

  「……」

  ……

  張家。

  「夫人,你在幹什麼?」

  出得房門的張斐,突然發現高文茵站在後院的圍牆前,低著頭,似在尋找著什麼,於是走了過去。

  「夫…夫君早!」

  高文茵回過身來,道:「我只是…只是……」

  張斐笑問道:「只是什麼?」

  高文茵道:「我只是覺得這裡有些空曠,若是種一些花草會不會好一些?」

  看來她的確將我的話聽進去了。張斐笑道:「其實這裡原本是有些盆栽的,後來我讓李四搬到柴房那邊去了。」

  「為何?」

  高文茵不禁問道:「夫君不喜歡花草嗎?」

  「不是!」

  張斐搖搖頭,「只因我跟李四都不會弄這些,放在這裡就成淤泥了,夫人若是會的話,可以再搬回來。」

  高文茵直點頭道:「我會。」

  「那行……」

  「恩公!恩公!」

  牛北慶那雷鳴般的嗓門傳來。

  張斐不禁皺了下眉頭。

  片刻間,就見牛北慶大步走了過來,忽見高文茵也在,「嫂嫂也在。」

  嗓門立刻降八度。

  高文茵道:「大牛,這可不是村裡,你小點聲。」

  說話時,眼神稍稍瞟了眼張斐。

  「哎!」

  牛北慶直點頭。

  張斐突然問道:「你有事嗎?」

  「就是因為沒事才來找恩公。」牛北慶委屈道。

  張斐納悶道:「沒事你找我作甚?」

  牛北慶立刻道:「那老七管賬房,老五管馬車,那俺管啥啊?俺這人最怕閒著了,恩公你找點事給俺做唄。」

  沒有經歷過996的人都是這般單純嗎?張斐笑道:「你這麼雄壯威猛,當然是看家護院啊!這是最最最最重要的,因為我兩次在自己家被襲擊,希望不要有第三次。」

  牛北慶聽得很是舒爽,拍著胸脯道:「恩公請放心,有俺在,絕不會有三次的。」

  「很好!」

  張斐點點頭,道:「對了!你先幫夫人將柴房那邊的花盆搬到這裡來,夫人想在這裡種一些花花草草。」

  「行!」

  牛北慶一聽是嫂嫂的吩咐,「嫂嫂莫急,俺這就去搬來。」

  高文茵哭笑不得道:「不急,不急,你慢慢搬來也沒事。」

  牛北慶走後,張斐笑道:「這黑廝看著可怕,但其實挺可愛的。」

  高文茵笑著點點頭道:「大牛就是有些衝動,但心地還是非常好的,不然的話,我……」

  張斐補充道:「不然的話,那史大郎也不會與他結為兄弟?」

  高文茵紅著臉,輕輕點了下頭。

  張斐笑道:「夫人勿用介意這些,想說什麼,直說便是。」

  高文茵訕訕點了下頭。

  但肯定還是很彆扭。

  張斐又問道:「對了!夫人,你平時喜歡幹些什麼?」

  高文茵道:「我一般在家做一些刺繡。」

  「刺繡?」

  張斐又問道:「不知夫人會不會縫製衣服?」

  高文茵道:「會啊!夫君要做新衣嗎?其實不用去外面做,我能幫夫君做。」

  「衣服就算了,那得多累。」張斐又道:「不過我想做幾件大短褲,短衣來過夏天。」

  高文茵道:「大短褲?短衣?」

  「你跟我來。」

  他帶著高文茵來到前院,然後拿著筆在紙上花了幾張草圖,「就是這樣的,你會嗎?」

  高文茵仔細看得一會兒,點點頭,「應該做得出,但不知夫君想用什麼料子?」

  「這個夫人看著辦。」

  「那…那我試試。」

  「好。」

  「張三!」

  只見許芷倩徑直來到屋內。

  「許娘子早!」

  「張夫人早!」許芷倩笑吟吟道。

  高文茵臉上微紅,道:「你們先聊,我回後院幫大牛弄盆栽。」

  許芷倩問道:「夫人還會盆栽嗎?」

  高文茵訕訕道:「會一點。」

  張斐揶揄道:「你認為都與你一樣,這女人會的,你統統都不會。」

  許芷倩不服氣道:「你可莫要小瞧人,那盆栽、刺繡,可都是我玩厭了得,有甚麼了不起的。」

  「是嗎?」

  張斐表示懷疑。

  許芷倩傲嬌道:「你不信就算了。」

  高文茵只覺自己站在這裡有些尷尬,忙道:「夫君,許娘子,那我就先失陪了。」

  「好的。」

  等到高文茵離開之後,許芷倩便想起來此的目的,立刻問道:「對了!外面那些消息是你讓人傳出去的吧?」

  張斐點點頭,問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許芷倩道:「已經傳遍整個京城,如今不管是酒樓,還是勾欄瓦舍,都在談論此事。」

  張斐驚喜道:「傳得這麼快嗎?」

  許芷倩點點頭道:「我之前不是與你說過嘛,關於此類事,一直都有人抱怨,但也無可奈何,但也從未有人想過用打官司的方式來解決,再加上此事事關剛剛回京的蘇先生,故而引起很大的議論。」

  張斐忙問道:「是不是都支持我?」

  許芷倩笑道:「支持你的倒是沒多少,多半都是支持蘇先生的,但也有些不少人認為,蘇先生有些小題大做,關鍵還請了你一個珥筆之人爭訟,尋求索賠,這是不對的,目前也是為此爭吵不休。」

