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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三雲岳斗 -【strike the blood.六】煉金術師的回歸 [打印本頁]

作者: yykkold55tw    時間: 2013-8-22 05:40 PM     標題: 三雲岳斗 -【strike the blood.六】煉金術師的回歸

本帖最後由 yykkold55tw 於 2013-8-23 11:15 AM 編輯

【封面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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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理應只存在於傳說中的世界最強吸血鬼「第四真祖」在日本現身了。為了監視並抹殺「第四真祖」,隸屬政

府的獅子王機關決定派遣尚在見習的劍巫少女姬柊雪菜。雪菜帶著對付真祖專用的最強靈槍,造訪弦神市。

她在那裡遇見的「第四真祖」曉古城,其真面目是──!?

【作者介紹】:

三雲 岳斗

日本小說家,輕小說作家。大分縣出身。於上智大學外國語學部英語學科畢業。

1998年,『Called Gehenna』獲得第5回電擊遊戲小說大獎(現稱電擊小說大獎)銀賞。

1999年,『M.G.H.』獲得第1回日本SF新人賞、『アース・リバース』獲得第5回Sneaker大賞特別賞。

【原日文書名】:ストライク・ザ・ブラッド06

【原日文所屬文庫】:電撃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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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yykkold55tw    時間: 2013-8-22 05:40 PM

本帖最後由 yykkold55tw 於 2013-8-22 11:03 PM 編輯

序章

    被純白的陽光籠罩全身,古城發出了苦悶的聲音。

    從打開的窗子中射進來的是,如同能夠灼燒人一般的炫目陽光。橙色的朝陽正散發著強烈的紫外線,照射在橫躺在床的古城的側臉上。

    即便秋天就要結束,但是從這個亞熱帶都市中仰望的太陽,幾乎沒有一絲暗影。

    這兒是位於太平洋的正中心,漂浮在東京南方海域上三百三十千米附近的人工島——「魔族特區」弦神市上看不到盡頭的盛夏的街區。

    「好熱……要烤焦了……」

    古城在床上扭動著身子,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映照在因淚水而一片模糊的視野中的是看慣了的自己房間的光景以及一個站在那兒的嬌小人影。

    拿是個在制服外套了一件灰色連帽大衣的女初中生。

    紮成短髮風格的長發,給予她一種快活的印象。大大的眼睛給人以深刻印象,一看就知道是個表情豐富的少女。

    「早上好,古城君!醒來了嗎?」

    瞧著古城那剛睡醒的臉龐,妹妹曉凪沙明朗地說道。雖然她一直以來都是吵吵鬧鬧的,但是今天她卻露出了更甚於以往的開心表情。

    她以一副熟稔的手法依次拉開房間中的窗簾,接著一把掀開了古城想要用來蓋住自己腦袋的毛毯。古城弱弱地嘆息一聲,死心了一般慢慢地坐了起來。

    「如果正面受到這種太陽光的直射的話,實在是啊……」

    古城攏了攏睡亂的劉海,不安地嘆了一口氣。

    時間已經過了早上六點。對於早上起不來的古城來說,是等同於深夜的時間帶。腦袋因為被強行叫醒而充滿混亂以及睡意,就好像生鏽了一般動不了了。

    注視著古城的這麼個樣子,凪沙無奈地苦笑著

    「太誇張了吧。現在這年頭,即便是吸血鬼受到朝陽的沐浴也是安然無恙的哦」

    「……看起來並非如此哦」

    「嗯?」

    「不,沒什麼」

    古城將目光從面露詫異神色的凪沙身上移開,以頗有怨氣的視線投向窗邊。

    窗外澄澈的藍天無邊無垠地延伸著,平靜的海面反射著陽光正閃耀著白色的光芒。對於夜行性的吸血鬼來講,這是實在有夠痛苦的環境。即使是身為世界最強的吸血鬼,也是如此的。

    「比起這些,發生了什麼嗎?現在是就算繼續睡覺也沒關係的時間吧」

    這麼說完,古城再次確認了下時間。距離上學時間還早。最起碼還能睡十五分鐘,如果做好覺悟一路狂奔到車站的話,那應該還能再睡個三十分鐘才對。想到失去了的睡眠時間的寶貴,古城在話語中混進了不高興的語氣。

    但凪沙只是大模大樣地微笑著,微微染紅了雙頰。

    「嗯,是有點事。因為很難得,所以就想說第一個給古城君看看呢」

    「你說給我看,是指什麼啊?」

    抬頭看著開始在原地轉圈的凪沙,古城一臉困惑地反問道。

    這個瞬間,凪沙的表情宛如凍結了一般僵住了。

    「難道……你還沒明白?」

    「嗯」

    被凪沙用不帶感情的眼神瞪著,古城不禁縮起肩膀。

    凪沙就好像生氣了一般鼓起了臉,宛如威嚇一般大大地張開了雙臂。

    「鏘!」

    「……哈?」

    凪沙粗暴地將身體撞向了歪著頭的古城肩膀。雖說與體重很輕的她相撞,也並會有什麼大不了的衝擊,但是因為身體頂到了連帽大衣的別扣,所以非常痛。

    「鏘,鏘!鏘鏘,鏘鏘!」

    「這,這是什麼?」

    「嗚……就像是,時裝展示,之類的?」
    「不,這個效果音不是時裝展示吧」

    古城一邊抵禦著凪沙的攻擊,一邊哎呀哎呀地嘆息著,接著因忽然察覺到了一個在意的地方而皺起了眉頭。時裝展覽……?

    「這麼說來,那件大衣,是怎麼回事啊?為什麼穿成這樣……」

    為什麼一副這樣悶熱的裝束——差點稀里糊塗地將疑問說出口,古城急忙嚥下了這句已到嘴邊的話。因為察覺到了妹妹那注視著哥哥的雙眼,正由於期待而閃耀著燦爛的光芒。

    「合適嗎?合適嗎?」

    凪沙蠢蠢欲動地探出身來,一邊等待著古城的回答。

    被她的氣勢微微壓倒,古城生硬地點了點頭。

    「啊,嗯。這不是相當的可愛嗎」

    凪沙好像鬆了口氣一般撫著胸口,嘴角也軟軟的鬆了下來。

    「是這樣的嗎。嘿嘿嘿……這個是在網購中訂的東西,在昨天終於到貨了呢。這東西,從以前起就想要試著穿一下了。裡料的花紋也很可愛呢。下襬的長度也是很重要的呢。剛剛好蓋住了制服的裙子,有種直接就是看到緊身下褲的感覺?不過這個意外的便宜哦,是西巴倫底有名品牌的二線品牌。是讓淺蔥醬告訴我的呢」

    「是麼……」

    凪沙說的東西雖然不太能理解,但古城還是適當地附和著她。話太多,是這個優秀妹妹的少數缺點之一。

    「但是,為什麼是大衣?還不到那個季節吧……?」

    等到凪沙的連珠炮停下後,古城將一個簡單的疑問說了出來。

    因為弦神島的氣候很溫暖,所以即使是嚴冬也很少有穿厚大衣的必要。實際上,穿著大衣的凪沙已經渾身是汗了。

    但是她反而一臉驚訝的回看著古城。

    「你在說什麼呢,已經十一月了哦。本土很冷的哦,馬上就是冬天了哦」

    「要說本土那確實是如此啊」

    「真是的……不行呢,古城君。已經忘了去年的事了嗎?」

    這麼說完,凪沙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去年的事……?」

    古城手扶著額頭追溯著模糊的記憶。說起一年前的話,當時的古城和現在的凪沙同個年級。是初中三年級學生。那是在繼承第四真祖這種超常識的頭銜之前的事。

    要說那時候的特殊事件那就是——

    「難道是中學生部的修學旅行?」

    「說是修學旅行,應該稱作投宿研修呢」

    凪沙好像微微有點遺憾一般吐了吐舌頭。

    彩海學園初中生部的投宿研修,是以讓平常被外界隔離的「魔族特區」的學生們參觀普通社會形態為宗旨的旅行活動。目的地並非有名的觀光地,而是以官廳街和工廠為主。而自由行動的時間也幾乎沒有。

    但即便如此和同班同學們一起在外住宿的旅行——這種活動對初中生來說也不可能不抱期待的。

    「回本土什麼的還真是久違啊。自小學生時代以來的事了呢。古城君以前倒是偶爾會因社團的比賽而回去就是,真是狡猾呢」

    「雖說那也不是什麼好事情就是了……」

    古城皺著眉頭回道。畢竟從弦神島到本州,乘船也要花上十一小時。

    因為是預算很少的弱小運動社團,所以房間當然是最便宜的二等客艙。花上半天到達比賽會場,在籃球賽結束後又直奔港口。再一次在搖晃著的船中回到島上之後,就這樣在一覺不睡的情況下上學——完全想不出這樣艱難的遠征會有讓人羨慕的要素。與此相比的話,倒是記得中學部的投宿研修會相對的輕鬆很多。

    「嘛,就敬請期待我帶來的禮物吧」

    看著露出懷念微笑的古城,凪沙有點得意地說道。

    「我期待著哦。那麼,就這樣」

    事情已經說完了吧,古城這麼想著為了凪沙趕走揮了揮手,再次倒在了床上。為了躲避直射的陽光,鑽到了床單下。

    「喂,不要睡!」

    凪沙急忙打算把那樣的古城給叫醒。古城一邊拚命躲避著她的攻擊,一邊在腦袋的一角呆呆地思考著另一個少女的事。

    思考著聲稱第四真祖的監視者,糾纏著古城的初中部學生的事。

    在因投宿研修而離開弦神島的期間,理所當然的,監視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那麼姬柊會打算怎麼辦呢——?

    人工島北地區第六層——

    在一年到頭都見不到陽光的地下深處研究所街區之中,那座建築物就聳立在那兒。

    那是一座染上灰色的有點髒的小小建築。

    所有的窗戶都被鐵板堵住,出入口也都被帶刺的鐵柵欄給蓋住。旁觀者的話就只會將它看作是廢棄大樓而已。

    不過,如果是對魔術有經驗的人類,就會察覺到圍繞大樓周圍張開的多重結界的存在了吧。那是普通人壓根無法接近的強力驅人結界。

    這座大樓的所有者是「魔族特區」的管理者——人工島管理公社。這是為了保護,藏匿因某些特別原因而未登錄的魔族,以及因司法交易而向這邊提供幫助的犯罪者而建的隔離設施。

    那種設施在性質上,其內部的警衛森嚴可以與監獄相媲美。由槍械武裝的警衛員二十四小時擔任警戒,拒絕著外部人員的入侵。

    而宛如狂暴的雷雨一般的一陣槍聲響起,打破了隔離設施內的寂靜。

    從警備員的短機關槍中射出的子彈,伴隨著令人不快的振動剜著大樓的內壁。

    而槍聲僅僅持續了一瞬間——代替槍聲響徹的是恐怖的慘叫聲。

    不久在回歸寂靜的建築物的走廊上,只留下了一人份的腳步聲。

    並不是警衛員們的腳步聲。其證據是,走廊上那通過魔法得到封鎖的隔離牆,有種漸漸被強行撕裂的跡象。讓警備員們全滅的侵入者正打算接近設施的最深處。

    不久在將最後的隔離牆破壞了之後,侵入者現出了身形。

    那是個消瘦的年輕男子。

    穿著純白的斗篷,襯衫和帽子的花紋是紅白格子的花樣。左手中拿著的是雕刻著骷髏的銀色手杖。是個有種魔術師氣氛的周身飄著可疑氣息的青年。

    他將手放在帽簷上,慢慢地環顧著四周。

    隔離設施的最深處,讓人意外的是一間具有近未來性風格的實驗室。是配備了最先進的分析裝置的,魔導技術的研究室。

    在這研究室中,站著數台作助手的機械人偶,以及一個男人。

    那是個讓人聯想到虔誠聖職者的表情陰沉的中年男性。

    「——作為敲門來說,這是不是過於粗魯了點呢」

    注視著被撕裂的隔離牆,男子以平靜的語氣說道。

    對於這包含著諷刺意味的幽默台詞,魔術師風格的青年苦笑了起來。

    「也是呢,畢竟受到了出人意料的粗暴歡迎呢」

    青年以惡作劇的小鬼一般的口吻這麼說完,隨意地張開了右手。

    被握在他手中的小小金屬塊,落在地面上發出了尖銳清脆的聲音。

    那是對魔族用的銀銥合金子彈。恐怕有著四五十發吧。即使警備員們將這些射向自己,男子也是若無其事地走到了這裡。

    「你是葉瀨賢先生,對吧。魔導產業大國阿魯蒂基亞的原宮廷魔導技師。我還記得你所發表的有關靈性物質變換的論文哦。那可是劃時代的構思啊。光是關聯專利,是不是就賺了相當大的一票呢?」

    青年一邊無憂無慮地微笑著,一邊繼續說道。

    葉瀨賢生眉頭一動不動,向不明底細的侵入者反問道。

    「你是來商談的,看起來不像是那樣呢」

    「嘛,就是如此呢。我想要的不是錢」

    青年冷酷地眯細了眼看著葉瀨賢生。

    「迎擊你的警備員們怎麼了?」

    「並沒有殺了他們哦。不過要說他們是否還活著,就有點微妙了」

    青年回頭看向背後的通道,不負責任地說道。

    在通道中的五個警備員,保持站著的姿勢失去了意識。他們沒有醒目的外傷,也沒有流血的痕跡。但是他們保持著架起槍的姿勢,如同凍結了一般一動不動。而他們從制服的空隙間露出的肌膚蒙上了一層淺灰色的金屬光澤,已經無法與雕像區別開來了。

    「真是的,如果以為用那種程度的軍隊就能擋住我的話,真是會讓我發笑啊。老實說,你在隔離牆上張開的結界,才更讓我感到為難呢」

    「原來如此……是煉金術師嗎……」

    注視著被活生生變成金屬雕像的警備員們,葉瀨賢生低聲地嘀咕道。

    而青年浮現出些許得意的表情,恭敬地鞠了個躬。

    「雖說還是個在修行中的年輕一輩就是了。我叫汞,天塚汞」

    「汞‧天塚……嗎。記得在妮娜‧阿迪拉德的弟子中,確實是有叫這個名字的男人呢」

    「真了不得,說話夠省事」

    自稱天塚的青年,仿若感到欽佩一般彎起了薄薄的嘴唇。

    「那樣的話,也就明白我到這裡來的理由了吧——請把師傅的遺物交給我吧」

    「什麼意思?」

    葉瀨賢生冷冷地問道。而天塚的嘴唇,則因憤怒而扭曲了。

    「別裝傻啊。就是你在五年前封印的「靈血」的心臟啊。那本來就是我的東西。還給我吧」

    即使被火焰一般的殺意盯上,葉瀨賢生的表情也絲毫沒有變化。

    「抱歉,這做不到。如果是阿迪拉德的弟子的話,應該也知道其中的原因吧?」

    「我才沒問你你的理由呢!」

    天塚激動地喊道。

    同時奇怪到讓人感覺不祥地的魔力波動,以及刺耳的超聲波從他全身放了出來。

    呼應這個振動,不知從哪兒傳來了微弱的迴響聲。聲音的源頭來自研究室深處的保險箱。被封印的魔導器正與天塚的魔力共鳴著。

    「看吧,找到了哦」

    天塚露出猙獰的笑容說道。

    「我應該說過了,不會交給你的」

    這麼呢喃著的葉瀨賢生的指尖,在虛空中描繪出了一個小小的魔法陣。

    那是給石人偶灌入暫時的生命,創造出忠實於自己的僕從的傀儡創造魔術。隨著這個魔術的發動,從背後發出的槍擊襲擊了天塚。

    那是由被煉金術變成金屬的警衛員們發來的。葉瀨賢生通過魔術,將他們那化為了雕像的肉體,轉變為了自己的僕從也就是魔像。然後讓他們襲擊了煉金術師的青年。

    天塚並沒有從本應無法行動的雕像們的奇襲中逃離的辦法。

    正面挨到無數的子彈後,他的白色斗篷漸漸被撕碎了。

    但即便如此青年還是在笑著,猶如嘲諷一般地繼續笑著。

    「不愧是葉瀨賢生呢。明明魔力都被封住了,卻還能使用這樣的術嗎——」

    煉金術師青年的指摘讓葉瀨賢生的表情扭曲了。

    作為犯罪者而被拘束著的葉瀨賢生的魔力,被人工島管理公社嚴格地設置了限制。現在的他,無法使用作為魔導技師本來的魔力。

    「不過,真是可惜呢。只是這種程度是無法殺掉我的哦」

    「嗚……!?」

    天塚揮起了右腕。從他的袖口中迸發而出的,是帶著粘性的黑銀色液體。

    那如同鞭子一般伸地長長的液體,瞬間形成了鋒利的刀刃,一個接一個地斬殺了魔像們。接著,斜肩斬倒了失去了僕從們的葉瀨賢生。

    被對方從肩部斬到心臟部位的魔導技師,一邊灑落著鮮血,一邊無聲地倒在了原地。

    「做出了愚蠢的判斷呢。要是老實地交給我的話,就不用嘗到痛苦的滋味了呢」

    天塚蔑視般地低頭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葉瀨賢生後,研究室的深處前進而去。

    天塚那露出來的右腕,覆蓋著黏糊糊地閃爍著光輝的金屬質液體。

    不——並不是被液體覆蓋著。而是他的右腕本身就是金屬。如同水銀一般流動著的黑銀色液態金屬,擬態為了人類的右腕。

    「「賢者的靈血」……原來如此……那時,毀滅了阿迪拉德修道院的就是……」

    察覺到了天塚右腕的葉瀨賢生,以痛苦的聲音呢喃道。

    而煉金術師則沒有回答這個提問。只是以充滿了憎惡的眼神笑著。

    「抱歉呢。被師傅奪走的我的半身,這次終於要讓我取回了」

    天塚猶如切開紙片一般輕易地將厚厚的金屬製保險櫃給撕裂了。

    煉金術師,能夠自由自在地操縱金屬的組成。無論是怎樣的超硬合金,只要經由他的手一碰,就會變得比薄薄的鋁箔都要脆。

    接著,天塚從保險櫃中取出來的是,直徑將近十五釐米左右的球體。那是是透明的深紅色寶石。將之透過光進行確認後,天塚一臉滿足地露出了微笑。

    哢哢地敲響著手杖,煉金術師的青年離開了。

    一邊聽著那遠去的腳步聲,葉瀨賢生的嘴唇一邊微弱地震動著編織出了言語。

    就這樣躺在鮮血之中,宛如請求原諒一般,只是呼喚了一聲女兒的名字——

    「夏音……」


作者: yykkold55tw    時間: 2013-8-22 05:42 PM

本帖最後由 yykkold55tw 於 2013-8-22 11:04 PM 編輯

第一章 劍巫的休息日

在東方的地平線開始泛起魚肚白之時,姬柊雪菜就醒了。

    以讓人聯想到野貓的動作悄無聲息地起床,攏了攏睡亂的頭髮。無防備地小小地打了個哈欠後,眼角浮現出了幾個淚珠。將之用袖子拭去。

    雖然也有很多讓人感到意外的地方,但實際上雪菜其實是對早晨很不擅長的。是因為意識還有點朦朧的緣故吧,眼神也比較空虛。那微微有點老成的冷冽的美貌,看起來也比往常更為幼小。

    在將作為睡衣穿著的襯衫隨意地脫在原地後,雪菜就這樣前往了浴室。雖然好幾次都想要睡個回籠覺,但也在洗冷水澡的期間,終於一點點地清醒了過來。

    走出浴室,用毛巾擦拭著水珠,照了照鏡子。身體狀況良好。在波朧院祭典中的死鬥留下的疲勞感也已經一點都不剩了。但是纖細的體型卻還是老樣子。確認了這一點,雪菜下意識地嘆了一口氣。要不要去喝點牛奶呢,雪菜呆呆地思考著這類事。

    吹乾頭髮換上制服後,雪菜簡單地解決了下早飯。

    接著就開始整修武器——「雪霞狼」。

    將散發著銀色光輝的金屬製長槍擦亮,在腦中描繪著自己的存在與這把槍化為一體的姿態。

    這就和自然界的猛獸不會鍛鍊身體是同個道理,獅子王機關的劍巫也不會去進行特別的訓練。本身對人類來說,光是比原來練出些肌肉而已的話,是不可能和魔族進行對等的戰鬥的。

    相對的她們會徹底地磨練感覺和動作。無意中的呼吸以及步行,以及在日常生活中的所有言行舉止,對雪菜來說都是讓咒力提升的訓練。

    不一會兒在公寓的隔壁房間就變得吵鬧起來。

    雖然比平常的時間要來得稍早,但好像是曉家的妹妹正在叫醒哥哥的樣子。一邊想著不論如何關係一直不錯的他們之間的互動,雪菜不禁露出了微笑。

    「——!」

    而那柔和的微笑,突然間就化為了尖銳的攻魔師的表情。因為雪菜感覺到了那圍繞公寓張開的結界受到了搖動,某人的咒力入侵正打算侵入這裡。

    從天空飛落下來的侵入者,在雪菜房間的窗外停住了。

    在狹窄的室內對長槍很不利。這樣判斷的雪菜將「雪霞狼」放在一邊,拔出了事先裝在學生包底部的小刀。這是劍巫的基本裝備之一,就算達不到「雪霞狼」的地步,也是有著強大破魔之力的咒式武器。

    雪菜毫不疏忽的架著它後,迅速地打開了窗子。

    「…………」

    在眼前的,是一隻鳥。是綻放著銀色光輝的猛禽。

    那鳥的身姿在雪菜的面前解體,變成了一封書信。式神——但這也是輕鬆地穿過了雪菜的結界的強力使魔。能放出這種程度的式神的術者,即使在獅子王機關中也不多。這對只是作為傳令使用而言,實在是太過於高級的咒術了。

    但是感覺不到從術者那兒發出的敵意。

    雪菜一邊對這種事感到疑惑,一邊接過書信。接著這次真的發出了震驚的聲音。

    「哎……?」

    窗外的陽光已經變得很強了,今天的弦神島好像也會很熱的樣子。

    2

    映在車窗中的海邊風景不斷的掠過眼簾。

    這是古城他們去上學總在乘坐的電車。因為時間比平時要早,所以車內比平時要空一些。也許是心裡作用吧,空調的冷卻效果好像也很不錯。

    但是與平常最大的不同,是站在一旁的雪菜的態度。

    背著其中裝有銀色長槍的吉他盒,監視著古城的情況這點和往常一樣。但是她的態度總覺得有點心不在焉,有時還會掛上遙望遠處的表情嘆息著。

    「姬柊?喂,姬柊……小姐?」

    古城到底是對雪菜的樣子感到了在意,就在她的耳邊呼喚著她。

    但是雪菜沒有回應。只是以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緊咬著小小的嘴唇。

    即使在她的眼前揮揮手也沒有反應。要是本來就有著過於工整的容貌的她變得毫無反應的話,就讓會人產生一種在和雕像搭話的錯覺。

    「沒事吧,喂……難道是身體狀況不好嗎?」

    是發燒了嗎,古城這樣想著感到不安,就使勁瞧著雪菜的臉。

    接著就將手放在了她那被劉海擋住的額頭上。在手掌感受到——肌膚冰涼的感觸的瞬間,古城的視野倒轉了。

    「欸!?」

    就這樣在不明白髮生了什麼的情況下,古城的身體就已經飛舞在了空中。當場垂直方向轉了180度,從腦袋直接被摔在了電車的地板上。是合氣道中所謂的的翻前臂。握住了古城手腕的雪菜,只憑藉重心移動和身體的挪動便將古城扔了出去。

    雪菜就這樣如同人偶一般保持著面無表情,抓住了古城的肩關節封住了其行動。這是身為對魔族戰鬥專家的劍巫的武技。那讓人無法想像是嬌小少女的可怕腕力,讓本應是世界最強吸血鬼的古城都無法抵抗。因忍受不了那超乎想像的劇痛,古城發出了丟臉的悲鳴聲。

    「嗚哦哦哦哦,我投降!投降——!」

    「啊……!?」

    半哭著的古城的悲鳴聲,好像終於讓雪菜回過了神來。放開了古城那向不可能的方向彎曲的右手,急忙在因痛苦而呻吟著的他身邊蹲下。

    「前輩……沒,沒事吧!?」

    「……你看起來比想像中的要有精神,我放心了哦……」

    古城一邊露出空虛的笑容,一邊以諷刺般的口吻說道。

    因為古城糊裡糊塗地摸了的緣故,所以雪菜的身體下意識的發起了自衛行動吧,古城再次深切地感受到了劍巫所持有的超乎規格之外的戰鬥能力。以後,即使看到了睡著的雪菜,也不要稀里糊塗地去碰她為好,這點古城已經銘記在心。

    難受的是,古城在被雪菜痛擊的時候,沒有任何一個乘客前來幫助的這麼個事實。周圍乘客的大部分都露出了「一大早就調情真是活該」的表情,剩下的一部分,不知怎的感覺他們以羨慕的目光看著被雪菜痛打的古城。這真是個被迫體會到了都市裡人際關係的黑暗面的事件啊。

    「對不起,因為剛才在想些事情」

    雪菜好像真心在反省一般低下頭,說出了道歉的話。不,嘛我也挺冒失的,古城自虐性地笑道

    「有什麼擔心的事情嗎?」

    「擔心的事……也確實是如此呢,從某種意義上」

    「從某種意義上?」

    她那奇妙的回答,讓古城皺起了眉頭。接著忽然想起了今早和妹妹之間的交談

    「這麼說來初中部馬上就要投宿研修了吧。姬柊已經做好準備了嗎?」

    「投宿研修……」

    雪菜的表情越發的陰沉了。是我失言了嗎,古城焦急地想到。

    雪菜並不只是個學生,還是個作為第四真祖的監視員而被獅子王機關派遣來的攻魔師。進入彩海學園學習,說到底也只不過是監視古城的任務一環罷了。與本來的任務毫無關係的學校活動, 她無法參加的可能性當然也是有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也就能理解她那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了。

    「難道,姬柊不參加嗎?被獅子王機關阻止什麼的?」

    「不,那是……今天早上,來了這麼個東西」

    「這是什麼。書信……?」

    雪菜從書包中拿出的是有著奇妙摺痕的一張信紙。是一張能看到閃著銀色光輝的白紙,其表面寫著流利的筆記體英文。雖然並不像是暗號的樣子,但是以古城這種程度的外語能力,要讀懂寫在紙上的內容稍微有點困難。

    「這是獅子王機關下達的委任令。說是——從後天深夜零點開始的四天中,要封印「雪霞狼」,所以要在那之前將其交還」

    「你說「雪霞狼」,就是姬柊的槍嗎……將其封印,也就是說……」

    「是的。第四真祖的監視任務解除,我想就是這個意思吧」

    雪菜以嚴肅的口吻說道。

    被冠以了「雪霞狼」之名的她的槍,正規地講,是被稱為「七式降魔突擊機槍」的獅子王機關的秘密兵器。能夠斬裂所有的結界,並將魔力無效化的這把槍,是連吸血鬼真祖都能消滅的究極對魔武神具。擔任第四真祖的監視任務的雪菜,被賦予了在判斷出有必要的時候,能夠抹殺古城的權力。「雪霞狼」,換句話說就是其特權的象徵。

    而封印那把槍,換句話說就是代表著雪菜的監視任務被解除了。但是從後天開始的四天間——這倒是意外的與彩海學園初中部的投宿研修的預定日子相同。

    「……那換句話說就是休假吧。真是幸運呢」

    古城以沒勁的聲音嘟囔道。沒什麼大不了的,大概是獅子王機關中的人們也為了讓雪菜能夠參加投宿研修而進行了安排吧。

    既然是隱藏了本來的身份潛入彩海學園,還是參加學校的活動對任務更加有利——或許只是出於單純的戰術性判斷也說不定。但即使如此,從結果上來說因為能夠和同年紀的朋友們一起度假,所以對雪萊來說應該也並不是一件壞事才對。

    但是雪菜卻不知為何以不高興的眼神,無言地瞪著古城的側臉。

    「幸運……嗎?」

    「這不是很好嘛。總之在進行投宿研修的期間,姬柊也用不著監視我了。如果一整年纏著我的話也無法放鬆的吧」

    這麼說完古城就爽朗地笑了起來。

    雪菜出現在古城面前已大概兩月有餘。這段時間,她無休無止地待在古城的身邊,持續進行著監視任務。偶爾拋開這麼個職務,享受一下和年紀相仿的同班同學們的共同旅行也應該不會遭到報應的。

    當然,雖說只是暫時的,但是雪菜不監視自己這點就古城來講,老實說也是很高興的。不管雪菜是多漂亮的女孩子,但是一天到晚被隨身攜帶著凶器的國家公認跟蹤狂監視著,實在是精神上的煎熬啊。

    接著,古城那樣的反應,讓雪菜的臉色越發地不高興了

    「還真是相當開心的樣子呢,前輩」

    「……欸?」

    「我都不知道前輩居然會如此期待我即將不在的事呢。是這樣嗎,我有點受打擊了」

    對於雪菜看起來真心在受傷的話語,古城忙不迭地找藉口。

    「不,其實並沒有期待。只是覺得,在雪菜不在的期間能稍微自由點了呢——」

    「所以我才感到擔心啊!」

    就好像鑽牛角尖了一般說道,雪菜以祈禱一般的姿勢垂下了視線。

    「真是的,真是的,在我的視線範圍之外的地方不知前輩到底會惹出什麼事來呢——」

    「才不會惹事的啊!只是回到姬柊來這裡之前的狀態而已吧。只不過放開視線三四天而已,什麼都不會改變的啦!」

    對於雪菜那猶如警惕凶惡犯罪者一般的說法,讓古城堅決抗議道。但雪菜如同鬧彆扭一般半睜著眼瞪著古城

    「前些日子,就只是在三四個小時沒看到的空檔中,你就吸了優麻小姐以及紗矢華小姐的血欸……?」

    「那種事要是該在這裡說的嗎!?」

    古城滿臉通紅地回道。不管怎麼說,吸血鬼的吸血衝動的扳機就是性慾——也就是性方面的興奮。因為被雪菜指摘的緣故,那一夜與紗矢華她們間所做之事的記憶,在腦中重新再現了。

    「那時候是緊急事態吧!那樣的大事件遇到要是常有的話誰受得了啊!」

    「……說的也對呢。如果是這樣就好了」

    但雪菜好像還是微微有點不安,嘆了一口氣。

    「但是,前輩真的沒問題嗎。這回連凪沙醬也都不在哦?早上能好好地起床嗎?還有鎖門以及引火物的確認也……」

    「這是怎樣的擔心啊!看家什麼的一個人也是能做到的」

    古城回看著如同多嘴的監護人一般的雪菜,苦笑著。

    「沒事的。獅子王機關也說可以休息了,所以姬柊已經沒有任何要擔心我的理由了吧。不用做多餘的關心我沒事的」

    為了讓愛操心的雪菜放心,古城隨意地信口開河起來。

    這個瞬間,感情從雪菜的眼中消失了,聲音也變得冰冷起來。口中不斷重複著缺乏感情起伏的嘀咕聲。

    「……沒有理由了嗎。多餘嗎……是這樣嗎」

    「咦……那個,姬柊,小姐?」

    古城不明白雪菜生氣的原因,只是以一臉困惑的表情呼喚著她。

    正好這時單軌電車到達了學校附近的車站月台。

    3

    教室裡瀰漫著燒黃油的濃郁香味。在被加熱到適當程度的平底鍋上,被攪拌在一起的洋蔥絲正滋滋滋地發出聲音。

    上午的課是分成數個組進行的料理實習。菜單是萵苣沙拉,蛋包飯,燉牛肉的時尚西餐三盤組。對於古城那一邊操作平底鍋一邊加調料的熟練手法,矢瀨基樹流露出了讚歎的聲音。

    「哦哦,真行啊,古城」

    「真的,好熟練呢」

    接著身為班長的築島倫則以褒獎多才多藝的寵物一般的口吻說道。接著一身圍裙裝的藍羽淺蔥一邊偷吃著沙拉用的碎面包片,一邊說

    「人類,果然要有一個兩個優點的呢」

    「少囉嗦,你們這些人!」

    古城一邊毫不停歇地做著料理,一邊厭煩了一般怒吼道。

    「不要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看著,稍微也來幫幫忙吧。為什麼我一個人要被迫干全部的活啊!?」

    而其他三人卻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認真提出問題的古城。擺出一副像是要說「為什麼到現在還要問這種顯而易見的事呢」的態度。

    哎呀哎呀,矢瀨一邊搖著頭,一邊無奈地嘆息一聲。

    「呵,真是笨蛋呢,古城……雖然築島怎麼樣我不清楚,但要是我和淺蔥來幫忙的話,只會讓你的活變得更多的哦」

    「這不是該自豪地說出口的台詞吧」

    古城小聲地回道。雖然從那輕薄的外表無法想像,但矢瀨可是大資本家的公子哥。加之倫和淺蔥也可以說是讓人意外的大小姐,也清楚她們沒有料理的經驗。但是不管怎麼說也比什麼忙都不來幫要強吧,雖然這樣想——

    「真是天真呢。不管怎麼說,淺蔥在小學五年級時烤的蛋糕,可是將班裡的十四個男生給送進了醫院的大規模殺戮兵器哦。幸好我早就預料到這些去避難了所以平安無事……」

    「你啊,那種事到現在有必要再提嗎!?」

    突然間被揭露了過去的淺蔥,滿臉通紅地向矢瀨抗議道。

    從她的口氣可以推測,矢瀨所說的慘劇好像是確有其事的。察覺到了同學們那讓人敗興的視線後,淺蔥慌忙地干咳了一聲

    「……再,再說了,別憑藉這種好幾年前的情報來判斷一個人啦。普通的料理之類的,我現在也是能夠做的」

    「是麼——」

    「這個懷疑的視線算什麼啊!?」

    淺蔥拿起手邊的油向露出完全不相信表情的矢瀨潑去。那是古城為了增加料理味道而事先準備好的意大利辣椒油。被那浸泡過朝天椒和大蒜的超級辣油潑到,矢瀨捂著臉痛地昏了過去。

    倫以老成的表情冷靜地注視著兩個青梅竹馬那樣的鬧劇

    「嘛嘛,這不是挺好的嗎,曉君。我覺得擅長料理的男孩子很帥氣哦。對吧,淺蔥」

    「哎!?嘛,嘛,或許也有這種說法呢……只是作為定理來說,充其量只是作為定理來說哦!」

    突然話題被拋到自己身上,淺蔥以情緒高漲的聲音僵硬地回答道。但是正忙於料理的古城卻沒有察覺到她那不自然反應的閒暇。

    「……不是帥氣與否的問題,我的意思是說我一個人的話是無法在規定時間內完成的。就算只有盛料理也好,給我來幫忙啊!」

    「這麼說來,曉君家的妹妹做的料理很好吃呢」

    倫竊笑著說道。古城則「啊,那倒是」,含混不清地表示同意。

    實際上,凪沙料理的手腕,作為初中生來講已經相當不錯了。這是代替經常不在家的母親,一手攬下家務事的成果。雖然古城的料理水平也相當不錯,但還遠遠趕不上凪沙。

    「涉及到料理的事最近全都是交給那傢伙的了呢。畢竟我家的老媽就只會做冷凍披薩」

    「和曉君結婚了的話,就一輩子都能吃到那個妹妹做的料理了呢。那樣的話就好了呢」

    「……不,這個邏輯有點奇怪吧」

    對於冷靜思考後發現意義不明的倫的話語,古城混雜著嘆息地否定了她。

    說的也是呢,同意了古城的意見的是正在用毛巾擦拭著滿臉辣油的矢瀨。

    「畢竟凪沙醬也是,早晚都要出嫁的呢」

    「出嫁……?」

    對於那做夢都沒想到的矢賴的指摘,讓古城的聲音變了味。雖然拚命想假裝冷靜,但還是無法完全掩蓋自己的動搖。

    「對凪沙來說那種事怎麼可能,娶那,那傢伙的人什麼的……好燙!」

    「哇……你幹嗎當真了啊,好噁心啊……」

    淺蔥冰冷地注視著驚慌失措的古城,蔑視一般地嘀咕道。那冷淡的眼神就好像就連她心中的痛罵聲「該死的妹控」都能讓人清楚地聽到一般。

    「少,少囉嗦!都是因為你們在說多餘的事情才會這樣的吧!」

    「初中部的三年級生馬上就要投宿研修了吧?這段時間,你吃飯打算怎麼辦?」

    和一臉動搖的古城相反,倫我行我素地反問道。而古城一邊擦拭著額頭上的汗,一邊說

    「啊,對哦。不……雖然沒特別考慮過這些,反正也就是適當地買點東西來吃吧。再說一個人自己做飯效率也很低啊」

    「是麼」

    倫越發愉快地眯細了雙眼,手拄著腮幫子抬頭看著淺蔥。

    「難得,淺蔥,你去給古城做飯如何?」

    「哈,哈!?」

    這回輪到淺蔥發出一反常態的聲音了。總的來說倫雖然冷酷且不親切,但是只有在捉弄淺蔥的時候才比較活潑呢,古城無奈地想著。

    「為,為什麼我要……!?」

    「你的料理變得很拿手了吧。就曉君而言一個人吃飯也很乏味,而且和淺蔥兩人一起吃飯不也挺好的嗎,我是這樣想的——」

    「單,單獨兩人……」

    就如同窺探古城的神情一般,淺蔥微微將視線投向了古城。但是古城毫無反應。正全神貫注地摒除著浮在鍋上的雜質。

    「話說,我是不會去的哦!如果只是在外面吃飯的話,要陪陪他也是可以的」

    「是是是」

    古城適當地將淺蔥那賭氣的話語應付了過去。而倫和矢瀨兩人卻不知為何一邊對視著,一邊嘆了一口氣「這兩傢伙已經沒救了」。

    「喂,古城。這麼說來,初中部的轉校生也會參加投宿研修嗎?」

    一會兒之後,矢賴如同重振精神了一般問道。就這個男人來講還真是奇怪的一臉認真的表情呢。古城一邊對這種事感到詫異,一邊抬起頭

    「雖然姬柊是這麼說的……但那又如何?」

    「啊……不,稍微覺得有點羨慕呢。因為這是能鑑賞那孩子的便服裝啊,或是睡臉又或是入浴光景的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吧」

    矢賴立刻回到了一如既往的輕浮口吻,接著裝模作樣地撫摸了下那豎起來的短髮。

    聽著古城他們的對話,淺蔥一臉不高興地低聲自語道。

    「你們是笨蛋吧」

    「我什麼都沒說好嗎」

    古城一邊抱怨淺蔥將自己和矢賴一概而論,一邊打起了雞蛋。以不同於往常的認真表情,開始準備蛋包飯用的半熟嫩雞蛋。

    淺蔥一邊注視著那樣的古城的側臉,一邊擅自嘎吱嘎吱地啃著撕碎的萵苣。

    「是嗎……那孩子也不在啊……原來如此……」

    以誰都聽不到的微小聲音這麼嘀咕著。

    而古城手機的短信鈴聲響起,是在這不久之後的事了。

    4

    「哈……真好吃」

    在傍晚明亮的陽光中,曉凪沙發出了心蕩神馳的感嘆聲。

    這裡是商業地區購物中心的露天咖啡館。坐在屋外桌子旁的她正在舔著重疊三層的巨大冰淇淋。這是被無數的糕點糖果裝飾得已經看不到原型的難以名狀的豪華貨色。

    同樣坐在桌子周圍的是古城和雪菜,以及銀發碧眼的少女。擁有著不同於日本人的北歐系美貌,以及讓人聯想到天使的柔和氣氛——「初中部的聖女」葉瀨夏音。

    「果然。魯魯家的冰淇淋最棒了呢。特別是這芳醇的口味以及清淡的餘味」

    凪沙如同小孩子一般一邊啃著冰淇淋,一邊愉快地進行解說。這個太過囉嗦的妹妹,有著即便在吃飯中也無法閉上嘴巴的稟性。

    你是哪裡的美食記者麼,古城一邊在心中吐槽著,一邊不高興地拄著腮幫子

    「真是的……因為說是有重要的請求,我還想著是什麼呢,原來是讓我幫忙拿行李啊。你是怎麼看待比自己年長的人的啊……」

    「所以才作為回禮請你吃冰淇淋了吧。畢竟是你可愛的妹妹的請求,所以購物什麼的陪陪我嘛。如果拿著這麼多東西的話,就沒法好好地逛商店了吧」

    這麼說著的凪沙,指向了放在古城腳邊的大量購物袋。為投宿研修而帶去的便服和旅行包三人份的。那是會讓人錯以為是搬家一般的大量行李。

    「旅行包的話家裡也有的吧」

    古城指著其中格外巨大的一個包包說道。這是凪沙在商店前心血來潮買下的色彩鮮豔的旅行包。

    「哎——」但是凪沙卻不高興地皺起了眉頭

    「家裡的旅行包,該不會就是指古城君以前用過的運動包?我才不要呢。因為那個有股男子籃球部部室的腐爛標號背心的臭味」

    「再怎麼說也不會臭到這種地步吧!」

    古城惱怒地回道。聽著這樣一對兄妹的談話的雪菜,忍不住輕輕地笑了出來。

    「真是的」凪沙猶如鬧彆扭一般鼓起了臉頰。

    「再說,古城君也太奢求了。明明能和這麼可愛的學妹們在一起。如果能和雪菜醬或夏音醬一起出去的話,即使變性也無所謂的男生們可不知道有多少呢」

    「不管怎麼說,這也太誇張了吧……沒問題嗎,初中部的男生……」

    古城抱著頭呻吟道。雖然認為這是開玩笑,但是又對無法斷言「這是絕對不可能的」而感到恐懼。雪菜和夏音的姿容就是如此地超越常規。她們美麗是那種連靠近她們一點都顯得如此之難的美麗——