  其實這事也反應出宋代的文人特別之處,因為就儒學而言,著書立言,是追求一種自我修養,而非是經濟利益,談經濟利益就俗了,就會被鄙視。

  這也是為什麼中國歷史上,文學如此繁榮,版權法始終出不來,就與這個思想有關。

  但宋朝的商品經濟又非常繁榮,文人不以談利為恥,國家樞要會議,十場有九場是在談財政,是在談金錢。

  導致有不少人認為不管蘇軾是要追求名譽,還是利益,都是應該的。

  但也有不少人認為,你可以制止書商侵害你的名譽,但要是還進行索賠,就有些過分了,尤其你還請了珥筆之人。

  這有違讀書人的道德。

  張斐笑著點點頭道:「有爭論是好事。」

  許芷倩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去開封府?」

  張斐道:「等發酵兩天再去。」

  ……

  中午。

  王安石與呂惠卿一邊聊著,一邊往皇城門外走去。

  「你那邊準備怎麼樣?」

  「恩師請放心,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了,就等陛下下旨了。」說著,呂惠卿突然問道:「恩師可有聽說,那張斐又接下一樁官司。」

  王安石苦笑道:「想不聽說都難,今兒他們都議論了一個上午。」

  呂惠卿道:「何止是他們,幾乎汴京的所有文人都在議論此事。」

  王安石瞧他面露擔憂之色,不免問道:「你想說什麼?」

  呂惠卿猶豫片刻,道:「看情形,這兩日張斐就會上開封府,到時必定又引來朝野上下的關注,要不,恩師去奏請官家,等這官司打完再下旨。」

  王安石一聽這話,當即惱羞成怒,「你在胡說甚麼,民間一個官司能有咱們變法重要嗎?」

  呂惠卿趕忙解釋道:「學生是擔心張三搶了新法的風頭,這對於新法可是不利啊!」

  古代變法,也要照顧民意的。

  王安石哼道:「他搶得走嗎?」

  呂惠卿道:「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前幾日朝中都還在談論恩師變法一事,可今日就全都在談論那場官司,反正陛下也還未下旨,遲兩日也無妨。」

  王安石倒是覺得沒什麼,可見呂惠卿擔憂,於是點頭道:「好吧!我先去問問官家,也許官家也沒打算這兩日下旨。」

  ……

  開封府。

  「唉……」

  李開來到後堂,便是唉聲嘆氣:「看來只要那小子在,咱們開封府就不得安生啊!」

  這才幾天啊!

  你小子又要來了。

  就不累嗎?

  呂公著抬頭看了他一眼:「這又不是什麼大案,放到司理院那邊審就是了。」

  最初他接李四一案,純屬是不服氣,想要會一會這張三,結果會出禍來了,這廝沒完沒了了。他之前就已經有了打算,下回張三再來,就交給下面人去幹。

  眼不見為淨。

  李開生無可戀道:「呂知府,你有所不知,韓相公他們都已經派人來預定席位了,那司理院才多大,哪裡容得下啊。」

  呂公著愣道:「什麼席位?」

  李開道:「就是聽審的席位啊!」

  「啊?」

  呂公著當即目瞪口呆。

  告狀的都還沒有來,聽審的席位就已經被預定了。

  你們是在當戲看嗎?

  過得好一會兒,呂公著才回過神來,那滿腔髒話到了嘴邊,又給涵養硬生生給壓了回去,認真考慮起來,道:「關於此事,我也聽說了,如果那蘇子瞻要追究此事,怎麼也是那書商的不對,所以我看如果張三索賠合理的話,那咱們就直接派人去調查,查明之後,就直接判他贏,沒有必要與他在堂上糾纏。」

  上回祖宗之法,他已經服氣了。

  你別來。

  這風頭,我開封府出不起。

  李開眼中一亮,「是呀!我可以判他贏,不給他爭訟的機會。」

  他看開了,不去跟張斐爭輸贏。

  正當這時,一個衙差在門口通報:「啟稟知府,汴京律師事務所來人遞上一張狀紙。」

  李開道:「來了!來了!」

  呂公著道:「呈上來。」

  「遵命。」

  那衙役立刻將狀紙呈上。

  呂公著一看罪名,當即就抑鬱了,「我說這張三,真是吃飽了撐著沒事幹,就這點小事,他非得鬧這麼大嗎?」

  旁邊的李開頓時慌得一批。

  這也能鬧大?

  李開趕忙道:「呂知府,那小子告得是什麼罪名?」

  呂公著張了下嘴,又將狀紙遞給李開,「你還是自己看吧。」

  又向那衙役問道:「可是張三親自來遞得狀紙?」

  那衙役道:「不是,是汴京律師事務所的一個名叫邱徵文的珥筆之人。」

  如今張斐好歹也是事務所的合夥人,遞狀紙這等小事,哪還用自己親自幹。

  「你下去吧!」

  「是。」

  那衙役剛下去,只聽李開一聲驚呼:「造襖書襖言?」

  旋即又向呂公著問道:「他這告得是誰呀?」

  呂公著愣了下,忙伸手:「你拿過來再給我瞧瞧。」

  李開又將狀紙遞過去。

  呂公著看完之後,「奇怪!他告得還是這集聚賢,可是這說不通,他告得是造襖書襖言罪,而集聚賢只是印刷蘇軾的詩詞,如果真犯了造襖書襖言,那也應該是蘇軾,而不是集聚賢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12:30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5 05:19 AM 編輯

第0132章 上哪也得給坐

  「蘇先生?」

  當張斐見到蘇軾怒氣沖沖地來到自己家時,不免感到很是詫異。

  「張三,你……」

  「蘇先生!」

  蘇軾指著張斐,剛說兩個字,忽聽的一聲充滿激動的叫喊聲,而且還是一個女人的聲音,他趕忙偏頭看去,但見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小美女,就這姿色,汴京也是難得一見,頓時神色一變,面帶微笑,彬彬有禮道:「小娘子認識蘇某?」

  許芷倩盈盈一禮,「回蘇先生的話,小女子姓許名芷倩,曾向先生請教過先生所作的《刑賞忠厚之至論》,蘇先生忘了嗎?」

  張斐看著嬌羞的許芷倩,當即是一臉鄙夷,明明就是一個女漢子,你裝什麼淑女,要不要臉啊!