    「怎麼了,葉瀨。一直呆呆的」

    古城注意到了沒有參與對話,只是呆呆地看著遠處的夏音,向她問道。

    夏音搖曳著她那有著透明感的銀發,有些害羞一般地回過頭。

    「抱歉,因為冰淇淋太過好吃所以感到很幸福呢」

    古城的目光不禁被她那訴說著過於平民化的喜悅之情的笑臉給吸引住了。

    作為阿魯蒂基亞前國王的私生女出生,沒有任何的知識,唯獨繼承了王族所有的強大靈力。沒有雙親的記憶,從小時候起就作為孤兒被修道院養育長大。但是,甚至就連這所修道院都因為事故而失去,還差點被養父改造成名為模造天使的怪物——夏音的過去,應該是一直都持續著這樣無法忍受的苦難的。

    即便如此,她卻笑得如此幸福。以能讓人覺得與聖女之名相符的溫和表情笑著。

    「要是可以的話,這個也要吃嗎?」

    古城滿臉通紅地移開視線,遞出了還剩完整一球的冰淇淋杯子。凪沙喜歡的魯魯家的冰淇淋,對古城來說量實在太多了。

    夏音開心地雙眼放光。

    「那麼,只吃一口……其實草莓味的我也很在意,的說」

    「那真是太好了」

    古城看著如同小狗一般開心的夏音,撫著胸口鬆了一口氣。這時

    「啊,大哥哥。臉沾上冰淇淋了」

    「欸?」

    夏音這麼說著,突然間用餐巾擦拭著古城的嘴唇。古城因過於吃驚而渾身僵硬起來,而就這樣被夏音擦拭著嘴唇的古城,因突然間在附近感到了針刺一般的視線而感到困惑。

    回過頭後,就發現雪菜和凪沙正以可怕的表情瞪著古城。

    「那個……你們也要吃草莓冰淇淋嗎?」

    「不是的」

    「笨蛋!」

    被兩人這樣罵道,古城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扭曲了表情。

    凪沙任憑著憤怒的感情,在狼吞虎嚥地吃完了剩下的冰淇淋後

    「對了,去那邊吧!去那家店!」

    「哎!?」

    看著凪沙指著的那家店,古城和雪菜幾乎同時發出了聲音。是以粉紅為基調的比較可愛的商店佈局。被裝飾在櫥窗裡的是穿著華麗內衣姿態的模特兒。不管怎麼看都是一家內衣店。

    你是故意整我的麼,雖然古城這麼想著歪起了嘴,但雪菜和夏音則露出了微微被勾起興趣的表情。好像意外地不錯啊。

    「看啊看啊,好像是在搞限時搶購呢。果然旅行的時候也必須注意一下內衣呢。總覺得那個好像和雪菜醬很配。夏音醬也請交給我吧,我會給你選個漂亮的搭配的。啊,古城君還請在外面等著哦!」

    「就是你求我我也不會進去的啦!」

    凪沙拉著還在猶豫的雪菜以及夏音的手,進了內衣店。

    古城目送著她們的背影,精疲力竭地嘆了一口氣。

    雖然被迫陪著凪沙購物而感到疲勞是一如既往的事,但是感覺今天的她情緒比往常要更加的high。她就是如此地期待著這次的旅行吧。

    「老實說我已經受夠了」雖然這麼想,但凪沙卻有如此快樂的理由。她因為四年前有關魔族的事件受了重傷,而在醫院住了很久。而出院之後的第一次出島旅行——稍微有點興奮過頭也不能怪她。

    只要別因興奮過頭幹出傻事來就行了。沉浸在哥哥風格的感慨中的古城,因為察覺到一個陌生男子靠近而抬起了頭。

    純白的頭蓬配上紅白格子的領帶和帽子,左手正握著銀色的手杖。雖然表面上的年齡為二十前後,但是看起來卻像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又像是小孩子。

    那是個給人以魔術師印象的可疑男子。他來到古城面前停下,將手放在帽子上,打了聲招呼。

    「你好」

    「你好」

    古城也站起來回了聲招呼。這是身為前體育系人的條件反射,在這種時候就會不自覺地變得守禮儀。也許是對古城這樣的反應感到意外了吧,男子愉快地眯起了眼睛笑了笑。

    那眼睛如同鮮血一般紅得讓人感到不快。

    「剛才那個銀發的女孩,真是個漂亮的孩子呢」

    「嗯,嘛」

    即便對男子那過分親暱的態度心生警惕,但古城也老實地表示肯定。總之沒有任何要否定的理由。

    「還真是感情相當好的樣子呢——難道她是你的戀人?」

    「不,只是學妹而已啦。是妹妹的朋友」

    被人誤會也很麻煩,所以就實事求是地回答了。不用敬語是因為察覺到了纏繞在男子周身的不祥氣息。是——血的氣息。

    「比起這些,你是誰?看起來倒不像是藝能事務所物色人才的人呢」

    「我嗎?我是真理的探究者哦」

    「……哈?」

    對於男子那超乎預料的話語,古城一瞬間呆住了。

    緊接著,從男子的右腕上放出了如蛇一般翻騰著的東西。

    那是帶著金屬質地的光輝,有著強大粘性的黑銀色液體。那東西纏上了古城的手腕,並就這樣打算腐蝕古城的肉體。就好像身體在漸漸融化一般,有種強烈的違和感和奇妙的快感——

    但是,在融化了古城一層皮之後,黑銀色的液體就突然如同沸騰了一搬炸飛了。就如同被過於強大的電流燒斷的電路一般,因無法忍受古城那過於巨大的魔力而爆發消散了。

    「怎麼回事……這傢伙!?」

    古城因殘留在肌膚上的異樣感觸而皺起眉頭,瞪著男子。

    如果古城是普通的人類,被剛才的粘液給完全侵蝕了的話會如何,不太想去想像呢。等待著自己的是不好的結局,這是毫無疑問的。

    「呵。防住了那個嗎。從剛剛開始就覺得有股奇怪的氣息,原來你,不是人類呢」

    男子一邊注視著自己的右手,一邊不高興地眯起了單眼。

    「未登錄魔族……吸血鬼嗎。好像也不是阿魯蒂基亞王家送來的保鏢的樣子。嘛算了。本來是想說儘可能不引人注目地殺掉你呢——」

    「嗚——!?」

    男子再次舉起了右手。

    黑銀色的液體再次從其右手的指尖迸射而出。其化為纖細尖銳的刀刃,以可怕的速度橫斬向古城。即便是吸血鬼化的古城的反應速度也無法完全看穿攻擊的軌道。

    在以最大限度趴在地上的古城背後,路燈的支柱被切成了兩段。

    僅僅是普通的粘液的話可不會這樣。那是在有著與水銀相當比重的液體金屬上,施加了高壓生成刀刃,利用自重與離心力而產生攻擊力的東西。

    「你丫……是打算綁架葉瀨是吧……!?」

    拚死躲過了男子的第二擊,古城用僵硬的聲音反問道。

    他知道夏音是阿魯蒂基亞王家的相關者。目的是贖金,又或者是政治上的理由——總之很有可能是打算綁架夏音。想要用肉體侵蝕之類的麻煩至極的手法來殺死古城,應該也是為了不被懷疑地接近夏音吧。

    「綁架……?你是指把她帶到什麼地方去嗎?」

    然而男人徹頭徹尾地輕蔑地笑了起來。

    「明明有著這樣的魔力,還在意一些無聊的問題啊,吸血鬼!那孩子不會到別的地方去。我只是想讓她變成貢品罷了。」

    「貢品……!?」

    「怎麼,沒發覺嗎?」

    哼,男子冷冷地開口。那是為古城的無知感到悲哀的聲音。

    「看你那樣子,好像是不知道五年前在阿迪拉德修道院發生的事呢。」

    「什麼意思——!?」

    躲在建築物的陰影下,古城煩躁地問道。

    操縱著黑銀之刃的男子的攻擊力確實是十分具有威脅,但是並不是身為第四真祖的古城的對手。若是古城召喚眷獸,應該能夠在一瞬間把他消滅吧。

    吸血鬼在自己血中圈養的眷獸,就是有著如此強大力量的召喚獸。更別說那是世界最強的吸血鬼的眷獸了。

    所以古城才沒辦法使用眷獸。因為如果在這市中心裡解放第四真祖的眷獸的話,根本不知道會給城市帶來怎樣的傷害。搞不好的話,還會把就在附近的凪沙她們給捲進來。

    幸好,露天咖啡那的客人或是店員們早在男子開始攻擊的時候就頭也不回地逃掉了。真不愧是「魔族特區」的居民,這樣的場面早就習慣了。

    雖然不用在意圍觀者的目光是很不錯,可是再過不久,接到他們的報告,全副武裝的特區警備隊員們就會衝過來吧。對於身為未登錄吸血鬼的古城來說,可不想跟特區警備隊扯上關係。但就算這麼想,古城也不能做什麼。還是不能進行像樣的反擊,古城只能在那乾著急。

    「不用在意哦。在知道真相前,你就會死掉的!」

    「咕——!?」

    黑銀刃的一閃,將混凝土牆壁劈開。掉落的碎片將古城的退路堵死。

    躲在建築物的陰影下是古城的失誤。在這狹窄的巷子裡,根本躲不開男子下次的攻擊。

    黑銀刃就如閘刀一樣,從古城頭頂劈下。

    將其正面接下的,是閃著銀輝的長槍之刃。

    畫出優美弧線的銀色斬擊將黑銀之刃輕鬆斬裂,救了古城。

    「姬柊——!?」

    注意到嬌小槍使的身份,古城叫了出來。身為第四真祖監視者的她,發現了古城的危機而從店裡面衝了出來。

    隨著制服的裙裾輕輕落下,雪菜緩緩著地,盯著神秘的襲擊者毫不松懈地擺出架勢。

    「你沒事吧,前輩?」

    「啊啊,謝謝。幫了大忙。」

    古城脫力般不安地嘆了口氣。

    戴著紅白魔術帽的男子無言地瞪視著闖入的槍使少女。

    男子的右臂,自手腕以下消失了。雪菜所斬斷的黑銀刃,是與金屬液體融合後的他身體的一部分。

    「前輩……那位是?」

    「天知道。自稱是什麼真理的探究者。」

    對雪菜的提問,古城給了個隨便的回答。雖然那代稱像是在跟人開玩笑一樣,但是他本人是這樣自稱的所以也沒辦法。

    「……探究者……原來如此。」

    還以為會讓她生氣,但是雪菜卻很輕易的便接受了古城的話。這個事實反而讓古城開始不安。實在是無法想像這是有這麼高知名度的職業——

    「『七式降魔突擊搶』……說起來,好像是有個傳聞說獅子王機關的劍巫,作為第四真祖的監視者被派遣下來了呢。」

    用怠惰的語氣說著,男子原地蹲下。

    在他腳下,躺著被切斷路燈的燈柱,那是長度大概三四米的鐵柱。恐怕也有相當的重量吧。可在男子的右手碰到的瞬間,那鐵柱子就像糖果一樣溶解崩潰了。

    溶解的鐵柱表面轉變為了如同渾濁的鮮血一般的黑銀色

    「怎麼回事……!?那傢伙的手……」

    在古城他們驚訝的目光下,鐵柱被男子的右手吸收了。

    然後他那本該是被切斷的右手復活了。男子通過融合鐵柱,使得自己失去的肉體的一部分再生了。

    「果然是,煉金術師……!」

    雪菜靜靜地低語。

    古城小小地吞了口氣。既然身為「魔族特區」的居民,古城理所當然地對煉金術師的存在有所認識。那是操縱萬物的組成,誕生出黃金之人。是揭示神技,詮釋生命之謎的永遠的探求者——他在一開始,就向古城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要是以劍巫跟第四真祖為對手的話,實在是有點不利啊。放棄消滅葉瀨夏音比較明智呢」

    這麼說著,煉金術師轉身背向古城他們,打算就這樣逃走。

    「等等,混蛋!紅白帽子——!」

    「不行,前輩——!」

    既然不明白對方的身份,在這裡讓他逃掉就太危險了。立刻這麼判斷,古城打算追向煉金術師。

    「嗚哦!?」

    而這時金屬的團塊倒在了古城的眼前。

    金屬塊的原體是樹木。種植在道路兩旁的道旁樹被煉金術師變成了鋼鐵。無數的枝椏化為了銳利的荊棘,茂密的葉子變型為了刀刃。要是一頭撞上去的話當然無傷了事。古城滾在地面上,總算是免於被生壓了。

    當變得遍體鱗傷的古城站起來的時候,煉金術師的身姿已經消失了。

    「究竟是搞什麼啊……那傢伙……!」

    古城不爽地說著,一腳踢飛了堵住去路的樹幹。

    然而從腳上傳來的,是踢中沉重金屬塊的那種衝擊與痛感。

    光是觸碰便將巨大的樹木變成了鋼鐵——不,不僅僅是樹木吧。他大概是能夠將一切物體自在地變成金屬的。

    重新認識到那能力的凶惡之處,古城渾身打了一個冷顫。

    雖然液體金屬之刃也很危險,可是這種能夠將物質改變的術式更加危險。

    若是肉體被變成金屬的話,就算是不老不死的吸血鬼也沒有保證能夠復活。如果那煉金術師一開始就用上了物質重組的話,古城說不定一照面就被幹掉了。

    「——剛剛的煉金術師,是盯上了葉瀨同學嗎?」

    放下了手中的長槍,雪菜問道。

    嗯,古城表情苦澀地點頭。

    「他說了五年前的修道院事件什麼的,但是其他的沒能讓他說出來。」

    「修道院……」

    聽到雪菜低語的聲音,古城想了起來。

    夏音和修道院,以及五年前。這些線索所能導出的結果很明顯。

    葉瀨夏音所在的修道院,在五年前出現了大量的死者,然後被封鎖了——

    那煉金術師接近夏音的理由,恐怕與那個事件是脫不了干係的吧。

    反過來也可以說,與他身份相關的唯一線索,就是那五年前的事件。

    「總之回頭再調查這事……謝謝你,姬柊。剛剛救了我。」

    就近靠著旁邊的牆壁,古城面向了雪菜。

    露天咖啡附近的風景相當淒慘。好幾株道旁樹被砍倒,幾棟建築物半毀。修理所需的費用肯定得上幾千萬日元。

    不過,以這種程度的損害告終,不如說算走運的了。

    要是那時候雪菜沒有來的話,古城恐怕就會被煉金術師的攻擊殺掉,而其體內的眷獸便會因此開始暴走,讓這土地變成一片焦土了吧。差點就變成了弦神島被消滅的危機。

    理所當然地理解這點的雪菜疲倦地慢慢嘆息。

    「我只是做了應該做的事。因為我是前輩的監視者啊。」

    「嗯,不過,謝謝你。」

    「不……」

    古城再次表示感謝之後,讓雪菜安靜下來,害羞地低下了臉。

    這時古城不小心注意到了個很嚴重的事實。他的心臟劇烈跳動起來,全身都噴出汗來了。這可謂是非同小可的糟糕狀況。

    「說、說起來,姬柊,凪沙她們呢……?」

    「沒事的。因為她們進了更衣室,所以只有快點回去的話我想她們是不會發現的。」

    「更衣……那,姬柊也……」

    「不,我只是讓店員幫量了一下尺寸而已,還沒有……」

    這麼說著,雪菜突然朝自己的胸口看去。

    她制服襯衫的扣子,全都是開著的。

    大概是察覺到古城他們的戰鬥氣息,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的緣故吧。從那全開的襯衫前襟縫隙中可以看到炫目的潔白肌膚,以及清純內衣的一部分。

    「呀……!?」

    發出不成聲的悲鳴,雪菜當場蹲下,緊緊地扯著衣襟,用怨恨的目光瞪著古城。

    「前、前輩……你什麼時候開始注意到的……!?」

    「你、你在說什麼呢……」

    古城用機械般的僵硬聲音說道。要想從這危機中解脫,那就只能是當成什麼都沒有看到,他的本能是這麼告訴他的。

    「難道說,剛剛的『謝謝』指的是……」

    「不、不是!不是謝謝你給我看到養眼的光景什麼的,不是這種意思啊——!」

    「沒關係的,我懂的。前輩就是這種下流的吸血鬼啊。」

    「沒懂!你根本就沒搞懂啊——!」

    古城拚命地為自己的清白辯解著,但是雪菜鼓著臉,根本沒有看他一眼。她只是感到古城再自己身後慌張不已,在嘴裡小小地唸著。

    「就是因為這樣才不擔心要是不看著你會怎麼樣啊……真是的……」

    5

    第二天早上——

    比平時更早上學的古城,一到學校就直接走向了教師辦公樓。確切地說,目的地是最上層,南宮那月的辦公室。

    順便一提,雪菜沒有在一起,這是自昨天的眼睛保養事件後,她根本就不聽古城解釋的緣故。不過這對古城來說正好。畢竟雪菜從明天開始就休息。古城想讓她儘可能不多操心地參加學校的活動。

    「抱歉,那月醬。有點事想問你一下——」

    打開厚重的木門,古城進入了那月的房間。然後,在接下來的瞬間、

    糟糕——古城條件反射般停下步伐,護住了頭部。彩海學園英語教師南宮那月,二十六歲,有著幼女般嬌小身姿——不,應該說正因如此,她特別討厭自己被學生看扁。稱之為那月醬更是她所無法容忍的。對於那種嘴上無禮的學生,她甚至橫暴到不惜進行體罰。

    不過彷彿嘲笑警戒著的古城一樣,不知為何今天怎麼等也沒等到那月的攻擊飛過來。

    相對地,從房間深處傳出了沒有感情的冷靜聲音。

    「早上好,第四真祖。」

    「……阿斯塔魯特?」

    在被天鵝絨窗簾擋住的窗邊,站著個女僕裝的纖細女性。那是擁有透徹的潔白肌膚以及淺藍色大眼睛,完全左右對稱的工整容貌,作為生物的感覺淡薄,給人以藝術品般印象的少女。人工生命體——阿斯塔魯特。

    她過去曾被羅塔林基亞的殲教師作為兵器所製造出來,但現在被那月所庇護,作為彩海學園的事務員而工作。至於為何身為事務員卻穿著女僕裝,那單純是因為其主人的那月的興趣是這個罷了。

    「就你一個人嗎?那月醬呢?」

    來迴環視著房間內部,古城問道。

    這是鋪著厚絨毯的辦公室。然而在那月愛用的古董椅子上卻沒有她的影子。

    「南宮教官不在。之前因為警察局的委託而出去了。」

    「警察局……?」

    阿斯塔魯特的回答讓古城感到了不祥的預感。

    南宮那月的另外一個身份是國家攻魔官。

    在「魔族特區」內的教育機構,為了保護學生,依照義務必須配置一定比例具有攻魔師資格的職員,而那月就是其中之一。而且她又是個有著「空隙的魔女」的異名,擔任特區警備隊的實戰指導教官的在弦神市內也是頂尖的實力者。這樣的那月,在這種時候被警察局叫出去,這讓人有點在意。恐怕跟昨天露天咖啡的騷動脫不了干係。

    「你有什麼煩惱的事嗎,第四真祖?」

    看到古城臉色發青,阿斯塔魯特問道。

    沒,古城曖昧地搖頭。

    「說是煩惱,不如說是稍微有點事情想找人商量一下,私人的內容。」

    「瞭解。不介意的話可以跟我商量。」

    「啊啊……也是。那,姑且有件事想問你——」

    「回答如下——『本週你的戀愛運勢很好。趁著囉嗦的監視者不在,趕緊把同班外表花哨的女生帶回家推倒了吧』。」

    「誰跟你說是戀愛煩惱了啊!?」

    古城對開始一臉認真地提出奇怪建議的人工生命體全力怒吼道。

    而阿斯塔魯特用不帶感情的眼睛看著古城。

    「給青春期的男生提的建議,不應該是這樣的嗎?」

    「呃,確實,也許抱有這樣煩惱的傢伙也很多——話說,那具體而且幾乎就是教唆犯罪的危險占卜是怎麼回事啊!?」

    「據南宮教官所說,要找別人商量的人大多數已經在自己心中找到答案了。所以諫言者的任務只是給本人想要做的事情上助一臂之力而已。」

    「光是聽這句話的話,讓人覺得那月醬說的話很正常啊……話說,你究竟是憑什麼認為我想要推倒淺蔥的啊!?」

    「還是其他的女孩比較好,你是這個意思嗎?」

    「你搞錯的不是那裡!」

    呼呼地喘著粗氣,古城抱住了頭。阿斯塔魯特不是在諷刺或是開玩笑,她本人說到底是很認真的,這點讓人很難搞。

    「不管怎樣,請喝茶。」

    阿斯塔魯特從放在房間深處的茶櫃裡,取出了茶杯。然後她將還冒著熱氣的紅茶從茶壺中倒出,清韻的香氣開始緩緩飄散。

    「真好喝啊……」

    把茶杯送到嘴邊,古城驚訝了。不愧是被對於紅茶極端挑剔的那月委任了這項工作的人,阿斯塔魯特泡的紅茶美味得驚人。雖然古城也不懂專業的什麼,但是這與他之前所喝過的紅茶几乎就是不同次元的東西。就算看到了感動中的古城,阿斯塔魯特的表情也沒有變化。

    但是她那水藍色的眼睛,給人的感覺,好像比平時稍微帶著點光彩。

    「吶,阿斯塔魯特……人工生命體,是由煉金術創造出來的吧。」

    在喝紅茶冷靜下來之後,古城終於把本來的要事說了出來。

    阿斯塔魯特仍是無表情地點點頭。

    「肯定。現代的人工生命體雖然受到了生物工學和醫學的強烈影響,但是基礎理論仍然還是在煉金術的拓展上。」

    「那麼,你知道嗎?煉金術師的目的是什麼?」

    抬頭看著人工生命體少女,古城問道。

    由煉金術造就的阿斯塔魯特,在誕生前就被灌予了關於煉金術的基本知識。從那裡能夠找出線索的可能性很高。關於那個紅白帽子的煉金術師的線索。

    「雖然他們統稱為煉金術師,但是其中也有很多不同級別的術者。然而總的來說,煉金術的最終目的是超越人類的極限,接近『神』的領域。」

    像是在搜尋古老的記憶一般眯起了眼睛,阿斯塔魯特淡淡地回答道。

    「神?不是把鐵還有鉛什麼的變成黃金嗎?」

    「黃金的變化,是煉金術師在接近『神』的過程中產出的副產物。因為將一切不完全的存在變成完全,便是煉金術的原理啊。」

    「這樣啊……既然能將人類變成神,那麼把鉛變成黃金之類也很輕鬆,就是這麼一回事麼。」

    古城回憶起那紅白的煉金術師把樹木在一瞬間變成了鋼鐵的畫面。用煉金術師的邏輯來說,比起遲早會因壽命完結而枯萎的樹木,近乎不滅的鋼鐵,更接近於完全的存在吧。

    「不過,說是要成為神什麼的,具體要怎麼樣才可以……?」

    「『神』這個詞語的定義太過於曖昧,因此無法回答。不過,要說保有肉體而獲得近於永久生命的話,過去是有過成功例子的。」

    阿斯塔魯特那過於的回答,讓古城驚訝了。

    「成功例?」

    「一個是你,曉古城。身為人類誕生,卻得到了吸血鬼力量的第四位真祖。但是那是與所謂的『神』完全相反的存在——」

    「那不是華麗的失敗了嗎……」

    失望地垂下肩膀,古城滿是怨恨地說著。雖說吸血鬼確實是不老不死,但是,其力量的來源,是與神的祝福正相反的「負」的生命力。既不會死後被召喚至天國,也不會轉生,更不能成佛。跟惡性的病症相似,僅僅是不斷活著的怪物——即使活了幾萬年,吸血鬼也不可能進化成神。這除了不完全的失敗品外別無他物了。

    「那,另外一個呢?」

    「是『賢者的靈血』。」

    「那是,什麼?」

    古城一臉認真地問道,那是沒聽過的詞語。

    阿斯塔魯特慢慢地搖頭。

    「具體不明。但是,據說妮娜‧阿迪拉德憑藉自己創製的『賢者的靈血』,獲得了不滅的肉體和無盡的魔力。」

    「阿迪拉德……!?」

    古城小小地吞了口氣。昨天煉金術師的話在腦中再次迴響。

    阿迪拉德的修道院——他確實是這麼說的。還說過五年前那裡發生過一場事故。

    「那是古代的大煉金術師,傳說中的人物。要是還活著的話應該超過兩百七十歲了。」

    說完這,阿斯塔魯特沉默了。她被灌輸的知識,到此應該就是全部了吧。

    但是已經找到線索了,古城所尋求的線索。開始上課的鈴聲響起。但是古城沉默著沒有動彈。腦子一片混亂,需要點時間來整理情報。

    「茶,請用。」

    阿斯塔魯特往古城的杯裡注入了新茶。跟古城面對面坐著的人工生命體少女果然是有些——雖然僅僅是一點,比平時更加愉快了。

    6

    「阿迪拉德修道院……?」

    將剛煮好的意粉塞滿嘴的淺蔥,微微歪了一下頭問了回來。

    這裡是午休時間的學生食堂。在這被空腹的學生塞得滿滿的喧囂之中,古城和她在狹窄的桌子邊並肩而坐著。

    「啊……這麼說起來,好像是有這個名字呢。是展覽公園背後的那間幽靈屋子對吧?」

    「為什麼要給修道院起個煉金術師的名字?」

    古城低著聲音問。果然葉瀨夏音以前生活過的修道院被冠以了什麼古代大煉金術師的名字。煉金術師和修道院。感覺這組合讓人有種莫名的違和感。可是淺蔥並沒有特別表現出什麼疑惑的樣子。

    「不是那個煉金術師設立的嗎?不然就是當了那修道院的院長什麼的。」

    「不,那啥,煉金術師建修道院什麼的,不覺得奇怪嗎?」

    「也沒什麼啊。煉金術受到了異教魔術的強烈影響,而且也有很多伴隨禁咒的危險術式。為了不被鎮壓,給國王或者教會大額捐贈的傢伙也很多啊。」

    中學的世界史有教吧,被用受不了的表情說著的古城沉默了。

    被她這麼一提,隱約記得好像這種事情在哪聽過。在「魔族特區」內的教育課程裡,這好像還是包含在義務教育之內的基礎知識。

    「搞來搞去,這世界還是得靠錢啊……」

    「是呢。事實上,為錢發愁的王侯貴族還有教會的相關者,好像也有很多自己投身專注研究煉金術的。常有的事啦。」

    這麼說著,淺蔥把手伸向了第二枚裝滿了意粉的盤子。跟表面上看去的纖細相反,她的胃口其實很大。兩人份的面條對淺蔥來說還算是有所保留的了。在旁邊看著的古城都已經看得快撐了。

    「以前,發生過很大的事故吧?事故的原因是什麼?」

    「嗯,這再怎麼說也記不得了呢。畢竟那是小學時代的事情了……而且還被人說了太危險別靠近什麼的。」

    「也是啊……都五年前的事情了……」

    古城失望地耷拉下肩。說到五年前的話古城也是小學生,而且還沒來弦神島。知道當時事情的同級生也不多。本來對於完全在「魔族特區」土生土長的淺蔥稍微抱有點期待,但是好像也沒那麼簡單就能搞定的樣子。

    「咦?」邊吃飯邊單手擺弄手機的淺蔥,瞪著畫面發出了不高興的聲音。好像是打算調查事故的記錄,結果沒怎麼順利的樣子

    「怎麼了?」

    「搜索了也沒結果……數據被消除了?」

    「因為是很早以前的事了,所以沒有留下記錄吧?」

    「那可是人工島管理公社的文檔服務器啊。就連島內便利店那天特價肉包的數量都好好記錄著的欸。」

    淺蔥頂嘴般說著。從她的話裡感到了一點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古城的臉板了起來。

    「這也有點不討厭啊,感覺好像被人監視著一樣。」

    「事到如今你還說什麼啊。這就是所謂的情報社會吧。」

    淺蔥白了他一眼。

    「那為什麼只有關於那個事故的記錄被消除了?」

    「應該是什麼人故意消除了吧。雖說到人工島管理公社找找鏈接記錄的話,說不定能夠知道什麼……不過關於這個好像還是不用隨便介入為好,感覺有點危險。」

    「你指人工島管理公社本身說不定就是黑幕嗎……?」

    「說不定是更加危險的傢伙們呢。」

    說著,淺蔥把手機的電源關閉了。

    只有一部分關係親密的人知道,淺蔥是黑客,而且還是人工島管理公社的保安部不惜以破格的高價僱傭的天才技師。既然這樣的淺蔥都說危險的話,應該真的是危險的狀況吧。

    昨天的紅白煉金術師也好,管理公社的數據被篡改也好,看樣子阿迪拉德修道院事故的背後,似乎隱藏著超乎預料的巨大秘密。

    「話說,你該不會是想知道幾年前的事故才把我叫出來的吧?就沒有別的想問的事情了嗎?比、比如說明天的安排什麼的——」

    「抱歉,淺蔥。臨時有事,我稍微出去一下。」

    「……哈?」

    淺蔥啞口無言地看著拿著托盤站起身來的古城。

    「下午的課我要翹了,所以幫我編個好藉口吧。」

    「等等,古城!給我等下啊喂!」

    以怒濤之勢扒光盤子裡面剩下的意粉,淺蔥粗暴地站起來。在古城抵達大門前的鞋櫃之前,她以職業短跑選手般的大步跑法追了上來。

    「你怎麼追過來了!?」

    「你才是,跑出學校想到哪去啊?」

    被對方以滿臉鬼氣詰問,古城難以開口似地撇開目光。

    「只是到修道院的舊址看看而已。有些事比較在意,去確認一下。」

    快速地說完,古城飛快地跑出了校舍。可是淺蔥換上了皮鞋追了上來。

    「什麼嘛?你說的那在意事情是?」

    「呃……那啥,貓……」

    「哈?貓……?」

    古城那讓人完全不得要領的回答,好像讓淺蔥的心情變得更糟了。一旦她像這樣生起氣來,那麼說服她是不可能的。想必在看到古城的目標是什麼之前,她會死也緊咬在屁股後頭才對。

    嘛,這樣也罷,古城這麼想著。

    古城去修道院的目的有兩個。一個是確認事故的現場。雖然距離事故已經過了五年,但是說不定還留下了什麼線索。然後另外一個目的是貓。在那修道院的舊址上,葉瀨夏音曾照顧過撿來的小貓們。那時候的貓在古城和凪沙的幫助下,大家都平安地找到了收養者。

    不過,距離那時候已經過了幾週。從夏音的性格來看,沒有保證她不會又撿到新的貓。這就是麻煩的發展。畢竟有那煉金術師在。要是知道夏音再次出現在修道院的舊址的話,那紅白煉金術師肯定會興高采烈地前來襲擊她吧。那是必須得阻止的——話雖如此,現在的古城能做的也只有確認是否有貓在,如果有的話,就把貓從這帶走這麼件事而已。不管怎樣,大概是不會有太大危險的吧。就算淺蔥跟著應該也沒有什麼問題。

    想著這樣的事,古城來到了視野開闊的山丘上。

    「——好痛!?」

    突然從旁邊襲來的攻擊將古城的身體打飛。慢上一瞬間,「咚」的鈍重振動直接迴蕩在了頭蓋骨之內。那是完全沒有讓人感覺到攻擊氣息的,看不見的衝擊。這傷害彷彿是什麼人飛過空間用鈍器毆打了一般。

    「古、古城!?」

    看到古城突然倒下,淺蔥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她沒有發現那迷之攻擊。在她看來就是本來普通地走在路上的古城,突然在草叢裡面摔了一下吧。

    別過來,剛想這樣趕開淺蔥的古城,因為發現了視野一角映入的人影而凍結了表情。

    「淺蔥——!」

    「誒!?誒誒!?」

    被古城突然強硬地拉過手,淺蔥的失去了平衡。古城抱住了差點仰面倒下她,然後順勢堵住了她的嘴。

    「別吵,安靜!」

    古城在不住掙扎的淺蔥耳邊粗暴地低語道。

    「不、不要……在這種地方……」

    跟嘴上說的相反,淺蔥的抵抗十分微弱,她眼睛微微濕潤,用可憐的表情看著古城。可是古城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態度。困惑地瞪著毫無反應的古城,淺蔥低聲開口。

    「……古城?」

    「那些傢伙,是什麼人啊?」

    「誒?」

    順著古城的視線,淺蔥緩緩腦袋看向了四周。

    這裡是距離彩海學園步行不用十分鐘的,被綠樹環繞的小公園。其深處可見一幢灰色的小小建築,那就是古城他們目的地的修道院。在那修道院周圍,有用全身裝甲和槍械全身武裝的男子們。警戒著周圍的他們那種姿態,顯然是受過訓練的戰鬥員。

    「——是特區警備隊的據點防衛部隊呢。」

    在困惑的古城他們身後,傳來個靜靜的聲音。口齒不清卻莫名地讓人感覺到有種領導氣質,以及神秘的威壓感。

    轉過身來,映入古城眼簾的,是一個撐著滿是花邊的陽傘,身著豪華禮服的女性。

    「那、那月醬!?」

    不由自主脫口而出的古城額頭,被南宮那月用扇子的角捅了一下。

    雖然看上去不像是多麼有力的攻擊,但是古城,嗚哦,歪著頭痛苦地倒了下去。

    「翹課到這種地方推倒同班同學什麼的,膽色不小嘛,曉古城。本來還以為你更加膽小,不過現在稍微有所改觀了哦,在不好的意義上。」

    那月用諷刺的口氣說。

    看樣子,最初襲擊古城的,就是她的攻擊。要是沒有那下攻擊,古城他們就被監視著修道院的警備員們發現,這會應該在被麻煩地進行調查吧。

    姑且應該算是被她救了。雖說如此不過這也無法改變這是翹課被班主任抓現行的事實——

    「藍羽,你也稍微選個好點的對象。就因為這樣像你這樣看上去像妓的萬年處女是……」

    「嗚嗚,別管我……而且人家也不是妓女……」

    淺蔥弱弱地反駁。雖然被說得很過分,但好像還不能完全否定的樣子。

    「先不說這個,那月醬,發生了什麼事?特區警備隊為什麼會在這裡啊?」

    暫且把失落的淺蔥放在一邊,古城問道。

    那月嫌麻煩地從鼻腔裡哼了一聲。

    「要是你亂調查的話也會很麻煩,所以我姑且還是告訴你好了。別亂說出去。特別是別對初中部的傢伙們說。」

    這麼說著,她再次一揮扇子。啪,發出了什麼東西被壓碎的聲音,那月的腳邊掉了個小動物。仔細一看,那是紙折的松鼠。紙面上描繪了複雜的咒文和魔法陣。那眼熟的認真筆跡是雪菜的。看來從跑出學校那會開始,古城他們就一直被雪菜的式神監視著。將它打下來,就是說之後的話不想被雪菜聽到。

    「還記得葉瀨賢生吧。」

    那月唐突的提問讓古城想起了那陰沉魔導技師的臉。

    「是初中部的葉瀨的父親吧。聽說他通過司法交易得到減刑?」

    「沒錯。他曾作為『假面附帶者』事件的嫌疑人,在管理公社的設施裡接受著保護觀察處分。」

    「那個大叔怎麼了?」

    感覺到一絲不吉,古城低語。為什麼這裡會提到夏音父親的名字呢——?