  「許芷倩?」

  蘇軾想了想,突然指著她,激動道:「許仲途之女?」

  許芷倩小雞啄米般地點點頭。

  其實許芷倩最先認識蘇軾,倒不是因為他的詩詞,而是因為蘇軾曾在應試中,寫下一篇《刑賞忠厚之至論》,許芷倩是尤為喜歡,視若珍寶。

  約莫在七八年前,她曾與蘇軾有過一面之緣,還就這篇文章請教過蘇軾,那時候的蘇軾真是風流倜儻,帥得掉渣。

  迷得許芷倩不要不要的。

  蘇軾又認真打量了下她,呵呵笑道:「記得當時你還只是一個小女娃,想不到一轉眼工夫,都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

  要不要抱一抱呀!你個壞叔叔!張斐咳的一聲。

  蘇軾這才將目光轉向張斐,立刻想起此行的目的,當即憤怒地指向張斐,「張三,我托你打官司,你為何要害我?」

  張斐錯愕道:「我沒有害先生啊!」

  「還說沒有?」

  蘇軾怒道:「咱們之前說好的,告集聚賢盜我詩詞文章,你卻用以『襖書襖言』罪起訴,在此案中,唯有我可能會犯此罪,你這不是害我又是甚麼?」

  張斐一臉冤枉道:「我是以此罪狀告那集聚賢,而非是蘇先生。」

  許芷倩點點頭道:「是呀!蘇先生,你會不會是弄錯了,那狀紙還是我寫的。」

  張斐皺眉道:「不會是開封府從中挑撥離間吧?」

  蘇軾一揮手道:「與開封府無關,呂知府只是找我過去問明緣由,但是我必須問清楚,此事與襖書襖言罪,有何關係?」

  其實還真是開封府在從中作梗,元兇就是通判李開,他告訴蘇軾,張三這人神鬼莫測,他以這罪名起訴,萬一在堂上倒打一耙,你可就完了呀。

  蘇軾也傻了,怎麼會以這個罪名起訴?

  於是趕來張家,向張斐詢問清楚。

  張斐道:「若不冠以這等大罪,又如何杜絕此類事件再度發生。」

  蘇軾聞言,神色稍稍緩和一些,又沉吟片刻,道:「話雖如此,但是律法之事,又豈能隨意編排罪名。」

  不能隨意編排?呵呵,再過幾年,你就知道錯了,這只是一次預熱啊。張斐笑道:「還請蘇先生相信我的專業,有時候看得更高更遠,不代表是隨意編排。」

  「更高更遠。」

  蘇軾不禁用懷疑的眼神瞧了張斐一眼。

  在我蘇某人面前說這話,莫不是欺我還未吟誦出那句「老夫聊發少年狂」的千古佳句?

  張斐笑道:「如果蘇先生不相信在下,亦可撤銷訴訟。」

  蘇軾手一抬,「那倒不必,我倒要看看,你究竟看得多遠多高?」

  才華橫溢的他,就沒有服過誰。

  ……

  原本這個官司,就已經引起文壇極大的震動。

  因為當今輿論就是控制在文人手中,而這個官司又與文人息息相關,當事人還是蘇軾這等風流才子。

  噱頭十足。

  導致整個文壇都在議論此事。

  而當『造襖書襖言』的罪名爆出之後,是直接引爆整個輿論。

  霎時間,流言滿天飛。

  甚至於其弟蘇澈都勸蘇軾放棄此次訴訟。

  這個罪名太可怕了。

  文人之大敵。

  沒文化都造不出這罪啊!

  ……

  相國寺!

  「走水啦!走水啦!」只見一人驚恐地大聲喊道。

  「哪裡走水了?」

  「你們看不見嘛,那裡,還有那裡,全都在冒煙。」

  「你看清楚,那些都是什麼地方。」

  「什麼地方?」

  「書店!他們都在燒有關蘇子瞻的書籍。」

  「……」

  一點也不誇張地說,此時此刻,全城書商都在焚燒有關他蘇子瞻的書籍。

  隨處可見濃煙滾滾。

  那集聚賢的東主,更是絕,聽聞此事,是二話不說,直接拉上妻兒跑路,啥都不要了。

  這個罪名不可怕,可怕的是張三啊。

  張三說是這罪,不是也是啊!

  這罪名若以最高判罰來處置,那就是絞刑啊!

  此時不跑路,更待何時。

  好在開封府的人及時趕到,將他們給攔了下來,帶回去審問之後,又好生安慰他一番。

  開封府認為,集聚賢就不可能犯這罪。

  ……

  王安石慶幸自己聽從呂惠卿的建議,不然的話,這風頭還真有可能被張斐給搶走。

  這個罪名絕對是火上澆油。

  一個是文人最討厭的事,一個是文人最害怕的罪名。

  二者合一。

  簡直就是一個怪胎。

  他自己都非常好奇,趕緊去預定席位。

  ……

  本還想將這官司扔去司理院的呂公著,此時已經完全沒有這個念頭,因為所有的聽審位都已經被預定,就連那通道都被納入聽審席位。

  清一色,全都是文壇大老。

  司理院那小院,哪裡裝得下啊!

  關鍵,這麼多大老,要審得不好,那可就丟人了呀!

  呂公著忽覺亞歷山大,但是此事已經引起民間很多現象,得趕緊審理,於是他直接安排明日開審。

  ……

  大理寺。

  「這小子真是唯恐天下不亂啊!」

  司馬光是直搖頭道:「隨便一件事,只要落到他手裡,必成大事,若是個個珥筆之人都如他一樣,那還得了啊!」

  說到這裡,他瞧了眼對面的許遵,「真是名師出高徒,且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許仲途本是第一奇葩,跟張斐一比,太正常了。

  許遵很是羞愧道:「說來司馬大學士可能也不信,我只是給了他一些幫助,真沒教他什麼,若是教了,我也感到自豪。」

  說著,他又趕忙轉移話題道:「對了!我聽聞呂知府又打算在府院審理此案,司馬大學士何不借此案,試驗一下新法?」

  司馬光擺擺手道:「凡事都得師出有名,如今我都還未奏請官家,就貿然干預開封府審案,只會貽人口實。如果這司法改革是從違反規矩開始,又如何能夠成功。」

  許遵稍稍點頭道:「那倒也是。」

  在行事作風上,其實許遵跟王安石更像,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呂公著本就是被迫在府院審理,你稍稍干預一下,將這官司拿來實驗一下,有何不可,這又不影響公平公正,只是改變一下流程。

  司馬光不同,一步步來,講究謀而後動。

  此番司法改革,張斐都是提供現成的給他們,但司馬光卻尋思著,要先去培養人才。

  這得猴年馬月去啊。

  ……

  翌日!