    「前天,葉瀨賢生被什麼人襲擊了。雖然保住了一命,但是受了重傷。」

    「被襲……!?」

    古城驚訝地站了起來。葉瀨賢生被襲,然後第二天他的女兒就被人盯上。兩件事之間實在無法讓人認為沒有關係。

    「……犯人是紅白帽子的煉金術師嗎?」

    「你知道天塚汞?」

    那月意外地挑了挑眉毛。古城輕輕搖頭。

    「名字不知道。但是,我昨天碰到他了。他好像盯上了葉瀨。」

    「這樣啊……明白了。我會給葉瀨夏音派護衛的,不過別告訴她們賢生被襲的事。就讓她們按預定去投宿研修。也許這樣比較安全。」

    「讓她們到弦神島外避難嗎……」

    原來如此,古城理解了。弦神島是距離本土三百公里以上的絕海孤島,而且機場和海港都有嚴格的安檢。讓夏音逃到島外的話,罪犯要追蹤她幾乎是不可能的。這計畫確實不賴。

    「不管怎樣葉瀨夏音都沒辦法跟服刑中的父親見面。就算告訴她,他受傷了,也只能讓她多操心而已。比起這,還是將她本人的安全作為優先考慮吧。」

    「這樣的話我就不跟葉瀨她們說了……但是,如果等她們投宿研修完了回來,還沒有抓住煩犯人的話,結果還是一樣吧?」

    「那又怎麼樣?」

    那月有些愉快地嘴角上揚看著古城。

    「有什麼我能做的嗎?我應該怎麼做才好?」

    古城少有地用氣勢滿滿的表情回答了那月。而那月壞心眼地笑了起來。啊,白痴,說什麼多嘴的話——淺蔥抱著頭,但已經遲了。

    「這樣啊,你肯幫忙啊。剛好我正想讓你們務必參加補習呢,份量整整是翹掉課程的三倍哦。」

    「你指這邊啊——!?」

    古城浮現出丟臉的表情,跪倒在了地上。用手肘捅了一下古城的側腹,淺蔥仰天嘆息。左耳上戴著的小小耳環,映出天空的顏色發出了柔和的光輝。

    7

    那天放學後——正確地說是結束了補習而離校後,下級生的少女在校門前等著古城。西沉的太陽照亮了背著吉他盒的她的側臉。

    雖然那工整得過於完美的她的美貌依舊不變,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那種生人勿近的感覺比平常更為強烈。果然應該是心情有些不好吧。該怎麼辦呢,古城踟躕了。乾脆就當沒看到,從旁邊走過去算了,正當他半是認真地這麼考慮的時候,她走了過來,輕易地將古城的退路堵住了。

    「今天太晚了呢,前輩。」

    雪菜用那種不帶感情的恬靜聲音說。飄蕩而來的點點冷氣,讓古城小小地膽怯了一把。

    「啊、嗯,畢竟最後還是被那月醬帶回學校接受補習了——」

    「補習,麼……跟藍羽前輩孤男寡女,是嗎?」

    「要說是不是孤男寡女,確實是那樣沒錯啦……」

    發現雪菜鬧彆扭一樣吊起了眉頭,古城慌忙改口。

    「不、呃,那傢伙早就把自己的課題搞完,立馬一個人不知跑哪去了。所以實質上只有我一個人吧,嗯。」

    這樣啊,雪菜靜靜地嘆息道。「話說回來,為什麼突然想要翹課去修道院呢?」

    「都說了,很在意貓的事啦。我想說要是葉瀨那傢伙,偷偷撿貓回來養的話實在太危險了。說不定還會碰到天塚——昨天那煉金術師那樣的人呢。」

    「如果真的和他遭遇了你是打算怎麼辦的?」

    「這個……」

    雪菜那沒有預想過的提問,讓古城無言了。

    雪菜的心情為什麼會如此不好,他這會好像總算是明白其理由了。擁有物質重組能力的天塚汞,作為對手來說實在是太危險了。畢竟他只要一碰就能將對手變成金屬。要是被埋伏攻己不備的話,就算是古城也頂不過一回合吧。

    可是古城卻不注意讓淺蔥靠近了那種危險的男人可能存在的地方。讓不是攻魔師的普通人——

    「抱歉,姬柊,是我太天真了。」

    感到了強烈的自我厭惡,古城失落地垂下了腦袋。雪菜用那種彷彿教訓著幼兒園裡壞小孩的保姆般的表情看著古城,

    「是的,請好好反省。」

    「啊啊,嗯。」

    「如果真的被襲擊的話,藍羽前輩是最危險的哦。」

    「也是呢,對不起。」

    「擅自翹課逃學也不行。」

    「嘛,這也對啦。」

    「還有,前輩最近對藍羽前輩總是色眯眯的。吃飯的時候也是兩個人一直粘在一起,臉靠臉地講悄悄話——」

    「誒!?」

    古城弱弱地抗議起不知不覺中開始脫線的雪菜的說教。

    「呃,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吧。食堂人超多,那張桌子又小。」

    「請、你、反、省、一、下。」

    「那個……對不起。」

    雖然一點也不能釋懷,但是被雪菜的伶俐氣場一逼,古城還是低下了頭。不知怎的,被這認真的後輩教訓,他就是沒轍。

    「真是的,請不要讓我太擔心了。總之兩人都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雪菜這麼說著輕輕地聳了聳肩。古城不斷退讓的成效總算是出來了,她的心情好像有些緩和了。

    「投宿研修期間,我會跟著葉瀨同學的。所以前輩請不要沒事找事,老實待著。」

    「也……也是呢。拜託了。」

    古城抽著臉,僵硬地點頭。葉瀨賢生被襲這件事,他還打算繼續對雪菜保密。跟夏音一樣,雪菜在接下來的四天時間裡將會離開弦神島進行研修。給她傳達些多餘的情報,也只能讓她感到不安吧。反正只要在她們回來前,把天塚汞逮到就完事了。

    「當然也不許去吸其他女孩的血哦。」

    在古城的態度中感到些不正常,雪菜警戒著打了個預防針。

    「我知道。放心吧,跟你約好了。要賭什麼也行。」

    古城爽快地答應。事實上,他也沒有預定要吸誰的血,所以要怎麼擔保都沒問題。

    「反正難得休息一回,姬柊也別老是在意別人的事,開心地去玩吧。還有,順便幫我看好凪沙那傢伙,別讓她玩得太瘋了。」

    古城這麼認真地說了後,雪菜總算是解除了警惕,看著真的在為妹妹擔心的古城,呵呵地漏出了笑聲。

    「我知道了。那麼,前輩,在那之前我有個請求。」

    「請求?」

    「有個地方想請你跟我來一下。」

    雪菜意外的請求讓古城有些迷惑。她很少會拜託古城什麼事。

    「可能會稍微佔用點時間……大概兩三小時左右。」

    「我倒無所謂,不過要去哪?」

    「在下個站下車,我想也不用走多久。」

    「啊、嗯。」

    在雪菜的帶領下,古城在並不怎麼熟悉的車站下了輕軌。在車站前的地圖那確認了下路線,雪菜走進了雜亂的街區。那是行人不多,滿是寧靜緊張感的坡道。走在雪菜身邊,古城的表情變得僵硬了。古城他們所走進的道路兩旁,並排著好幾間旅館。不是那種面向旅行者的旅店,而是那種為了讓男女相互加深感情而進入的旅館。

    「姬柊,那個啊,這條路……」

    「對不起,前輩,我有些緊張。其實我也是第一次。」

    雪菜垂著眼睛用僵硬的聲音說。為什麼突然要到這種地方來,古城有些狼狽,再怎麼說這樣的發展也太快了。難道說跟之前,不許吸其他女孩的血,的這個發言有關嗎?

    引發吸血衝動的契機是性慾。也就是說,讓慾望朝原本的方向發散的話,吸血衝動就不會被引發。雪菜是不是正因如此才突然把古城帶到這種地方來的呢。為了用自己的身體幫助古城釋放慾望。

    「姬柊,難道這是獅子王機關的命令嗎?把我帶到這裡來——」

    「是的。前幾天送來的命令裡面,有詳細的指示。」

    雪菜用一如既往的認真語氣回答。果然是這麼回事啊,古城咬住了嘴唇

    「那個,我覺得沒必要勉強。這種事,不應該這麼突然,而是應該慢慢按照步驟慢慢來的。嗯。你應該更加珍惜自己。」

    「哈……雖說確實是有些突然了,但是在我離開弦神島前必須得解決掉。」

    「解、解決……」

    雪菜那種讓人意外的毅然決然的態度令古城無法隱藏自己的困惑。也許她也不是那麼討厭吧。就這樣順勢而為也許也不錯。其實古城也不討厭雪菜,或者應該說覺得她很有魅力。但是獅子王機關連這種事都要下命令讓他很不爽。最重要的是雪菜性格上的問題。本來就是被國家承認的跟蹤狂纏著了,在此之上還要造成既成事實,根本就不知道之後還要被怎樣嚴格地監視私生活。

    果然在這裡還是要果斷拒絕,在古城下定決心的瞬間——

    「前輩……對不起,能請你稍微閉一下眼睛嗎?」

    這情況簡直就像被對方先操了後路一般。雪菜握住了古城的手。僅僅如此古城的腦海就一片空白了。雪菜的手比想像中的還要小,而且柔軟舒適。又不是被很強地握住,可不知怎的就是沒辦法甩開。鼻子裡面突然有種鐵鏽味擴散開。這樣下去說不定我就不行了——

    古城這樣絕望的瞬間,身上彷彿被靜電打到一樣,一種不快的感覺襲來。

    「可以睜開眼睛了。我們到了。」

    這麼說著雪菜輕易地鬆開了古城的手。

    古城半是呆然地抬頭看著眼前的建築物。那是在這旅館一條街中彷彿完全受人忽視的,紅瓦砌成的小小建築。窗戶上裝著年代久遠的彩繪玻璃,門扉上掛著褪了色的古舊招牌。看來雪菜真正的目的地應該是這裡。

    「這裡張開了驅人結界。要是真祖級別的魔族硬闖的話,結界可能會被打破,所以我就進行誘導了。」

    雪菜對還有點混亂的古城說出了握住手的理由。古城極端脫力地當場蹲下。覺得擅自在那妄想的自己丟臉得要死。

    「這裡是什麼地方啊?是古董店,對吧?」

    看著店舖的招牌,古城問道。從店裡的裝潢來看,應該是流通舊家具的古董店之類的。

    在這「魔族特區」裡到底有多大的市場古城是不知道,不過這應該是南宮那月之類的人喜歡的店吧。可是雪菜聽了古城的話後,帶著緊張的表情慢慢搖頭。然後她從身後的吉他盒中取出了銀色長槍,露出了有些懷舊的微笑。

    「——這裡就是獅子王機關。」

作者: yykkold55tw    時間: 2013-8-22 05:43 PM

本帖最後由 yykkold55tw 於 2013-8-22 10:55 PM 編輯

第二章 過早的葬送

飄蕩在煤氣爐上的,是散發著不祥氣味的黑煙。

    在油量過多而幾近溢出的平底鍋上,失去原形的神秘塊狀物體開始碎落。

    「藍羽、平底鍋!烤焦了!烤焦了!」

    「哎!?啊!?」

    在同班同學棚原夕步的大叫下,淺蔥慌忙跑到了煤氣爐跟前。在握著長筷苦戰的淺蔥面前,不久前還是食物的物體氣勢十足地裂開,從中噴出了火焰。

    「哇——!?好燙!」

    冷眼望著躲閃的淺蔥,夕步默默地關掉了煤氣。順便蓋上濕抹布,滅了平底鍋裡的火。然後從冰箱裡取出冷凍盤,遞給淺蔥。

    「冰塊,拿去。快點去敷在傷口上」

    「嗚嗚……對不起,棚原。謝啦」

    撲通地坐倒在地板上,圍裙裝扮的淺蔥耷拉著肩膀。

    夕步是家庭科社團的社員,而且才一年級就擔任了副部長。知道這些的淺蔥,正在向她求教料理的做法。明明選擇了美觀又簡單、沒經驗的人也不會失敗的菜譜,然而為何會變成這樣呢,淺蔥不禁陷入了混亂。

    「真是的……突然說什麼叫我教你做飯,還以為是什麼事……原來如此呢。你也是出乎意外的笨拙嘛」

    「我不熟練啊,沒辦法嘛……」

    對於苦笑中莫名的帶著溫柔的夕步,淺蔥賭氣似地望著她說。

    「什麼嘛,這個菜譜。完全做不成樣本的樣子嘛!而且湯匙也好滿滿一勺也好單位太籠統啦。給我用克寫啊!」

    「不,雖然料理的事情也是這樣,不過運用策略什麼的總覺得你這種討人喜歡的方式太笨拙了呢……你啊,素材明明很不錯的……」

    「你……你說的是啥啊?」

    無意識地使目光來迴游移著,淺蔥裝傻道。想學料理的真正理由,淺蔥並沒有告訴夕步。趁古城的妹妹去旅行的機會,擅自闖進古城家親手做料理給他吃——那麼個秘密的野心沒有人察覺才對。

    「沒什麼。我只是在說曉真幸福呢」

    但是似乎從一開始,夕步就全都看穿了。她一邊熟練地收拾著散亂的烹飪用具,一邊把裝有面包片的袋子放在淺蔥面前,

    「暫且放棄需要下功夫的手制料理,換成做三明治怎麼樣?切面包、挾雞蛋之類的事情藍羽也能做到吧。要是再這樣受傷的話,對兼職也會有所影響吧?」

    「嗚嗚……就聽你的吧。謝啦,棚原」

    低頭看著傷痕纍纍的雙手,淺蔥弱弱地點頭道。

    由於缺乏經驗的烹調工作,使得她的手指上貼滿了創可貼。的確,如果再受點傷,對鍵盤打字也會造成障礙。

    說著不用客氣,夕步的視線突然停留在了淺蔥的耳邊。

    「話說回來,剛才就覺得奇怪呢。藍羽,你的耳環呢?」

    「耳環?」

    觸摸從三角巾下探出的自己的耳垂,淺蔥猛然愣住停下了動作。耳環的感觸少了一邊。戴著的只有左邊的耳環。

    「啊、啊咧?」

    「忘戴了?但是記得今天沒有體育課呢……是掉在什麼地方了?」

    夕步以不以為然的語調詢問,而淺蔥聽著臉色蒼白起來。淺蔥丟耳環是常有的事情。而且並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但是,只有那隻耳環是特別的。

    「啊……可能是在公園……被古城推倒的時候……」

    「推倒了?被曉?」

    「哎!?不不!只是從物理意義上被撞倒了而已……!」

    淺蔥用變尖的嗓音否定道。

    但是夕步看著臉紅的淺蔥,擅自領會了似地拍起手來。

    「沒想到,你們意外地對正事並不含糊呢……不錯嘛。恭喜哦」

    「所以說不是啦!」

    2

    「獅子王機關的辦事處……?」

    呆立在古玩店前,古城再次問道。

    這是在弦神島中算是罕見的磚造古大樓。但是,儘管說它是與獅子王機關有關聯的設施,也感覺不到那種氛圍。怎麼看都只是落伍的雜貨店。

    但是雪菜卻毫不猶豫地點點頭,以示沒有弄錯,

    「是的。這裡是負責職員之間的聯絡和補給的事務所」

    「……事務所嗎。作為國家機關,有這種地方也是理所當然麼。但是,為什麼掛著古玩店的招牌?」

    「為了偽裝。雖說是政府組織的一部分,但畢竟是特務機關啊」

    她的說明很有說服力。的確,總不能堂堂正正地到處宣傳這裡是『從事對魔導恐怖襲擊的謀略工作』的地方。而且,有了古玩店的名義,即使帶槍帶劍的人出入也不會讓周圍的人感到奇怪吧。

    「用來隱藏身份的表面工作是嗎」

    「是的。還有就是為了賺取事務所的維持費,會對查抄的道具進行買賣——」

    「還正常營業啊!?話說你們查抄的道具,不會有什麼詛咒或者帶有怨念什麼的吧……?」

    「……沒關係哦。會事先進行除靈的」

    「喂——!?」

    「開玩笑的」

    雪菜用一臉認真的表情說完,很開心地小聲竊笑起來。默默歪嘴的古城。這個低年級生的玩笑還是跟往常一樣讓人琢磨不透。

    不過,作為古玩店營業似乎倒是真的。雖然看起來並不像是招待普通客人——

    「莫非,沒有預算嗎,你們的組織」

    「嗚……那是,我也不是很清楚……」

    沒把握似地視線下垂,雪菜向古玩店的門把伸出手去。打開咯吱作響的木製店門,古建築特有的帶灰空氣撲面而來。

    隨著莊重的門鈴聲,傳來一陣有著店員語氣的女性的清脆聲音。

    「歡迎光臨。請問今天有何貴幹?」

    「……唉!?」

    有點像古風咖啡廳的店內,站著一位年輕的女性店員。

    那是一位有著高挑身材的漂亮女孩。馬尾長發,與滲透陽光一般的明亮髮色與之十分相襯。能讓人聯想到櫻花盛開的她的優美姿容,對古城來說非常熟悉。

    「煌阪?」

    這個店員跟擁有舞威姬頭銜的獅子王機關的攻魔師——煌阪紗矢華,長得十分相似。就像鏡面上倒映出來一般相像。

    「不對,不是她呢……這是誰啊?」

    不過像的只有外觀而已。纏繞在她身上的氛圍,跟古城所認識的紗矢華的截然不同。那個紗矢華,是不可能注視著古城浮現出柔和的營業微笑的。

    「這是師傅的式神。我想大概是模仿紗矢華姐的樣子做出來的」

    雪菜回應古城的疑問。說話的雪菜本人,似乎也對那個店員的樣子感到困惑。

    「式神?騙人的吧。怎麼看都是煌阪本人欸……?」

    古城目瞪口呆地望著紗矢華的模型。至今為止見過幾次的雪菜她們的式神,充其量最好的也只有紙制工藝品程度的精度。

    但是眼前的模擬紗矢華卻有著很明顯等級差距。即使在跟前觀察也跟人類沒有區別。心臟的跳動和體溫,而且彷彿連頭髮的香味都要飄來一般。

    「不過,一眼就看出她不是紗矢華姐了呢」

    雪菜用不可思議的口吻問道。

    從她那淡淡的語氣裡,不由自主地感覺到責備的氣息,這也許是古城懷有的內疚情緒所致的吧。畢竟,說來說去古城還是背著雪菜,吸了兩次紗矢華的血。

    「這個嘛,我認識的煌阪,怎麼說好呢,應該說是傻傻的……」

    古城好像要掩飾內心的歉疚一樣,找藉口道。露出溫和微笑的紗矢華確實是個美女,但是他不喜歡那種毫無個性的印象。毫不掩飾感情地亂罵人的一如往常的她,反而更容易打成一片。

    「而且,如果她是真正的煌阪,被我看到穿成這種樣子,一定會暴跳如雷大鬧一場吧。拿出一股好像要挖出我眼球才能甘心似的氣勢」

    「……確實有可能呢」

    似乎想到了什麼,雪菜給予了同情的嘆息。

    假紗矢華穿著的,大概是這家店舖的制服吧。鼓起來的短裙和大開的領口。束緊的腰身,彷彿在強調胸部的洶湧澎湃一般。與其說是古玩店的店員,更像是女僕咖啡店裡的服務員的濃豔裝束。古玩店和女僕,這種搭配本身倒是意外的相稱。

    「話說,為什麼穿著這種制服啊?是為了招攬客人嗎?」

    「不……因為設有驅人的結界,就算做那種事情大概也沒什麼意義」

    說著雪菜偏起頭。隨後她突然冷冷地盯視古城,

    「比起這些,,從剛才開始就盯著胸部看了很久。眼神太下流了!」

    「什!?不是啦,只是對穿著那種制服感到不可思議而已吧!?」

    古城拚命地反駁道。雖然沒有一直凝視的打算,不過由於那身制服過分露骨地襯托胸部,所以視線會無意識間被吸引過去。

    對古城的這種無奈之舉,雪菜用不可饒恕一般的冰冷表情凝視著,

    「一副無意間瞅兩眼的樣子才叫噁心呢。那是犯罪啊」

    「我的眼神沒有下流到那種程度吧!更何況這個,別說是煌阪本人了,就連人類都不是吧」

    「就那麼喜歡胸大的女人嗎?」

    雪菜遮掩著自己的胸口,突然說道。古城劇烈地不住咳嗽。

    「我……我也沒說過那種話吧!」

    「但是,喜歡對吧?」

    「不喜歡……倒也不是……」

    古城用有氣無力的聲音回答道。唔——,雪菜心生不滿似地撅起小嘴。

    就在這時,店內傳來了新的聲音。

    「——真是吵鬧呢。什麼事啊?」

    毫無氣勢可言的灑脫語調。然而卻是猶如寶石相觸時的脆響一般,圓潤而清澈的聲音。

    聽到聲音,雪菜隨即低頭屈下單膝。

    「師傅……!」

    雪菜打招呼的地方沒有任何人。只有一隻黑貓站在樓梯之間的平台上。

    是一隻體態柔美的漂亮的黑貓。瞳色是閃耀般的金色,細小的項圈上鑲嵌著相同顏色的金綠石。

    「久疏問候,師傅。姬柊雪菜,來拜訪您了」

    雪菜向黑貓恭敬地致敬道。

    那隻貓惡作劇似地眯起眼睛,突然開口說。

    「有段時間沒見了呢,雪菜。像那樣焦躁地大聲說話,對你來說很少見呢」

    「非常抱歉。是我太不成熟了」

    「不是那個意思,這是在誇你啊」

    喉嚨發出咕咕的聲響,貓用充滿人類氛圍的動作抬起前腳。看起來像是無需多禮的意思。

    「槍在哪裡?」

    「是。在這邊」

    仿造紗矢華的店員從雪菜手中接住「雪霞狼」,搬到黑貓面前。

    利用這個間隙,古城小聲問雪菜。

    「師傅……是什麼啊,那不過是一隻貓吧?」

    「那是使魔。本尊大概還在高神森林裡」

    緊張兮兮的雪菜,在古城的耳邊呢喃道。

    「那個高神森林,是在關西吧!?真的假的……你當那離這裡有多遠啊……!?」

    古城茫然嘟囔道。從弦神島到本州,最短距離也要三百千米有餘。雪菜她們過去修行的被稱作高神森林的設施,是在比本州還要遠數百千米的地方。

    雖然聽說過對於優秀的魔法師而言,物理距離不會成為太大的問題,但是也不認為那是半生不熟的實力可以做到的技術。

    「操縱那隻貓和煌阪模型的術者,就是姬柊真正的師傅啊」

    「是的。這位就是緣堂緣大人」

    「了不起的人嗎?」

    「是的,非常的」

    面對古城沒禮貌的質問,雪菜用僵硬的表情點頭。

    能讓面對異國的王女和戰王領土的貴族也毫不膽怯的雪菜,這般注意言辭的對手。她的師傅是不同凡響的大人物呢,還是反覆無常的暴君——亦或是這兩者都是呢。無論如何,無疑是個麻煩的對手。

    但是,再怎麼了不起,終歸只是一隻貓而已啊——古城想。

    「看來,姑且算是得到「雪霞狼」的認可了呢」

    那隻貓隨便看了一眼雪菜的槍,用生硬的語氣說道。

    「雖然招式欠火候,但是素質還不差。不過,總感覺對「靈視」依賴過頭了呢。不是教過你嗎,劍巫乃『似劍而非劍,似巫而非巫』——只會預視未來順其自然的話,說明你還修行不足啊」

    「是,師傅」

    雪菜乖乖地接受了貓的難得教誨。雖然她們本人都很認真,但是從旁邊看起來,那是極具超現實主義感覺的景象。

    話雖如此,看來這位叫作緣堂緣的人物,看來確實是深不可測的實力者。僅憑殘留在武器上的傷痕和磨損情況,就把弟子的癖性和缺點看出來,並且還給予了確切的建議。

    這只黑貓的稱呼,就心懷敬意地叫作喵咪老師吧,古城暗自這麼下決心。

    「好吧。槍確實收下了。從現在這一時刻起,解除你監視第四真祖的職責。偶爾回到普通小姑娘的生活,養精蓄銳吧」

    檢查完「雪霞狼」的黑貓,向下俯視著雪菜冷漠地說道。

    但是雪菜依然默默地注視著師傅。有幾次要開口似地顫動嘴唇,不久下定決心了一般開口說。

    「——恕我冒昧,師傅。儘管只有幾天,我果然還是不放心,對前輩……不,第四真視的動向鬆懈監視。可不可以讓我繼續擔任監視的職責呢?」

    「哼哼」

    貓感到很開心似地哧哧笑了。向來都很聽話的雪菜居然會違背師傅的吩咐而提出意見,想必過去從未有過吧。

    「那邊的小男孩兒就是第四真祖麼?」

    眯起金色眼瞳,黑貓的視線轉向古城。

    「姑且算是那麼回事吧」

    露出一副「誰是小男孩兒啊」的表情,古城回答道。雖說對方是雪菜的師傅,但是並不想對一隻貓使用敬語。

    而貓也並沒有特別在意的樣子。以爽快的語調跟他說。

    「特意把你叫過來真是對不住啊。一直想找機會跟你見面談一談呢。因為想暫且跟你道聲謝呢」

    「道謝?」

    「就是為拯救阿古羅拉的事情」

    嘴角大大地向上揚起,貓笑著說道。

    在那一瞬間,古城體驗到猶如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一般的錯覺。閃過腦海的是背對紅色天空的幼小的影子。擁有宛如火焰翻捲一般的彩虹色頭髮和焰光之瞳的少女的影子。酷似惡夢的模糊記憶,正在古城的腦海深處喚起劇烈的疼痛。

    「你……認識那傢伙嗎……!?」

    劇烈地喘著粗氣,古城向貓的方向走近。古城被強烈的暈眩所侵擾,雪菜連忙過去攙扶。

    「並沒有熟悉到能夠說給你聽的程度啦。只是有點因緣而已。儘管如此那個「沉睡公主」是個可憐的孩子。所以對於你救了她這件事我還是心存感激的」

    很有趣似地望著靠在一起的古城和雪菜,貓繼續說。

    「不用著急,不久之後你也會想起來的……話又說回來,不只是阿古羅拉,居然連生性耿直的雪菜都能馴服,明明一副窩囊廢的長相挺能幹的嘛。哼哼……」

    「才、才沒有被調教呢!」

    「這只臭貓……」

    雪菜尖聲反駁,古城也不由自主地罵道。

    記憶中少女的身影,已經想不起來了。儘管渾身被令人不快的黏汗所濡濕,但是頭痛倒是稍微好了一些。

    「我想他大概也沒有三、四天放著就會做壞事的膽量,不過既然可愛的弟子這麼擔心。姑且給他把鈴鐺掛在脖子上吧。有個代理的監視者,雪菜也能稍微放心些吧。」

    說著,貓舉起右手。

    剛好身穿女僕服的式神在樓梯的下端向古城一行人的方向走來。

    「你說的鈴鐺……該不會是讓這個假煌阪,當姬柊的代理吧?」

    露骨地露出不安的表情,古城問。

    貓對此理所當然似地點點頭,

    「還是熟悉的面孔比較方便吧。難得為你著想而準備的。暫時就讓她隨行吧。如果是悄悄摸一下胸之類的程度,我還是可以跟本人保密的」

    「誰會摸啊!話說,煌阪怎麼啦!?讓她本人來做代理不就好了嗎!」

    「紗矢華在閉門思過中啦。休假期間為了私事帶出「煌華鱗」,還把貴重的咒矢全部用完了。雖然說只是形式上的處分,不過暫時會留在本部寫反省書之類的吧。」

    「……閉門思過?」

    有一段時間沒見她露面還以為怎麼了,原來是這麼回事啊,古城吃了一驚。

    同時對紗矢華產生歉意。她之所以不顧獅子王機關的規定擅自使用武器,是為了幫助捲入事件裡的古城一行人而做的。

    「你把式神做成煌阪的樣子的理由我知道了,但是那身女僕服是什麼?」

    「這還用說嗎,對閉門思過中的部下實行的懲罰遊戲啦。效果很不錯吧」

    貓用有些得意的口吻說。

    對『懲罰遊戲』一詞,雪菜膽怯似地肩膀一顫。原來如此,古城不禁明白了。正因為是這種性格的師傅,雪菜才會那麼害怕。

    「不喜歡女僕裝的話,要換其它制服嗎?說出你的嗜好吧」

    「不了,嗜好什麼的……」

    「還是說從高神森林招呼其他劍巫過來?說來今年的畢業生裡,有兩個挺標誌的吶。胸部大的和胸部小的喜歡哪一個啊,第四真祖?」

    「……欸!?」

    在這個時間地點問那種事情嗎,古城不禁顫慄。

    猛然一看,雪菜正直直地瞪視著古城的側臉。在這裡弄錯選項的話,過後大概會發生不得了的事情。但是不知道怎樣回答才算是正確答案。

    在幾近喘不過氣的沉默之中,古城擦去額頭上的汗。

    打破這陣沉默響起來的是,古城的手機鈴聲。

    發光的液晶畫面上,顯示出了「藍羽淺蔥」的名字。

    3

    煉金術師——天塚汞,正站在半毀的小修道院裡。

    硝煙的味道像槍戰的餘韻一樣,隱約殘留在禮拜堂內。

    天塚的周圍散落著無數的彈殼,而散佈那些彈殼的短機關槍被隨意遺忘在了那裡。那是特區警備隊的規定裝備。

    然而,身為槍的所有者的警備員們卻不見蹤影。只有象徵他們身型的金屬雕像,被無情地留在那裡。

    物質重組。

    身懷驚人的煉金秘技的天塚,僅憑觸碰便能讓生物變成金屬。就連處於強大的對咒術裝備的保護之下的特區警備隊員們也不例外。

    天塚僅憑一人,全滅了保護修道院的特區警備隊的據點防衛部隊。

    「…………」

    排除了礙事者的天塚,一邊把玩著愛用的手杖,一邊望著掛在修道院的牆壁上的雕刻。一幅金屬製浮雕。

    那是足有兩、三張草蓆大的作品。

    雖然從刻在上面的抽象圖案看,很難看出想表達什麼。但是有時在轉瞬間,可以看到有一位女性的模樣浮現出來。是有著異國姿容的妙齡美女。時不時好像很懷念似地眯起眼睛,天塚不厭其煩地望著那幅浮雕。

    打破那份寧靜時間,傳來的是男人們粗魯的腳步聲。

    西裝打扮的三個男人,粗暴地闖進了建築物之中。

    「你好,專務專務董事。意外地來得很早呢」

    緩緩朝背後回過頭,天塚向他笑著說。

    「約定的時間早就過去了,天塚……你想讓我等到什麼時候?」

    回答那句話的是被稱作專務董事的禿頭中年男性。雖然身高不到一百六十釐米的樣子,卻由於隆起的肌肉和脂肪,不禁讓人產生沉悶的威懾感。乍看起來,有一種粗暴又能幹的企業人士的印象。

    「啊哈哈,對不起。但是特區警備隊的嘍囉們暫且不論,這裡還留著葉瀨賢生張開的結界哦。解咒不細心點可不行對吧」

    天塚以大言不慚的語調說。對那過分傲慢的態度,不知是否因為早已習慣,被叫作專務董事的男人只是煩躁似地哼了一聲。

    視線轉向牆上的浮雕,通稱「專務董事」的男人粗野地笑道。

    「算了。總之,這就是貨真價實的「賢者的靈血」吧」

    「你以為,我會看錯師傅留下來的遺產?」

    表情好像在說真讓人感到意外似地,天塚搖著頭說道。

    無視他的話,專務董事走近浮雕。

    「不過……怎麼看都像是普通的雕刻吶……」

    「因為還在睡眠中嘛。在這個狀態下,不過是一塊普通的金屬。葉瀨賢生的判斷是正確的。比起蹩腳地藏起來,這樣掛出來反而更不起眼。不過——」

    天塚的語氣又變得嚴肅起來。他從大衣下取出來的是,晶瑩剔透的深紅色球體。從葉瀨賢生的研究室裡奪走的寶石。

    天塚把那顆寶石接近浮雕,輕輕地觸碰了下表面。

    「看,覺醒了」

    那一瞬間,浮雕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

    表面像波浪一樣搖晃,如同觸手一般蠢動起來,欲將寶石吞入自己的內部。那副形狀,讓人聯想到從假死狀態甦醒過來的變形蟲。是散發出像血一樣的鮮紅光澤的、金屬製的變形蟲。

    「原來如此……那就是「煉核」啊」

    專務董事的那雙閃爍著滿是慾望的眼神,直盯著天塚手中的寶石。

    「對。這就是擁有強大的自我增殖機能的融合型液體金屬生命體——為了駕馭「賢者的靈血」而存在的魔法觸媒哦」

    完全被吞入內部之前,天塚將寶石從浮雕上移開。依依不捨似地蜿蜒發狂之後,鮮紅的變形蟲回到了原來的金屬雕刻的模樣。

    然而,那不是普通雕刻的事實,想必現在誰都很清楚。

    它那浮雕的形狀,多半是葉瀨賢生施加的偽裝。這個雕刻的真面目,是擁有獨立意志的深紅色液體金屬生命體。

    當然,它並不是存在於自然界的生物。沒有固定形狀且永不毀滅。能孕育出違反世界真理的這種生命的,只有自由自在地操縱物質組成的煉金術的奧義——

    若能將自己的靈魂移植到這個不朽金屬生命體之中,就能變成真正的長生不老之人。能將這種奇蹟變為可能的,就是鮮紅的寶石——被稱作「煉核」的控制單元。

    「通過將意識轉移到「煉核」之中,融合者便能在與「靈血」融合的情況下,依然保持自己的意識。通過把自己的肉體轉換為不朽的金屬生命體,獲得接近永恆的「生命」。這就是我家師傅達到的煉金術的極致哦」

    「長生不老……而且還具備可以與吸血鬼的真祖匹敵的魔力嗎——」

    專務董事一副垂涎三尺的表情,觸摸浮雕的表面。他的眼睛裡閃爍著無止盡的復仇心和對權勢的慾望。

    「有了那份力量,就能讓那幫把我趕出董事會、並調轉到這種偏僻地方的總部的傢伙們,大吃一驚了吧。不僅如此,還能把老闆的一家人連根剷除——」

    「似乎會很有趣呢。那樣做的話」

    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說完,天塚把「煉核」放在了專務董事面前。

    接住比想像中還要沉重的那個球體,專務董事用充滿疑惑的目光朝天塚看去。似乎是對天塚把「煉核」輕易地交給他感到奇怪吧。

    畢竟,「賢者的靈血」是煉金術師追求的理想狀態之一。到目前為止,成功創製出來的只有大煉金術師妮娜‧阿迪拉德而已——

    將這種甚至可以稱作究極的煉金術至寶的東西,竟然毫無緣由地讓給別人,天塚不是那麼大方的人物才對。

    「這個「煉核」……是你的師傅留下來的遺物吧。真的不在乎我收下嗎?」

    「當然了。約定是要遵守的」

    但是天塚,卻這麼回答著露出了得意的微笑。隨即敞開大衣的領子,露出一直隱藏的自己的胸口。出現在那裡的是,可怕又奇怪的肉體。

    瘦骨如柴的天塚的右半身,已經沒有了人類的樣子。富有光澤的金屬,正在侵蝕著他的身體。天塚被與牆上的浮雕相同的金屬生命體——「賢者的靈血」侵蝕了半個肉體。

    在他的胸膛中央,被取代心臟埋入了奇怪的石頭。

    雖然跟「煉核」很相似,但是石頭呈渾濁的黑色。形狀也異樣地歪曲。天塚之所以能勉強維持人的形狀,似乎是因為那顆黑色石頭。

    「別看我這樣,其實很感激你啊。五年前,是你把本應死在事故中的我救出來的,專務董事。多虧了你,我才能製造出這個「偽煉核」——」

    「哼。不錯的心態嘛,天塚」

    專務董事滿意地點點頭,非常愛惜似地撫摸鮮紅的寶石。

    他是國內小有名氣的機械製造廠社員。不過真正的頭銜並不是專務董事。因為在公司內部引起的醜聞,而被剝奪了專務董事長的地位,又因為裁員被安排到閒職。後來他遇到了天塚,為自己的復仇決定利用「賢者的靈血」。

    「放心吧,那份忠義會有回報的。就在我掌握了總部的全權之際!」

    「我會期待的,專務董事。彼此都做了好判斷呢」

    天塚說完離開了牆邊。無言地揮了揮手杖,示意專務董事帶來的兩個護衛也退後。浮雕前,只剩下專務董事一人。

    「唔……漸漸明白了。是這個凹處嗎」

    在浮雕中心部位的龜裂中央,專務董事把「煉核」壓上去。

    變化,戲劇性的展現了出來。

    呈灰暗的銅板色澤的浮雕,在一瞬間變為鮮紅的液體灑落了下來。

    禮拜堂狹窄的祭壇,轉瞬間彷彿被血海一般大量的液體金屬所籠罩。

    飛散的液體金屬,在表面張力的作用下化為巨大的鮮紅水滴,像原始動物一樣蠕動,朝身為「煉核」所有者的專務董事蜂擁而來。從腳下緩緩地爬上去,欲覆蓋他的肉體。

    「噢噢……漂亮地開始蠢動了。看,這個像血一樣鮮豔的赤紅。簡直就像上等的葡萄酒啊。是吧,天塚!」

    儘管被毛骨悚然的「靈血」所籠罩,專務董事卻豪爽地笑了。現如今,他的肉體直至胸口完全淹沒在鮮紅的水滴裡。

    「專務董事!」

    「危險,請退後!」

    露出畏懼的表情大叫的是兩個護衛。但是專務董事瞪了他們一眼,不耐煩似地怒喝道。

    「說什麼傻話啊。好戲才剛開始啊!」

    「——專務董事!」

    「呼哈哈……有感覺了……能感覺到啊。我這副肉體漸漸融化的感覺——!」

    專務董事用陶醉的表情叫道。

    捨棄作為人的不完整的生命,獲得永不毀滅的金屬肉體。其間流入的龐大魔力,給予了他壓倒性的幸福感和全能感。

    然而,「賢者的靈血」的侵蝕,以出乎意外的形式被打斷了。

    因為液體金屬的一部分膨脹起來,在水滴中浮現出新的人影。

    「嗯?」

    那是由鮮紅的液體金屬組成的,一位年輕女性的輪廓。從外表來看,年齡是十八、九歲。是有著清晰輪廓、異國風面孔的美女。

    「哎呀——」

    天塚愉快似地揚起嘴角。那是彷彿對她的出現等得不耐煩了一般的表情。

    「噢,這就是大煉金術師妮娜‧阿迪拉德嗎!」

    浮現出粗野的笑容,專務董事叫道。對於突如其來的妨礙者,也沒有動搖的樣子。

    「賢者的靈血」,還有「煉核」——將這些創造出來的是古代的大煉金術師妮娜‧阿迪拉德。因此對於「賢者的靈血」覺醒的同時身為所有者的她會復活,也理所當然地預想過。

    「覺醒的是保存在「煉核」裡的她的意識。這樣下去,妮娜‧阿迪拉德會取回肉體,並且完全復活。也就是說,只要不消滅她,「賢者的靈血」就不能佔為己有」

    冷冷地望著焦急的護衛們,天塚進行解說。

    出現在液體金屬裡的美女,如今幾近完全取回了人類的姿態。富有光澤的黑髮從肩膀散落下來,甩著鮮紅的水滴,顯現出細膩的褐色皮膚。

    「咕嗚……!?」

    相比之下,浮現出痛苦表情的是專務董事。

    曾經差點支配了「賢者的靈血」的男人的肉體,開始失去原形並潰散融解了起來。隨著正統所有者妮娜‧阿迪拉德的甦醒,他開始被當作異物排除了。

    「要被吞噬……我的身體……天塚!快想想辦法,天塚!」

    開始失去原型的專務董事,以拚命的神色向天塚求助。然而天塚冷笑一聲,輕揮左手的手杖。咯吱,從某處傳來齒輪齧合的聲音。

    「不用擔心,專務董事。馬上就會結束——」

    天塚的話還沒說完,就傳來了專務董事的慘叫。

    勉強保持著原形的西裝碎散,被液體金屬侵蝕的他的肉體顯露而出。其全身到處都被嵌滿了黑色寶石。那是天塚創製的「偽煉核」。

    以駕馭「賢者的靈血」所需為由,事先說服並嵌在專務董事體內的是天塚。但是天塚的真正目的並不是駕馭「賢者的靈血」。

    「我就在等這一瞬間啊,師傅……「賢者的靈血」覺醒的瞬間。如果沒有你的「煉核」,「靈血」只是一塊廢鐵。但是跟「賢者的靈血」融為一體的你又是金剛不壞之身。所以,要想奪走你的「靈血」就只能在覺醒尚不完全的時候,從內部進行破壞——就像現在這樣」

    天塚大笑起來。專務董事體內的「偽煉核」,將刻在上面的術式解放。就如往湖裡灌毒一般,鮮紅的液體金屬渾濁為了烏黑之色。

    「哦哦哦哦哦、天塚!你這傢伙——!?」

    受到「偽煉核」暴走的影響,專務董事的身體被撕散了。護衛們想去救專務董事,卻連他們也被液體金屬所吞噬融化。

    「為什麼……天塚……為什麼、背叛我……就那麼想獨佔「靈血」嗎!?」

    只剩上半身一部分的專務董事,用虛弱的聲音問。

    對此,天塚用鄙夷的目光看著他嘲笑道。

    「不對哦,專務董事。完全相反」

    不久,「偽煉核」的污染,連即將覺醒的妮娜‧阿迪拉德的肉體也吞沒了。她那美麗的肢體漸漸變黑、產生龜裂,最終變得粉碎。

    「我對你真的很感激哦,專務董事。所以,會幫你實現願望的。你的肉體會作為「靈血」的一部分,永遠地活下去——!」

    像年幼的少年一樣露出天真的笑容,天塚背對著曾經是專務董事的物體。

    漆黑的「賢者的靈血」發出不祥的慟哭聲,猶如受傷的猛獸一般猛烈地蠢動了起來。

    4

    連綿至山丘的緩坡,被夕陽照耀得十分明亮。

    在鋪有聚氨酯塑膠顆粒的人行道上,淺蔥微微彎著腰把愛用的智能手機貼在耳邊。從電話聽筒裡傳來的是,古城不知為何陷入危機似的聲音。

    『——淺蔥嗎?正好。得救了。那……個,找我有事嗎?』

    「啊啊,嗯。抱歉,這麼突然地打給你」

    對一反常態的古城,淺蔥有些不知所措。那是彷彿正因為接到淺蔥的電話所以才擺脫了窮途末路的絕境一般的,歡迎的語氣。

    「有點事想拜託你呢,莫非已經到家了?」

    心裡想著怎樣都好啦,淺蔥一邊調整心情,一邊問道。古城有一瞬間猶豫著該不該說,隔了一段不自然地沉默之後,

    『沒有。還在外面。西地區的六號坡道附近的店裡』

    「六號坡道……那不是愛情旅館街道嗎!」

    淺蔥緊繃著臉呻吟道。要問人工島南部地區六號坡道是什麼地方,只要是弦神島的居民,就連早熟的小學生也知道。只是作為知識知道而已,淺蔥本人當然也沒有去過那裡——

    「你、該不會……!?」

    『不是!那附近有一家古玩店!是姬柊的熟人經營的店』

    「那附近有古玩店嗎?」

    淺蔥歪頭自言自語道。不過,聽起來古城不像是說謊的樣子。從他的背後還傳來小貓的叫聲和跟什麼人說話的聲音。

    「雖然不是很清楚,總之現在沒有在忙是吧?」

    『算是吧。所以,找我什麼事?』

    古城以輕鬆的口吻問道。淺蔥輕咳了一聲。因為內容有點難以啟齒。

    「那個、你在生日那天送給我的耳環,還記得嗎?」

    「啊—……那個啊。就是你強迫我買給你的藍色的傢伙吧」

    「那不是藍色,而是turquoise blue!」

    淺蔥氣沖沖地回嘴道。那隻耳環的意義在於淺蔥色,而不是藍色。

    『那個耳環怎麼了?』

    「對不起。有一隻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

    啊哈哈哈地傻笑著,淺蔥儘量裝出明朗的聲音坦白道。

    「可能是在午休時間跟你去公園亂作一團時——」

    『哎!?』

    從電話對面,傳來古城神色凍結的聲音。

    「現在雖然趕回來找了,但是一個人實在沒自信能夠找到。不管怎樣想在太陽下山以前找到,所以想讓你過來幫一下」

    『你、你這笨蛋——!』

    「哈啊!?」

    古城突然大聲斥責,淺蔥的態度也變得生硬起來。古城竟然會這麼生氣,這實在連想都沒想過。

    「那是什麼意思啊!?雖說弄丟了確實是我不好,但是不至於用那種態度說話——」

    『不是那個意思!耳環那種東西怎樣都好!』

    「哈?」

    聽了古城的惡劣語氣,從淺蔥的腦中某處,彷彿傳來有什麼碎裂的聲音。真讓人火大。

    「什麼叫怎樣都好啊!那可是你買給我的東西——總、總之我很珍惜啦!」

    『所以說!特區警備隊的那些人不是在那裡看守嗎!修道院附近很危險!在發生麻煩的事情之前給我離開那裡,現在馬上!』

    「哎?」

    聽了似乎真的很慌張的古城的話,淺蔥有點感到困惑。

    看來古城焦躁的原因,是在於跟耳環完全無關的地方。與其說是對淺蔥生氣,更像是在擔心她。話雖如此,他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

    「……不用搞得那麼嚴肅啦。這次又不是逃課過來的,而且有特區警備隊的人在的話更安全才對嘛」

    『總之快點回去!耳環的話,事後再買給你!不論多少個都可以啊!』

    古城用懇求的口吻說道。

    很顯然是被形勢所迫才說出來的話,但是淺蔥並沒有錯過。

    「……真的?」

    『啊啊!』

    「不光是耳環哦?指、指環也可以?當然不一定要很貴的那種」

    『事到如今什麼都可以啦!所以說——』

    察覺出古城要叫喚「快點回去」,淺蔥把智能手機從耳邊拿開。

    「是~是~。知道啦知道啦。那麼,最後再找一圈就回去」

    『現在馬上回去啊!』

    古城聲嘶力竭地大喊。

    是~是~,淺蔥對此充耳不聞。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如此焦急,但是擔心自己的感覺倒也不差。心想,既然說好了買指環給自己,就按照約定放棄尋找耳環趁早結束吧。

    就在這個時候,隨著轟鳴大地劇烈地震顫。

    身體有一瞬間漂在半空,接著淺蔥就好像被拋出去一樣,滾落在了人行道上。挎在肩膀上的小包被甩出去,裡面的東西散落了出來。

    『淺蔥!?這是、什麼聲音——!?』

    異樣的聲音似乎也傳到了古城那裡。訊問的聲音顯得非常激動。

    然而,淺蔥無法回答。

    並不是沒有理解發生了什麼。只是,找不到語言說明這個狀況。

    隨著修道院建築的毀壞出現的是,像原始動物一樣不定形地蠢動的漆黑流動體。既不是生物也不是金屬,不存在固定的外觀——那種東西的存在該如何轉達?