  這大清早的,開封府院內已經是人滿為患。

  一目望去,全是老頭。

  真是文豪薈萃,難得一見的盛會。

  此事雖不大,但與他們息息相關。

  而同為老頭的呂公著,差一點點就成了晚輩,出去打一圈招呼,這腰都快直不起了。

  拉著王安石和司馬光這對老友訴苦,我這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為什麼要這麼折磨我。

  雖然他們都是來聽審的,但鑒於他們的名望和地位,這對於主審官有著很大的壓力。

  上回審刑院,好歹也是北宋雙子星坐鎮,這回可就他呂公著一人。

  司馬光撫鬚嘆道:「我也覺得這確實有些不妥啊!」

  王安石立刻問道:「有何不妥?」

  他當然是向著張斐的,但是他沒有想到,司馬光其實也是向著張斐的。

  司馬光道:「知府的主要職責還是要治理州府,此關乎一府百姓的生計,而如今官司越來越多,耗費了府院大量得人力物力,豈不是本末倒置。」

  呂公著頻頻點頭。

  理解萬歲啊!

  王安石道:「下面不還有司理院嗎?知府審不了幾個案子。」

  司馬光道:「但最終還是得知府來做判決。」

  王安石聽他話裡有話,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司馬光就道:「若是將二者分開,是不是會更好一些。知府不用再審案,專顧治理州府,至於司法方面,則是另交衙門處理,二者互不隸屬。」

  呂公著點點頭,「這麼安排,確實要更為合理啊!」

  雖然這麼安排,明顯是要削弱知府的權力,但北宋各職位多半都是三年一換,呂公著到期肯定不會再繼續當知府,不是御史台,就是三司。

  職權的變動,跟官員的利益,不是那麼大。

  王安石呵呵道:「看來外面傳言不虛,你果真是想進行司法改革。」

  司馬光哼道:「難不成就准你王介甫改革變法,不准我司馬光改革變法。」

  王安石尋思著,找個事安置這老頭也好,免得這老頭閒著沒事,老是跟自己對著幹,呵呵道:「我可沒有這麼霸道,但是這事我說了不算,你得去說服官家。」

  他改變變法主要是針對財政,同時也涉及到軍政、行政,唯獨司法方面幾乎沒有,因為司法方面沒什麼弊政,不是迫切的需要改革。

  司馬光要搞司法改革,等於是對他退避三舍,你不弄的,我再來弄。

  這要還不讓的話,那真的有些欺人太甚。

  ……

  「富公也來了呀!」

  韓琦看到富弼,主動走了過去,打了一聲招呼。

  富弼只是微微拱手:「想不到韓相公也有如此雅興。」

  韓琦呵呵道:「雅興倒是談不上,純屬好奇啊!雖說盜印他人詩詞,用以賣錢,的確可恥,但要說什麼罪名,那倒也有些過分了。」

  富弼點點頭道:「我與韓相公想的一樣,這事未免有些小題大做,還以這麼重的罪名爭訟。」

  韓琦笑道:「這才引人好奇,張三這官司到底會怎麼打,才能令人信服。不知富公有何高見?」

  富弼搖搖頭道:「我也未想明白。」

  要是想明白了,他就不會來了,他足疾未癒,不便到處走動。

  韓琦突然目光往旁邊一瞟,喊道:「蘇二郎。」

  蘇軾有個早夭哥哥,故大家還是叫他二郎,但實際上他就是大哥。

  身在庭院的蘇軾,一看韓琦叫他,邊上還有富弼,趕忙來到通道上,「晚輩蘇軾見過韓相公,富相公。」

  韓琦問道:「你小子之前挺大度的呀,怎麼此番回來,變得這麼斤斤計較,人家就是盜印你幾首詞,你就要人家一家老小的性命。」

  富弼也頗為不滿地皺了下眉頭。

  蘇軾真是有苦難言,忙解釋道:「韓相公誤會了,晚輩絕無此意。最初晚輩只是聽聞張三打官司厲害,想見識一下。恰好晚輩又不喜那集聚賢盜印晚輩的詩詞,故就想借此事見識一下那張三的手段,晚輩只是要求杜絕他人再盜用晚輩的詩詞,不曾想,竟然會鬧得這麼大。」

  富弼問道:「這種事如何杜絕?」

  蘇軾答道:「晚輩不知,但是張三說可以,晚輩也想知道他會怎麼去杜絕。」

  韓琦、富弼相視一眼,皆是一臉困惑。

  文字這東西,人人皆可用,如何杜絕。

  韓琦叮囑道:「到時若真讓張三告贏,你最多也只能索賠一些錢財,絕不能定太重的罪。」

  雖然他在生活上,是無比奢侈,但是他在對待百姓這事上面,還是非常仁慈寬厚的。

  蘇軾忙道:「就算韓相公不說,晚輩也不會這麼做的。」

  忽聽院外有人喊道:「來了!來了!」

  只見一輛馬車穿過擁擠的道路,緩緩來到府門前。

  與上回不同,沒有歡呼,沒有助威,因為今日站在門外的,幾乎是清一色的文人,只有曹棟棟、馬小義等一些衙內、公子黨,摻雜其中,普通百姓是一個沒有。

  百姓也想看來熱鬧,但是這場面,他們哪敢靠近。

  當張斐從馬車中行出後,只聽一人喊道:「我說珥筆張三,你就不能換身衣服嗎?老是穿這一套」

  「噗嗤!」

  隨後出來的許芷倩,聽到這話,不免笑出聲來。

  張斐倒不尷尬,據理以爭道:「你們不懂別瞎說,我每次都是穿新的好不。」

  「什麼新的,你每回都是這一套,是當我們瞎嗎?」

  「我就不能將每套衣服做成一模一樣得嗎?」

  「……」

  世上還有這種奇葩?