    「不……知道……什麼啊、這傢伙……!?既像、血……又像水銀的……女人!?」

    忍受著身上的疼痛,淺蔥緩緩地站起來。

    漆黑的流動體,其間也發出奇怪的聲音改變成各種各樣的形狀。

    那副模樣,能讓人聯想到進化失敗的可憐生物。被衝到陸地上的魚,墜落的鳥,奇形怪狀的野獸,還有人類。要是有把所有生物的遺傳因子融合起來的合成獸,它也許就是長那個樣子吧。

    而且,那隻怪物還在徐徐地不斷成長。

    將周圍的物質不加區別的融合起來,增加了自身的質量。最初只有小型汽車程度的體積,已經膨脹到小型卡車的程度。

    「咦?」

    淺蔥站起身,心想快點離開,耳邊卻傳來不符合場景的明快叫聲。

    身穿紅白搭配的引人注目的衣服、有著魔術師風的青年,正低頭看著站在下坡的淺蔥。露出天真笑容的他的眼瞳,冰冷得令人不由得一顫。

    「這可不好啊。被人看見了啊。也罷……反正就要死了」

    青年以毫不關心的語調說道。

    那一剎那,漆黑的怪物咆哮起來。

    從不定形的流動體上緩緩地延伸出像緞帶一樣的細帶。當淺蔥注意到那並不是緞帶,而是像刀刃一樣尖利的巨大觸手時,已經晚了。

    「哎?」

    從重力的束縛中得到解放,淺蔥的身體浮在了空中。

    接著慢上半拍,傳來了大氣撕裂的聲音。

    怪物本來的目標,多半是穿白色大衣的青年吧。淺蔥只是受到牽連而已。然而,青年反過來用自己的右手斬去怪物的觸手,只有毫無關聯的淺蔥遭到直擊。然後緩緩地倒下。

    「不……會吧……」

    仰面倒在地面上,淺蔥茫然嘟噥道。

    如今就連痛苦也感覺不到。懷著不可思議的心情,茫然望著飛撒在晚霞中的自己的鮮血。有種看著美麗的紅寶石雨一般的感覺。

    「被它逃掉了嗎。總是不盡人意呢……不過算了」

    身穿白色大衣的青年淡淡地嘟囔道。

    漆黑的怪物已經消失了。也許是怕受到反擊而逃走了吧。

    而青年對倒在血泊中的淺蔥彷彿沒有任何興趣一般,也離開了現場。

    「對不起、古城……我好像……錯了……」

    使盡最後一點力氣,淺蔥自嘲似地笑了。智能手機已經不在淺蔥的手裡,她的聲音傳不到古城那裡。拚命伸出去的她的手指觸及到的,只有冰冷地閃耀著的的紅寶石碎片而已。

    5

    古城來到沒有人的公園時,太陽已經沉入西邊水平線。

    只記得乘上單軌列車,之後的記憶就全沒了。只顧拚命地跑到這裡來。其間重撥了幾次,但是淺蔥沒有接電話。

    那個理由,古城將會深刻地體會到——

    「這是、怎麼回事啊……」

    起初發現的是,修道院的異變。

    面前的禮拜堂完全遭到毀壞,瓦礫散落在周圍。那是宛若巨大的怪物爬起來,從建築物內部衝破了一般的異樣光景。

    而且警衛修道院的特區警備隊也不見了人影。取而代之留在現場的,只有躺在地面上的金屬雕像們。

    古城當然知道,那是煉金術師干的。

    不過,現在沒興致找天塚。古城尋找的人只有一個。

    「淺蔥呢……?」

    內心被絕望般的焦躁感所佔據,古城拚命地尋找淺蔥的身影。跟她相處了很長的時間。即便是在什麼樣的人群之中,他有自信一眼就發現她。但是現在,在這個無人的公園感覺不到她的存在。

    「淺蔥!在哪裡啊,淺蔥……!?」

    也許是被天塚帶走了,古城想到。這是古城能想到的最壞的劇本。不管用什麼樣的手段,也要把天塚找出來,奪回淺蔥。

    對。應該可以奪回來的。

    因為淺蔥,並沒有任何的應被殺害的理由啊——

    「淺……蔥……」

    然而,古城明白。吸血鬼的不祥之力從一開始就告訴自己。

    空氣中微微混著氣味。

    至今因為太過親近而沒有發覺的,甘甜的血的氣味。

    那是淺蔥的血的氣味。

    「不是吧……喂……為什麼、會這樣……」

    猶如黃昏一般深紅的血泊裡,倒著一位身穿制服的少女。

    裝飾華麗到差一點就會違反校規的服裝,以及給人開朗感覺的發色和引人注目的髮型。然而閉著眼睛的端莊的側臉上,流露出她那認真的本性。

    沉默時明明是無可爭辯的美女,卻總是浮現出毫無魅力可言的奸笑。然而,她的那張笑臉,不會再出現第二次。

    藍羽淺蔥,已經死了——

    「開什麼玩笑啊……你……不是這樣就會死的人吧,喂!」

    從散亂的淺蔥的東西里,有一本從圖書館裡借來的烹飪書。指尖上沒有以往的指甲油,取而代之纏著幾片創可貼。為什麼她會受那種「不相稱」的傷,即便是遲鈍的古城也知道。

    然而,古城能為她做的事,如今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

    招呼愣在那裡的古城的,是雪菜。想必是從車站追著古城跑過來的吧。

    她的呼吸十分紊亂。發覺到早已斃命的淺蔥,雪菜的臉色一下子就青了。

    「藍羽前輩……!?為什麼,會……」

    假裝堅強的雪菜顫抖著聲音說道。雖說是獅子王機關的劍巫,但還是見習並經驗淺薄的她,恐怕還沒親眼目睹過親密友人的死亡。

    「都是……我的錯……」

    「誒?」

    聽見古城的喃喃自語,雪菜驚訝地抬起頭。

    「就像姬柊你說的那樣……都是我隨隨便便帶她過來的緣故,才把毫無關係的她捲進來……!」

    「那種……事……」

    雪菜想要立即回話,可看到古城的眼睛後不禁吞了口氣。

    憤怒地扭曲面容的古城雙瞳,閃起耀眼的真紅之光。散發出來的驚人魔力波動,讓人工大地為之顫抖。

    眷獸們正面臨著甦醒。世界最強的吸血鬼——第四真祖在血液中使役的來自異界的召喚獸。它們正呼應著古城的憤怒,想要無限制地暴走。

    「請等一下,前輩。前輩——!」

    雪菜拚死奔向古城。不過,被放出的爆發性魔力阻擋,別說要接近,連留在原地都做不到。

    能對抗這種魔力放出,恐怕就只有「雪霞狼」吧。不過被封印的「雪霞狼」如今並不在她的手上。

    魔力暴走越發高漲,開始產生出雷擊和衝擊波。

    救出差點被捲進攻擊的雪菜的,是不知從哪裡出現的紗矢華模樣的式神。她展開堅硬的防護結界化為雪菜的盾,防禦住了致命的魔力直擊。

    獅子王機關的師範魔導鬼才,緣堂緣的超高難度魔術——然而,即使擁有她的力量,保護雪菜也已經是竭盡全力了。遠在高神森林的緣,沒有能阻止古城暴走的方法。

    動搖人工島基底的奇怪共鳴,和古城腳下擴散的細小龜裂,是他還沒展現過的眷獸之力造成的吧。要是古城的魔力繼續這樣暴走下去,這座弦神島遲早會崩潰。

    「前輩,冷靜下來!請振作一點!你想連凪沙醬她們都一併害死嗎!?」

    抵抗狂亂的暴風,雪菜扯開嗓子大叫。

    迷失自我的古城,對這本應傳達不到的一聲產生了反應。被憤怒支配的眼中重新回過神來。閃電中斷,暴風也隨之停止了。

    「凪……沙……」

    用嘶啞的聲音嘟噥一句,古城的身體搖晃起來。

    雪菜飛奔到倒下的古城身旁。這時古城愕然地注意到了雪菜的額頭正在流血。這是古城的魔力暴走弄傷到她了。

    「姬柊……你……」

    「沒事,我沒事的。因為師傅的式神保護了我。」

    在這麼說著轉過頭去的雪菜眼前,只見紗矢華模樣的式神變成了無數碎紙。這是因為用光了灌注到式符中的咒力而造成的。

    「我沒事的……我會一直呆在前輩身邊的……所以前輩也要振作起來。否則藍羽前輩就太可憐了!由於自己的緣故而讓前輩暴走,在這種地方結束一切什麼的……」

    低聲細語的雪菜眼中,無止盡地流出了淚水。

    那些淚水,讓古城稍微恢復了冷靜。結果,古城又被這位少女救了一次。而且她說得沒錯。現在不是古城迷失自我的時候。而是該為淺蔥竭盡所能。

    正因為自己沒能救到淺蔥,才有些不得不做的事——

    「什麼嘛。還想著怎麼不全,原來是掉到這裡了麼——」

    然而宛如嘲弄古城的決心一般,傳來了一道包含笑意的冷淡聲音。

    聲音的主人,是個身穿白色大衣的煉金術師青年。

    雖然特徵的紅白帽子和銀色手杖不在身邊,但也不可能因此認錯這個男人的面孔。他是便是天塚汞。

    「回來一趟是正確的呢。沒想到,會像那樣藏著啊。」

    從稀疏的路邊樹蔭中出現的天塚,悠然地走向了古城他們那邊。

    不過他那自言自語的話,並非說給古城他們聽的。

    無視表露出敵意的古城,天塚所盯著的是血泊中的淺蔥。

    他,打算回收淺蔥的屍體。

    「給我停下啊,煉金術師——」

    以擋住天塚去路的形式,古城走到前面庇護淺蔥。

    這時,天塚好像才終於察覺到古城他們的存在。無言地環視了一眼,索然無味地嘆氣。

    「姑且問一句好了。殺死淺蔥的人是你嗎——?」

    古城以壓住了殺意的語氣問道。不過天塚驚訝地眯起眼,

    「你說的淺蔥,是誰啊?是指倒在那邊的屍體們的某個麼?」

    「你這混蛋……」

    握緊拳頭的古城右手,叮的一聲,纏繞上了刺耳的高週波。

    雖說一樣是眷獸的魔力在洩漏,但是並沒有暴走。現在是古城按照自己的意願,控制著吸血鬼的力量。

    能夠制御。就做給你看。為了不讓淺蔥白白死掉。為了不再讓誰死去。

    「別妨礙我喔。第四真祖——」

    說出懶惰話語的天塚,普普通通地抬起右手。

    他那流動的指尖,變化成鞭子襲擊古城。這是意料之中的攻擊。

    然而,天塚釋放的攻擊並非只有一條。從手肘附近開始分出的十幾條手腕,猶如各自擁有自己的意識一般,從不同的角度襲向了古城。

    要想全部躲開,即使是有吸血鬼的反應速度也是不可能的。而且天塚還有物質重組的能力。那事連不死身的吸血鬼也能一瞬間無力化的煉金術秘技。

    面對無法迴避的天塚的攻擊古城僵住了,可是被打飛了的,卻是煉金術師那方。

    這是由於從天塚的死角衝進他懷裡的雪菜,施展了一記強烈的上段踢。

    「鳴雷——!」

    吃了纏繞著連倔強的獸人都能擊昏的咒力的劍巫的一擊,天塚的瘦弱身體浮在了空中。看見這一幕的瞬間,古城也猛踏地面。

    「結束了,天塚!」

    纏繞爆風的古城右拳,擊中天塚的胸口。

    沒有手下留情。被身為吸血鬼的古城全力打中,更何況是其中還包含著眷獸魔力的情況下,以人類的肉體來說是絕對無法抵擋的。恐怕還會不留痕跡地爆散乾淨吧。

    就算明知如此古城也沒有放水,而且也不能放水。

    並非由於天塚殺死淺蔥。

    要是這一擊沒有擊斃天塚,這次就輪到雪菜要被殺了——古城不知為何這麼理解到。是魔族的本能在這麼告訴著他。

    曲折至不自然形狀的天塚的身體,被打進道路,使路面凹陷了。能承受這種程度傷害的即便是魔族應該也是不多的才對。

    然而天塚卻承受住了。

    在古城和雪菜的注視下,煉金術師慢悠悠地站起身來。

    他的下顎被雪菜踢碎,身體也被古城打到凹陷。背梁骨看來也折斷了。人類不可能在這種狀態還能下站起來。是的。如果天塚是人類的話——

    「真過分呢,你們倆……這樣子,不就保不住原形了麼……」

    他的皮膚從破爛的大衣中探了出來。那是彷彿被黑鏽覆蓋一般,金屬質的皮膚。

    代替心臟埋在裡面的黑色寶石碎裂開來,嘩啦嘩啦地掉在了他的腳邊。

    以此為契機,天塚的輪廓突然扭曲起來。

    人類的外形崩壞,向漆黑的流動體變化。最終成為不定性的液體金屬。

    「怎麼回事啊,這傢伙……?」

    瞪著直到剛才為止還是煉金術師的生物,古城呻吟道。

    「難道是……『賢者的靈血』……!?」

    雪菜顫慄地低語道。聽見有所印象的單詞,古城不禁顫抖了一下。

    不滅的肉體和無窮的魔力。煉金術師所追求的完全「神」之肉體。

    「這東西,就是煉金術師的終極目的……!?」

    「——前輩!」

    雪菜飛身撲倒了半愣著而呆立不動的古城。

    隨後,黑銀的閃光馳過了古城剛剛站著的地方。

    路面的瀝青不帶一絲聲響地飛散開來,地面被刻上了地裂一般深深的龜裂。

    這是天塚的攻擊吧,但由於速度太快,古城根本沒理解到發生了什麼事。

    要是沒有雪菜那能夠窺視短暫未來的「靈視」,剛剛兩人應該都被消滅得無影無蹤了。似乎由於失去人類的外形而不能使用物質變化,但作為代替,天塚得到了更加凶惡的攻擊力。

    延長戰鬥的話,恐怕古城他們沒有勝算。

    「前輩!他,已經——」

    「我知道!」

    古城毫無迷茫地點頭回覆雪菜。

    天塚他,別說煉金術師,連魔族也不是了。那是無法用言語溝通的醜惡怪物。要是讓他繼續活著,無法想像會造成多大的犧牲。

    恐怕消滅像他這樣的存在,就是被賦予世界最強吸血鬼這麼個愚蠢力量的古城的義務吧。

    「飛奔而來吧,『龍蛇的水銀』!」

    從古城高舉的雙手中噴出了鮮血。血液如陽炎般輕輕晃動,變化為了巨大眷獸的姿態。那是第四真祖在自身血液中使役的,十二隻眷獸中的第三隻——

    被水銀之鱗覆蓋的雙頭蛟龍。

    『噢噢……噢……Oooooo……』

    曾為天塚的漆黑流動體,伸出巨大的觸手刺向了雙頭龍。

    不過水銀色的眷獸毫不介意。緩慢地擺動流動的蛇身,張開巨大的下顎,把攻擊整個吞下。使之消滅得不見蹤影。

    第四真祖的第三號眷獸,是次元吞噬者。能夠把一切次元空間吞噬掉,將其從世界中消滅。

    『Ooooooooooooo……!』

    融合增殖的不滅肉體也好,再生能力也好,在雙頭龍的攻擊面前都是無力的。

    確信會敗北的漆黑流動體,分離自身想要逃跑。但是,

    「——吞噬殆盡吧,『龍蛇的水銀』!」

    降下的兩個巨大下顎,把分裂的流動體一併吞下,將其消滅了。

    最後剩下的就只有被破壞的公園,還有破碎的黑色寶石。

    強行解除因為還沒鬧夠而不滿的雙頭龍的召喚,古城長長地嘆了口氣。

    「結束了麼……這下子……」

    低頭瞧了一眼天塚最終下場的寶石碎片,古城無力地呢喃自語道。

    雪菜無言望著佇立在夕陽下的古城。

    擊斃了化為異形的煉金術師。可是,這並非期望中的結局。

    到最後,還是沒能理解天塚想要做什麼。

    不過古城也沒想過要知道那些。就算知道了,淺蔥也不可能復活。被殺死的淺蔥已經——

    「古……城……?」

    此時聽到熟悉的聲音,沉默不語的古城和雪菜如同神經反射一般回過頭去。

    在瓦礫四散的道路上,容姿華麗的女高中生,正在笨拙地坐起上身。

    「啊痛痛痛痛痛……嗚哇!?這是啥,到底咋回事啊!?」

    低頭看見破爛的制服和沾滿血跡的雙手,她發出了不像樣的悲鳴。

    瞧著她那毫無緊張感的樣子,古城和雪菜都說不出半句話來了。

    她不可能還活著。這根本無需站到旁邊確認,理應無論呼吸還是脈搏都停止了才對。因為她剛剛身體被狠狠地斬裂,沉在了血泊之中。

    非吸血鬼的普通人類,不可能從那種狀態下復活才對。

    「淺蔥,嗎……?」

    古城提心吊膽地問道。

    詫異地抬頭望著那樣的古城,淺蔥有點愉快地笑起來。以感覺不到多少風韻的奸邪表情笑著。

    「不然你以為是誰呀?話說,嗚哇,這是咋了!?」

    站起來的淺蔥,注意到周圍的慘狀後放聲大叫。

    倒塌的修道院建築物。被破壞的公園。凹陷的道路。對此她會驚訝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是,不知道她是否會相信。就在剛才,她自己也是這片被破壞的光景的一部分。

    「怎麼回事啊,這到底是……」

    用鬆一口氣的語調咕噥的古城臉上,不知不覺露出了笑容。

    看著這些,雪菜也浮現出安心的表情。

    滿身血跡的淺蔥,不可思議地盯著放聲大笑的古城。

作者: yykkold55tw    時間: 2013-8-22 05:43 PM

本帖最後由 yykkold55tw 於 2013-8-22 11:05 PM 編輯

第三章 煉金術師的歸來

大批特區警備隊湧進修道院遺址,是在那不久之後的事情。

    古城他們藏在公園自動販賣機的背後,等待他們的車輛經過。

    並非由於對特區警備隊感到內疚。畢竟跟天塚的戰鬥是正當防衛,而且淺蔥還是事件的被害者。

    話雖如此,要是被他們發現,無疑會是一件麻煩事。古城是未登錄的吸血鬼,而雪菜是他的監視者。再加上淺蔥才剛復活,現在還是全身血跡。要是這種狀態下被他們逮住,不覺得可以被輕易釋放。只能事後給那月低頭,拜託她好好處理了。

    幸好他們也沒發現到古城他們的存在,三人好不容易平安離開了公園。剛好那時街道被暮色所包圍,淺蔥那破破爛爛的服裝看來也不會太引人注目了。

    「紅白格子模樣的煉金術師?」

    在路上,邊留意被血跡弄得硬梆梆的頭髮,淺蔥邊回答著古城的問題。

    「啊—……那是煉金術師呀。還以為是沒名氣的藝人。之後好像還有個黏糊糊的水銀怪物——他們到哪去了?」

    「啊—,不,該說那些傢伙被路過的吸血鬼和其監視者收拾掉了還是該說啥……」

    「哈?」

    淺蔥反問回來,古城驚慌失措地結結巴巴說道。

    雖然在拚命思考藉口,但腦中還殘留有疑問。如果相信淺蔥的證言,那麼她所見到的黏糊糊的怪物,與古城所解決的天塚是不同的存在,是這麼回事麼——?

    「我們來到時,已經是這種狀態了。所以,詳細情況也不太清楚不是,」

    看到了一眼語塞的古城,雪菜裝作若無其事地幫上一把。

    「……是麼。一般來說是特區警備隊搞定的吧。」

    說當然也是當然,淺蔥簡簡單單就接受了。

    淺蔥不知道古城變成了吸血鬼這件事。並非她遲鈍,而是古城的存在太超乎常規了。普通的人類突然變成吸血鬼真祖什麼的,被人們認為是根本不可能的,而且勉勉強強算是跟古城相識了不短的日子,因而成為盲點沒有發覺到變化吧。

    「比起那些,你真沒事麼?」

    盯著淺蔥的側臉,古城問道。從外表看來她沒有什麼嚴重外傷。指尖的切傷也不知何時痊癒了。這讓古城他們反而更疑惑了。

    飛濺在淺蔥周圍的鮮血,毫無疑問是她自己的。

    身為吸血鬼的古城,不可能聞錯她的血的氣味。不過——

    「怎麼可能沒事啊!你瞧瞧,這些。不僅制服連內衣也分成兩半……不對,剛才的不算!別看啊!」

    想聲稱制服破破爛爛的淺蔥,又自己一個人自爆後大鬧了起來。那樣子,跟平時的藍羽淺蔥一模一樣。完全想像不到這是不久前還是個死人的態度。

    「看來意外地沒事呢。」

    感覺擔心她的自己越來越像個蠢蛋,古城沒精打采地自言自語道。

    雪菜點頭表示同意。

    「是呢。但是,我想以防萬一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比較好。」

    「雖然我也這麼想,但問題是怎麼給醫生解釋啊。」

    「嗚哇,這光是想想都覺得麻煩。再說我死了這件事,也只是古城你們看錯了吧?」

    淺蔥不滿地嘟起嘴。由於毫無起死回生的自覺,因此才不想做些麻煩事吧。可是古城在這一點上是不會讓步的。

    「斷過氣是肯定的,最好還是讓醫生診斷一下吧。要是有後遺症就麻煩了。需要的話不如找我家的母親拜託看看?」

    「……啊啊,對哦。古城的母親是在 MAR的研究所來著呢。」

    淺蔥稍微緩和了態度。嗯~,地雙手交叉胸前思考一下。

    「與其給別人診斷,還是那樣比較好呢。而且也好久沒見過深森阿姨了。」

    「就這麼辦吧。我陪你到研究所。」

    成功說服反覆無常的淺蔥,古城「哎呀哎呀」地嘆了口氣。這時剛好走到車站對面的分岔路。

    「那麼,不好意思。我就到這吧。」

    對著等待信號燈的古城他們,雪菜端正禮儀地低下頭。

    「回古董店麼?」

    「是的。我會給師傅報告,拜託她聯絡特區警備隊。而且存放在這的式神也壞掉了。」

    雪菜以不給淺蔥聽見的音量低聲細語道。

    古城拍合雙手以示抱歉。那個紗矢華模樣的式神之所以會壞掉,是古城忘我憤怒而導致魔力暴走的結果。弄壞了難得精巧的式神,雪菜的師父很有可能會生氣。

    「抱歉,幫大忙了。雖然我覺得不太可能,不過該不會有懲罰遊戲吧。」

    「不,不知道。畢竟那一位十分喜怒無常。」

    雪菜用僵硬的表情搖搖頭。

    雖然直接破壞式神的是古城,但說不定她也會有連帶責任。那態度像是想像到自己穿上那種令人害羞的制服並且為之膽怯的樣子。

    接著,雪菜換上認真的眼神抬頭看著古城。

    「前輩……那個,沒問題嗎?」

    「誒?」

    「那時候前輩,要是沒把天塚汞……不對,沒把那個怪物消滅的話,我多半會被殺死。所以……」

    回望滿臉不安的雪菜,古城靜靜地笑了笑。

    儘管是主張正當防禦,但古城殺掉了天塚是事實。這件事在內心化為了融合了的鉛一般的沉重陰影。而雪菜注意到古城這種內心中的動搖了吧。

    然而,另一方面的古城,倒是很驚訝自身那奇妙的冷靜。

    「嗯,我明白。我沒在意啦。」

    古城說著,輕輕把手放在雪菜的頭上。

    瞬間,腦海內閃現出另一位少女的面容,是麼,古城明白了。如同逆卷之炎般的虹色頭髮,焰光的眼瞳。古城過去曾吞噬了她,奪取了第四真祖的力量。

    古城並非第一次殺死怪物——
    這或許就是古城恢復冷靜的理由。

    「……去見深森阿姨也行,但也不會說讓我以這副樣子搭單軌去MAR吧。話說,這樣子連家也回不了耶。」

    目送雪菜遠離的背影,淺蔥日暮途窮地說道。

    「啊啊,也對。你說得沒錯呢。」

    望著站在一邊的淺蔥,古城低聲碎念道。她那身破爛的制服雖然穿上古城的大衣得以遮住了,可血跡斑斑的頭髮和裙子實在無法打馬虎眼。要是以這身狂野打扮搭上單軌,一定是會被通報的吧。

    「雖然有點遠,不如先去我家公寓吧?也能準備替換衣物哦。」

    瞧了一眼道路標示,古城問道。要到同樣位於人工島南區的古城家,步行大約需要四十分鐘。雖說麻煩,但也不是不能走的距離。

    「妥當的選擇呢。真是的,為什麼要受到這種罪……」

    邊擺弄著右耳垂,淺蔥邊發著牢騷。明明才剛死過一回,好像還很在意弄丟耳環這件事的樣子。

    督了她一眼,古城長長嘆了口氣。

    「哈—」

    「……怎麼了?」

    「沒啥,只是想你能活著真是太好了。」

    看了看嘟噥幾句的古城,淺蔥不可思議地眨了眨眼。然後,她露出可恨的奸笑,

    「哭了?」

    「才沒哭呢。」

    「抱歉,現在給不了你手絹呢。」

    「所以說我沒哭啦。」

    古城恨恨地回了一句,淺蔥則開懷大笑起來。

    然後保持著一如既往的距離感,兩人走向了古城的家。

    2

    「古城君,歡迎回來,真遲呢!牛奶、給我買回來了麼?」

    等待古城回來的,是圍裙裝的凪沙。絲毫不給人說「我回來了」的空餘,古城就被冷不防被跑過來的她的氣勢所壓倒了。

    「牛奶是怎麼回事啊。沒聽說耶。」

    「誒—……!?明明剛才發郵件叫你買的呀—!」

    手握公筷的凪沙猛然抗議道。

    古城為了確認收件箱而將手伸進了口袋。不過,拿出來的卻是破破爛爛的手機殘骸。弄壞它的犯人當然就是古城自己。大概是直接吃下吸血鬼魔力暴走的餘波了吧。

    半年來這都第幾台了呢,回想了一下壞掉的手機數量,古城不禁悲從中來。存摺餘額本來就少,這下子又向零接進一步了。

    「說不定到這個時間賣剩的牛奶會打折的。今天的晚飯是奶汁烤菜啊,現在該怎麼辦呢。果然剛才的不該扔掉應該拿來用麼?可是保質期在十三天前就過了呢。」

    「那就免了。太具挑戰性了。話說,那種東西就別留在冰箱裡啊。」

    古城慌慌張張制止了認真地煩惱起來的妹妹。臉上還留有些許可惜表情的凪沙,似乎這時才注意到古城的身後有人。

    「啊嘞,今天跟雪菜醬一起麼?雪菜醬還有沒有剩餘的牛奶呢?」

    「不,帶來的不是姬柊……」

    要怎麼說明呢。當古城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淺蔥推開古城擅自進到了門口。

    「晚上好。抱歉呢,這麼突然地過來。」

    「淺蔥醬?哇!?這個樣子是怎麼回事啊!?」

    瞧見一副悲催模樣的淺蔥,凪沙大吃一驚地睜大雙眼。

    而淺蔥有些愉悅地苦笑著,

    「不……從學校回來時啊……」

    「去做些不自量力的料理結果導致鍋子爆炸了啦。」

    「誒!?」

    古城橫插過來沉重地說了一句,聽到這種損人的藉口,淺蔥皺起眉頭。

    「喂,古城!?」

    「怎麼能把你被怪物襲擊的事告訴凪沙啊。忍一忍吧。」

    「還有其它更好的藉口吧……你,之後給我記著啊。」

    古城小聲地說服淺蔥,淺蔥則恨恨地咕噥幾句。

    雖說是「魔族特區」的居民,但凪沙十分地畏懼著魔族。這是因為過去遭遇到與魔族有關的大事故,並受到了頻死的重傷而造成的。淺蔥因為也知道此事,所以無法反駁古城。

    接著凪沙趕快把繃緊臉的淺蔥招進家門,

    「這樣啊。真是辛苦了呢。好啦好啦,快進來快進來。去洗個澡吧!」

    「那我去買牛奶就好對吧。」

    把淺蔥交給妹妹照顧,古城再次打開玄關的門。

    這時凪沙連忙叫住古城。

    「啊,等等。還是凪沙我去吧。也想買一些帶去住宿研修的零食。要是拜託古城君去買的話又不知道會買些什麼奇葩的東西來。就比如說梅酸奶味的薯片之類的。」

    「不是很好吃嘛,梅酸奶味什麼的。」

    古城有些不滿地反駁道。不過凪沙斷然無視了哥哥的抗議。

    「給,這些是新的浴巾和古城君的運動服。洗臉台右邊的化妝品可以隨便使用哦。淺蔥醬也會留下來吃晚飯對吧。等下見!」

    抱住遞過來的毛巾和替換衣物,淺蔥說了聲「一路順風」目送凪沙離去。隨後淺蔥忍不住嘻嘻笑起來。

    「凪沙醬還是一如既往那麼匆匆忙忙地很可愛呢。真想讓她當我妹妹啊。」

    「誒?」

    「啊,不對……我是指名義上的妹妹,而不是那個意思,還不是哦!」

    草草瞅了焦急訂正的淺蔥幾眼,古城像是要趕她走似地揮了揮手。

    「怎麼都好,給我快點去洗澡啦。知道在哪吧。」

    「嗯。謝啦。」

    淺蔥以熟悉的步伐走過走廊,進入了浴室。

    好好鎖上換衣間的門,用洗臉台上的鏡子瞧了瞧自己的模樣。

    「嗚哇,這夠慘啊。」

    看著自己滿臉的干血和泥巴,淺蔥不由得抱頭呻吟道。一想到在古城和雪菜面前露出如此醜態,就想詛咒自己的不幸。

    總之先卸掉妝,脫下衣服。

    裂開的內衣和制服,只能重新再買了吧。

    不過與被華麗撕裂的制服相反地,淺蔥的身體卻沒有留下一絲傷痕。的確算得上是奇蹟般的概率。古城他們會對此驚訝也不是不能理解。

    在清潔魔鬼凪沙的管理下,曉家的浴室被打理地干乾淨淨的。

    在別人家的浴室洗澡多少會有點緊張,不過在清洗完全身的污跡後,總算是緩過了氣來。想到洗完澡後還要見古城,以防萬一就把身體洗得比必要的程度更乾淨些。

    這時,從淺蔥的指尖上傳來了彷彿碰到異物般的違和感。那是一種礦物般冰冷的觸感。

    「誒……?」

    淺蔥邊覺得詫異,邊在熱氣朦朧的鏡子前照出自己的全身。

    違和感的原因馬上就找到。兩個胸前的凸起之間。剛好在心臟的正上方,粘著一個深紅透徹的石頭。那是個被切成多面體的美麗小寶石。

    還以為是貼在肌膚上,但其實不然。

    紅色寶石宛如變成了肉體的一部分一般,埋在淺蔥的胸中——

    「這是,什麼啊?」

    淺蔥吃驚地碰了一下石頭。沒什麼特別的不祥和恐怖感。石頭只是單純地埋在裡面而已。然而把意識集中到那裡的瞬間,淺蔥的視野暗轉了。

    記憶的連續性突然中斷,淺蔥沉入了如死一般的深眠。

    3

    這時古城在廚房衝著咖啡。

    並非速溶的那種,而是從磨豆做起的,真正意義上的咖啡。

    古城開始喝咖啡是在最近,變成吸血鬼之後的事。明明是個夜行性的吸血鬼,卻被逼著過上大白天上學的嚴酷生活。要是不依靠咖啡因可熬不下去。

    使放心傾聽,聽到水流的聲音。在僅隔一牆的地方內,一個同班的女孩子正在洗澡,冷靜思考一下這還真是不得了的狀況。

    為了心思不被拉到那邊,以平常心把杯子拿到嘴邊,

    「噗!?」

    隨後,古城就激烈地咳嗽起來,把咖啡盛大地噴了出來。

    這是因為淺蔥打開廚房的門並走了進來。

    洗完澡的淺蔥隨意地披散著頭髮。在對她而言罕見的素顏上,沒擦乾的水滴如汗一般流下。

    而她身上,沒有穿任何一件衣服。

    不管是內衣還是浴巾,什麼都沒有——

    保持從浴室出來的樣子。完完全全的赤裸。

    「淺,淺蔥!?在幹嘛啊你!?」

    與淺蔥堂堂正正的態度相反,古城那邊倒是顯得十分狼狽。她的舉動遠超預料導致讓人完全無法產生現實感。拜此所賜,完全錯失了別開眼睛的時機。

    「嗯。你是普通的人類……不是啊。是吸血鬼麼。」

    淺蔥慢悠悠地環視著,瞧了瞧硬直著的古城。

    「原來如此,問個問題,這裡是汝的邸宅麼?」

    「什,什,說什麼啊你……!?」

    一下子就被說中身份,古城完全陷入了恐慌之中。為何淺蔥會看穿現在古城的真實身份呢,心中毫無頭緒。

    「話說,淺蔥?你真的沒事麼!?」

    「汝才是,在慌張什麼啊。不必害怕也沒事的哦。」

    淺蔥愉快地說道,然後靜靜地走向了古城。

    雖然儘是華麗的服裝在吸引著眼球,可是淺蔥的身材其實也不錯。明明胃口不少卻與贅肉無緣,該長的地方也長得不錯。精心保養的肌膚潔白又柔滑,不知是否是剛出浴的緣故,表面還紅嫩透亮。這光景對古城來說實在太過刺激了。

    性慾和困惑還有吸血衝動,猜疑心和罪惡感相互交錯,使古城的腦容量完全飽和了。滿溢而出的煩惱,化作鮮血流了出來。

    「咕……!?」

    噴出驚人的鼻血,古城再次咳嗽起來。而淺蔥赤腳跑到了彎腰前屈的古城旁邊。

    「喂,吸血鬼!?怎麼了。振作一點啊!」

    「yi,yifu……」

    「嗯?」

    「衣服!衣服啊!夠了快點給我穿上些什麼——!」

    古城渾身浴血地大叫道。就算再怎麼混亂,到了這個地步還是會發覺的。眼前的少女並非淺蔥。雖然外表跟淺蔥相同,但是內心卻完全是另一個人。

    「哦哦,是嗎。對不起了,剛醒來所以似乎還有點迷迷糊糊的。」

    外表是淺蔥的少女,看來是總算察覺到了自己一絲不掛的樣子。

    說聲「嗯」,看了看周圍,向放在桌子上的花瓶伸出手去。

    然後在她的手碰到的瞬間,插在裡面的康乃馨花束,化為了純白閃亮的布料。那是帶有鮮豔光澤的絲綢。

    她用絲綢捲住自己的身體,以不知從哪裡出現的金色金屬製品固定住。雖說露出度依然很高,但起碼算是有所穿著了。

    「暫且,這樣就沒有問題了。」

    她以得意的語氣說道。而呆然注視著這一舉一動的古城則發問。

    「你……剛才,做了什麼……?」

    「只是以花瓶內的東西為材料,創製了絲綢而已。有機物的操作不是妾身的專長,所以創造不了構造複雜的衣物就是了。」

    「……物質重組!?煉金術嗎!?」

    「汝在驚訝什麼呢?」

    少女用跟淺蔥一樣的臉眺望著愕然低語的古城。

    「妾身可是赫爾密斯‧托裡斯枚基斯托斯的末裔,「偉大作業」的探求者。帕爾米亞的妮娜‧阿迪拉德啊。這種程度的小玩意,要稱為術也未免太可笑了。」
    「妮娜‧阿迪拉德……!?」

    突然聽到意料之外的名號,古城呻吟道。

    「話說,你到剛才為止不都是平時的淺蔥麼!?」

    「啊啊,我知道了。淺蔥是這個小姑娘的名字呀。」

    外表是淺蔥的少女,說完就把手抵到自己的胸前。注意到那裡的深紅光輝,古城皺起眉頭。

    「那個寶石……!」

    「這個麼。這是叫做『煉核』」

    「『煉核』?」

    「嗯。是自我增殖型液體金屬生命體『賢者之靈血』的控制模塊。是呢,也可說是一種咒術性質的記憶媒體呢。你就想作是妾身靈魂的有形物就好。」

    靈魂麼,古城小聲地自言自語道。這種說法看起來與狀況十分吻合。

    「就是強行把它埋在裡面,然後佔據了淺蔥的身體嗎?」

    「佔據?那可不對喔。只是融合並且與之共生罷了。」

    「這就是佔據啊!」

    古城總算擦乾噴完的鼻血並站起來。

    名為妮娜‧阿迪拉德的少女,有些鬧彆扭似地把嘴唇曲成「ヘ」形,

    「哼。不過要是沒有妾身,這個小姑娘可就死了哦。因被捲入『賢者之靈血』的攻擊而死。」

    「……是你嗎!?那時候,讓淺蔥復活的人……!」

    古城由於意外的事實而低聲咕噥。斷氣的淺蔥無傷復活的那個無法解釋的現象,要是號稱大煉金術師妮娜‧阿迪拉德的所作所為的話,也就能說得過去了。

    不過少女,並沒有擺起架子而是搖了搖頭。

    「即使身懷煉金術的奧義,也做不到復活死者喔。妾身只是在這小姑娘斷氣之前治好了傷勢罷了。雖說是賭賭看能否趕得上。但運氣不錯呢,妾身也好,這個小姑娘也好。雙方都是。」

    「這樣啊。」

    古城邊咬住嘴唇邊嘆氣道。淺蔥果然要是差一步就死在那兒了。真的是勉勉強強得救的。正確地說或許還不能完全說是得救了——。

    「創造了『賢者之靈血』的人是你吧。聽說你是把自己的身體跟那個東西調換,才獲得不老不死的肉體耶?」

    「……別誇我啦。被你這麼當面讚賞,妾身會害羞的啦。」

    外表是淺蔥的少女,真心害羞似的撓了撓頭。

    古城則粗暴地開口說道。

    「才沒誇你!我只是在問你為什麼那個『賢者之靈血』會襲擊淺蔥啊!」

    「是『偽煉核』的緣故呢。」

    「……『偽煉核』?」

    這次又是什麼,地問回去。古城突然想起來。

    「難道,是天塚胸前的黑色石頭?」

    「呵。汝認識他嗎?」

    「說起來那傢伙也是煉金術師呢。那傢伙到底是什麼人?你認識麼?」

    古城用責問的語氣提問,而少女則不知為何滿臉困擾地交叉雙手。

    「天塚汞是妾身的弟子。不,因為早就被妾身驅逐師門,應該說是原弟子吧。」

    「……弟子?」

    「『偽煉核』就如字面意義,是『煉核』的偽造品。說是不完全的『煉核』能讓你更好地理解麼?」

    「嘛,大概明白你的意思。」

    師父的妮娜‧阿迪拉德擁有完全的「煉核」,而弟子的天塚只拿著不完全的假貨——這關係圖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很好理解。

    「『偽煉核』也能制御『賢者之靈血』,但是從機能上來說並不完全。會以一些細小因素為契機失去控制從而暴走。天塚把那個『偽煉核』嵌入到了被封印而沉睡著的『靈血』中。在作為本來制御單元的妾身完全啟動之前呢。」

    「就是在睡覺時被弟子襲擊,就像是在安全軟件啟動之前,病毒就先一步入侵電腦這樣子麼。」

    古城粗略把內容整理了一遍。不知是否由於這種解釋並沒有什麼大錯,妮娜‧阿迪拉德並沒有出言糾正。當然也有可能只是她單純地不知道什麼是電腦就是。

    「那麼淺蔥所見到的怪物是——」

    「嗯。是暴走的『賢者之靈血』。」

    淺蔥外表的少女,對古城的話表示肯定。

    「天塚使用的『偽煉核』有五個。如果說『核』是靈魂,那『靈血』就是肉體。往一個肉體內塞入多個靈魂,你覺得會怎麼樣?」

    「分裂……不對,會暴走……是嗎?」

    古城繃緊臉說道。少女嘆著氣點頭。

    「兩個都沒錯。暴走的液體金屬的肉體,在攻擊天塚時波及到了淺蔥。而妾身從受污染的『靈血』分離開來,逃到了淺蔥的身體內。因為要是不這麼做的話淺蔥會死去,而妾身也將失去自由行動的肉體。」

    「是這麼回事呀……」

    總算把握住狀況,古城厭煩地搖搖頭。

    古老的大煉金術師妮娜‧阿迪拉德,由於弟子的背叛而被奪走了不死身的肉體,而淺蔥則是被牽連而死的。於是作為救命的代價,妮娜依附在了淺蔥身上,前因後果大概就是如此。遇上這種事,也不能單純地責備妮娜。

    當然也不能說妮娜沒有任何責任——

    「別擔心。妾身沒打算加害這個身體,而且在妾身沉睡期間淺蔥的意識應該會醒來。只是記憶斷斷續續這點會有些麻煩呢。」

    絲毫沒發覺到古城憤恨的視線,妮娜得意地挺起胸部。

    「你不能從淺蔥的身體內離開麼?」

    「很難呢。因為這個『煉核』並非完全體,而且妾身所能控制的那麼一點點『靈血』,也基本都用到修復這個小姑娘的肉體上去了。」

    外表是淺蔥的少女,說完就露出一副些許困擾的表情。

    古城邊抱著微小的期待,邊指著她那裹住身體的絲綢布。

    「就不能像製造這件衣服那樣,從手裡變出點來麼。」

    「汝把身為煉金術極致的『賢者之靈血』當做什麼了啊。」

    妮娜用略微受傷的口吻還了一句。

    「不過呢,如果有與這個小姑娘同體重的黃金、銀和各種稀有金屬。另外再有九百升水銀,和當做祭品的十四,五個靈能力者的話還能想想辦法——」

    「別說傻話了……!」

    古城不禁大叫起來。以製造會因各種因素暴走的黏糊怪物而言,它的代價實在太高了。

    「妾身匿藏『賢者之靈血』的製作方法的理由,這下子明白了吧?作為頂多只能獲得不老不死這種程度的代價,這個技法的罪業太深了。而且獲得這幅身體也並非妾身所望啊。」

    「……嘛,這我也能夠理解些許啦。」

    古城初次同情起了古老的大煉金術師。獲得不老不死的肉體,和巨大到無法控制的魔力——獲得了並非本人渴望的力量,在這種意義上,古城和她是同類。

    「不管手段如何,你救了淺蔥都是事實。這一點我表示感謝。」

    這麼說的古城,在她面前低下頭。

    外表是淺蔥的少女,驚訝得沒了表情。

    「區區吸血鬼,汝意外地是個注重禮儀的男性呢。」

    「我是吸血鬼與這件事沒關係吧。還有,別再用那種叫法。我是古城。曉古城。」

    「好吧,古城。那汝也叫妾身妮娜就好。」

    嘿,妮娜露出柔和的微笑說道。

    「而且,儘管不能創造出新的,但原本存在的『賢者之靈血』還有剩餘。妾身跟汝約定,要是能捕獲它們並阻止暴走,妾身向你保證馬上就離開淺蔥的身體。能助我一臂之力嗎?」

    「這樣的話,我絕對會幫忙。」

    古城不帶一絲迷茫地說道。不過他的表情馬上就陰沉了下來。要是真心想協助妮娜‧阿迪拉德,古城有件事必須要告訴她。

    「可是,在此之前我要跟你道歉。」

    「什麼?」

    「天塚汞,被我殺死了。你的弟子,該說前弟子吧……抱歉。要打倒變成怪物的那傢伙,除此之外實在別無他法。」

    回憶起心中沉重的痛楚,古城坦白道。

    行使第四真祖的力量,消滅了化為異形怪物的天塚。並不是說對此感到後悔。這是必須由某個人站出來做的事情。

    但是,名為天塚汞的存在,經由古城的手被永遠地消滅了這也是事實。不管有何理由,古城都自己犯下的罪過都是不可饒恕的。

    「殺死了……?汝把他?」

    不過妮娜,卻以有些糊塗了的語氣問古城。

    她沒有表現出憤怒或者哀傷,只是單純露出困惑的表情。

    「就算汝這麼說,他可是還活著哦?」

    「……誒?」

    「由他所創造的『偽煉核』,會在他死的時候喪失機能。既然『偽煉核』還繼續活動著,那就證明他的本體還活著。」

    「你說本體……難道,那傢伙也分裂了麼……?」

    古城回想起被破壞了黑色寶石,變成液態金屬怪物的天塚的樣子。要是天塚能夠如同妮娜切離出自己的「煉核」從而從「靈血」的暴走逃離了一樣,也能分裂自己的肉體的話——?

    古城所消滅的天塚,或許只不過是他分裂後的一部分而已。

    「他要是變成怪物的樣子,那就肯定沒錯了。因為天塚汞這個男人,對人類的姿態有著很強烈的執著啊。」

    妮娜用冷淡的語氣說道。是麼,古城點了點頭。記得那時候,天塚因保持不了人形而悲嘆著。那句話正正反映了他的執念。

    「我說,天塚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啊?想通過得到『賢者之靈血』來使自己變得不老不死嗎?」

    「不清楚。那件事你直接問他吧。」

    瞧著事不關己地搖頭的妮娜,古城焦急地吊起眉角。

    「是你把曾經是自己弟子的他逐出師門的吧?是不是與那件事有關係呢?」

    「說不定就如你所說吧。」

    妮娜隨意地撩起披在臉蛋上的頭髮。

    「可是,想不起來發生過什麼事。或許是因為強行甦醒的緣故,記憶上出了點錯。嘛。早晚會記起來的吧。」

    「……記憶喪失麼。」

    古城滿臉不愉快地嘟噥道。根據阿斯塔魯特的話,妮娜‧阿迪拉德年過二百七十歲,這差不多是即使容易忘事也不奇怪的年齡了。她那從容冷靜,說不定也是跟她的年紀相應的。

    可是,明知道天塚的目的,卻故意瞞著古城的可能性也不能捨棄。

    看著疑神疑鬼的古城,外表是淺蔥的少女,哼哼,地愉快笑著。這時古城才想起她只是捲著一層薄薄的絲綢布,

    「怎麼都好……總之,你再給我穿都些衣服。」

    這麼說的古城,再次吸下鼻子擦拭起了鼻血。

    4

    把電話子機拿到自己的房間,撥打從通訊錄中找出的電話號碼。

    由於手機壞掉,僅僅如此的簡單步驟都變成了意外的苦力活。太過依賴便利的道具也是個問題呢,古城認真反省著。

    不過古城的這麼個辛勤勞動,被無感情的電話留言所輕易背叛了。

    「不行啊,可惡。打不通。」

    粗暴地扔掉電話,古城筋疲力盡地坐下去。電話是打給南宮那月的。不論是尋找暴走的「賢者之靈血」,還是有關淺蔥的商量,在這種狀態下古城能夠依靠的,就只有與特區警備隊有關聯的她。但是無論怎麼打她的電話,回應的也只是無機質的呼叫音和人工聲音。

    「啊啊真是的,那個人怎麼淨是這種時候找不到啊!」

    「『空隙的魔女』南宮那月……嗎」

    堂堂正正盤坐在古城床上,外表跟淺蔥一樣,自稱「大煉金術師」的她問道。她現在的服裝,是古城中學時代用的運動服和短褲。

    那是平時的淺蔥死都不會穿的土不拉幾的款式,可儘管如此依然十分相襯,果然是拜她那華美的五官所賜吧。

    「你知道那月醬的事麼,妮娜?」

    「聽說過傳聞。似乎是在歐洲遠近馳名的強大魔女吧。不過要妾身來說,只是個乳臭味干的小屁孩而已。」

    「從二百七十歲的你看來,基本沒有幾個不是小屁孩吧。嘛,以那月醬的情況,也有可能還留有蒙古斑就是了。」

    回憶起幼女般嬌小的那月,古城毫不在意地說出了過分的話。

    「那個魔女可以找到『靈血』麼?」

    「嗯。嘛,也有這個原因。」

    望著曖昧敷衍過去的古城,妮娜懷疑地眯起眼。

    「除此之外還有什麼事嗎?」

    「學校啊,學校。為了能讓淺蔥缺席,不做些工作很麻煩吧。」

    「讓妾身假裝淺蔥上學也沒關係喔?」

    妮娜茫然地左思右想。好像不是開玩笑的。

    「你行我也會困擾的啊!再說根本沒有做這些事的空閒吧。得盡快抓住暴走的『賢者之靈血』啊。」

    「哦哦,這麼說也對哦。」

    妮娜拍了一下手心,以毫無緊張感的聲音說道。有幹勁麼這傢伙,古城的心中浮現一絲的不安。這時響起客氣的敲門聲,接著門打開了。

    「奶汁烤菜做好了,古城君!淺蔥醬也快點!」

    探出頭來說話的是凪沙。知道了,謝啦,古城儘可能裝作平靜趕走妹妹。

    「聽好了,妮娜。別說些多餘的話。裝成淺蔥給我閉上嘴聽著就好。」

    「我知道。有說薑還是老的辣吧。要模仿現今年輕人的說話方式根本就是手到擒來。」

    妮娜用淺蔥的臉笑道。她就只有毫無根據的自信夠充足。

    「句句都說得太老氣了!」

    雖然心中的不安越發加劇,但古城還是將她帶出了房間。

    飯桌上擺放著四碟奶汁烤菜,恰到好處的奶酪芳香飄滿整個房子。繼續拿個大碟子出來的凪沙旁邊,有同樣一身圍裙裝的雪菜的身影。

    「啊嘞,姬柊?」

    「打擾了,前輩。」

    勤勞地把餐具擺放整齊的雪菜,發現古城他們並打了聲招呼。

    大概是給獅子王機關報告完後,回到這邊了吧。從她普普通通地穿著制服的樣子來看,看來懲罰遊戲是倖免了。

    「藍羽前輩也是剛剛辛苦了。」

    雪菜禮貌地對淺蔥低下頭。妮娜見到後以文雅大方的態度提前胸膛,

    「哦哦,汝是之前的劍——!」

    「啊,有蚊子。」

    古城一巴掌打在正說著話的妮娜臉上。妮娜邊押住鼻子,邊淚汪汪地瞪著古城。

    瞧著古城他們似乎和睦的交流,雪菜顯得有些驚奇。

    不過淺蔥的內心被二百七十高齡的大煉金術師所替換這麼個事實,即使是直覺非凡的雪菜,也實在難以察覺吧。

    「剛才在超市碰上,所以就帶她一起過來了。雖然那時不知道該不該打聲招呼好。可是雪菜醬在零食賣場超煩惱的樣子實在太搞笑了。」

    邊切著做沙拉的生菜,凪沙邊嘻嘻地笑出聲來。

    雪菜滿臉通紅,害羞的低下頭,

    「因,因為,笹崎老師說只能帶五百日元以內的零食——」

    「……姬柊,其實你很期待住宿研修麼?」

    古城把轉念間想到的事情問出口。對至今為止都從早到晚在獅子王機關訓練的雪菜來說,應該沒什麼參加這類學校活動的經驗才對。雖說沒有表現在臉上,其實內心非常期待吧。

    而雪菜猶如正中靶心一樣罕見地露出驚慌失措的樣子,

    「誒!?不,期待,什麼的,那種事……」

    「說什麼呢,肯定是期待啦。大家一起去旅遊喔。一起去洗澡喔。還有睡衣派對喔。扔枕頭大戰喔。」

    「扔,扔枕頭……」

    聽見凪沙的舉例,雪菜「咕」地吞了下口水。

    「對對。還有,說到旅行肯定少不了深夜的戀愛話題啦。雪菜醬,做好覺悟比較好喔。」

    「密集的花?是指第三天下午去的滅絕植物公園的?」

    「哎?」

    雪菜邊把話題講偏,邊在雙眼中發出期待的光輝。

    古城欲言又止,只好觀望雪菜那閃閃發亮的側臉。

    「你,難道把旅行的日程全都背下來了麼?」

    「沒啦,才沒到那種程度。只是每晚都看一看旅行指南,結果不知不覺就記下了而已。」

    「這,這樣啊。」

    古城下意識把視線從若無其事地說著些驚人事情的雪菜那移開。毫無疑問。雪菜對住宿研修的期待值比古城想像中要高得多。

    「實在說不出口啊,這個」

    「你是指什麼?」

    古城看著雪菜因為疑惑而歪過頭的樣子,裝出笑容說道沒什麼。

    雪菜一定覺得天塚汞被消滅之後,「賢者之靈血」的威脅便不復存在了。就算還有一些零碎的善後工作,也不用古城他們直接出手。所以她可以安心地去享受休假了。面對這樣的雪菜,怎麼能告訴她天塚其實還活著的事實呢。而且無論如何現在的雪菜是不能使用「雪霞狼」的。沒有必要再將她捲入無謂的危險當中。

    在古城這麼嚴肅思考的同時,裝成淺蔥的妮娜坐在他身旁一聲不吭地吃著飯。

    雖說她這麼個悠閒自得的精神讓人抱有少許的羨慕,但是她吃飯的時候大概也不會說些多餘的話,所以不被凪沙懷疑這點真是謝天謝地了。

    「淺蔥醬,要是喜歡的話還有哦。」

    「嗯。勞煩了。汝的料理真是好吃啊。妾身已經許久沒有體會到此種家庭溫馨了」

    古城只是瞬間的大意便被恢復了原本語氣的妮娜打擊了。雖然古城一瞬間脊背發涼然而,凪沙反而明朗地笑道,

    「真是的太誇張了啦。前些日子慶祝夏音病癒的時候不是才一起吃過嘛。比起這個怎麼了麼,那個說話方式?最近很流行這種的嗎?」

    「是,是啊。最近高等部很流行!」

    古城慌忙上去附和到。另一邊妮娜則忽然用很懷念的表情望著凪沙,

    「夏音是指葉瀨夏音嗎?」  

    「喂,妮娜哦不是,淺蔥!」

    「夏音最近還好嗎?」

    妮娜無視了古城小聲的告誡,如此問到。這時候古城終於發現了。葉瀨夏音是在阿迪拉德修道院成長的。妮娜是瞭解她的事的。

    「現在已經沒事了哦。最近好像也比以前開朗了許多呢。跟阿斯塔魯特也關係不錯的樣子」

    凪沙一邊把奶汁烤菜塞滿嘴裡一邊說。在旁邊聽著的妮娜眯起眼睛,  

    「是嗎」

    用溫柔的聲音這麼嘟囔了一句

    5

    粘液狀的物體穿過通風口的導管滴落了下來。

    這是擁有漆黑光澤的液體金屬生命體。它停留在混凝土地面上緩緩流動著,不久就變成了身穿白色外套的男人。那名叫做天塚汞的煉金術師。

    人工島西區住宅街。高級公寓的地下停車場。

    無數的LED燈如同夜空的繁星一般照亮了場內。停車場裡全都是看上去十分昂貴,由「魔族特區」謹制的試做車。

    公寓周邊張有強力的攻魔結界,並且有最先進的防範裝置防止著惡人的侵入。但是光靠這樣的設備,並不能阻止身為煉金術師的天塚。

    一旦讓天塚進入結界內部,可以說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妨礙他了。

    那名少女就在公寓的最上層。她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和罪惡,享受著平和安逸的生活。說不上妒忌,但也不能說不為此感到憎恨。

    所以在傷害她——傷害葉瀨夏音這件事上,他沒有任何的猶豫。即使沒有「他」的請求也一樣。

    天塚一邊想著一邊朝電梯走去。

    但是還沒走出幾步,他就再次停住了。

    因為從虛空中伸出的黃金鎖鏈將他的肉體緊緊束縛起來。

    「你知道這裡是我的領地還潛入進來的麼,小毛賊?要是這樣那你的膽子還真不小啊」

    停車場的深處。如同從虛空融化出來一般現身的是身穿華麗洋裝的嬌小身影。順滑纖長的黑髮。雪白的肌膚。明明太陽已經落山、而且還是在室內,卻依然撐著一把滿是蕾絲花邊的陽傘。她的模樣就像是精緻的人偶一般,非常美麗又帶著點恐怖。

    「呵。你就是魔族殺手的南宮那月麼」

    天塚將身體像液體一樣軟綿綿地融化,從黃金鎖鏈中掙脫了。

    即便親眼看到了這種奇異景象,穿洋裝的女子還是很鎮定。

    「竟然能用這種方法逃脫神明鍛造的『戒律之鎖』呢。乾脆真的轉行去做魔術師怎麼樣?說不定能賺不少哦,天塚汞」

    「常有人這麼說呢——!」

    天塚的右手像長鞭一樣伸展,繞上那月纖細的腳踝——就在那瞬間,那月的身影恍如霧氣一般飄蕩,一下子轉移到了天塚背後。

    「沒用的。物質重組對我的身體不起效哦,煉金術師」

    「看起來是這樣呢」

    天塚並沒有露出動搖的樣子,慢慢轉過身來。判斷這裡的地形不適合好好戰鬥,於是他的觸手向停車場裡的管道伸展而去,但是全都伴著尖銳的響聲被反彈了。

    「原來如此設在建築物裡的結界不是為了防止入侵,而是為了不讓落網的獵物逃走麼。真聰明啊」

    「因為被阿魯蒂基亞的腹黑王女拜託了讓我把你抓起來啊。雖然我很想就這樣將你丟進『監獄結界』,但是你,只是個分身麼」

    再次從四面八方伸出的鎖鏈貫穿了天塚的身體。

    但是鮮血四濺的場面並沒有出現。天塚又變回液體金屬的姿態,輕鬆掙脫了鎖鏈。

    「就算是這種形體還是有可以回答問題的智能麼?為什麼事到如今還要襲擊葉瀨夏音?你已經從她養父那裡奪來需要的東西了吧?」

    「因為有人覺得她很礙眼啊」

    「什麼?」  

    那月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震驚的表情。

    只要除掉跟日本人不一樣的銀發碧眼以外,葉瀨夏音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學生了。平時謹言慎行,乖巧到看上去十分怯弱的程度。但是她也有個秘密。繼承了阿魯蒂基亞王族血統的她,天生就是個強力的靈媒。

    光說潛在能力的話,葉瀨夏音的靈力在「魔族特區」中也是最高級別。高到連高次元空間的天地精氣都能吸收進身體的程度。

    「而且,只有那孩子一個人活了下來,這不是太不公平了嗎。所以,必須要延續。這次一定要將五年前的慘劇延續下去」

    天塚一邊說一邊把手放到自己胸前。

    在他胸口正中間埋著一塊黑色的寶石。他猛地一用力將寶石捏成碎片。

    「你這混蛋」

    天塚的肉體已經完全失去了人形,變成了真正的怪物。一個沒有固定形狀的金屬生命體。怪物身上冒出無數的觸手,為了將那月剁碎向她襲去

    「哈哈哈哈,你太得意忘形了啊『空隙的魔女』!就算那是人偶的身體只要受傷的話本體多少也會有點損傷吧。現在就讓我把你撕成碎片吧!」

    那月使用的鎖鏈無法抵擋液體金屬的劍刃。

    她雖然深知這一點,還是冷漠地俯視著天塚化身的怪物嘆了口氣。

    而後那月身後的空間突然裂開,一隻包裹著黃金鎧甲的巨大手腕從中出現。

    這是機械構造的惡魔騎士——魔女的「守護者」。巨大的黃金手腕製造出了一面衝擊波之牆將襲來的無數刀刃連同天塚的身體轟了回去。

    「呵。就這麼讓地獄之火將你燒盡也可以,不過對沒有靈魂的空殼來說,地獄也是一種奢侈吧。正好我也想要一份『靈血』的樣本呢」

    黃金巨腕重重地一揮,將曾是天塚的東西的周圍地面變成了深不見底的虛無沼澤。

    液體金屬劇烈地變形,卻仍然無法從漆黑的沼澤中掙脫出來。

    又名「空隙之魔女」的那月所擁有的能力是空間控制。通過改變空間本身的性質造出了無法逃脫的陷阱。

    「——阿斯塔魯特,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那月用無趣的口氣對一直站在身後待命的人工生命體少女下了指令。

    「命令受諾。執行,『薔薇的指尖』」

    阿斯塔魯特用平淡的機械般的聲音一邊說一邊往前邁出步子。

    她穿著的是如往常一樣露出大面積肩背的女僕裝。

    暴露在外的雪白背脊上,長出了一對閃耀著七彩光輝的巨大翅膀。翅膀瞬時化作不祥的怪物臂膀,刺進了動彈不得的液體金屬塊中。

    「嗷嗷嗷哦哦哦——!」

    曾經是天塚的怪物全身顫動著發出了尖叫。

    本應該能抵擋一切物理攻擊的液體金屬生命體,被人工生命體看似乏力的攻擊毫無還手之力地蹂躪了。

    阿斯塔魯特是眷獸共生型人工生命實驗體。是全世界唯一可以召喚眷獸的人工生命體。而她所操控的眷獸可以吞噬他人的魔力與生命力。

    「自我增殖型的液體金屬生命麼。號稱是擁有不滅的肉體,這沒準是真的,只不過選錯了對手啊」

    那月像是對天塚已經完全失去興趣一般呢喃到。

    金屬生命體已經失去了表面的光澤,像生鏽的鐵塊一樣裂開了。因為魔力被完全奪走使得它變回了一團普通的金屬。

    「五年前嗎」

    那月把散落一地的黑寶石碎片拾起來,靜靜地嘆息到。

    然後她抬頭望向了地下停車場那仿若星空一般的天花板。這座建築的最上層是那月的家。

    而一名被那月保護著的少女正在那裡生活著。

    那便是曾被稱為「模造天使」的少女——葉瀨夏音。

    6

    在無人的廢棄倉庫一角,  天塚汞將一隻腳伸在半空坐在地上。

    靠在集裝箱上的他的手中,殘留著「偽煉核」的碎片。

    天塚的額頭上流下了一絲鮮血。「偽煉核」之間的共鳴,使得他的本體也受到了反噬。

    「啊痛痛痛果然很厲害啊,南宮那月」

    天塚像在說跟自己無關的事情似的,然後慢慢地站起身來。

    月色下,他的側臉和病人一樣虛弱。

    天塚的右半身是由跟液體金屬生命體——「賢者的靈血」幾乎一樣的物質構成的。通過把其中一部分分裂並給予「偽煉核」,他就能造出自己的分身。

    但是,製造出一個分身也就意味著他要失去自己肉身的一部分。雖然與其他金屬融合後失去的質量便可以補回來,但如果不斷重複的話,「靈血」的純度就會降低。不斷重複進行分裂的天塚,他的身體已經接近極限了。

    「——啊啊,抱歉。對不起。葉瀨夏音結果沒能沒抓到」

    天塚也不知道是跟誰在說話。但是在這個即將拆除的廢棄倉庫裡,除了他以外一個人都沒有。

    他說話的對象,是自己手中的銀色手杖。手杖的握把部分,雕刻著一個骷髏。天塚就是對著這個骷髏在自言自語。

    「不用擔心哦。供品的話,我還有其他備選」

    天塚說話的時候活動了幾下右手的手腕。那是幾天前,被獅子王機關的劍巫斬斷的部位。她那把能讓魔力無效化的長槍,對魔導生命體「賢者的靈血」來說就是天敵。反過來說的話,只要沒有那把長槍,她就不是天塚的對手了。

    「在逃走的『賢者的靈血』中埋下的『偽煉核』也差不多要開始成長了。就算我不行動,很快他就會自己找上門來了吧」

    走出廢棄倉庫的天塚厭煩地瞪了下骷髏的雕刻。

    不知是不是錯覺,骷髏好像發出了輕微的笑聲——

    「我知道。你才是別忘記約定了哦」

    說完,天塚再次朝大街上走去。

    為了消滅自己曾尊為師傅的對手,為了奪回五年前失去的東西。

    7

    第二天,凌晨5點——

    古城來到公寓的大廳裡,給去研修旅行的妹妹和她同學送行。因昨晚和妮娜‧阿迪拉德 一起調查「賢者之靈血」而一夜沒睡的他正惺忪著睡眼。

    說是調查其實是給妮娜當助手協助她進行了奇怪的探索魔術的儀式。雖說只是這樣但是還是帶來了十分的疲勞。中途還好幾次差點被雪菜發現,為了敷衍她花了很多精力。要是被她發現自己半夜裡和淺蔥樣子的少女兩個人獨處,還真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光是想想都覺得恐怖。

    要說結論的話,過了凌晨3點還是沒能發現「賢者之靈血」的所在。因為弦神市裡本來就有很多能成為噪音的巨大魔力源,所以妮娜使用的魔法是如潛水艇的探測器一樣,只能探測到活動目標的類型。

    最後,古城他們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了家,以為終於能好好睡一覺的時候又被凪沙給吵醒了。

    凪沙穿著在四季如夏的弦神島裡少見的冬裝對揉著發紅眼睛的古城滔滔不絕地說到。

    「記住了嗎古城君?出門前一定要把火熄掉,門窗也都要關好。作業回來就給我做完。還有今晚的菜已經放進冰箱了。別忘了洗澡刷牙。還有鬧鐘一定要設置好,不能遲到—— 」

    「前些日子姫柊好像也說過同樣的話啊。」

    古城臉上露出複雜的表情,心想我就這麼靠不住麼。

    而站在一邊的雪菜微笑地看著兄妹倆鬥嘴。

    「我的事就別擔心了,倒是你自己要小心點啊。畢竟很久沒出過島了。」

    「嘛,沒關係啦。等我帶禮物回來吧。啊,等下,忘,忘東西了!」

    凪沙摸摸口袋大叫著「錢包!」,邊急急忙忙跑回電梯裡。這活潑的樣子實在讓人想不到兩年前她才剛結束了住院生活。

    「真是夠匆忙的傢伙啊」

    望著坐進電梯裡的妹妹,古城愣愣地嘆了一口氣。還沒出發就這個樣子真的沒問題麼,越來越讓人不安了。

    可能是因為不太出遠門的緣故吧,凪沙的行李異常得多。

    相比起來雪菜的行李就只有一個茶色的旅行包。也許是因為沒有了之前一直背著的黑色吉他盒的緣故吧,行李顯得特別少。雪菜在制服外面套了一件寬鬆的大衣,看上去比平時還要年幼。

    「那個,前輩。關於代替我的監視人——」

    雪菜有點躊躇地對古城說到。

    啊,古城按著腦袋哼了一聲,因為妮娜‧阿迪拉德的事件都忘了還有這個問題。

    「也對哦。貓咪老師的式神,壞掉了呢」

    「貓咪老師?」

    雪菜有些不知所措地呢喃道。

    「總,總之,要重新造一個式神,就要花太多時間在儀式上,所以還是由高神森林把替代的人送過來」

    「特地從本土送來嗎。那,應該還要些時間吧」

    「嗯。聽說最早也要今天下午才能到」

    「今天下午麼」

    古城心想,到下午為止都可以自由活動了。反正不論如何暴走的「賢者之靈血」也不能一直放著不管。只要在代理的監視者到來之前能把事件解決的話,——

    「你看上去,好像幹勁十足的樣子」

    像是看穿了古城的決意似的,雪菜的眼神都變得尖銳了。她還是如往常一樣是個直覺敏銳的少女。

    「誒!?不,才沒有這回事哦!我只是在想可以再睡到中午什麼的」

    「前輩」

    真是的,雪菜盯著古城的眼神就像是看著不讓人省心的弟弟一樣。

    「我不在的時候你一定要老老實實的哦。因為煉金術師已經不在了所以應該不會有什麼直接的危險,但我總覺得有不好的預感」

    「我我知道了。會小心的」

    聽到雪菜的話,古城感到後背一下子變得冰涼。

    雪菜並不知道天塚還活著。但似乎劍巫的靈感還是告知了她危險的存在。

    「——對不起,久等啦。我們出發吧,雪菜醬。再見,古城君。我們走了!」

    喘著粗氣回來的凪沙拉著雪菜的手就走了出去。

    朝她們隨便地揮了揮手,古城便轉身回公寓了。

    古城打著哈欠坐上了電梯,剛到了目的地七樓,他似乎聽到了微弱的悲鳴聲。聲音的來源是704號室。正是古城他們的房間。

    「——妮娜!?」

    古城急忙打開門鎖走進房裡。

    妮娜本來應該在古城的床上睡覺的。瞞著凪沙她們把妮娜帶進來可花了不少功夫。但現在她正坐在床上,淚眼婆娑地仰視著古城。

    「古,古城……」

    淺蔥模樣的少女用羞怯又害怕的聲音說到。

    少女為了把問古城借來當睡衣穿的t恤胸口遮住而緊緊遮掩著。這楚楚可憐的樣子根本不像那個自稱「大煉金術師」的女子。簡直就和一個普通的女高中生一樣——

    「難道,你是淺蔥麼?」

    古城感到了強烈的不安,戰戰兢兢地問到。而淺蔥模樣的少女好像還沒有搞清楚狀況,生硬地點點頭,

    「為為什麼我,會在你的床上!?」

    「那個笨蛋怎麼偏偏在這種麻煩的時候睡著了」

    古城抱著頭含在嘴裡自言自語道。

    淺蔥被妮娜奪去了意識的時間是在昨天下午洗澡的時候。而第二天一醒來就在古城的床上——

    要說這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從淺蔥的角度來想的話只有一種可能了吧。

    「古城難道,我」

    淺蔥低頭看著睡得亂亂的床單,顫抖起了聲音。明媚的陽光從窗口照射進來,不知從哪兒傳來海鳥的叫聲。

    「等等,冷靜下淺蔥。聽我說完你就會明白的!」

    古城拚命地解釋說這是誤會。這樣下去淺蔥一定會狂怒不止的。沒有意識的時候被人硬拖到床上做些什麼不論誰都會生氣。當然淺蔥也應該是這樣。但是——

    「啊誒?對不起不應該是這樣」

    望著古城的淺蔥眼裡,大顆大顆的淚珠湧了出來。

    淺蔥似乎也對自己無法抑制的感情感到驚訝。明明是初體驗卻什麼都不記得了。這對她來說是非常大的打擊吧。嘛,雖然事實上是什麼都沒有發生就是。

    「所以說,不是啦!」

    古城拚命地在想說辭去說服她。但一句都想不出來。總不能告訴她在她差點死掉的時候被煉金術師附身了吧。古城因想著各種說不過去的理由而導致腦子變得一片空白,突然他面對牆壁狠狠地把臉撞了上去。混凝土牆壁被震得發出咚的一聲,而淺蔥也對此驚呆了。

    「古,古城?」

    「總之,相信我!我什麼都沒幹,所以你根本沒必要哭啊!」

    「真,真的嗎?」

    「要是我騙你的話請你吃滿漢全席什麼的都可以啦!」

    「啊,嗯」

    「你只是因為發生了很多事太疲倦而睡著了而已。很快就會好的」

    「嗯我,我知道了。你臉上的血擦一下啦。看上去好恐怖!」

    震驚療法似乎是成功了吧,淺蔥終於恢復了平時的樣子。暫且好像相信了古城的話。

    古城哦了一聲點點頭,把撞破的額頭上流下的血用力擦了擦。頭部的出血很嚴重,古城看到瞬間被染紅的毛巾後也怕了。雖說是順勢而行但是也做的太過火了。他都擔心起頭蓋骨是不是真的裂了。

    「那個,古城」

    淺蔥看著由於大量出血而驚慌失措的古城,邊嘆氣邊問到。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己的哭相被古城看到的緣故,她臉上露出靦腆的表情讓人覺得非常可愛。

    「幹嘛啊」

    「你,真的什麼都沒做嗎?」

    「都說沒有了。我也沒工夫做那些啊」

    古城一邊在衣櫥裡找替換的毛巾一邊隨便應付了句。淺蔥聽了之後反而像鬧彆扭一樣托著腮幫子,

    「你這話,該說是讓人有點低落或者說是讓人惱火」

    「啊?」

    古城沒聽清淺蔥嘰嘰咕咕的自言自語,他用毛巾按著頭回過身來。

    淺蔥看著古城的摸樣臉上浮現出美麗的笑容,

    「膽小鬼」

    她露出雪白的牙齒,愉悅地說到。什麼跟什麼啊,古城有些迷茫,剛想要回幾句的時候,

    「——!」

    一陣強大的魔力波動讓古城全身都僵硬了。

    如雷鳴一般巨大的爆炸聲震動了弦神島的人工大地。古城像是被人踹起來一般猛地站起來從窗口探出身。

    「『賢者之靈血』開始活動了麼」

    不知何時覺醒了的妮娜‧阿迪拉德 ,用淺蔥的臉和聲音如此說到。

    古城一句話都沒說。只是呆呆地望著街道。

    映照在他視線角落裡的沿海地區,正微微冒著黑煙。

    爆炸中心恐怕是在人工島東區的港灣地區——

    跟機場碼頭相連接的弦神島關口。

    那也正是凪沙她們去的輪渡碼頭所在地。

    8

    聳立在港灣碼頭的巨大起重機上站著一名少年。

    他身穿彩海學院的男子制服。精短的頭髮根根豎立,耳朵上帶著一副很普通的密閉型耳機。嘴裡含著一顆小小的膠囊。

    「開始活動了麼」

    矢瀨基樹咬碎了膠囊輕聲自語道。

    從起重機上俯視而看的話,周圍的景色並沒有變化。但是矢瀨是過適應者——不用依靠魔術的天生超能力者。他的聽覺通過藥劑增幅之後,連半徑數公里之內發生的微弱振動和微妙的氣壓變化都可以感知。

    就連潛入人工島地下水路的液體金屬生命體的蠢動也是——

    「啊——可以聽到嗎。隊長。目標要從地下水路出來了。分隊『青』往B7,分隊『綠』往B9地區移動。第二中隊把海濱公園封鎖起來」

    矢瀨用別在胸口的迷你話筒下達指令。話筒那一頭是特區警備隊的治安警備部隊。他們已經在港口周邊部署了兩個中隊規模的戰力。

    「明白了,偷窺家」

    從骨傳導型的通訊末端裡傳來了隊長的聲音。他的聲音裡混雜著無法抑制的憤怒。當然不是對矢瀨的憤恨。隊長憎惡的對象,是操縱被稱為「賢者之靈血」的金屬生命體以及操縱它的煉金術師。

    由於這次的事件,特區警備隊已經失去十二名隊員了。

    從僅僅一組犯人造成的死亡人數來看,這個數量是近些年裡最慘不忍睹的。中樞石門襲擊事件也好,黑死皇派引發的恐怖事件也好——就算是那些大規模的國際事件也沒有出現過那麼多殉職人員。

    而且這次的犯人,不像羅塔林基亞的殲教師和黑死皇派那樣是為了信念和榮耀而戰。而是個為了自己的慾望就盜走被封印的魔導器的卑鄙小偷。自己那麼多夥伴被那樣的對手殺死。這事實激發了隊長的怒氣。

    情況不妙啊,矢瀨自言自語到。士氣高漲是件好事,但如果因此喪失了冷靜就糟糕了。因為這次的敵手不是光靠蠻力就能戰勝的。

    「目標是液體金屬生命體。可別以為實體彈可以打倒他哦。爭取時間等攻魔官過來」

    矢瀨再次下達了指令。但是這次沒有應答的聲音。矢瀨咋了咋舌頭。情況不太妙。總覺得有不好的預感。

    「嘿嘿『賢者之靈血』的暴走麼。越來越有趣了啊」

    從皺著眉頭的矢瀨皺胸口的通訊器裡傳來了帶著點挖苦語調的合成聲音。

    這是被淺蔥取名摩古歪的人工智能——控制弦神島所有的都市機能的五基超級計算機的聲音。它似乎擅自插進了無線聽著矢瀨他們對話的樣子。

    「沒那回事啦」

    矢瀨懶洋洋的回應到。

    「其他地方姑且不論,這裡可是『魔族特區』啊。就算是以不滅的自我增殖型生命為對手,也有很多能讓它失去力量的方法。比如說放逐進異空間啊,或者用匹敵眷獸的魔力將他摧毀什麼的——」

    「就是因為知道這些,戰王領域的貴族大人才沒有對此抱有興趣而是在一旁靜觀其變麼」

    「我猜也是。雖說這樣反而對我們有利就是」

    矢瀨一邊說一邊眺望著風平浪靜的海面。上面停著一艘豪華客船。船的名字是「海神的墳墓Ⅱ」——它是所屬於阿魯迪雅魯公迪米托裡葉‧瓦托拉的超豪華遊輪。

    瓦托拉身為有名的戰鬥狂人,矢瀨等人暗地裡很擔心他會對「賢者之靈血」產生興趣。不過,目前瓦托拉還沒有任何要做出行動的氛圍。大概是認為不過是煉金術煉化的魔導生命體,還用不著他動手吧。