  好在有許芷倩,這俊男美女往前一站,還是比較賞心悅目的。

  張斐一到,呂公著立刻升堂,一刻都不願意多等,這都還沒有開始,打招呼都將嘴唇給打裂開了。

  威武過後,院內院外漸漸安靜下來。

  行禮後,呂公著不免瞧了眼許芷倩,頗為不滿道:「這官司你也需要助手?」

  雖說沒有明文規定,可否帶助手,但從未珥筆之人帶助手上堂,更別說還帶個女人上堂。上回那是因為雙子星都支持張斐,而且那個官司又至關重要,才給他破例一次。

  可不能老是這麼做啊!

  張斐誠惶誠恐道:「回稟知府,這可不是小罪,小民也準備了許多文案,再加上小民沒有想到這麼快開堂,準備稍有不足,需要許娘子的協助。」

  話雖如此,但這回準備的資料倒是遠沒有上回那麼多,因為沒有太多案例,但也有一小包袱。

  呂公著心想:這罪名確實不算是小罪,反正是審刑院已經開了這頭,笑也笑不到老夫頭上來。於是點頭道:「好吧!本官特許許娘子上堂協助你。」

  頓了下,他又問道:「關於此案,本官也調查清楚,集聚賢的確盜印了蘇軾的詩詞,但是這與造襖書襖言之罪有何關係?」

  「還請知府稍等一下。」

  「……」

  呂公著愣了下,又見那許芷倩費力地托著那包袱,而張斐則是彎著身子,在包袱裡面翻找著什麼。

  「哎呦!你倒是拿穩一點啊!這鬆鬆垮垮的,我怎麼找啊!」

  「是你笨好嘛,要不你提著,我來找。」

  這是在幹什麼?

  打情罵俏嗎?

  一旁聽審韓琦、富弼等人,都覺得有些過分,讓你一個女人上堂,就已經格外開恩,還弄得這麼不正經。

  不少人是直搖頭。

  司馬光呵呵道:「他這是故技重施啊!不過沒有你暗中相助,他不可能成功的,呂知府是不可能讓他坐著打官司。」

  方才呂公著抱怨了那麼多,怎麼可能讓他坐著。

  王安石道:「待會他就會證明,我沒有暗中相助他。」

  「是嗎?」

  司馬光道:「那咱們走著瞧。」

  又來?

  你怕真是坐上癮了吧。

  呂公著一看這架勢,就知道這小子又是在要座位。

  不可能給啊!

  本來你隔三差五來一趟,還讓你坐著,你不得天天來啊!

  我這日子還過不過,

  你演!

  你繼續演!

  給你坐,算我輸。

  許芷倩偷偷瞄了一眼呂公著,見他無動於衷,低聲道:「算了吧,開封府不可能給咱們座位的。」

  張斐瞧她一眼,將手中的文案往包袱裡面一扔,哼道:「幫文人打官司的待遇,竟然還不如幫衙前役打官司的待遇好,下回再也不接這文人的官司了。」

  「咳咳!來人啊!給他桌椅,讓他擺放文案。」呂公著一揮手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12:31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5 05:18 AM 編輯

第0133章 私貨時間

  一句見真章啊!

  身為當事人的蘇軾不禁都有些懵。

  這樣也行?

  要真說起來,這句話可是有以下犯上,藐視公堂的嫌疑啊!

  站在張斐身旁的許芷倩也是呆若木雞,方才張斐那句話,可真是將她給嚇傻了,過得片刻,她才反應過來,低聲道:「你可真是厲害!」

  張斐衝著她得意地眨了眨眼。

  「這個臭小子!」

  司馬光不禁笑罵一句,「他這是挾文人以令知府啊!」

  王安石呵呵笑道:「都說了與我無關。」

  呂公著瞟了眼這兩個罪魁禍首,見他們兩個還在那裡嘀咕,好似在幸災樂禍,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他看到張斐就煩躁,是真不想給。

  但是張斐這一句抱怨,令他是不能不給啊。

  因為這封建社會是很講究的階級地位的。

  今日聽審的又全是大文豪,小書生,幾乎是無一例外,全特麼都是讀書人。

  張斐這一抱怨,你要不給得的話,這些士大夫、文人心裡能痛快嗎?

  雖然他們中不少人也不喜歡張斐,但這回張斐到底是在幫他們文人打官司啊!

  關乎著文人的切身利益。

  上回給了,這回不給,傳出去,文人臉面往哪裡放。

  感情我們文人的地位就還不如那衙前役?

  這必須給啊!

  衙差們長桌長凳抬上。

  砰地一聲。

  直接懟在張斐、許芷倩面前。

  態度之差,都不需要眼睛看,就連毛細孔都能感覺到。

  呂公著權當沒看見。

  張斐絲毫不在意,微笑道:「幾位差哥,能否放邊上一點,小民何德何能,豈敢與知府對席而坐。」

  那幾位差哥看了眼呂公著。

  呂公著也覺得自己怎麼也是知府,是中立角色,若與一方對席而坐,會營造出一種打擂台的感覺。

  這與上回不一樣,上回是張斐起訴朝廷,與主審官對席而坐,也適合那個氛圍。

  呂公著稍稍點頭,然後輕輕揮手。

  差哥心領神會,怒瞪張斐:「自己搬。」

  便是退到一邊。

  哇…要不要這麼小心眼!張斐飛快地鄙視了呂公著一眼,然後彰顯男子漢風範,拒絕許芷倩的幫忙請求,一人將長桌長凳搬到邊上。

  因為聽審的人太多,堂裡是肯定裝不下去,再加上春日陽光明媚,公堂是設在前院,空間還是夠大的。

  與許芷倩坐下後,許芷倩是有條不紊地將一份份文案擺放在桌子上。

  「將你的狀紙副本拿給我看看。」張斐低聲道。

  許芷倩立刻將她所寫的狀紙副本遞給張斐。

  其實這狀紙,張斐都沒有怎麼看,他就是口述他的想法,但是具體怎麼寫,都由許芷倩決定,畢竟二人合作了這麼多次,他對許芷倩還是非常信任的。

  看得一會兒,張斐抬起頭來,開始自己的辯訴,「方才知府說集聚賢的書店已經承認盜印我當事人,也就是蘇軾蘇先生的詩詞?」

  呂公著點點頭。

  他都沒有打算讓集聚賢的店主上堂辯論,因為張斐此番告得罪,可大可小,呂公著也害怕讓那店主上堂,又給張斐給問出問題來。

  畢竟張斐的問話技術,他是記憶猶新啊!