    「比起這個,摩古歪啊。你知道『賢者之靈血』被封印在修道院遺蹟中吧」

    「被你這麼說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呢」

    面對矢瀨責備似的話語,人工智依然很平靜地回答道。

    「那為什麼不警告淺蔥?多虧如此她可是差點被你害死了啊」

    矢瀨咬牙切齒地說道。對他來說淺蔥是自己還沒上小學就認識了的青梅竹馬。儘管如今沒對她抱有戀愛的情感,但還是情同兄妹的好朋友。

    而且淺蔥還有另一個——對這片「魔族特區」來說非常重要的職務。

    「但是,沒有死對吧?」

    摩古歪像普通人類那樣發出呵呵的笑聲。矢瀨的眼中露出了動搖的神色。

    「連妮娜‧阿迪拉德讓淺蔥復活的事,都在你的預料之內麼?」

    「你說呢。畢竟馬後炮說什麼都可以啊,呵呵」

    切,矢瀨有些煩躁的咋舌到。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別擔心,矢瀨少爺。那個大小姐可是我重要的搭檔啊。只要她還在弦神島上我就不會讓她死的」

    摩古歪用意味深長的語氣說到。矢瀨察覺到了它話中的意思,不禁全身寒毛直豎。既然這個人工智能能夠如此斷言,那他真的是會用盡一切手段保護淺蔥性命的吧。

    「話說,好像開始了哦」

    「嗯」

    順著摩古歪的聲音,矢瀨把視線向下移去。破壞了柏油路面,從下水道中出現的,是泛著光澤的液體金屬塊。

    港灣地區的倉庫裡儲備著大量從島外運進來的鋼材和貴金屬。

    所以不難推測金屬生命體會為了把這些重金屬作為自己的餌食而出現在這裡。

    「賢者之靈血」的移動方式是通過自身的變形來改變重心的位置從而以滾動的形式前進。速度並不快。就像玻璃上的水滴一樣,一邊震動一邊不規則地移動著。

    但是出現在眾人眼前的金屬生命體有中型卡車那麼大。質量估計也有數百噸。光是這大小和質量就已經是相當大的威脅了。

    特區警備隊建立的簡易路障已經被金屬生命體壓倒,輕易地摧毀了。子彈、地雷、瓦斯還有高壓電,對不定型的液體金屬幾乎都沒有看到效果。

    「物理攻擊不起效我倒是預料到了,但是沒想到咒術結界也不行啊」

    矢瀨望著被破壞的魔法陣殘骸,不悅地說到。

    「因為煉金術煉成的『靈血』說是魔導生物還不如說更接近於合成獸或者機械人形啊。不能把對付傀儡和殭屍那一套用在它身上呢」

    「那樣的話也有那樣的應對方法。」

    矢瀨對著旁觀者姿態的人工智能冷冷地放言到。

    金屬生命體的前進道路上,新的部隊已經部署好了。

    代替路障在途中攔截的是類似消防車的裝甲車輛。雖然是能夠釋放幾十倍氣壓的高壓水流的類型,但對付不滅的金屬生命體,這種程度的水流也很難想像會有效果。

    但是從炮身射出的液體纏繞著能夠瞬間產生白霧的寒氣。

    同時浮現在道路上的魔法陣把金屬生命體困在了超低溫的籠子裡。

    「原來如此。把它凍結起來阻止它前進麼」

    摩古歪用佩服的口氣說到。

    泛著漆黑光澤的液體金屬表面,現在已經覆上了一層白霜。被凍結的身體喪失了流動性,攻擊用的觸手也無法伸展了。

    「這是零下196度的液態氮與凍結魔法的合體技。雖說是由煉金術製造的,其本質也不過就是金屬。『賢者之靈血』也不能無視物理現象的影響啊」

    矢瀨淡然地說明到。在常溫常壓下水銀的凝固點是零下38.83度。可以料想同屬於液體金屬的「靈血」也對低溫沒有抵抗力。

    「真是夠輕易地結束了呢」

    摩古歪明顯有些失望地嘀咕到。

    就算不能破壞,只要能這樣封住它的行動「賢者之靈血」就是無害的。沒準還能作為重要的樣本為「魔族特區」起到作用吧。之後就只要把天塚汞抓出來了結後,一切就結束了。

    「這樣就行了啦。我一會還要去上課呢。而且要是再把淺蔥寄放在那兒,古城的理性不知還能保持多久啊」

    「呵呵,你嫉妒麼」

    摩古歪故意挑釁到。開玩笑吧,矢瀨一邊說一邊聳聳肩。

    「不是啦。我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嘛實際上,在我攻陷前輩之前他們兩就這樣交往順利的話,也是會讓我有點惱火的啊」

    矢瀨半真半假的開著玩笑,邊準備從起重機上下去。

    就在那瞬間,他那受到擴張的聽覺聽到了奇特的腳步聲。左腳是人體,右腳是液體金屬。左手還握著銀色的手杖——

    頭戴紅白條紋帽子的男人正朝凍結了的金屬生命體走去。

    「那傢伙,難道!?」

    「天塚汞!?替身不,是他本人麼!?」

    摩古歪發出咻的一聲。大煉金術師妮娜‧阿迪拉德唯一的弟子。但卻背叛了她,讓被封印的「賢者之靈血」覺醒的犯罪者。又是被通緝中的煉金術師,天塚汞,現在竟然正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了特區警備隊面前。

    「你好,專務。看您精神可好啊。獲得了盼望已久的不死身心情如何呢?」

    天塚看都不看殺氣騰騰的特區警備隊一眼,而是對結冰的金屬生命體說到。

    而後,金屬生命體的表面裂開來可怕地振動起來。以如慟哭一般的動作讓大氣都震動了。

    「天天塚啊啊啊啊啊——!」

    「哈哈,真厲害啊專務。都變成這幅樣子了還記得我,真是榮幸啊」

    天塚臉上露出嗜虐的表情笑到。他是在挑釁被吸收進金屬生命體中的某個人。而像是在回應他似的,金屬生命體暗淡的光輝開始亮了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

    從金屬生命體碎裂的內部伸出了無數新的觸手。觸手化成無數刀刃,無差別地朝周圍的倉庫和建築物刺去。

    被凍結的,只有金屬生命體的表面。而「賢者之靈血」在表面和內部之間早出了真空隔熱層,用保溫瓶的原理來防止本體被凍結。

    「隊長,用液態氮!只要繼續讓它凍結就能阻止它行動了——!」

    矢瀨用盡全力朝話筒怒吼到。然而指令並沒有傳達到已經混亂了的特區警備隊那裡。他們集中火力向天塚和金屬生命體發動起了攻擊。

    對殺死自己同伴的天塚那無比的憤怒與憎惡,再加上因恐懼而無法自制,全副武裝的警備員們都發洩起了殺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無數的子彈像雨滴一般揮灑而來,讓天塚發出了瘋狂的笑聲。

    而受到槍擊的「賢者之靈血」也發生了變化。富有光澤的表面更加閃耀起來,逐漸變成象徵憤怒的深紅色。這是「偽煉核」而渾濁的「靈血」想要奪回原本的純度。簡直就像是把人們的憤怒和憎惡吸收之後作為自己的糧食一樣——

    「糟了——!停止攻擊!天塚的目標是子彈啊!」

    矢瀨終於發現了煉金術師的目的,他大叫到。

    特區警備隊使用的是高純度的琥珀金彈和銀銥彈頭彈。這兩種材質在煉金術中都是非常優良的觸媒。

    由於集體射擊,擊打在「賢者之靈血」上的子彈質量恐怕有幾十公斤——不,應該有幾百公斤吧。那是煉金術師要使用最高級魔術搓搓有餘的供品了。

    天塚特地殺死了那麼多特區警備隊隊員,還讓「賢者之靈血」暴走。都是為了這一刻——為煉金術取得必要的材料而做。

    「好了,約好的你的血來了! 如願甦醒吧,賢者啊!」

    天塚一邊大笑著一邊把握在左手的手杖像長槍一樣橫過來,用力向「賢者之靈血」刺去。手杖擊碎了附在上面的黑色寶石,然後被「靈血」吸入了內部。

    「賢者!?難道那傢伙是——!」

    從起重機上探出身,矢瀨自言自語道。

    通過天塚實行的儀式,「賢者之靈血」正在發生致命的變化。深紅色的金屬生命體被光芒所包圍,內部好像有什麼東西即將出現。

    就像是要突破蛋殼被孵化出來一般——

    「不妙!快逃啊,矢瀨少爺!」

    「什!?」

    摩古歪一反常態地用萬分緊急的語氣提醒矢瀨,矢瀨忽地抬起頭。

    就在那一瞬間。

    「賢者之靈血」釋放的閃光無聲地奪去了他的視野。

    爆炸——

    巨大起重機如同積木倒塌,港灣地區被火炎包圍了。



作者: yykkold55tw    時間: 2013-8-22 05:44 PM

本帖最後由 yykkold55tw 於 2013-8-22 11:05 PM 編輯

第四章 海上的供品

    就在身穿制服的凪沙眼前。在幾乎能感覺到彼此呼吸的超近距離上,少女閉上了眼睛。

    這是一位有著整齊的披肩長發,表情很認真的少女。纖長的睫毛在鏡框裡閃動著。微微噘起的嘴唇上閃著鮮豔的淡紅色。

    她的嘴唇漸漸靠近了同樣閉著眼睛的凪沙。 就在即將觸碰到的一剎那,

    「不,不行了已經是極限了!」

    凪沙仰起頭喊到。

    喀嚓一聲脆響,兩人嘴裡銜著的百奇餅乾折斷了。

    唉唉,在旁邊看著這一幕的朋友們紛紛發出失望的感嘆。

    這是中學部投宿研修旅行的第一天。在向著東京灣前行的渡輪裡,凪沙他們正在熱火朝天地玩著百奇遊戲。所謂百奇遊戲,就是面對面坐著的兩個人一人咬住百奇的一端,然後逐漸接近對方,看最後能近到什麼程度這麼個稍微有點間不容髮的遊戲

    「哈—……好危險啊。我的初吻差點就被班長給奪走了呢」

    「彼此彼此喲」

    黑髮戴眼鏡的少女看著全身無力癱坐在地上的凪沙冷淡地說道。

    她的名字是甲島櫻。自從小學五年級搬到弦神市以來,已經連續五年被委任班長職務。可以說是班長中的班長。認真的外表深受老師喜愛,而她又意外的是個能隨機應變的性格,所以在班裡面得到了很高的支持率。

    「不過雪菜好厲害啊,好像到現在為止還沒輸過吧?」

    正在把收回來的撲克重新洗牌的同班同學辛迪說道。

    她雖然叫做辛迪,但其實是出生在秋田縣的日本人。只是因為姓近藤,而在自我介紹的時候由於過分緊張而咬錯字,從此大家就一直叫她辛迪了。她和班長,再加上雪菜一共四個人,是這次凪沙她們班研修旅行的成員。

    「你沒使用幾率操縱系的護符或者道具吧?」

    「嗚……只是運氣好啦」

    在辛迪質疑的眼神下,雪菜心虛地搖了搖頭。

    和同班同學玩抽烏龜,當然不會使用這麼誇張的咒具。但無意識地使用了好幾次劍巫的靈視這是個小小的秘密。因為一旦抽烏龜輸掉的話,就會有可怕的懲罰遊戲等著她。旅行中的女子中學生在比賽的時候是不能抱有放水這種想法的。

    「而且雪菜醬還是完美的撲克臉呢」

    三連敗的凪沙一邊看著手中的卡片一邊氣惱地念叨著。這麼說著的凪沙則是心裡想什麼就會立刻表露在臉上的類型。因為實在太好懂了所以反而會讓人擔心是不是陷阱。

    「好了,給,到雪菜醬了哦」

    凪沙的氣息有些慌亂,她把牌擺成扇形拿到雪菜面前。即使不使用靈視也能明顯知道鬼牌混在裡面。雪菜從凪沙遊走的眼神中確定了鬼牌的正確位置,把手伸向了旁邊一張牌。忽然,

    「話說雪菜啊,最近跟凪沙的哥哥處的怎麼樣了?」

    這時辛迪用若無其事的口氣問到。

    她突然的疑問讓雪菜的意識一瞬間產生了空白。手上的動作也慌亂起來。犯下了致命的錯誤。

    「啊」

    雪菜看著自己從凪沙那裡拿來的鬼牌發出了小小的聲音。

    班長看著雪菜的動作,輕輕推了下眼鏡,

    「哦,動搖了呢」

    「我拿走啦」

    辛迪趁雪菜亂了陣腳,從她那兒拿走了一張安全牌。把同數字的一對扔掉,辛迪手上就只剩兩張牌了。比雪菜整整少六張。這下要追上可是非常艱苦的。

    「曉前輩,最近給人的感覺不一樣了呢」

    辛迪發現了一人獨勝的雪菜的弱點,便揪住這一點不放繼續刺激起了她。就算知道這是陷阱雪菜也還是不能無視這個話題。辛迪是現役女子籃球部部員。在中學時代就是古城的後輩。也就是說她知道很多雪菜沒聽過的關於古城的事情。

    「怎,怎麼不一樣了?」

    「嗯,就是變回以前打籃球時的感覺了。前段時間還覺得他很可怕呢」

    「曉前輩會可怕?」

    雪菜露出驚訝的表情反覆咀嚼著辛迪用很認真的口氣說出來的話。

    據雪菜所知,古城絕對不是抱有攻擊性性格的人呢。儘管他擁有世界最強吸血鬼的能力,但根本就沒當回事,依然每天過著慵懶倦怠的日子。所以才覺得不能放任他不管。連年歲比他小的雪菜都覺得古城應該再加把勁。要說那樣的人會可怕還真的是無法產生感覺。

    「實在想像不到呢」

    雪菜說出了真心話,辛迪則眯起眼睛苦笑著說到,

    「啊,不是說他變得不良了什麼的啦,怎麼說呢。就是充滿殺氣還是什麼,反正就是很難搭話的感覺。還有,他偶爾還受了很大的傷呢」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雪菜皺起眉頭問到。嗯——辛迪像在回憶一樣抬頭看著天花板,

    「春假的時候,還有黃金週的時候。你看,剛好是凪沙入院檢查那會,可能是因為這個緣故吧」

    「春假」

    雪菜重重地嘆了口氣。

    古城剛升入高中那段時間——剛好和他獲得第四真祖能力的時間相吻合。渾身散發殺氣讓關係良好的後輩都覺得難以相處,還不斷受傷,那時候的古城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似乎很有調查的價值。

    「參加社團時的曉前輩,在球場上還是自說自話一副了不起的樣子,其他時間就一直在發呆,那種反差讓人感到很不錯呢。最近似乎又變回那時候的樣子了,所以我想說真好呢。大概就是在雪菜搬過來之後的事呢」

    辛迪一邊把手伸向雪菜的撲克牌一邊自言自語地呢喃到。

    雪菜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你很關注他呢」

    「誒沒有,你想,我們都是籃球社的嘛。而且曉前輩中學時還是很惹人注目的啦」

    這次輪到辛迪動搖了。她猶猶豫豫地說著,最後很精準地抽到了鬼牌,不禁淚目了。

    「哎呀不是啦。真的,不是那樣的。再說,光是雪菜還好但還有藍羽前輩呢。曉前輩才不會理我的啦」

    「說起來古城君之前誇獎過辛迪哦」

    在旁邊等輪到自己的凪沙對著坐立不安有些狼狽的辛迪愉快地說到。

    辛迪驚訝地抬起頭,

    「誒?說什麼了?」

    「回防速度很快,還有上籃很準之類的」

    「嗚嗚嗚那個前輩就是這樣的人呢。」

    雪菜看著辛迪失望的樣子,稍稍感到了同情。這兩兄妹大概是毫無惡意的吧,真是從各種方面來說造了好多孽的兄妹啊。

    「不過古城君有過讓人害怕的時候嗎?」

    「凪沙一定會這麼說呢那個人,很溺愛妹妹的嘛」

    辛迪用羨慕的語氣回答到。但是凪沙搖搖頭說才不是這樣,

    「才沒那回事啦。一直都是在吵架的。古城君昨天還自作主張吃了我的冰激凌哦。很難買到的黑巧克力蒙布朗耶。真讓人受不了。雖然被我說了一頓後立馬又買回來了就是!」

    凪沙好像真的很生氣似的嘟起了臉。

    「天真」

    「誒?你說蒙布朗?不會哦,挺苦的」

    聽到班長驚愕的話語凪沙茫然地歪過頭說到。

    順便一提那次事件雪菜是記憶深刻的。由於古城深夜十分突然出門,所以雪菜作為監視者慌忙跟在了他後面。

    最後,古城跑了四家便利店才終於買到了妹妹要的冰激凌,而一直跟著他的雪菜可以說是兄妹吵架的最大受害者了吧。

    時間快到上午9點了。上午7點從弦神觀光港出發的渡輪,預定中途要在伊豆諸島的神丈島和美藏島停靠,11點半左右最終抵達東京灣的武芝棧橋。

    鋪著座墊的二等船艙裡共有初中部學生156名。根據班級分開入座。大家興致勃勃地一邊玩遊戲聊天一邊各按其好享受著遊船旅行。強化玻璃外面是湛藍的大海,不知為何怎麼看都看不厭。

    「之後是怎麼安排來著?」

    「10點半在大廳集合。說是觀看教學電影,然後吃午飯」

    班長流暢地回答了辛迪的提問。

    「午飯會是什麼呢。會是咖喱麼。好想吃咖喱啊。啊,夏音醬欸」

    露出一副饞相的凪沙,注意到友人的身影后向她招手打了個招呼。

    站在窗邊的葉瀨夏音搖曳著銀色長發轉過身來。

    「啊,凪沙醬。大家早上好」

    彬彬有禮地跟大家打了個招呼的夏音胸前掛著一個黑色的大型光學機器。那似乎是夏音從渡輪公司借來的東西。

    「你在做什麼?這東西是什麼?」

    「這是雙筒望遠鏡的說。我聽說這附近能看到野生海豚」

    說完,夏音碧藍的雙眸閃爍出了寶石般的光芒,她是一個十足的動物愛好者。平時循規蹈矩且文靜的她一和野生動物打交道,就會迸發出驚人的行動力。

    「誒,海豚?哇,不錯呀,我也想看!」

    凪沙表情快活地站了起來,雪菜她們也走到了窗邊。

    「我以前看過海豚哦。說起來,也許也是在這附近呢。看,照片」

    辛迪說完就掏出手機,待機畫面顯示的圖片是一群在海上跳躍著與船齊頭並進的海豚。看到這照片,凪沙她們的期待頓時暴漲。

    但是接下來過了好幾分鐘,都沒有類似海豚的東西出現的動靜。

    「海豚不在呢」

    凪沙垂頭喪氣似地嘀咕道。

    辛迪像是鼓勵般拍了拍她的後背。

    「不會這麼輕易就見到的吧」

    「海洋是很寬廣的」

    班長也語氣呆板地說道。

    此時只有夏音和雪菜兩人像是突然注意到了什麼一樣,視線看向船的後方。

    渡輪在海面留下的白色航跡的縫隙之中漂浮著某樣閃爍著銀光的東西。她們感覺到了從那東西上發出的有如黏著般的視線。那是會讓聯想到小型潛艇和魚雷之類的,金屬質的航行物體——但是,那東西如海蛇般扭動著巨大的身軀,馬上沉入了水中。

    「那東西,是什麼啊?那是海豚嗎?」

    凪沙一臉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問道。

    不會吧,雪菜只在嘴中嘀咕了一句。在雪菜身旁的夏音害怕似地緊緊咬住了嘴唇。

    2

    倒塌的建築揚起的粉塵和煙如不詳的朝靄般包圍著港口。

    矢瀨癱坐在傾斜的燈塔頂部,精疲力竭地眺望著這景象。

    矢瀨直到剛才坐著的巨大龍門起重機現在已是一副淒慘的摸樣,起重機從根部被傾斜地切斷,可悲地倒在了碼頭上,已然無法修復。而矢瀨本來也是該與起重機遭受同樣的命運的。

    然而將他救了出來的,是一個撐著黑色太陽傘的嬌小身影。

    「還活著嗎,矢瀨?」

    那身影搖動著壓倒性地不合時宜的滿是花邊的禮服發問道,她就是南宮那月。空間跳躍突然從虛空中現身的她,在矢瀨與起重機一同撞向地面之前的千鈞一髮之際救了他。

    「嘛,還算活著」

    矢瀨緩緩地抬起頭,用耳機理了下凌亂了的頭髮。

    「還以為這次會死掉呢。混蛋……得救了,謝謝啦,那月醬」

    「不要給我加上醬字來稱呼班主任」

    那月一臉不悅地喊道,然後用鞋跟踹在矢瀨的背上

    「真是的,你也好,曉也好,都把班主任當什麼了……!」

    「呀……疼,我可是傷員啊!流血了!啪嗒啪嗒地流出來了!」

    矢瀨把沾滿血的雙臂高舉過頭,拚命地控訴道。

    雖然他勉強逃過了摔落地上,可因爆炸飛散的碎片還是擊中了他的全身,弄得遍體鱗傷了。

    那月無視掉受傷的學生,環視著碼頭的情況。

    沿岸鱗次櫛比的巨大倉庫中有十多棟崩壞了,燃燒著。

    被「賢者的靈血」包圍著的特區警備隊部隊也是全滅的狀態。幸運的是犧牲的人並不多,不過裝備消耗以及,隊員的慌亂相當嚴重。這是天塚汞投入到「賢者的靈血」之中的奇異的骷髏所造成的。骷髏噴出的神秘閃光一擊就把警備隊打垮了。

    「真是活該啊」

    那月憐憫似地低聲說道,矢瀨抬頭看了她一眼,然後撓了撓頭。

    「不好意思,這是管理公社的失誤。我們估算錯了天塚的意圖」

    「是讓『賢者』復活是麼」

    「——你知道了啊?」

    矢瀨吃驚地反問道,那月重重地點了點頭,她那面無表情的樣子讓人聯想到了人偶。

    「就在剛才,住院的葉瀨賢生恢復了神智。多虧他我知道了些有趣的事呢,各種各樣的都有。再加上阿魯蒂基亞的騎士團也給我提供了情報啊」

    「那種事我真希望能早點告訴我呢。」

    矢瀨不悅地撇了撇嘴。要是知道天塚的目的是要讓「賢者」復活的話,他們就能商討出相應的對策了。

    這樣他們就不會那麼輕易地將貴金屬系的子彈亂射一通,反而幫天塚一把了。但那月卻冷淡地吐了口氣。

    「警察局應該發出過警告說交給攻魔官的吧。我們也不是不知道同伴被殺的警備局的鬱憤,不過——」

    「啊啊……結果這情況被好好地利用了。殉職的傢伙也死不瞑目了吧」

    矢瀨將積在口中的血吐出,「嘿」地一聲站了起來。

    「那月醬,你瞭解特區警備隊的情況嗎?」

    「指揮系統異常混亂,光是收容受傷的隊員就忙得不可開交了。雖然請求了增援,可在這種狀況下,是不會出動中央石門的守備隊的。在預備兵力從本土來到這裡之前,都只能集合不當值的傢伙來應付了吧」

    「光是戰力半減已經算是很好了是吧」

    矢瀨皺起眉頭嘆息一聲。

    「嘛,反正不論如何,要是『賢者』真的如傳說中所說的那樣的話,特區警備隊的普通裝備壓根就成不了對手吧。得試著請求調動公社直屬的咒裝化部隊和魔族傭兵了啊」

    「我希望能這麼做,因為我們無法保正待在某處的蛇使永遠都能老老實實地待著不鬧事啊」

    那月那擔憂的視線所看向的前方,有著一艘默然不動的豪華的游輪。那是迪米托裡葉•瓦托拉的「海神的墳墓Ⅱ」瓦托拉沒對天塚產生出興趣,但要是他知道「賢者」的出現的話,實在不知道他會做出怎樣的舉動。真心想在那個愛給旁人添麻煩的吸血鬼把事情搞得複雜之前,找出天塚平息事態。

    「不過,我的『音響結界』還得再花點時間才能再次啟動啊」

    矢瀨邊低下頭擺弄著耳機邊難以啟齒似地坦白道。

    矢瀨擁有音響過度適應的特殊體質,音響結界是一種他靠念動力創造出來的特殊領域。矢瀨能以匹敵精密雷達的解析度觀察著結界內的音響。就連身為無定型金屬生命體的「賢者的靈血」的行動矢瀨都能清楚地感知到。可是,因為構造纖細,所以音響結界有著不擅長對付爆炸性大音量的致命缺點。在天塚攻擊的餘韻完全消失之前,矢瀨的結界都不可能再次啟動——也就是說至少還要再過數個小時他才能捕捉逃跑的天塚的蹤跡。

    「真是一到關鍵時刻就派不上用場的男人啊。正因為這樣,閒會連手都不讓你牽的吧。」

    那月失望似地隨口說道。

    「吵死了!話說,你為什麼會知道這事的啊!」

    「畢竟,你是曉的同類狗友嘛」

    「總感覺被班主任說了超級過分的話啊」

    矢瀨像是被打垮了般悶悶不樂起來。而那月隨手打了個響指,眼前的空間就像波紋般搖動起來。空間跳躍用的門打開了。

    「夠了。之後的事就由我們來處理吧。你快點回學校。現在去的話還能趕上第一節課的吧」

    「啊,喂。那月醬等一下!拜託了!」

    矢瀨慌慌忙忙地想喊住那月,但她沒有回頭,徑直鑽過了門,像是融入虛空般消失而去了。矢瀨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低頭俯視了一眼地面後抱著頭。

    「我要怎麼下去啊。這個……」

    矢瀨被一個人留在了傾斜的燈塔上,數十米高的海風吹拂著他的臉頰。

    3

    此時,曉古城的身影出現在了同一碼頭的盡頭。是察覺到了「賢者的靈血」動靜的妮娜帶著他趕到了這裡。可是,碼頭上已經沒有了「賢者的靈血」的身影。這裡只剩下壓倒性的破壞痕跡和撤退著的特區警備隊員而已了

    「這是怎麼回事?這全部都是『賢者的靈血』干的麼?」

    古城眺望著化作了殘骸的龍門起重機和倉庫,呻吟道。

    損害厲害到港灣的地形都改變了,就像看著經過了轟炸洗禮的內戰都市一樣。可是,留在建築物上的傷痕與炸彈那種單純的破壞性兵器留下的痕跡明顯不一樣。倒塌的龍門起重機的橫切面就像被一把看不見的巨大刀刃橫掃而過般光滑。而混凝土製的倉庫被高熱融化崩塌,已不復原來的形狀了。

    「是重金屬粒子炮的攻擊啊」

    淺蔥外貌的妮娜•阿迪拉德環視被破壞的建築物,低聲說道。現在她穿著的是得到再生的淺蔥的制服。因為穿著運動衫出來行走實在引人注目,所以妮娜就用煉金術創造出了一件與原本幾乎無差的制服。

    「粒子炮?」

    古城啞然地反問道。妮娜嗯地點了點頭。

    「就是所謂的電荷粒子激光炮的一種」

    「——激光兵器啊!?」

    而妮娜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吃驚的古城繼續平淡地說下去。

    「那東西並沒有汝想像的那麼厲害。因為粒子束會在大氣中擴散,所以射程頂多就幾公里。那東西也就只是能將直接命中的東西分解成原子級罷了」

    「這已經相當危險了吧!」

    古城感覺一陣毛骨悚然,倒吸了一口氣。那是能將半徑數公里內的東西分解至原子水平的激光兵器。要是在市區使用這種東西的話,古城無法估計會造成多大的損失。最壞的結果弦神市會瞬間毀滅。

    「『賢者的靈血』連那種攻擊都能使用嗎!?或者,這是天塚搞的鬼?」

    「不,這是『賢者』干的」

    妮娜用失去溫度般的生硬語氣回答道。那聲音怯懦得實在不像她。

    「那是誰啊」

    古城困惑地反問道,妮娜聽到後不知為何自嘲似地露出淡淡的微笑。

    「汝難道沒覺得奇怪嗎。那個液體金屬塊為何會被稱作『賢者的靈血』呢——這到底是誰的『靈血』呢?」

    「你指那個『靈血』有本來的主人嗎?那傢伙的名字就叫『賢者』……!?」

    「嗯」

    看到妮娜點了點頭,古城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

    「那傢伙到底何方神聖啊?」

    「你知道煉金術師的終極目標嗎?」

    「啊,嗯……記得是接近神……是吧?」

    古城回憶了一下從人工生命體少女那裡學來的記憶曖昧的知識後回答道。妮娜一臉滿足地眯起眼睛。

    「正確。但是,雖說是神,可也並不是指存在於高次元空間的概念上的超存在。那是由煉金術師創造出來的人工的『完美人類』」

    「……那就是被稱作『賢者』的東西麼」

    原來如此,古城自言自語道。要說起來,事情發展並非飛躍得過頭。煉金術師們已經掌握了用人工生命體的形態創造出「人類」的技術了。這樣的話,他們的下一個目標是創造出「神」,這反而是很自然的事情。

    「那麼,實際上創造出來了嗎?」

    「成功了吧。在某種意義上」

    妮娜用事不關己似的口吻說道。古城呆愣地盯著她。

    「你的話幾乎就是在說失敗了好吧」

    「這是事實,所以沒辦法啊。追求完美的煉金術師創造出來的『神』像是理所當然般地完美過了頭」

    「……雖然不是很明白,但完美有什麼不好嗎?」

    古城疑惑地問道。創造出了自己追求的東西,那時候他們不應該是很滿足的嗎——?可是,妮娜卻自嘲地笑著搖了搖頭。

    「很簡單的道理。作為個體就很完美的存在是不需要自身以外的任東西的」

    「……哈?」

    「生物之所以會慈愛地守護同伴是因為那是種群存續所必須的。這只限於同一種族。人類會保護自然也是因為明白到要是不這樣做,自己就會毀滅。友情啊愛情啊美好啊之類的東西也不過是種族的存續本能所表現出來的錯覺罷了」

    「錯覺……麼」

    妮娜那排斥似的說話方式讓古城感覺不快。聽到妮娜這樣斬釘截鐵地斷言,他的心情變得很傷感。

    「嘛,也許實際就是這樣,不過是不是能換個說法呢」

    「別誤會了。我並不是在責備什麼。畢竟人生是有限的。既然如此,哪怕是錯覺,也該以本人能滿意的方式活著的吧?」

    說完,妮娜無畏地微笑起來。

    「而且,這世上的生態系統就是由許許多多這類想讓種群延續下去的想法的總和構成的。這麼一想的話,愛情支撐世界也未必能說是一種錯覺」

    「這樣麼……『賢者』是……」

    理解了妮娜的真正意思後,古城的表情變得嚴峻起來。妮娜嗯地點頭贊同。

    「『賢者』生存是不需要食物和氧氣的。就算地球上所有的生物都死絕,成為一個死星,那傢伙也不會在意。這樣反而對他更有利。因為那傢伙唯一恐懼的就是其他的生物進化,然後出現比自己更『完美』的東西啊」

    「真虧你們創造出了這麼一個混帳東西啊」

    古城厭膩地閉起了雙眼。為了保持自己是唯一完美的存在而期盼著除自己以外的生物全部滅絕的人工之「神」——就算用邪惡這個詞來形容他都嫌不夠。那是最渣最邪惡的存在。

    「……那麼,創造出來的『賢者』是怎麼樣的?」

    「身為不滅存在的『賢者』是無法毀滅的,因此將他封印了。我們將那傢伙全部的『靈血』抽取出來,以此來奪走他的力量並進行了封印。這是兩百七十年前的事情了」

    「那時被抽取的血就是『賢者的靈血』麼」

    古城終於理解事情的緣由了,他疲憊地嘆了口氣。然後馬上就突然注意到,妮娜的說明中還缺少一個重要的部分。

    「等一下,妮娜。那你又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你能操縱『賢者的靈血』呢?」

    「妾身是為了阻止『賢者』復甦而存在的看守者。我所擁有的靈力就算在當時的煉金術師中也算是出類拔萃的,因此才被選為了『靈血』的看守。為了監視不滅的『賢者』,看守也必須是不滅的。因此我就將自己的意識轉移到這顆『靈核』上,管理著『賢者的靈血』」

    這簡直就是活祭品吧,古城差點脫口而出,但還是把話嚥回去了。

    為了阻止不滅的「賢者」復活,而永遠地被「靈血」束縛著的孤獨的管理者——這就是妮娜•阿迪拉德的真實。當時的煉金術師們贈與了她「傳說的大煉金術師」的頭銜,這算是他們最起碼的一種贖罪吧。而且妮娜本人也對自己的立場再瞭解不過吧。妾身也並非因渴望才獲得這樣的身體的……古城想起了她在低聲說這句話時那寂寞的表情。

    古城不知道被給予了自己並不渴求的不老不死的肉體的妮娜是出於什麼考慮來到了「魔族特區」,並且建立了修道院的。但她是在這裡得到了家人,平和地過著日子的吧。直到五年前修道院毀滅為止——

    「妮娜?」

    陷入短暫沉思的古城注意到妮娜停在了離自己稍遠的地方。那是進行了劇烈戰鬥的地方吧。她蹲下身來,周圍散落著被破壞的車輛碎片和無數的彈殼,然後還有幾滴「靈血」微微地殘留在了那裡。因特區警備隊的攻擊而凍結了的碎片解凍之後再次動起來。可是妮娜伸手撿起來的並不是「靈血」。那是散落地上的人骨。

    「這些骨頭……不是特區警備隊隊員的吧。為什麼,這樣……」

    古城注意到留下的白骨的數量後呆若木雞。那並不是一兩個人的骨頭,那數量足足有十多人的吧。其中尚且年幼的孩子的骨頭特別多。其中只有一具比較新的骨頭,感覺像是高大的男人的。除此之外全部的骨頭都已經七零八落地腐朽了。

    「那是被天塚吞食的修女和孩子們。那個男性我不清楚是誰。恐怕是為了將『偽煉金』打進妾身體內而用的誘餌吧」

    妮娜再次站了起來,她那悲傷的目光始終看著地面。古城被她的話驚到了。

    「修女……?被捲入五年前的事件中的修道院的居民麼?」

    嗯,妮娜孤獨地微微一笑。

    「五年前天塚說要做妾身的弟子,出現在了妾身的面前。那時候那傢伙帶來的便是『偽煉核』。他雖然說想要調查這東西,可從一開始他的目的就只是妾身的肉身。那傢伙是打算奪走『賢者的靈血』啊」

    古城默默地點了點頭。他無法責備被騙的妮娜。要是「偽煉核」真的能夠制御「賢者的靈血」的話,妮娜就能從永遠的活祭的處境中解放出來了。這對妮娜來說是相當美好的誘惑吧——

    可是,就連這極小的希望也是天塚企圖復活「賢者」的計畫的一部分。

    「不過天塚失敗了對吧」

    聽到古城的發問,妮娜苦笑了起來

    「『賢者的靈血』離開了妾身的制御後就暴走了,在修道院的人全部都死了。天塚也因為自己的半邊身體被吞噬了,而在那時候死去的才對。而制止了『靈血』暴走的是葉瀨夏音——那個擁有著罕見靈力的小姑娘和在背後守望著她的葉瀨賢生」

    「那麼,天塚最先就想要排除葉瀨和大叔的原因是——」

    「他是擔心再被那對父女打擾吧」

    如此說著的妮娜臉上浮現出了冰冷的怒色。

    「我一直都覺得很不可思議,為什麼天塚那樣的人能造出『偽煉核』——不過,要是天塚從一開始就是被『賢者』所操縱的話,那就合情合理了」

    「你是說『賢者』為了讓自己復活而利用了天塚……麼」

    古城想起了天塚迄今為止那些令人費解的行動。天塚的行為會讓人覺得是毫無意義不合邏輯的也是當然的吧。因為天塚並不是為了自己的得失而行動的。他的行動是為了讓被封印的「賢者」復活——僅此而已。就連自己的分身都犧牲掉——

    這時,

    「喂,喂!?妮娜?」

    古城看到妮娜突然解開制服的領口後,驚慌失措起來了。不管如何,妮娜現在正用著淺蔥的身體。在旁人眼裡只會看到淺蔥突然在古城的面前脫起衣服來。

    「從『賢者』的支配下逃脫的『靈血』的碎片……雖說要重塑出妾身的身體還有點不足……」可是,妮娜用認真的語氣低聲說完後就將手伸向自己的胸口,然後把埋在裡面的深紅色寶石剜了出來。

    「妮娜!?」

    淺蔥的身體緩緩地在吃驚的古城跟前倒下。從她的指間掉落的寶石發出哢嚓一聲清晰悅耳的聲音,掉在了地面上。

    4

    大型渡輪「法厄同」號繼續順風順水地航行著。中途停靠弦神島「魔族特區」的航線比其他的航線要麻煩得多。船運送的貨物中大多是特殊物品,入島管理和檢疫的手續也很煩雜。而現在是結束了這冗長的手續後的歸路途中。

    在駕駛室當值的船員都帶著輕鬆的氛圍進行著工作。

    天空一碧如洗,視線十分好,浪也比較平靜。修學旅行的學生佔了乘客的大半,雖然有點吵鬧,不過這也在預想範圍之內。只要接下來天氣不急變的話,就能輕鬆地到達本土的了吧——

    在所有人都開始這麼想的時候事情發生了。

    「——你是什麼東西!?」

    警備員那非同尋常的喊聲響起,船員們都回過頭來。弦神島航線上的渡輪都被義務要配備至少四名警備員。他們大多數都來自警察的特種部隊或是特區警備隊。雖然不能攜帶槍支,但他們都是被允許攜帶電磁警棍和刀劍的專業武師。他們與魔族戰鬥的實戰經驗也很豐富。而像這樣的他們卻明顯地在恐懼著。

    進入駕駛室的是穿著白色外套的瘦削男人。可駕駛室入口門還上著沉重的鎖,並且緊閉著。男子並不是開門進來的,他是從天花板的空調通風口處如滲出般出現的。

    「不要動,站住——!」

    警備員們拔出了武器,瘦削的男子轉過身來,冰冷地微笑著。

    「可以啊,不過要站住的是你們就是」

    「什——」

    一個拿著電磁警棍和警備員保持著想要說些什麼的姿勢停止了動作。僵硬的他全身都轉變成了生鏽的鐵的顏色。煉金術師——天塚汞的右手像觸手一樣伸了出來捲起了一個警備員。然後將警備員變成了金屬。剩下兩個警備員還有站在舵盤前的航海士也都一個接一個地變成了金屬。

    現在駕駛室中只剩下一個水手。

    「等一下,不要啊。這裡是——」

    臉色蒼白的航海士大喊道。他不知道入侵者的真實身份,但憑藉水手的直覺他明白站在眼前的煉金術師並非一般的劫船犯。這個男人是某種遠比劫船犯更邪惡更恐怖的東西——

    「我知道啊,這裡集中著操縱船隻的電子設備對吧」

    天塚微笑著說道。此時,最後的那名航海士也已經變成金屬了。

    「所以我才來破壞的嘛!」

    天塚揮舞起化作刀刃的右手,粗野地大笑起來。火花氣勢洶洶地四處飛散,自動駕駛裝置被轟飛了。接著無線電機和雷達以及推進器的控制器都變成了殘骸,一眼看過去就知道是不可能再修復的了。

    大概是安全裝置啟動了吧,工作中的推進裝置停下來了。結果「法厄同」號失去了推力,成了只會在海上徘徊的漂流船了。

    天塚確認了這點之後,一臉滿足地竊笑起來。可是,在天塚收回伸出的右手的時候,他的表情卻陰沉了起來。化作刀刃的指尖無法變回人類的形態。刀刃像是捲了刃般出現裂紋,啪啦啪啦地剝落了下來。構成他肉體的液體金屬細胞已經到達極限了。

    「劣化都進行到這地步了……可惡。真是個用人粗暴的賢者大人啊」

    天塚按住埋在胸前的「偽煉核」,大口喘息起來。他的表情浮現了掩飾不住的焦急之色。

    「算了,還差一點點。你要遵守約定把我身體剩下那一半還給我哦,『賢者』!」

    天塚如亡靈般微笑著,從駕駛室的窗眺望著大海。船已經遠離弦神島了,能對他造成威脅的第四真祖和魔女都不在了。

    之後只需準備「供品」。天塚的耳邊傳來的,是「哢哢」……的奇怪的笑聲。

    5

    「——雪菜醬,你要去哪兒?」

    凪沙一臉詫異地喊住了正想要悄悄地回到客艙的雪菜。彩海學園的投宿研修生們都正朝渡輪內的大廳走去。按預定計畫,在到午飯之前他們都要在那裡觀看教材電影。雖說這對學生們來說這是個無聊的活動,但因為規定必須要交感想報告,所以要偷懶的話必須得有相當有勇氣。

    不過,

    「我忘了點東西。你先走吧」

    雪菜快速地留下這麼一句話後,也不聽凪沙的回答就跑了出去。雪菜回到了空無一人的客艙,從旅行包的底部拿出了一個細長的布包。布包裡放著的是匕首。刃長有二十五釐米,刀柄部分用降落傘軟繩捲著,是一件粗糙的實用品。只有閃爍著銀光的刀刃的氣質有點類似於「雪霞狼」。

    雪菜把這兩柄匕首插入制服的背後,為了不引人注目,她在上面又穿上了一件外套。雪菜就這樣走出了船艙,徑直朝著艦橋走去。

    她也並非特別清晰地感覺到什麼異變。但是,不知為何,她有種十分不祥的感覺。身為劍巫的靈感正告訴著她有危險。就像是整艘船都被惡意包圍著一樣。

    「……欸!?」

    跑上樓梯的雪菜注意到走在自己前面的一個人影后愕然了。那不安地環視著四周走向禁止進入的艦橋的,是一個留著透亮銀發,穿著制服的女學生。

    「葉瀨同學?」

    「啊……」

    突然被雪菜喊住的夏音一臉怯弱地回過頭來。這反應比起做壞事時被碰見,更像是擔心將雪菜捲入進去一般。看到夏音這樣的態度,雪菜就理解她的目的了。

    「難道說,你也?」

    雪菜的問題很含糊,但夏音似乎明確地理解了她的意思。

    她怯懦地點了點頭,碧藍的雙眸直勾勾地盯著雪菜。

    「感覺這艘船好像被什麼不好的東西纏住了,所以——」

    夏音正想說自己去想辦法解決,而雪菜微笑著制止住了她。

    「沒事的。前面就由我去吧,所以你能幫我知會笹崎老師一聲嗎?」

    夏音看到雪菜從背後拔出的匕首,吃驚地眨了眨眼,不久理解的神色馬上就在她的瞳孔中擴散開來了。

    因為十月中旬的模擬天使事件,她目擊到了雪菜作為劍巫戰鬥的身影。即使不知道詳細的緣由,但她似乎也明白在這種情況下該把事情交給雪菜的。

    「接下來你就帶著這個吧,這是護身符」

    說完,雪菜把手伸到夏音跟前,她的手掌上放著的是一隻狼型的銀色摺紙。夏音一臉詫異地收下了摺紙。

    「啊,等一下」

    夏音從背後朝正要跑開的雪菜叫道。她一臉擔心地抬頭看著站住了的雪菜,靜靜地繼續說道。她那雙在胸前緊握的雙手在顫抖著。

    「我感覺到了熟悉的感覺,大概之前在哪裡也有感覺到過」

    「……葉瀨同學,難道你認識那個煉金術師?」

    雪菜疑惑地回問道。夏音是五年前阿迪拉德修道院事故的當事人。因此她跟天塚接觸過也不足為奇。要是這樣的話,她可能知道天塚的目的。

    「煉金術師……」

    然而,夏音緩緩地搖了搖頭。

    「不,那是更加可怕的東西。很多重要的朋友都逝去了。所以。我已經不想再次,發生那樣的事情……雪菜同學,也請……」

    聽著笨嘴拙舌的夏音的話,雪菜感覺心裡漸漸變得溫暖起來。夏音在擔心著雪菜,對她說希望她不要消失而去,因為雪菜是很重要的朋友。她將只是因任務而來到「魔族特區」的雪菜——

    「謝謝。葉瀨同學——不,夏音醬你也要多加小心」

    互相用力地點了點頭後,雪菜和夏音各自朝著不同的方向跑去。

    雪菜越過表示禁止進入的繩索,走入了艦橋之中通往駕駛室的走道上空無一人。本來應該在那裡的船員和警備員都不見蹤影。不過,那種刺骨般的不快感愈來愈強烈了。

    雪菜到達了駕駛室的門前,門上仍舊上著鎖。

    可是,雪菜呼地輕輕吐了口氣,翻起裙子在原地迴旋起來。用全力的上段踢將門踹破了。

    然後視線越過被擊飛的門,她所看到的情景讓雪菜的表情僵住了。

    「這是……」

    駕駛室裡剩下的只有絕望和寂靜而已。船員們化作金屬的雕像倒在地板上,航海裝置迸發著火花。就算是對機器不在行的雪菜看來,也清楚那是致命性的事態。

    必須得把這狀況通知別的人,就在雪菜剛往回走的瞬間,一股讓人毛骨悚然般的惡意從背後襲來。

    接著雪菜用匕首將變成鞭子一樣的液體金屬刀刃擊落了。

    「呀,是你啊,劍巫。你引以為豪的槍哪裡去了?」

    穿著白色外套的煉金術師從空調通風口處露出了融化的上半身。他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粘滑地流動著落到地板上。

    「天塚汞……!?為什麼……你應該死了的……!?」

    「是啊。就是被你們殺了的」

    天塚看到驚愕的雪菜後,愉悅似地笑了起來。可是雪菜注意到他的身體沒有保持完整的人形後,馬上驚訝地重新站好。

    「天塚汞……你是……」

    「真不愧是你,直覺不錯啊。是的,在這裡的是我的分身哦。畢竟要在船中行走的話,還是這具身體方便點呢——!」

    天塚的身體癱軟無力地崩塌了,而從他的軀幹中穿破而出的一根新的觸手,纏在了雪菜的匕首上,就這樣與匕首融合在一起,大概是想奪走雪菜的武器吧。

    但是,天塚的表情扭曲了。他的觸手無法侵蝕匕首,反而被雪菜擊落了。

    「這把匕首……是用賦予咒力的隕鐵製造的麼。你真是帶著把麻煩的武器啊!」

    天塚一臉遺憾地丟下這麼一句後,就向身後倒去。那裡有排水用的縫隙。他全身都變成了粘稠的金屬液體,像是被吸入其中一樣消失而去了。

    「雖然很抱歉,但之後再做你的對手吧。畢竟就算是分身,我也不想它們老是被破壞呢」

    「天塚汞——!」

    雪菜呆然地目送著天塚消失而去。以她現在的裝備,沒有能阻止那個煉金術師的手段。要殺死天塚就必須用那把能將所有魔力無效化的「雪霞狼」才行。

    可是,那把破魔之槍現在不在雪菜手邊。但是,應該明白到這點的天塚卻沒有給雪菜以致命一擊。這事實讓雪菜很困惑、為何他要放過自己呢……?

    「難道……!」

    雪菜握著匕首跑出了駕駛室。這艘船上搭載著一個靈力比身為劍巫的雪菜還要強大的靈媒。

    是的,天塚從最開始就盯上了葉瀨夏音。也許無法守護好重要的人——有生以第一次感覺到的恐懼感讓雪菜的後背僵住了。

    這種時候,一直都給予她幫助的少年不在這裡。

    曉古城不在這裡啊。

    6

    「據說集合的地方變了呢」

    班長和辛迪站在船內的大廳入口前等著凪沙,其他的學生都絡繹不絕地開始移動了。

    「這樣麼,為什麼啊?」

    「不知道,不過好像發生了一點事故。船員們都很驚慌呢」

    辛迪聳了聳肩說道。凪沙嗯地一聲歪著腦袋。

    「怎麼回事啊。是火災之類的嗎?」

    「不,那不可能吧。警報器也沒響啊」

    「那麼,是撞上了冰山?」

    「沒有沒有。哪裡有冰山啊。我反而想看呢」

    雖然凪沙覺得自己是很認真地在問,可不知為何辛迪卻像戳中笑點一樣肩膀輕輕地顫抖著笑了起來。唔嗯,凪沙把手貼在嘴唇上。

    「不過,好困擾呢。必須得跟雪菜醬說一聲啊」

    「是呢。真罕見啊,那孩子也會落東西」

    班長說道,她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冷靜。嗯,凪沙稍微想了一下。

    「你們兩個先去佔個位置可以嗎?我留在這裡等雪菜醬」

    「明白了,那之後見」

    班長拉著辛迪的手跑開了。凪沙朝她們揮了揮手後,環視著突然變得空蕩蕩的走道。在剩下的學生們都離開後,周圍已經沒有半個人影了。本來應該有乘務員常駐的商店和服務台也沒人了。

    正如辛迪她們所說那樣,船內似乎發生了些問題。自己就算是擔心也沒辦法,凪沙這麼積極地想著開始挑選起了陳列在商店前的土特產。「魔族特區」的土特產的鑰匙圈和掛件之類的,全都是些平時在弦神市內生活的人沒什麼機會看到的東西。難得一見的程度再加上旅行的解放感,不知不覺地刺激起了凪沙的購物慾。

    「啊,這個不錯呀。買一個吧」

    凪沙發現了一個用羅馬字寫著KOJO的鑰匙圈,她情不自禁地將鑰匙圈拿在手裡。寫著名字的飾品現在已經很難看到了,而且還是寫著古城那樣與眾不同的名字的商品,真是異常罕見。她是不可能放過如此珍貴的東西的。

    「啊,對不起」

    營業員走道的門打開了,凪沙感覺有人走了出來。她轉過身來來舉起手。

    本以為是商店的員工,可站在那裡的卻是一個打扮怪異,會讓人覺得是個魔術師的男子。他和凪沙視線相碰後,露出冷酷的微笑,抬起了右手。

    然後他像是要將沾在衣服上的泥撣落般,隨意地揮下了那隻手

    「凪沙醬,趴下——!」

    「嗯!?」

    受到雪菜尖叫聲的影響,凪沙原地蹲下了。凪沙頭上銀光飛散,雪菜用匕首將朝著凪沙飛來的觸手彈了回去。

    「雪,雪菜醬!?」

    凪沙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先是對雪菜握著的匕首感到了吃驚。然後當她看到與雪菜互相瞪視的男子的身影時就說不出話來了,男子的輪廓晃動著崩潰了,變成了帶有無數觸手的怪物。

    「這,這人是什麼東西!?」

    「快逃!快點!」

    雪菜擋在恐懼著的凪沙身前,站了出來。凪沙站在寬闊的走道的中央,要從怪物手中逃脫並不難。可是凪沙卻鐵青著臉搖了搖頭,無力地癱坐在地上。

    「魔族……麼?」

    「凪沙醬……!?」

    注意到凪沙驚慌失措得渾身動憚不得後,雪菜愕然了。凪沙患有魔族恐懼症。她雖然是「魔族特區」的居民,可她懼怕著魔族。而且還是嚴重到就連從這裡逃開都無法做到的程度。

    「真是失禮啊。我可是人類哦。真傷人啊……」

    天塚像是要威脅因恐懼而顫抖的凪沙一樣,緩緩地朝她靠近過去。

    「不……不要。別過來!」

    凪沙發出顫抖的聲音拚命地想要向後退去。可是她那僵硬了的纖細的手臂只是徒然地撓著地板而已。雪菜邊牽制著天塚邊尋找著退路。要保護處於慌亂之中的凪沙的話,她是不可能與天塚戰鬥的。現在她唯有帶著凪沙逃離這裡了——

    可是,雪菜的計畫被從牆壁縫隙滲出的新的人影粉碎了。另一個天塚出現了,封鎖住了雪菜她們的退路。

    「第二個——!?」

    雪菜眼神絕望地盯著從前後逼近的敵人。天塚是那種即使有著「雪霞狼」也不知能否將其擊斃的強敵。更不用說,還是同時以兩個天塚為敵,這情況下,雪菜要一個人保護好凪沙是不可能的。

    兩個天塚像是要玩弄絕望的雪菜一樣,更進一步地縮短了距離。

    「不,不要!古城君,救我!古城君————!」

    凪沙蹲著尖叫了起來,這個瞬間從她全身釋放出來的,是異常驚人的魔力。空氣都結冰了,她的身邊冒出了白煙,像花瓣一樣的雪的結晶在四周狂舞著。

    「什麼!?」

    沐浴在冷氣直擊之下的第二個天塚身體內結出了白色的冰霜倒在了地上,如痛苦翻滾般蠕動著,拚命地拉開與凪沙間的距離。

    「這傢伙是怎麼回事啊……!?這股魔力到底是……!?可惡!」

    第一個天塚也懼怕似地後退,開始逃跑。

    雪菜呆然地目送著他離去。現在她沒有追擊天塚的閒暇。凪沙的異變還在持續著。再這樣下去,會被狂吹的冷氣漩渦捲入進去,恐怕雪菜也自身難保。

    「凪沙醬——!」

    雪菜將體內的咒力提高到極限,忍耐著冷氣,拚命地呼喊著凪沙。

    被純白的冷氣包圍著的凪沙悠然地站了起來。可是轉過身來的凪沙的瞳孔很空洞,就連雪菜的存在都沒注意到。她完全失去了意識,被什麼東西附體了。她繼續這樣釋放出冷氣的話,遲早連船都會被破壞掉的吧。可是現在的她並非帶著明確的想法在攻擊著誰。她只是出現了而已,恐怕她只是為了將凪沙從絕境中救出才出現的——

    可是,只要她身處這裡,就會散佈出驚人的破壞。雪菜很清楚與之極為相似的存在。那就世界最強吸血鬼所使役的,第四真祖的十二隻眷獸。現在的凪沙跟制御眷獸失敗,使眷獸暴走時的古城一模一樣。

    但是,那破壞性魔力的激流奇妙地被情緒高漲的女聲打斷了。

    「好了,到此為止——!」

    一道人影像割裂純白色的冷氣漩渦般出現在了這裡,那是一個紅色頭髮紮著兩個包和三股辮的,身穿旗袍的年輕女性。她吶喊一聲閃身鑽進凪沙的懷中,中指用力地彈了一下暴走中的凪沙的額頭。

    「笹崎老師!?」

    雪菜被驚呆了,盯著班主任展現她那蠻橫的強大力量。這名紅發女性——笹崎岬是雪菜她們的班主任。當然,她也作為帶隊老師參與了這次投宿研修。而且她還有著國家攻魔師的頭銜。不僅是那個南宮那月的後輩,而且還是唯一能讓那月感到頭痛的人,僅是這些就能讓人明白到岬的非同一般了吧。

    「……你要阻礙我麼,道士——?」

    附身在凪沙身上的存在用凪沙的聲音沖岬問道。凪沙的暴走狀態並未結束,但是附身在凪沙身上的存在似乎認同了岬是足以和她對話的對等的對手。

    「怎麼會呢。不過,你要是在這裡動真格的話,這艘船會整個被轟飛的。這樣的話,你也會很困擾的吧?」

    岬在狂暴的冷氣中猙獰地笑著說道。雖然對方大概並沒有接受岬的警告,但散佈的魔力波動還是突然消失了。

    「原來如此……好吧,就再給你們一點時間吧……」

    說完,凪沙閉上了眼,宛如斷線的人偶般當場倒下。附體狀態解除了。

    「笹崎老師……剛才那到底是……」

    雪菜邊吐著白汽邊向岬問道,她釋放咒力製造出的防禦幾乎到極限了。要是凪沙的暴走再多持續三十秒的話,雪菜全身都應該會被凍住吧。

    「關乎學生隱私的事情我可無法回答呢」

    岬戲謔似地微笑著。她的表情正無言地說著,某些事情大家都彼此彼此吧。雪菜無言地嘆息一聲。雖然她也很在意凪沙的秘密,可是,比起這個她更擔心天塚的事情。

    「名為天塚汞的煉金術師的事情——」

    「我知道。來這裡之前我就遇到過他了哦。也從那月前輩那裡聽說了情況,真沒想到他會盯上這艘船。事與願違啊」

    說完,岬撇了撇嘴。身為帶隊老師的她有責任保護學生的安全。她對事態的瞭解應該比雪菜更深入才對。

    「其他學生呢?」

    「在城守老師的指揮下避難中。不過畢竟還在船上啊。對手看起來也不是光靠結界就能阻擋的,也許情況有點糟糕啊」

    「是的……」

    雪菜露出苦惱的表情。很可惜,正如岬所說的那樣。哪怕用救生艇逃走,也不可能完全逃脫的吧。天塚能自由地變換肉體的形態,恐怕在水中也可以不受影響地行動。因為。即使身體是密度很大的液體金屬,但只要將空氣吸入體內的話就能獲得足夠浮力的。

    「他能分裂增加,再加上無法清楚他會從哪個方向來的話,說實話真心無計可施啊。那月前輩也許還在想辦法。至少讓我知道那傢伙的目的的話就好辦了」

    岬喀拉喀拉地咬牙切齒。此時她身後響起了一道溫和的聲音

    「那個的的目標大概是我的說」

    「……葉瀨!?你沒跟大家一起避難嗎?」

    岬吃驚地抬起頭。對不起,夏音一臉為難似地搖了搖頭。

    「我想起了那個人襲擊修道院的大家時的事情。他說過需要成為供品的強靈能力者。而那個修道院裡庇護著很多靈能力者」

    「供品!?」

    雪菜臉色變得鐵青了。天塚是煉金術師。而對於煉金術師來說,說到供品,那就只有一種意思了。

    「難道他是為了把你作為煉金術的材料才——」

    「是的,所以只要不靠近我的話,大家就一定會沒事的」

    夏音露出了做好覺悟的人所特有的溫柔的表情說道。然後她轉身背對著雪菜她們,就這樣朝著與避難的學生們相反方向跑去。

    「葉瀨!?你打算將自己作為誘餌麼——!?」

    岬注意到夏音的意圖,呻吟道。她正抱著昏迷過去的凪沙,無法立刻制止注夏音。取而代之,雪菜行動了起來。

    「笹崎老師。曉同學就拜託你了。葉瀨同學就交給我吧!」

    「啊……!?等一下,連你都——!」

    雪菜甩開岬的制止,朝著船頭的方向跑去。恐怕夏音的判斷是正確的。要是天塚的目標確實是靈能力者的話,那麼他肯定不會放過阿魯蒂基亞的王族和獅子王機關的劍巫的——這兩個最高級的靈能力者的。至少在雪菜她們成為誘餌的這段時間內,其他學生應該是安全的。

    但是,在狹窄的船中是無法一直逃脫的,遲早都會被逼到絕路。必須要在那之前找出擊斃天塚的方法。

    可是,該怎麼做才好呢——?

    7

    以落到地面的寶石為中心,散落的深紅色水滴都聚集過來了。這些水滴反重力地緩緩隆起,不久就形成了人類的形態。光潤的黑髮和褐色的肌膚,然後還有熟悉的華美的面容——

    「嗯,嘛,差不多就這樣吧」

    與淺蔥面容一樣的少女,以妮娜的語氣一臉滿足地嘀咕道。古城略微有點呆愣,對比打量著增加到兩個人的淺蔥。聚集「賢者的靈血」再生的妮娜為何還保持著淺蔥的形態呢,連服裝都還是彩海學園的制服。對比過兩個膚色不同的淺蔥的臉後,古城感覺就像是看著格鬥遊戲的同一角色一般。

    原型的淺蔥還在昏迷之中真是太好了,古城嘆息一聲。

    「復活了麼。妮娜……不過,為什麼是淺蔥姿態?」

    「因為突然改變手腳的長度的話,感覺會紊亂的」

    妮娜邊轉動著兩條手臂,確認著新身體的動作,邊說道。

    「而且,我要再現本來豐滿的身體的話,『靈血』還不夠。這個小姑娘單薄的身體是極限了」

    「不要說單薄啊,真是個失禮的傢伙啊……話說,淺蔥的身材很標緻吧。雖然我不知道你曾經是有多麼體態豐盈就是」

    古城為了昏迷的摯友的名譽,一臉苦澀地反駁道。而妮娜大概是接受了這挑釁吧,露出得意的表情,得意地把臉扭向一邊。

    「嗯,妾身可是很厲害的哦。這樣的哦,稍微再現一點給你看吧」

    說完,妮娜突然將胸部成長了兩號左右。制服的襯衣繃緊起來,一顆紐扣被彈飛了。

    「……為什麼像你這樣的人會在修道院?」

    妮娜故意似地搖晃著胸部,而古城一臉呆愣地看著她問道。她罕見地一本正經地微笑起來。

    「我建修道院並非是對修道院有什麼用途,只是,修道院正好適合保護那些無處容身的靈能力者。因為我已經看厭自私的煉金術師們將陷入如此境遇的人作為供品了」

    「妮娜……」

    古城吃驚地盯著褐色皮膚的少女。她自己在二百七十年前就因靈能力強而被當作了活祭品。因此她才會在冠以自己名字的修道院中保護孩子們。她不想再看到有跟自己境遇相同的人出現了。

    但是,她的願望卻被踐踏了。因為「賢者」和天塚汞的計畫——

    古城無言地緊緊握住拳頭。他感覺到自己對「賢者」湧起了強烈的憤怒。那個人工的神為了保護自己的存在,而不惜踐踏其他所有的生命。古城能清楚地確信自己不會容許這樣的東西存在。

    古城身後傳來了口齒不清的聲音。

    「呵,你就是妮娜•阿迪拉德麼」

    虛空像波紋一樣搖晃著,現身的是南宮那月,她身上不合時宜地穿著華麗的禮服。真是一如既往地神出鬼沒啊。

    「……那月醬!?」

    那月無言地狠揍了一下情不自禁地發出聲音的古城。受到收起來的太陽傘的直擊後,古城捂著臉身體往後仰。然後那月用可怕的目光一臉不悅地怒目瞪視著妮娜的胸部。

    「我很在意為什麼這位古代的大煉金術師大人會變成藍羽的相貌,還隆起了假乳……這是你的喜好麼,曉古城?」

    「才不是啊。話說,現在不是說這種事情的時候——」

    「大概的事情我已經從葉瀨賢生那裡聽說了。關於天塚汞的真身和你的來歷都聽說了。妮娜•阿迪拉德」

    那月無視古城,沖妮娜說道。嗯,妮娜簡短地回了一聲。

    「那月醬,費事的話之後再說。你先給我找出天塚的所在,那傢伙想要復活的『賢者』可是相當危險的,必須得快點找到他做些什麼」

    古城抱起昏迷中的淺蔥站了起來。那月哼地輕哼一聲。

    「我也有同感,我們沒時間悠閒地聊天了。我知道天塚汞的所在。雖然因為渡輪的無線電設備被破壞了,所以無法得知詳細的情況,但基本能確定他在那裡」

    淡漠的那月的話讓古城的表情僵硬了。

    「渡輪……,怎麼回事?難道……!?」

    「就是上午七點出發去東京的,搭載著彩海學園的投宿研修生的那艘定期船」

    那月像是拒人千里之外般說出了事實。古城輕輕地搖了搖頭。

    「騙人……的吧。凪沙和姬柊她們都還在那艘船上……」

    「也許就是正因如此啊」

    妮娜一臉不悅地插口道。

    「什……麼!?」

    「創造『賢者』的時候,被使用的是大量的貴金屬,然後還有作為供品的靈能力者。 『賢者』復活之後為了取回力量,他會想要得到同樣的東西也不足為奇吧?」

    「這樣啊……那艘渡輪上有葉瀨在……!」

    古城的聲音下意識地顫抖著。至少在天塚汞的認知中,夏音即便是在弦神島上也是最高級的靈能力者。雖然,如果她阻礙「賢者」復活的話會很麻煩,但反過來說,在「賢者」復活的現在,她是不可多得的供品。

    而妮娜重重地點了點頭。

    「天塚的目標不能保證只是夏音,那個叫雪菜的小姑娘也是很優秀的靈媒吧?」

    「糟糕……姬柊沒帶『雪霞狼』啊!」

    古城的表情因焦急而扭曲。物理擊打對天塚不適用,恐怕咒術也不管用。不管雪菜是多麼優秀的劍巫,現在的她也沒有擊斃天塚的手段。她就連保護自己都不知道能否做到——

    「那月醬,能跳到渡輪去嗎?」

    「要去救她們麼」

    「那是當然的啊。姬柊可是坐在那艘船上的啊!還有凪沙和其他認識的人,很多認識人都在那裡!」

    古城像是頂撞般氣勢洶洶地逼近過來,那月一臉厭煩地用太陽傘將他推開。

    「那沒辦法,對我來說那裡太遠了。空間制御的本質並不是將距離縮為零,而且將移動所花的時間縮為零的魔術。空間跳躍只是能在瞬間移動而已,給肉體造成的負擔等同於靠徒步走同樣距離。跳躍的極限是幾公里而已啊」

    「也就是說魔術也不是萬能的麼……」

    古城苦悶似地低聲呻吟道。

    「這樣的話,就用飛機或直升機送我們過去吧。飛到靠近船的地方我就能跳下去的吧?」

    「這也不行呢」

    那月的話語中的冷淡讓古城一下子氣血上湧。

    「為什麼啊!?」

    「因為有這樣的條例啊。魔族特區警備隊不能持有航空戰力。對外的解釋是因為這是以維護『魔族特區』內治安為目的的組織,而主要目的是為了對付反叛。要是弦神市內的魔族和特區警備隊聯手發起叛亂的話,會對政府構成威脅的」

    「這是什麼啊!?」

    那實在無聊的大人們的理由讓古城感覺到一股無處發洩的怒火。可是,這是事實,沒有能夠長距離移動的飛機的話,他也無計可施了。

    「那,去借民用的飛機怎麼樣……!?不會說這也不行吧!?」

    「不,我一開始就有這打算才來接你的。飛機那邊也準備好了。剛好有群說就算借出機體也沒問題的傢伙呢。」

    那月那不帶感情的說明讓古城有種渾身脫力的安全感。事到如今,再怎麼爛的飛機他也挑剔不了了。只要能夠將他用最快的速度送到渡輪上的話,就算之後就墜毀也無所謂。

    「妾身也要一塊去。沒問題吧,南宮那月?」

    妮娜強硬地插入道古城他們的對話中。那月只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就這樣辦吧,偽乳。正好我對只送曉一個人過去有點不放心。」

    「……我一個人?那月醬不一起來嗎?」

    古城奇怪地望著她問道,那月爽快地點頭。

    「我們之後乘直升機追過去。雖然有些不甘心,但是除了你們以外我實在想不到能夠受得了那東西的傢伙。」

    「受得了指的是什麼……?」

    那月那莫名的言語讓古城本能地感到了躊躇。可是那月扭曲空間打開了門,將古城扔了出去。

    一瞬暈船般不快的浮游感過後,古城他們出現在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視野所及,在眼前展開的是建設於巨大浮體式構造物之上的的跑道,以及處於停機中的直升機還有客機的集群。他們似乎被帶到了弦神島中央機場的正中央。

    「誒……!?」

    看到了停在停機點上的飛機之後,古城有一瞬被嚇破了膽。

    那是個巨大到可怕的載具。

    由巨大紡錘形氣囊構成的船體長度輕鬆超過了一百五十米,在那有著大型客機兩倍之上的巨體上,搭載了無數的機關炮。

    被厚重裝甲包裹著的巨大船體,完全是與飛行要塞這樣稱呼相符的威容。

    那是有著特殊合金硬殼的軍用裝甲飛行船。

    在那有著彷彿冰河光輝般的淺藍色裝甲上,裝飾著黃金的邊緣。

    然後,在那船體上刻畫著的是持著大劍的戰爭少女——那紋章古城認識。

    那是北歐阿魯蒂基亞王家的紋章。

    8.

    「這是,什麼東西啊……飛行船?」

    看著那壯麗的飛行船,古城發出了無力的聲音。

    在近距離看到的飛行船,因為太過巨大而缺乏了一點現實的感覺。要是沒有稍微飄起來那麼一點,恐怕會讓人認為是豪華的城堡。

    「這是我們阿魯蒂基亞王國驕傲的裝甲飛行船『貝斯維爾德』——」

    在呆立當場的古城身邊,傳來了帶著笑意的優雅聲音。那是他熟悉的聲音,無意識間流露出高雅的高貴語氣——

    「這聲音……!?是拉‧芙利亞嗎!?」

    「你能想起來讓我感到非常高興。久違了呢,古城。」

    從飛行船上吊下的巨大螢幕上,映出了美麗的銀發少女的影子。雖然她長得跟葉瀨夏音很像,但是那種蘊含於內側的壓倒性威嚴卻是夏音所不具備的。

    在她那與軍禮服相似的罩衫之上,黃金的裝飾閃閃生輝。

    拉‧芙利亞王女——

    被稱頌為美麗女神轉生的北歐阿魯蒂基亞王國的公主。

    就算是通過衛星線路的影像,她的存在感也沒有絲毫動搖。她身上所纏繞的,是那些一般偶像明星根本無法企及的壓倒性氣場。

    被那氣場輕微地籠罩著,古城冒出了冷汗。

    他私底下對這聰明伶俐的王女是有點虛的。因為她腦袋實在太過聰明,所以讓人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她可以說是那種與那月意義不同的唯我獨尊型人物。

    在受人矚目的拉‧芙利亞身後,從飛行船上走下了幾個人。

    那是古城所不認識的女性三人組。雖然她們身上也穿著跟拉‧芙利亞一樣的罩衫,但是沒有王女那樣華麗的裝飾,而是實用的普通軍服。短短的銀發也給人一種這是有能力的軍人的氛圍。

    「你們是——」

    「阿魯蒂基亞聖環騎士團所屬,尤斯蒂娜‧卡塔亞迎擊騎士,及以下三名。遵拉‧芙利亞王女之命,我等擔任王妹殿下護衛之職。」

    「王妹殿下?」

    一瞬間還不明白這指的是誰,不過古城稍微想了一下就記起來了。葉瀨夏音是阿魯蒂基亞前國王的私生子,也就是現在國王同父異母的妹妹,實際上她跟拉‧芙利亞是叔母與侄女的關係。

    「你們是葉瀨的護衛嗎?難道說,是為了她而來到這島上的……?」

    「雖說已經放棄了王位繼承權,但是夏音也是阿魯蒂基亞王家的一員。不能保證沒有圍繞她的立場或者能力施展陰謀詭計的小人出現。」

    拉‧芙利亞稍微壓低了聲音這麼說道。好像飛行船的擴音器是指向性的,除了古城他們以外,其他人沒有聽到王女的聲音。

    「可是葉瀨對這可什麼都沒提到。」

    古城皺起眉頭說。就算在學校看著夏音,他也沒感到類似被騎士團護衛的感覺。這跟二十四小時被雪菜完全糾纏的古城完全形成對比。

    「因為尤斯蒂娜是優秀的迎擊騎士。所以大概是在不干涉夏音的日常生活的情況下,暗中將危險排除了吧。尤斯蒂娜是親日派,而且還特別是忍者的大粉絲啊。」

    「……忍者?」

    被古城投以凌亂的視線,尤斯蒂娜小姐古怪地雙掌合併,鞠躬般低下頭。

    「忍!不追求無謂的名譽,將自身藏於暗處,為了主君獻上生命,Japanese‧忍者正是騎士的典範。在下也打算以這次的任務為契機,為了將騎士道達到極致而全心專研。」

    「哈、哈啊。你好。」

    被尤斯蒂娜小姐的氣勢所壓倒,古城回了個曖昧的應辭。突然回過神來,發現螢幕中的拉‧芙利亞露出了一副拚命忍住笑的表情。那女人,絕對是明知故犯——古城發覺到了這點。那個腹黑王女,肯定是教唆了天性認真的尤斯蒂娜小姐,自己在一邊樂吧。不過話說回來,那個「忍」的招呼是什麼意思?

    「那麼,這次天塚的事也——」

    勉強找回幹勁的古城這麼問。拉‧芙利亞「嗯」地點頭。

    「前一階段的事情我已經瞭解了。雖然有拜託南宮攻魔官在護衛夏音的事上協助,不過遺憾的是我們不能干涉到『魔族特區』之外。」

    這麼說著,王女不甘心地伏下目光。

    「所以,古城,我想借助你的力量。」

    「想要借力的是我這邊才對。」

    呼,吐出一口氣,古城對王女笑了起來。

    雖然她性格上多多少少有點問題,但是拉‧芙利亞想要救夏音這點沒有變。對於已經走投無路的古城來說,她的幫助說實話值得感激。

    「我們就坐這飛行船到葉瀨她們那裡?」

    「不。以『貝斯維爾德』的速度,要趕到現場海域需要十五分鐘以上。在一刻也不能等的現在,這樣實在太慢了——所以,我們要用這個。」

    「這個……?」

    古城被一陣惡寒猛襲後低語。仔細一看,貌似飛行船武器庫的部分打開了,從那露出了個奇怪的裝備。

    那是跟艦載導彈發射器很像的,裝甲艙體發射器。

    「這個……是、難道說……你指的是這發射台上裝的東西?」

    「這是我們聖環騎士團所有的試制飛機『弗洛緹』。」

    王女用超然的口氣宣告。不過古城一副要死的樣子將頭髮甩得亂七八糟,

    「給我等等,怎麼看這都不是飛機吧!不就是一發巡航導彈嗎!」

    「是試制型飛機哦。」

    王女微笑著這般斷言。

    「本來是偵查用的無人機,不過把搭載的觀察儀器之類的拆了以後,就能在裡面裝上人類……不,能夠搭乘人員了。巡航速度是時速三千四百公里。經計算只要一百零五秒就能直擊……不,到達目的地。」

    「直擊!?你剛剛說了直擊吧!?像是故意的一樣雖然改口了但是說了直擊啊!」

    古城破罐破摔地吼了起來。時速三千四百公里的話,換算過來約等於二點八馬赫。就算是噴氣式戰鬥機也沒多少機體能夠達到那種速度,這完全就算個超音速巡航導彈了。

    「沒時間了,快點。別浪費王女難得的好意。」

    那月一腳將正在那嚇得發抖的古城踹飛。

    「這不是好意而是惡意好不好,可惡……!」

    古城滿臉不爽地咬著牙。另一方面,妮娜說著什麼「最近的飛機真猛啊」,一副老太婆樣地發表著感慨。對身為不滅的液體金屬生命體的她來說,就算被塞進導彈裡面,也沒什麼的吧。看樣子古城也得做出覺悟了。

    「夏音就拜託了,古城。」

    最後的最後,拉‧芙利亞投來了真摯的目光。回望著她碧綠的眼瞳,古城苦笑起來,無言地用力點頭。

    「那麼,那月醬,不好意思,把這傢伙送回家吧。」

    古城把一直抱在懷裡的淺蔥的身體推給了那月。

    「哎呀哎呀,把逃學的同夥扔給老師,你膽子不小嘛。」

    端正的美貌不爽地歪了歪,那月接過了淺蔥。

    古城確認了這點之後,朝飛行船走了過去。雖然對搭乘導彈不是沒有害怕,但跟對雪菜她們見死不救比起來,這根本不算什麼。

    然後,在古城將腳踏上飛行船的踏板時,

    「稍微等等,第四真祖的小鬼。」

    意外的聲音叫住了古城。那是雪菜的師傅所操縱的使魔——在古董店裡那隻貓的聲音。

    「喵咪咪老師!?」

    古城把視線轉到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從停機點那邊開來的聯絡車上,走下了有著煌阪紗矢華容貌的少女。在她那露出度很高的女僕裝肩上,穩穩地坐著一隻黑貓。而她身後背著的是一個黑色的吉他盒。

    「喵咪老師……式神也修好了啊。挺快的嘛。」

    這麼說著,古城沒有前兆地向跑過來的少女肩頭拍去。那個瞬間,少女有些害怕地縮了縮身子。因為這樣目測出現誤差的古城的手,從結果上變成了「掌握」少女胸部的情況。

    「呀!?」

    「誒!?」

    讓人無法想像是式神的真實悲鳴已經胸部的彈力,使得古城呆呆地停下了動作。

    少女的臉眨眼間被赤紅所染。眼角吊起的她的眼睛裡面,翻滾著有若實體的殺意與憤怒。

    「你、你想摸到什麼時候啊!?你這痴漢!變態!超變態真祖!」

    少女所放出的三連擊捕捉到了古城的下頷,讓他直震到腦子裡面。

    在劇痛之下呻吟著,古城晃晃悠悠地後退,

    「煌阪!?你是真貨嗎!?」

    「是真的有錯嗎!」

    紗矢華淚目著不住敲打古城。這情況看來是,本以為那是模仿紗矢華樣子的式神,結果卻是紗矢華本人了。

    因為修理式神太花時間,所以讓本土那邊送個代理過來,喵咪老師的這話不是讓他們送式神,而是將本人送過來的意思啊。這尼瑪太容易搞錯了吧,古城恨恨地瞪著黑貓。

    而那黑貓,好像覺得正在打鬧的古城和紗矢華很煩一樣,朝這邊瞥了一眼,

    「吵死了,紗矢華。又不會掉塊肉,事到如今,不過被揉個乳別在那吵吵鬧鬧的。之前還你被吸過了吧。」

    「才、才沒有被吸奶呢!」

    「別用這種容易被誤解的說法,廢貓!」

    紗矢華和古城呼吸一致地反駁。

    接著紗矢華總算是稍微冷靜了點。

    「喏,這個。」

    她將背在身後的吉他盒遞到古城面前。盒子那沉沉的手感讓古城眼睛一亮。

    「『雪霞狼』嗎——!」

    「把它交給雪菜吧。拜託了。」

    黑貓那金色的眼瞳盯著古城,後者無言地點頭。

    「妮娜!」

    「嗯」

    帶著古代的大煉金術師,古城登上了裝甲飛行船。

    固定在發射架上的巡航導彈指向了閃著藍色光輝的水平線。在那對面漂浮著的渡輪裡,雪菜她們現在應該也還在戰鬥吧。

    「尤斯蒂娜小姐,拜託了。」

    鑽進導彈狹窄的彈頭部,古城吼道。

    彷彿在拜著古城一樣將雙掌合起,銀發的女騎士短短地說了一個字。

    「忍!」

作者: yykkold55tw    時間: 2013-8-22 05:45 PM

本帖最後由 yykkold55tw 於 2013-8-22 11:02 PM 編輯

第五章 水精的白鋼

葉瀨夏音獨自一人站在渡輪的船頭。

    背後所能見的是無限的青空以及湛藍的大海。透明般的銀發在陽光下飄舞著。

    雖然這是一幅美如畫的光景,但夏音的臉上沒有一絲輕鬆。

    因為穿著白色外套的煉金術師正將她逼上絕路站在甲板上。

    「捉迷藏結束了哦。」

    露出了天真的危險,天塚張開雙手宣告著。他穿著像是魔術師般的紅白格子領帶與帽子。而在他左手上,握著閃著金色光輝的骷髏。

    夏音彷彿要逃開他一樣後退著。不過她纖細的背後很快就碰到了欄杆。欄杆的對面有的僅僅是一望無際的海面。在這之後沒有退路。

    即便如此天塚也很佩服地看著夏音搖搖頭

    「你的判斷很不錯。在這裡的話不會把其他乘客捲進了,而且我也不能隱藏自己接近你。要是真有必要的話,你也能夠選擇跳進大海一死。嘛,雖然這麼做也是沒用就是。」

    接著天塚殘酷地嘲笑。

    「能夠成為貢品的靈能者不是只有你一個人——獅子王機關的劍巫,還有其他幾個人也是有望的候補呢。要是你死了,也不過是換成他們罷了。而且,如果『賢者』完全復活,不管怎樣大家都會被殺。所以別恨我哦。」

    天塚的右臂變成了銀色的刀刃。

    他將那刀刃一揮的話,夏音的生命恐怕在一瞬間就會被斷絕吧。不過天塚到現在都還沒有要殺夏音的意思。他的目的是將夏音變成獻給「賢者」的貢品。是要活著將其讓「賢者的靈血」吞噬,成為液體金屬的一部分,直到變成白骨為止一直搾取靈力。就跟過去在修道院的孩子們一樣——

    但是即便知道這點,夏音的眼神還是如同在悲哀天塚一般搖曳著

    「還沒有想起來嗎?」

    夏音唐突地問。天塚表情微微一震。

    「……什麼?」

    「我記得你,還有修道院的大夥被殺的時候。」

    夏音直直地看著天塚,她的表情沒有一點膽怯之色,而是含著深深的悲傷。

    「你是個可憐的人,還沒有發現自己被人騙了。」

    「你在說什麼啊?」

    天塚焦躁地問,那聲音中明顯地帶著動搖。

    夏音靜靜地籠了籠臉上的發絲,她沉默著,視線彷彿壓倒了天塚一樣。

    「讓『賢者』復活,你能得到什麼?」

    「這不明擺著嗎?當然是變回人類。讓那傢伙把吞掉的我的半身復活!要不然,誰會聽那傢伙的命令啊!」

    天塚這麼說著,扯開了外套的前襟,露出了被金屬生命體侵蝕的噁心右半身。即便如此夏音的表情也沒有變,安靜地提問道。

    「那麼請告訴我,你究竟是誰……?」

    「誒?」

    「如果你真的曾是人類的話,請告訴我那個時候的回憶。你是在什麼時候,在哪出生,怎樣生活過來的——」

    在夏音的提問結束的同時,兩人間迎來了短暫的沉默。

    天塚什麼也沒有回答,因為他無法回答。而且自己無法回答的這一事實,慢慢地將他逼上了絕路。

    「給我閉嘴啊……葉瀨夏音……」

    天塚拚命擠出了這話。不過夏音殘酷地搖頭。

    「『賢者』不會實現你的願望。因為,你本來就不是人類。你是『賢者』為了復活自己而創造出來的——」

    「閉嘴啊啊啊啊!!!!!」

    天塚終於怒號起來。變成了刀刃的他的右手,對準了夏音的心臟刺了出去。這是毫不放水的一擊,夏音無法閃躲。

    這時候,從自知一死的夏音胸前,光芒流散出來。眨眼間就成長的銀狼,將天塚的右腕打落了。

    「竟是式神——!?」

    從天塚的手上分叉的觸手,從四面八方殺來,將銀狼撕碎了。

    雪菜假稱是護身符交給夏音的式神,立即就變成了原來的摺紙。

    天塚粗亂地呼吸著,再次對夏音攻擊而放出了觸手。不過,在那觸手碰到夏音前,被新的人影彈了出去。架著兩把匕首的少女,庇護著夏音瞪著天塚。

    「雪菜醬……」

    「太好了,趕上了。」

    確認了夏音的安否,雪菜放心地吐了口氣。

    雪菜假稱為護身符交給她的式神,不僅僅守護著夏音。它還發揮了讓身為術者的雪菜知曉夏音所在位置的發信器的作用。

    「真虧你敢屢屢干擾我,劍巫……算了,這樣一來就省了去找你的功夫呢。」

    天塚按著額頭,放聲大笑道。

    雪菜眼中浮現出了驚愕與焦躁。

    金屬的甲板像液體般融化,變成了無數的影子將雪菜她們包圍起來。

    都是披著白色外套的瘦身男子,天塚汞的分身。恐怕是因為勉強地不斷重複分裂與增殖,能夠保持完整人形的傢伙連一個也沒有。不過,也因此他的存在變得更為恐怖了。

    「那把匕首確實有點麻煩,不過在這裡融合的材料要多少有多少。你們根本就沒有勝算,退路也是沒有的哦。」

    天塚彷彿誇耀著自己的勝利般說著。

    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是事實。被趕到了甲板的一隅,背後展開的是一片大海,雪菜她們已經沒有退路,也沒有能夠對抗天塚的武器。

    就算想要向人求救,這裡也是太平洋的正中。在天塚收拾雪菜她們的這點時間裡,能夠抵達這艘船的移動手段根本不可能存在。

    這種讓人逞心如意的手段根本不可能——

    「誒!?」

    可是從被比如絕境的雪菜嘴裡漏出的,卻是有些犯傻的可愛聲音。

    在雪菜視野的一角,出現了難以置信的光景。

    「怎麼了……?」

    順著雪菜那驚訝的視線,天塚轉身回頭。然後他也看到了那東西。

    那拖著水蒸汽的屁股,破開海面直飛而來的飛行物。

    毫不留情地打算貫穿渡輪船體的兵器——

    「怎麼可能!?居然是巡航導彈!?」

    意識到這點的時候已經晚了。阿魯蒂基亞王國試制型飛機「弗洛緹」的巡航速度為馬赫二點八。在闖入人類視野的時候,就已經到達了目的地。

    但是,預想中的衝擊,並沒有立即襲來。

    在大家以為巡航導彈直擊的瞬間,它變成了銀色的水霧。穿過了渡輪船體,最後再次變成實體的導彈,在距離渡輪很遠的地方與海面劇烈撞擊,碎成一片片沉入了海中。留下來的只有填滿了視野的濃厚迷霧——

    「這霧……!?難道是!?」

    感到了那彷彿能夠將大氣溶解的強力魔力波動,雪菜叫了起來。將渡輪包裹起來的不是普通的霧氣。從霧氣中浮現的是沒有實體的巨大甲殼獸。

    那是臣服於第四真祖的十二眷獸之一,能夠將一切物體變成霧氣的第四眷獸,「甲殼的銀霧」所創造出來的破壞性濃霧。

    轟,伴隨著讓耳朵疼痛不已的爆音,渡輪的船體像木葉般搖晃起來。

    由巡航導彈造成的衝擊波,遲了一瞬襲了過來。

    在那衝擊消失的時候,渡輪的甲板上出現了新的人影。聚集銀色的濃霧實體化後出現的,是披著外套的少年,以及有著褐色肌膚的制服裝少女。

    「——好痛……啊啊次奧,落地時稍微失誤了……」

    插去從額頭上流下的血,少年慢慢地站了起來。

    受不了般看著這樣的少年,少女說,

    「真是的,你也是個夠粗猛的男人啊。要不是妾身是不死身的話就死定了。」

    「我也沒辦法啊,那可是被人以時速三千四百公里轟飛了啊。我真心以為自己會掛掉呢。」

    然後,看著呆呆站立的雪菜,少年勇敢地微笑道。

    「嘛,也多虧這樣,看來總算勉強趕上了。」

    「前輩……」

    雪菜大睜的眼中映出了古城的身姿,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低語。

    然後她擦去了眼角的淚水,朝古城衝了出去。

    2.