  能不上則不上。

  張斐道:「但由於蘇先生的乃是朝廷官員,其身份比較特殊,也因為他的身份,已經引起不小的議論,故此小民還是認為有必要闡述蘇先生為什麼要僱傭小民來狀告集聚賢,以免發生誤會,損害了蘇先生的名譽。」

  細節啊!

  頭回見張斐打官司的蘇軾聽得是頻頻點頭。

  這是很有必要的。

  確實有不少人都對此有爭議,認為蘇軾過於斤斤計較,沒有文人的大度。

  呂公著當然也聽說了這些言論,於是點點頭道:「好吧!本官就給你一些時辰來說明此事。」

  「多謝知府。」

  張斐看著狀紙念道:「其實…其實狀紙上已經寫得非常清楚,竄易首尾,增損音義,節略翻刻,織毫爭差,致誤學者。」

  念到這裡,他突然低聲問道:「許娘子,你這幾句話具體是什麼意思?」

  許芷倩差點就崩潰了,「你不是看過了嗎?」

  她寫完之後,肯定會給張斐看的呀。

  「呃…看是看過了,但我也沒說我完全看懂了呀!你快些說吧!」

  許芷倩也真是醉了,你這也太信任我了。

  「大致意思就是增添改動,斷章取義,令讀者誤會。」

  「很好!差不多就是我要表達的意思。」

  張斐抬起頭來,發現院內院外是出奇地安靜,只見那些衙役、門口圍觀的文人、紈褲,皆是一臉懵逼地看著他們兩個。

  呂公著倒是習慣了他們兩個私下嘀嘀咕咕,但是這裡多半人可是沒有見過這麼打官司的。

  都看傻了。

  你們在幹什麼?

  談情說愛嗎?

  一直以來喜歡開堂審理的張斐,頭回覺得下回得申請閉門審理。

  殊不知現在想回到閉門審理有些困難。

  畢竟他人都還沒有來告狀,聽審席位就都已經被預定了出去。

  「咳咳!」

  張斐戰術性咳得兩聲,又向呂公著問道:「不知知府可否認同這幾句話?」

  呂公著點了點頭,道:「若非這幾句話,本官也不會開堂審理此案。」

  張斐點點頭道:「相信除知府之外,在坐的人也都應該認同,集聚賢的這種盜印行為,會對蘇先生的名譽將會造成多大的傷害。

  然而,大家要明白一點,蘇先生並沒有用自己的地位和權力,去制止這種行為,或者去暗中報復集聚賢,如果蘇先生這麼做,那無疑是徇私枉法。

  因為這事並非是在他的職權範圍內,即便他有這權力,根據朝廷的規矩,也應該選擇避嫌。為求公平,蘇先生是選擇聘請我,在公堂上為他討回屬於自己的權益。

  沒有比這更加妥當的處理方法。當一名官員與百姓產生衝突時,卻選擇訴諸公堂,這才是真正的大公無私,這才是真正的正人君子,這才是我大宋之風華。

  我聽說還有許多人對此表達不滿,我覺得說出這些話的人,是無知且極度無恥,乃小人也。」

  這說者有心,聽著更有心啊!

  富弼、韓琦當即就瞪了過去。

  你罵誰呢?

  幾乎是在同時間,門外響起一陣喝彩助威聲。

  「說得好!」

  「說得真是太好了,我也是這般想的。」

  「蘇先生真乃君子也。」

  ……

  蘇軾請珥筆之人狀告集聚賢,確實引起很大的爭論。

  不少人認為蘇軾這麼做,太沒有君子風度,咄咄逼人。

  盜印你幾首詩詞,你至於如此嗎?

  同時有更多人是支持蘇軾的,雙方是吵得不可開交。

  如今,經張斐這麼一論辯,這恰恰是風度的體現,這恰恰是君子的體現。

  蘇軾地位比那書商高了不知道多少倍,他是可以動用權力,動用關係,去制止這種行為,但是他卻選擇對簿公堂,用法律的手段來解決,這不就是大公無私嗎?

  那些支持蘇軾的人,當然要為張斐的論辯叫好,也是為自己出口惡氣啊!

  韓琦捋了捋鬍鬚,「他說得倒有些道理。」

  富弼也是面露羞愧之色,沒有做聲。

  「肅靜!」

  呂公著拍了下驚堂木。

  院門外立刻安靜了下來。

  張斐突然環目四顧,朗聲道:「我希望將來有更多的官員來找在下打官司,唯有如此,才能說明司法得到伸張,公平正義得到伸張。而不是在暗地裡挑撥離間,又或者依靠權力,不准誰誰誰跟誰誰誰來往,盡用一些下三濫的手段,來報復和欺壓百姓,這種行為才叫做沒有風度,偽君子也,卑鄙無恥,下作齷蹉,不知羞恥,喪心病狂,惡毒至極,呃……」

  說著說著,他都有些喘,突然低聲向許芷倩道:「快快快,幫我補充幾個詞,我腦子不夠用了。」

  許芷倩拚命地忍住笑意,「我幫你補充甚麼,而且也夠了。」

  「你真沒用!」

  張斐又是懊惱道:「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啊!」

  靜!

  院內外漸漸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張斐身上。

  他這真是為蘇先生鳴不平嗎?

  不像啊!

  倒像是在為他自己鳴不平。

  前幾日他律師事務所開門,一個賓客都沒有,大家心裡當然清楚是怎麼回事。

  這廝擺明就是在指桑罵槐啊!

  說到的職業道德呢?

  旁邊站著的蘇軾真是戰戰兢兢,悔不當初,這場官司打下來,他得得罪多少人啊!

  天知道三司那邊會不會遷怒於他。

  要知道他如今就只是一個小弟,這些大老可都惹不起啊!

  人家打官司要錢,你丫是要命啊!

  然而,嫉惡如仇的王安石就默默為之叫好,要不是顧及到身份,他非得鼓掌為張斐吶喊。

  司馬光則是若有所思。

  如果官員與百姓產生糾紛,也必須要訴諸公堂的話……

  好小子,真是拿我開封府當自個家啊!呂公著恨得是牙癢癢,你能耐去上司鬧,在我這叫喚甚麼,當即問道:「竟有這種事,你倒是說出來,本官定為你做主。」

  別指桑罵槐,有本事你就明說。

  張斐翻開一頁文案:「比如說當初的王司農……」

  「咳咳!」

  這一招回馬槍,殺得呂公著差點沒噴出一口老血來,趕忙道:「此案已結,你也討回公道,還有甚麼可說的。」

  他以為張斐肯定是暗指三司,你有本事,倒是指名道姓,在開封府的公堂上含沙射影,真是豈有此理,哪知這廝不講武德,又提那王司農約束爭訟一事。

  當初此案,可真是弄得他們開封府上下欲仙欲死,呂公著此生再也不願提及此事。

  呂公著真怕這廝借題發揮,又叮囑道:「你別在這東拉西扯,說回此案。」

  「小民遵命!」

  張斐又翻了翻文案,「故此蘇先生僱傭在下爭訟,乃是用公平去捍衛正義和屬於自己的權益,這絕對無可厚非。

  而集聚賢卻以傷害蘇先生的名譽、利益為代價,為自己謀取私利,這種行為是非常可恥的,也侵害了蘇先生的利益。故此,我在此代表蘇先生,向集聚賢索賠一千貫得賠償。」

  院內外頓時響起一片嘩然之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12:31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5 05:17 AM 編輯

第0134章 天價索賠

  要不是門口那陣嘩然之聲,呂公著非得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一千貫?

  真是好傢伙啊!

  別說院門前那些圍觀文人感到驚詫,就連韓琦、富弼也都是驚訝地看著張斐。

  就蘇軾那破詩詞集,要是能夠賺一百貫錢,那都得是燒高香了。

  你這張口就是一千貫。

  只怕那草寇見到你的,也得叫聲爹爹啊!

  訟棍!

  十足的訟棍啊!

  這甚至比最初方大田一案,還要過分,畢竟那個案子的受害者韋阿大是確確實實身體上受到傷害,甚至會影響今後的勞作。

  而蘇軾自身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純屬雞賊,張斐卻要索賠一千貫。

  身為當事人蘇軾,也是呆若木雞。

  這個索賠金額,他都覺得不好意思。

  過分了呀!

  一旁得蘇轍都看不下去了,低聲道:「兄長,你怎能索賠這麼多錢?」

  「我……」

  蘇軾狠狠跺了下腳,一臉委屈道:「這…這與為兄無關啊。」

  蘇轍好奇地問道:「他幫兄長爭訟,又怎會與兄長無關?」

  蘇軾很是羞愧道:「當時他索要一百貫報酬,我又沒那麼多錢,於是就說這場官司的索賠,就當做是我給他的報酬,可我哪裡想得到,他會索要一千貫。」

  他是真沒有想到,張斐會這麼狠。

  因為就是將整個集聚賢賣了,也沒有這麼多錢。

  一個小小書店,能夠值多少錢。

  他當時尋思著,最多也就翻個倍,二百貫左右,是不可能再多了。

  你這到底是維護我的名譽,還是在敗壞我的名譽啊!

  這一千貫跟他半毛錢關係都沒有,但是張斐確實是代他索賠。

  他真是百口莫辯。

  冤啊!

  蘇轍嘆道:「我早就說了,兄長這是自找麻煩,現在後悔都來不及了。」

  蘇軾都快要哭了,他已經感受到富弼、文彥博等人投來的憤怒目光。

  他弟弟都猜是他要求的,更何況外人。

  本想直接站出來,阻止這場訴訟,但他又認為,這麼高的索賠金額,呂公著也不可能會答應他的。

  簡直沒有道理啊!

  等等看唄。

  「肅靜!肅靜!」

  呂公著連拍三下驚堂木,畢竟是春天,天氣比較暖,拍驚堂木的副作用比較小。

  等到安靜之後,呂公著是一臉不可思議向張斐問道:「你憑什麼索賠一千貫?關於集聚賢從蘇軾詞集中所得利益,本官已經查明,不過區區三十貫錢。」

  這個差距一出,張斐差點沒有引起人神共憤。

  真心搶錢都沒有你這般無恥。

  蘇軾微微有些落寞,我的詩詞集就只買這麼一點麼。

  張斐卻是義正詞嚴地回答道:「知府此言差矣,賠償多少,不應該根據集聚賢所得之利來算,而是應該根據受害者的損失來計算的,故此集聚賢所得利益,與小民此番索賠,其實並無太多關係。」

  雖然他說得很有道理,但呂公著聽得是很好奇,不禁問道:「但不知蘇軾在此案中損失了什麼?」

  張斐道:「所承擔的風險。」

  「風險?」

  呂公著有些懵。

  這風險怎麼定損?

  目前可沒有這麼多規定。

  當代律法,絕大多數案件,都是跟具體損失來計算賠償的。

  張斐問道:「敢問知府,官府能否拿出具體證據,證明這本詞集中的每一首詞都是蘇先生所作,亦或者說每一首都不是蘇先生所作。」

  呂公著沉吟少許,道:「這倒是不好證明啊!官府能夠證明的,就只有其中兩首,乃是蘇軾在直史館所作,這是有記錄在案的。」

  「知府言之有理。」

  張斐點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的,這的確是不好證明,如果讓我來鑒定,我唯一能夠認出的,就只有那首柳永所作的《玉女搖仙佩佳人》。」

  蘇軾聽得稍稍有些不爽,你小子什麼意思?我不如柳老七?

  又聽張斐解釋道:「因為這首詞,曾以高價賣給一位歌妓,雙方是有契約證明的。但是很多詩詞,已經很難找尋到具體證據來證明,到底是出自何人之手。好在我朝文人皆具有風骨,不會亂認他人的詩詞。」

  舒坦!

  這小子看上去也不是那麼面目可憎啊!

  在坐的文人不禁給張斐遞去讚賞的目光。

  張斐面帶尊重、敬仰地微笑,悄悄將手往旁一伸,低聲道:「文字號!」

  許芷倩立刻找出一份文案遞到他手裡。

  張斐拿著文案一揚,「這份文案中,是關於歷朝歷代中,一些因為詩詞文章而被貶被殺的官員。」

  說完,他翻開來,念道:「其中一樁非常有名的案件,就是關於唐朝大詩人王勃的,他因為一篇《鬥雞檄》,而被坐罪免官。」

  說著,他抬頭看向呂公著,問道:「知府可知此事?」

  呂公著點了下頭,「此案本官當然知曉,這又能說明。」

  張斐回答道:「假設大家都不知道這事,而那書商將《鬥雞檄》這篇文章裡面的名字稍作更改,然後放入蘇先生的詩詞集中,從而引起朝廷的憤怒,要拿蘇先生治罪,萬一找不出證據,證明這不是蘇先生所寫,那該怎麼辦?」

  這番論述下來,方才還憤怒的韓琦、富弼,也不禁沉眉思索起來。

  在坐的都是文豪、文人,他們對這種事是非常敏感和害怕的。

  雖說當下還沒有文字獄一說,但是因為詩詞文章,而被處罰的情況,其實歷朝歷代都有,只不過沒有那麼嚴重,是到了明清,就徹底擴大化了,隨便寫一首詩,可能成千上萬的人就沒了。

  呂公著皺眉道:「若是牽扯到人命,亦或者官職,朝廷自會查明清楚的,而不會隨便判罪。」

  「但是方才知府也說了,這種事就不好證明,而且……」

  張斐目光一掃道:「在坐的都是文人,相信也應該體會得到什麼是人言可畏,有些謊話,它傳著傳著,就變成了真的。首先,如今就不好證明,一首詩詞的真正作者究竟是誰。那麼在這種情況下,這種盜印的現象,可能就會引起很大的問題。

  通常盜印者,本身也不是很懂詩詞文章的,而且極有可能也是盜印別人的盜印,這就很容易形成以訛傳訛,以假傳假,這是很可怕的。

  因為當一百個書商都將一首不是你的詩詞放到你的作品集裡面,那就有可能會變成你的。若是真出了什麼事,受害者將是百口莫辯啊!」

  在坐的人聞言,無不細思極恐,頓覺毛骨悚然。

  這聽著真是太可怕了。

  一百個不同的書商,所出版的詩詞集中,都有同一首詩詞,你說這不是你的?

  官府能信嗎?

  張斐又繼續道:「蘇先生弱冠之際便是進士及第,其才華深得朝中不少大臣的欣賞,仕途可謂是一片光明,如果因為一本劣作,而導致他仕途受挫,其損失又何止一千貫。

  我們不能等到這事發生幾年後,或者十幾年後,再來進行索賠,那已經沒有多大意義,因為就蘇先生個人而言,他已經失去了最寶貴的年華。

  而就我大宋而言,可能就損失了一位國之棟樑。那時候不管是賠一千貫,還是一萬貫,又有什麼意義呢?

  小民知道,這番索賠,知府一定會覺得太過苛刻,太過分,這與敲詐勒索無異。但小民認為,小民的索賠完全是在尊重立法的原則和精神,因為律法更多是為求防止、制止、威嚇,而非是為了去懲罰。

  也符合我朝祖宗之法防弊之政的思想。

  如果小民只是索賠二三十貫錢,意義何在?當然,我也知道集賢居沒有害蘇先生之心,他只是想謀利,但如果你的不小心,或者說你的自私自利,有可能會傷害別人的一生,那麼律法就有必要令你小心一點。」

  方才還悔不當初的蘇軾,此時是得瑟地向蘇轍道:「三弟,為兄沒有請錯人吧?」

  蘇轍猛地驚醒過來,這才發現自己後背已然濕透,瞧了眼兄長,訕訕點頭,又道:「此人真是名不虛傳啊!」

  這都把在坐的人都給說怕了,要知道如今坐在這裡聽審的,可全都是宰相、大文豪,大詩人。

  他們突然覺得這番索賠,是一點也不過分。

  該!

  畢竟這已經關係到他們的切身利益。

  而且這確實很可怕,也確確實實有可能發生的。

  絕不是危言聳聽。

  同為文臣的呂公著,當然也是深有體會,稍稍點了下頭,又道:「你說得雖然有道理,但是集聚賢根本拿不出這麼多錢來賠償啊!」

  張斐立刻道:「這個可以到時再商量,但是我們一定追求最高索賠,因為此事對於蘇先生,其實是非常非常可怕的。」

  呂公著聽他語氣,似乎還有緩和的餘地,那就堂下再商量,突然又想起什麼似的,道:「本官以為此案到此,就已經足以,不知你狀紙上的造襖書襖言又從何談起?」

  官司打到這裡,就已經差不多了,這種情況,無非也就是索賠,造襖書襖言這個罪名,真不是一般的罪。

  張斐是一本正經道:「集聚賢這種盜印行為,壞我朝立國之本,自然也傷害到蘇先生,若不及時加以管制,這後果不堪設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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