    「誒!?」

    快要哭出來的雪菜,飛進了古城的懷中。她的雙手裡仍然緊握著裸露的匕首,發現這一事實,古城的臉僵住了。

    「你究竟在想些什麼啊,前輩!?為什麼要做這種危險的事——!」

    雪菜用拳頭不斷敲打著古城的胸口。雖然這樣的行為很是可愛,但是從她手上露出的匕首握柄直接打到了古城,因此感覺超痛的。

    咕,把肺裡的空氣吐出來,古城總算是抓住了雪菜的手腕。

    「當然是為了來救姬柊你們的啊!」

    「我不記得有拜託過你!」

    被雪菜當場否定自己的好意,古城小小地失落了一把。

    「要是連前輩也遇上這種危險事有什麼意義啊!?而且說到底,為什麼來救人的人要坐著導彈撞過來呢!?」

    「啊……那個不是導彈,據說是試做的飛機哦,姑且吧。」

    「請別說這種連小孩都騙不了的謊話!」

    「不,就算你跟我這麼說……」

    雪菜吊起了眉毛瞪著古城,後者只能不知所措地抬頭望天。

    「汝們啊,要吵也等一會吧。你看夏音不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嗎。」

    妮娜用受不了的語氣插入道。

    雪菜用警戒的目光看著妮娜。雖然不是第一次碰面,但是要算這兩個人正常地對話的話,這還是第一次。

    「這位是……?」

    「大煉金師妮娜‧安德拉德。應該說是『賢者的靈血』本來的持有者,還是應該說是管理責任人呢。」

    古城代替了本人介紹道。嗯,妮娜好像很了不起似地點頭。

    雪菜盯著妮娜那不自然的胸口,

    「……為什麼會是淺蔥前輩的樣子呢?而且那胸部……?」

    「中間有很多很深的原因,別介意。」

    對雪菜那不知為何有些不快的問題,古城以口齒不清的語氣回答。

    「大哥哥!」

    夏音拚命大聲地叫起來。從導彈的爆炸中恢復過來的天塚,正用憤怒的表情瞪著在嘻鬧的古城他們。

    「姬柊!」

    古城把背在身後的吉他盒推給了雪菜,後者的眼睛應為驚訝而大睜。

    「這個盒子是……!」

    「是喵咪咪老師和煌阪給的。」

    「師傅他們——!?」

    古城微笑著點頭回應。雪菜從盒子裡拔出了銀色的武神具。柄的部分滑開來,左右的副刃各自展開,然後主刃再伸出,就變成了早已見慣的長槍的形態。

    包圍了古城他們的天塚的分身,一起伸出觸手進行攻擊。一時間四面八方同時有攻擊襲來。

    然而,雪菜的表情再也沒有焦躁了。從古城帶著這把槍抵達這渡船那時起,勝負就已經分出了。

    「『雪霞狼』!」

    在雪菜喚出槍銘的同時,銀色長槍發出了白色閃光。那是能夠將一切結界斬裂,令所有魔力無效化的神格振動波的光輝。

    由煉金術創造出來的金屬生命體觸手,被輕易斬斷,變回了原本的姿態——也就是變回了單純的金屬塊。

    「飛奔而來吧,『龍蛇的水銀』!」

    接著古城召喚出了新的眷獸。那是閃耀著水銀色鱗片的雙頭龍,能夠將所有次元連同空間本身一同吞噬的次元吞噬者。

    它將本應不滅的天塚的分身接連吞噬,讓他們從這世界消失了。被捲入其中的渡船甲板也一同消失,不過古城故意當做不知道。對過於強力的第四真祖眷獸,期待它進行精密操作根本就是白費力氣。總之船沉不下去掉就好。

    「咕……」

    失去所有分身的天塚,表情因為屈辱而扭曲了。

    而向天塚走出一步的是妮娜,她寂寞地看著這個過去曾稱之為弟子男人,用溫柔到殘酷的聲音宣告道。

    「住手吧,天塚汞。汝輸了。老實點把『賢者』的殘骸交出來。」

    「妮娜‧安德拉德……」

    握著黃金的骷髏,天塚漏出了扭曲的聲音。

    妮娜的目光落在了天塚的胸口上,落在了被埋在那裡的黑色寶石上——

    「你應該也微微感覺到了吧?你是『賢者』用『靈血』的殘渣創造出來的人工生命體。只不過是被植入了想要變回完全的人類這種慾望,被他利用罷了。」

    「連你也……說這種話嗎,師傅……」

    天塚用飽含殺氣的眼睛瞪著妮娜。

    然而妮娜溫柔地接受了天塚的這種目光。

    「是否是人類,不是由肉體來決定的,而是看靈魂的所在。妾身和那邊的吸血鬼一樣,雖然都失去了人類的身體,但是還在努力地掙紮著像人類一樣生活。你沒有理由一定要服從『賢者』。」

    「理由……我……服從的理由是……」

    黃金的骷髏從天塚脫力的左手上掉了下來。

    它落到了甲板上,發出低沉的金屬聲。

    骷髏開始發出震動的,就在那之後。

    「哢……哢哢……哢哢哢哢哢……」

    黃金的骷髏震動著,開始發出像是笑聲的古怪聲音。

    妮娜奇怪地揚起眉,而天塚則像是呆住了一般看著骷髏。

    古城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從骷髏發出的奇怪笑聲中,感受到一些不祥的氣息而已。

    「哢哢哢哢哢……不完全的存在們啊,已經遲了。」

    接著這次,擁有自己意志的骷髏清除地說道。是那種直接在古城他們頭蓋骨裡面迴蕩的不快聲音。

    「……『賢者』!?」

    妮娜彷彿害怕般巡視著四周叫喊道。古城讓雙頭龍維持著實體化,把她推開向前走了一步。

    「那個黃金的頭骨就是『賢者』嗎,妮娜!?那麼,就把那東西——」

    連空間一起消滅掉,剛想這樣向眷獸發出攻擊命令的古城,突然間注意到了。

    在那黃金骷髏的嘴裡,正凝聚著可怕的熱量——!

    「——『獅子的黃金』!」

    喚出新的眷獸,完全是出於吸血鬼的本能吧。

    身纏雷光的巨大獅子在古城他們的面前實體化,與黃金的骷髏放出閃光,幾乎是同時。

    閃光將古城他們的視野染白,爆炸聲晃動著船身。

    大氣的震動敲擊著肌膚,鼓膜申述著痛苦。那是彷彿就近之地被雷所劈的衝擊。

    但是古城他們沒有受傷。渡船船體所受的傷害也很輕微。

    黃金骷髏所放出的灼熱奔流,被雷光的獅子彈飛了。

    在空氣裡留下的新鮮的熱氣與臭氧味正述說著那次攻擊的可怕之處。

    「前輩……這是……!?」

    「就是所謂的重金屬粒子炮麼……可惡……!」

    黃金骷髏的攻擊,跟在弦神島碼頭上留下的痕跡是同樣的東西。都是投入大量的能量,將帶電重金屬離子以高速射出的光束兵器。因為不是帶有魔力的攻擊,所以雪菜的槍也無法防住。

    但是,幸好古城的「獅子的黃金」也是操縱巨大電流的眷獸。因為雷光的獅子所散發的電磁場,能令粒子光束擴散而使之無效化。

    不過,話句話也可以說,「賢者」的攻擊只有第四真祖的眷獸才能擋得下。真可謂是個有著與人工之「神」這麼個名字相符實力的,極為可怕的怪物。但是,

    「不對……」

    「誒?」

    妮娜輕輕漏出的低語,讓古城對她投以了困惑的視線。

    「不對,古城。那不是『賢者』!如果說種東西是『賢者』的話,那麼『賢者的靈血』在哪!?」

    「——啊!?」

    看著掉在甲板上的小小骷髏,古城啞然道。在那裡的只有骷髏,不過是「賢者」肉體極小的一部分。本應作為人工之「神」血肉的液體金屬生命體,連一滴都沒有被包含在內。

    「莫非!」

    雪菜看向了自己的腳下。在受損的渡船船體更下面的地方——

    「『賢者』襲擊這艘船……不是把我或者夏音醬當做目標……!」

    「目標是海水嗎!」

    妮娜發出了驚訝的叫聲。

    她們的那種反應,讓古城想起了朦朧記得的知識。記得好像在哪聽過,海水中包含著諸如「金」或者「鈾」之類的貴重金屬,其總量據說有數十萬甚至數千萬噸。不管怎麼說都是人工島儲備量所不能比的龐大數量。所以「賢者」才盯上了大海。

    從弦神島開始到現在的航程中,他藏在船底收集的貴重金屬的量應該有相當的數目了。恐怕作為讓「賢者」完全復活的貢品,已經非常充足了。

    「哢哢哢哢哢——世界啊,成為完全的我的一部分吧。」

    貫穿渡船的船體,巨大的「賢者的靈血」的團塊從海中浮出。

    它將落在地板上的黃金骷髏吞入體內,終於獲得了完整的人形。

    成為全身高達六七米的巨人形體——

    「休想得逞——!」

    古城對眷獸發出攻擊的命令,幾乎同時,黃金的巨人放出了閃光——

    接著,衝突的強大爆炸,輕易地將渡船的船體撕成了兩半。

    3.

    「唔……呃……」

    被輕柔的深紅色液體包裹著,雪菜取回了自己的意識。

    睜開眼睛,看到了被破壞的甲板裂縫,以及青空。自己好像是從哪裂縫上摔下,失去了意識的樣子。

    周圍飄散著粉塵,被破壞的船體也還被籠罩在熱氣之中。估計昏迷的時間也就頂多兩三分鐘。距離爆炸的時間應該沒有經過太久。

    不過,周圍的情況則是發生了大變。

    渡船的船體,好像從船頭開始算起四分之一的地方前後斷裂了。雖說在船體後方避難的學生們應該沒事,不過照這樣下去,船隻沉沒也只是時間問題。

    而且「賢者」的動向也讓人在意。還有跟「賢者」正面對抗的古城——

    「前輩——!」

    雪菜突然反應過來,支起上身。

    五感正常,身體基本沒有受傷,銀色長槍也緊緊握在手裡。上從甲板上摔下來雖然有七八米高,但是那深紅的液體好像做了點緩衝。

    「這是『賢者的靈血』……?妮娜小姐?」

    發現了這液體的身份,雪菜困惑了。

    恐怕是在古城和「賢者」發生衝突的瞬間,妮娜將自己的肉體變回了液體金屬庇護了雪菜她們。雪菜能夠無傷應該正是因為如此。

    然而妮娜沒有回應雪菜的呼喚,這件事讓雪菜感到了不安。

    「夏音醬……?太好了……」

    就在雪菜的身邊,躺著失去意識的夏音。

    她也沒有明顯的外傷,只是和雪菜一樣,因為爆炸的衝擊而失去意識。確認了夏音的呼吸聲沒有異常之後,雪菜安心地撫了下胸口

    然後下個瞬間,雪菜被從安心踢向了絕望。

    「前……輩?」

    在從甲板的裂痕射下的光中,她看到了古城的背影。維持著解放眷獸的姿態,他的動作靜止了,身體一動不動地靜止在那——

    「前輩!?請振作一點,前輩!」

    雪菜從旁邊跑了過來,然後呆呆地喪失了語言。

    在那的並非古城,而是有著古城樣子的鉛色雕像。

    究竟發生了什麼,想都不用想就已經很明顯了。是天塚汞的攻擊。在古城的注意力被「賢者」所佔據的那個瞬間,天塚從旁偷襲,對古城使用了物質重組。不老不死的吸血鬼真祖,因為變成了金屬而被無力化了。

    「怎麼會……這樣……前輩……」

    雪菜跪倒在古城的腳邊。

    至今為止雪菜已經很多次目擊了古城身受致命傷的場面,而且每次他都像個沒事人一樣復活了。這一切都是拜真祖所具有的異常再生能力所賜。

    即便身負連「舊世代」的吸血鬼都會當場死亡的重傷,真祖也不會死。要問為什麼的話,只能說那是詛咒,由諸神所施加的不死的詛咒——

    但是現在古城的狀態並非如此。古城沒有被殺,只不過是被變成了別的東西,不能自己思考或行動,只是被變成了金屬的團塊而已。

    沒有被殺,就不能復活。

    這是單純得夠可以的理論。但是正因為單純,才沒有能夠迴避這理論的方法。然後古城將像現在這樣,作為金屬的物件而永遠地活下去。

    「這種事——」

    雪菜緊咬著嘴唇,握住了銀色長槍。要是能夠將魔力無效化的「雪霞狼」的話,說不定能夠救得了現在的古城。雖然神格振動波會傷害到古城的肉體,但是古城之前也從那樣的傷勢下復活了。只要能夠回到肉身的話,應該就能夠救他。

    「為什麼!?」

    但是,就算把發光的槍尖頂過去,古城的樣子還是沒有變化。他還是鉛色團塊的樣子沒有動彈,也沒有開始再生的跡象。

    銀色的長槍從失去力量的雪菜手上滑落,掉在了她的腳邊。

    「……對一度被物質變換變成金屬的東西來說,已經沒有魔力在起作用了。就算那把槍能夠將魔力無效化,也不能讓他變回原來的樣子。在那裡的古城已經不是吸血鬼,只是一個有著古城形狀的金屬而已。」

    在呆住的雪菜耳邊,傳來了時斷時續的微小聲音。雪菜緩緩地看向四周。

    然後她看到了只剩上半身的妮娜。她胸口的深紅寶石深深斷裂,少了一半。看來「賢者」的攻擊,果然還是給她造成了傷害。

    「……雖然只有一瞬,不過古城把這船變成了霧,躲過了粒子炮的直接攻擊,是為了保護汝的朋友們。但是,也因為如此,古城自己沒能躲開接下來天塚的攻擊。」

    說到這裡,妮娜的身體碎開了。劣化之後的液體金屬生命體,已經不能夠維持人類的形態了。

    「……妾身的力量,光是保護你和夏音就已經是極限了。對不起……」

    最後只留下這麼一句話,妮娜的話語便就此中斷了。她的聲音已不再傳來。

    「賢者」看來是已將被古城的攻擊所擊飛的自身碎片回收完畢了。大概會在數分鐘不到的未來恢復活動吧。

    雪菜向掉落的長槍伸出手去。但是,已不再具有能夠拾起那把槍的力氣了。

    不論如何單憑「雪霞狼」是無法防禦「賢者」的攻擊的。在只剩雪菜的這個情況下,到底能做些什麼呢。

    再加上這個游輪的船體已經被切成兩半了。

    在被留在船頭部分,而且是掉到下層的這個狀況下,就連坐進救生艇都做不到。即便「賢者」能放過她,雪菜也沒有生存下去的方法了——

    「欸……?」

    當自己想到這裡時,雪菜發覺有些奇怪。

    沒錯。這個游輪是被切成兩半了。明明是這樣的但是,為何,還沒有沉沒?為何至今未有開始沉沒的徵兆?

    「是冰!?海面凍結起來支撐著船體……!?」

    站起身來的雪菜探進船體的裂縫看向外面後變得說不出話來了。游輪周圍的海面半徑將近數百米都凍結了。這艘船正位於當場出現的冰山之上。

    是凍結魔法——但是,能夠產生如此猛烈現象的魔術師或是魔族壓根連聽都沒聽過。

    不對。唯有一個例外存在——那就是世界最強的吸血鬼,第四真祖的眷獸。

    「……以煉金術師們創造出來的廢鐵為對手你這樣子還真是難看啊,少年。」

    呆站在那兒的雪菜,因聽見熟悉的少女的聲音而回過頭來。

    聲音的主人是曉凪沙。但是,那超脫的非人性口氣明顯就是別人。

    不知道從何出現的凪沙走向了金屬化的古城身邊。

    披散頭髮的她比平常要更顯成熟,正釋放著令人毛骨悚然的美色。

    「但是,直到最後依然想保護這個女孩這點我還是讚賞一下吧。」

    凪沙的纖細指尖,觸碰到了古城的下巴。接著她咧起嘴角笑了。

    「我就看在你的這點上稍稍借給你一些力量好了。醒來吧,水精啊——」

    凪沙說著將自己的雙唇重疊在了古城的雙唇上。

    雪菜連眨眼都忘記了,呆呆地看著那副場面。太過於驚訝以至於呼吸都沒法正常進行。而現在的凪沙好像連就在身旁的雪菜都沒有看到一樣。

    在有些淫靡的長久親吻之後,凪沙慢慢離開了古城。然後,

    「欸!?」

    本應被金屬化了的古城的肉體在一瞬間之內恢復了。

    大概是早知道會變成這樣吧。凪沙並沒有守望古城的復活,而是再次背過身去離開了。但是雪菜,並沒能叫住她。

    因為這時猛烈的魔力突然充滿了大氣,游輪的船體也因此開始搖動了。

    「前,前輩!?」

    魔力的源頭是古城。取回肉身的他開始無差別地揮灑起了魔力。揮灑起了巨大到壓倒性的,並且是濃密到破壞性的魔力波動——

    「難不成,是被第四真祖的鮮血佔據了自我意識……!?」

    發覺到古城的暴走原因,雪菜呻吟道。

    憑依在凪沙身上的「她」,恐怕是讓古城體內的新眷獸覺醒了。但是眷獸現在正因被人強硬喚醒而狂怒著。它還沒完全認定古城是宿主。

    「不行啊,前輩!請你醒過來!」

    被爆發性的魔力洪流所壓倒著,雪菜大叫道。要是古城就這麼保持無法控制眷獸的狀態的話,不知道會發生怎樣一件慘事。要是現在的古城和「賢者」硬碰硬的話,大概不會僅是這艘游輪被消滅而已吧。最壞的情況下說不定還會波及並影響到位於海底的地殼。

    「呃……!」

    已經沒有時間猶豫了。雪菜握緊了「雪霞狼」。然後將磨得光銳的銀色槍尖指向了古城的心臟。

    不論第四真祖的魔力多麼猛烈,雪菜的長槍依然能夠撕開它並夠及古城。

    「——前輩!」

    對不起,在口中如此呢喃道,然後雪菜將其長槍一閃而過。

    巨大的魔力洪流一瞬間被切斷了。抓住這剎那的空擋,雪菜跳進了古城的懷中。接著將手繞到無防備地站著的古城背後,將自己的雙唇貼在了對方的雙唇上。從中注進他的體內的是血液。那是事先咬開嘴唇含在嘴裡的,雪菜自身的鮮血。

    既然是古城在讓吸血鬼的力量暴走的話,那麼只要給予他些許的刺激,就能喚醒他的吸血衝動才對。雪菜沒能想到別的能將被眷獸佔據意識的古城喚醒的方法。但是,只要古城的慾望能夠戰勝眷獸的怒火的話——

    「欸……!?」

    雖然有一定程度的預想過,但是發生在古城身上的變化十分地具有戲劇性。

    被對方粗魯地抱住,雪菜瞬間屏住了呼吸。接著古城再次將他的雙唇重疊在了變得無抵抗的雪菜唇上。那親吻長久到彷彿要將雪菜的血液一滴不漏地品嚐乾淨一般。

    一股寒意爬上背後,力道從僵硬的雪菜身上退去了。

    像是被雪菜的氣味吸引一般,古城猛撲向了她的頸部。

    「啊……」

    雪菜的口中漏出了聲音,古城將其利齒按到了身子後仰的雪菜那雪白的頸部上。

    痛楚與恐懼使得雪菜顫抖起來。即便如此她還是將手繞到了古城背後,露出全力的微笑在他耳邊低語道,

    「前輩……拜託……了,請快點……」

    像是被那呢喃聲誘引一般,古城將牙齒埋進了雪菜體內。

    從緊緊閉上雙眼的雪菜唇間,瀉出了些許的吐息——

    4

    取回意識的古城看到的是,煥然一新的世界的樣子。

    游輪的船體被撕裂開來,而凍結的海面包圍著它。殘留在船內的是已碎裂的妮娜的「煉核」——

    而不知為何滿臉泛紅的雪菜正無力地倒在古城的手腕之中。

    「姬柊……!?」

    古城一邊激烈地動搖著,一邊向她的耳邊呼喚道。雖然不知道為何會變成這樣,但是自己幹了些什麼倒是大致想像到了。

    喉嚨之中依舊留著雪菜體液的餘味。那事實讓人特別內疚。

    自己的魔力暴走的事情也有朦朦朧朧的印象。還有自己獲得了新的眷獸的支配權這件事也是——

    「能回到原來的前輩……真是太好……了。」

    靠在古城身上,雪菜緩緩地睜開了雙眼。仰望著驚慌失措的古城,像是安心了一樣嘆了口氣。

    她那甘甜的發香刺激著鼻腔,古城感到了些許的無奈。懷中的雪菜的肩膀,實在是纖細得讓人不敢相信。讓人感覺像是只要用力就會壞掉一般因此沒法輕易觸碰她。但是,阻止了古城暴走的也正是她。

    「……抱歉。又麻煩姬柊你了麼。」

    對於混雜著嘆息的古城的呢喃,雪菜說了聲「是的」調皮地微笑一下。

    「前輩真的是很下流的吸血鬼呢。但是,也多虧如此這回算是得救了。」

    「嗚……」

    古城以含糊不清的聲音呢喃道。因為沒有完整的記憶,因此沒能否定雪菜的話語。但是現在並不是能夠分心在意這種事的場合。「賢者」依然健全。而游輪的乘客們在這時候也依然處於事關性命的危機之中。

    「對了……葉瀨呢!?」

    古城向抱在懷裡的雪菜問道。這時一個謙讓的聲音從古城背後傳來

    「那個……我在這裡的說。」

    回過頭來的古城看到的是不知為何正座著畏畏縮縮地舉起手的葉瀨。滿臉通紅的夏音的臉頰正雄辯著她到底目擊到了怎樣一副場面。

    「夏音醬……!?」

    「葉,葉瀨!?你看,看到了……麼?」

    古城與雪菜都以高漲的語氣問向了夏音。

    偏偏被夏音看到了吸血的瞬間。雖然不管怎麼想本來就是顯而易見的事情,但是對於暫且算是隱瞞著自己是吸血鬼的古城來說是實在掩蓋不住動搖的。

    但是夏音的反應卻是與古城他們的預想稍微有所不同的。

    「非常的……厲害。雪菜醬剛剛有種大人的感覺,的說。」

    夏音以羞澀而又帶有些許憧憬的語氣說道。

    接著雪菜「欸欸!」叫起僵住了表情,

    「不,不是啊。剛剛的不是那樣子的。」

    「沒事的。我不會對任何人說的。」

    「所以說!」

    「——瑣事等會再說!沒時間了。『賢者』要再生完畢了。」

    大概是對雪菜她們的爭辯感到看不下去了吧,妮娜‧阿迪拉德叫了起來。她聚集了殘餘的微量「靈血」殘渣,好不容易將肉體的一部分再生了。這也正代表著妮娜的「煉核」還依然存活著。

    緊接著,一束黃金之光從古城他們頭上襲來。那是「賢者」的重金屬粒子炮。但是古城僅憑左腕一揮便將那攻擊抵消了。

    被上空的「賢者」所瞪視的古城全身,正散發著猛烈的魔力。這是剛剛掌握的新眷獸在給予古城力量。

    「葉瀨,妮娜能拜託你嗎?」

    古城以冷靜的聲音拜託了夏音。夏音微笑著點點頭,將再生中的妮娜抱上了自己的大腿上。

    「……古城……汝……」

    妮娜仰望著古城的背影發出了不安的聲音。因為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煉金術師將秘術發揮極致從而創造出來的人工之「神」——「賢者」的恐怖之處。

    但是古城卻散播著不詳的霸氣,無畏地微笑著露出牙齒。

    「沒事的。持續了兩百七十年的你的惡夢,就在這兒把那金閃閃打爛給你終結掉好了。從現在開始,是第四真祖的戰爭啊——!」

    而一個小巧的身影走出來貼近了古城。

    架著銀槍的雪菜看著被撕裂的甲板說道。

    「——不,前輩。是我們的,哦。」

    她瞪視的方向上正站著滿身瘡痍的天塚汞。失去了所有目的的他的雙眼,只浮現著對古城他們的憎惡。

    浮在空中的黃金巨人像是在嘲笑世界萬物一般「哢哢……」地笑了起來。

    那便是告知戰鬥開始的號令了。

    5

    「賢者」的身長,已經達到十幾米之高了。

    雖然形狀酷似人類,但是他的肉體沒有眼睛也沒有耳朵。被順滑的曲線包覆的全身就如放在美術室的素描模型一般。再加上以黃金比例構成的輪廓,光是那樣就讓人感到特別美麗。

    他的全身各處都被埋有與妮娜的「煉核」相似的球體,正仿若眼球一般活動並冷冷蔑視著地面。

    而黃金的光芒正如火焰一般在那那如骸骨一般大張的嘴中翻騰著。

    「哢……哢哢……哢哢哢哢……愚蠢……想要抵抗麼,不完全的存在們啊。」

    荷電粒子的光輝從哄笑著的他的嘴中被釋放了出來。

    而古城召喚的雷光的獅子將那粒子光線擊落了。

    「——給我閉嘴啊,金閃閃。」

    「賢者」將自己的臂腕變形為巨大的刀刃,砍向了半毀的游輪船體。而接住那一擊的是一隻緋色的雙角獸。它揮灑著爆發性的衝擊波,摧毀著無數增值的「賢者」的觸手。

    「對你我是抱有同情啦。毫無理由地作為完全的存在被製造出來,到頭來又被抽乾全身的血液封印掉了嘛。你會抱有誤解地成長也是沒辦法的。一般來說會更早發覺的事情,卻在兩百七十年中一直沒發覺什麼的。」

    將鮮血的雲霧纏繞在全身,古城粗魯地憤慨道。

    「賢者」全身的眼球轉動起來看向了古城。

    「哢……哢……無法理解。不完全的存在的不完全的邏輯吾無法理解。」

    「這不是很簡單的事情麼。我是在說你是個與完全差遠了的存在啊。」

    「哈」的一聲古城像是憐憫一般笑了「賢者」

    「管你如何從嘴巴吐出激光,管你是否擁有不滅的肉體,你用那力量做了什麼?誰承認了你的存在呢?為什麼沒想過將那『完全』的力量為別人而用?你不就是因為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無法理解所以才被封印的麼——!」

    「哢哢……無法理解。吾也不承認這有理解的必要。因為吾是唯一完全的存在啊。」

    「賢者」像是要揮去古城的話語一般激烈地揮了揮頭。那樣子就如對某事糾纏不休的無知孩子一般。

    「啊啊,是麼。那就讓我用實力教給你你壓根就不是世界中心這件事吧!」

    古城的雙瞳染為了真紅之色,瞪向了黃金的巨人。接著又出現兩隻新眷獸,它們的咆哮聲動搖了凍結的海面。

    在那凍結的海面上,獅子王機關的劍巫正與天塚對視著。

    液體金屬的觸手化為了柔滑的刀刃,以亞音速襲向了雪菜。但是銀槍劃過的優美軌跡又將那攻擊陸續擊落了。

    被切斷魔力的「雪霞狼」所切斷的天塚的觸手,變成單純的金屬薄片零散散落在了冰上。

    「……即便是知道了自己只是被利用著而已,你還是依舊打算戰鬥嗎?」

    雪菜冷靜地問向對方。而自稱天塚汞的金屬生命體強硬地再生著被破壞的觸手,浮現起了空虛的笑容。

    「很抱歉啊,因為我實在不知道還能做什麼呢。」

    「天塚汞……你,已經……」

    看著他的胸口,雪菜瞥開了眼神。那被埋在天塚胸口的黑色寶石受到了嚴重的損傷,已經幾乎不留原型了。只要微微一動,它的碎片便會碎落。

    「我害怕啊……害怕我變得不再是我了……我到底是誰呢?到底是為了什麼而出生,又應該做些什麼啊!?」

    天塚激烈地咆哮著,將自己的右臂爆散開來。飛出的無數碎片如同散彈一般襲向了雪菜。而雪菜一邊躲過那攻擊,一邊說著「不知道」搖了搖頭。

    「大概……尋找你那答案才是你作為人類生存的意義吧!」

    「……!」

    在微小的時間內,不間斷的天塚的攻擊一時中斷了。而雪菜沒有放過那瞬間,她的雙唇靜靜地編織起了祝詞。

    「獅子之神子的高神之劍巫供奉參上——」

    在雪菜體內膨脹起來的咒力經由「雪霞狼」得到了增幅。其槍尖釋放出的炫目光芒,一點又一點地使天塚地肉體崩壞著。

    「原來如此啊……我……」

    被純白的光輝所包裹著,天塚以微微柔和的表情呢喃道。

    他壓根就沒有為「賢者」辦事的必要。壓根就沒有傷害大量的人類,讓他們犧牲從而得到人類肉體的必要。因為從他渴望成為人類的那瞬間起,他就已經能夠作為一個人類而存在了。如果他自身能夠發覺到這些的話——

    「破魔的曙光,雪霞的神狼啊,以汝鋼之神威為吾討盡惡神百鬼!」

    穿過天塚最後的攻擊,雪菜的攻擊貫穿了他的胸口。受到損傷的黑色寶石這次終於完全碎裂了。曾經是天塚的那個東西,在那瞬間失去了形體如同沙粒一般崩落了。最後剩餘的,就只有失去光澤的寶石碎片而已了。

    雪菜放鬆下來嘆了口氣。然後轉頭看向了頭上。

    「前輩……!」

    第四真祖與「賢者」的戰鬥依然持續進行著。

    「飛奔而來吧,『獅子的黃金』!『雙角的深緋』!」

    雷光的獅子,以及緋色的雙角獸從正面激烈地撞向了黃金的巨人。那衝擊割開了海面,讓大氣變得十分的不安定。要是這個戰鬥是在市區發生的話,大概就會給那周圍造成極大的損害吧。

    「『甲殼的銀霧』!『龍蛇的水銀』!」

    古城將擁有的所有眷獸全部召喚出來,壓制住了「賢者」。重金屬粒子炮由雷光的獅子抵擋,而來自黃金肉體的物理攻擊就由雙角獸與甲殼獸來無效化。

    但是要打倒「賢者」還缺少一個決定性的力量。

    能夠消滅不斷重複再生與增殖的黃金金屬生命體的,就只有能夠連同空間一併吞噬敵人的雙頭龍而已。但是,「賢者」的肉體已經成長到無法一口氣吞噬乾淨了。

    黃金的肉體自在地改變著形體,逃離著雙頭龍的撕咬。要是即便如此也打算將其連同周圍的空間一併吞噬的話,壓根無法想像會給予周圍多麼嚴重的影響。

    因此從結果上來說,「賢者」與曉古城的戰鬥陷入了膠著狀態。

    「哢……哢哢……為何要抵抗,不完全的存在啊……為何要拒絕吾成為完全的世界的一部分?」

    以抽自海水的貴金屬為煉金的代價,「賢者」無限地增長著力量。他大概就是打算以這種方式將世界的一切吞噬掉,消滅除自己以外的所有存在吧。而他執著於這艘游輪大概是因為他依然為了強力的靈力貢品而需要夏音她們的緣故吧。

    能夠與第四真祖的四隻眷獸不分勝負地戰鬥的「賢者」,可說是與「神」之稱謂相符吧。

    即便如此古城的戰意依然沒有衰減。他所揮灑的龐大魔力反而是更加地兇猛了。

    「我說過了吧,你壓根就不是什麼完全的存在啊。」

    仿若蔑視著黃金的巨人一般眺望著對方,古城挑釁地說道。

    「就如你所說,我大概是不完全的存在吧。那麼既然如此,連不完全的我都無法戰勝的你不就是比不完全還低下麼。」

    「賢者」的眼球轉動起來,一併瞪向了古城。說不定是剛剛那句話讓他受傷了吧。那反應實在是過激到令人不禁這麼想。

    「不可能……像那樣的矛盾在完全的吾面前壓根就不可能存在……!」

    明顯帶有怒氣的聲音瀰漫在了大氣之中。而古城將「賢者」那庸俗的自尊心割棄了。

    「像那樣將對你不利的東西全部排除之後得來的完全有何價值?」

    「哢哢……給吾閉嘴!遵從完全的吾的命令,閉上你的嘴吧!」

    古城已經不再說什麼了。只是向激昂的黃金巨人伸出了左臂。而從中噴出的鮮血,附帶著爆發性的魔力發出了青白色的光芒。

    「焰光之夜伯的血脈之繼承者,曉古城,解放汝之枷鎖——」

    從閃光之中出現的是擁有如水流一般透徹的肉體的新眷獸。美麗女性的上半身,以及巨蛇的下半身,披散開來的頭髮也是無數的蛇。

    那是青白色的水之精靈——水妖。

    「飛奔而來吧,第十一號眷獸,『水精的白鋼』——!」

    水妖的巨大蛇身化為了爆發性的激流加速了起來。具有銳利鉤爪的纖手將「賢者」的頭部抓起來捏碎掉,然後就這樣將其拖進了海中。

    第四真祖的第十一號眷獸是水之眷獸。這龐大的海水全部都是她的肉體。即便是能夠自由自在地改變姿態的「賢者」的液體金屬肉體也無法逃脫這只水妖。而且——

    「哢哢哢……哢……哢……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吾要消失了……完全的吾之肉體竟然!」

    被關在水妖之中的「賢者」伸出黃金之腕痛苦地折騰道。

    它的肉體就像是被浸泡在強酸之中的金屬片一般溶解著——

    但是,古城的眷獸並不是在破壞「賢者」。而是相反地,將經由煉金術製造出來的它的肉體轉變回了原本金屬的姿態,令其回到了其根源的大海以及大地之中。回到就如被胚胎所包裹的,出生前的嬰兒一般——

    「這是……再生……!?象徵吸血鬼超回覆的治癒之眷獸……!?」

    看著沉入海中的「賢者」的身姿,雪菜呢喃道。

    第四真祖的第十一號眷獸,「水精的白鋼」是再生與回覆的眷獸。能夠將一切存在治癒,讓它們回歸其原本的姿態。

    「但是,這是……」

    在近處看到那驚人的威力,雪菜瞬間感到一股毛骨悚然抖了下全身。

    雖說是治癒,但是那水妖並不只是在治癒傷口而已。而是就如倒轉時間一般,將目標歸還為其出現以前的姿態。將生物歸還為出生前的姿態,將堅固的城牆化為土塊,將高度發達的都市化為不毛之地,將優秀的文明化為原始之前——

    那東西與治癒之名差遠了。那是將萬物化為虛無的破壞之力啊。

    那美麗的水妖,歸根到底還是作為災厄化身的第四真祖的眷獸啊。

    「哢……哢哢……理解……理解了……」

    直到剩下一個骷髏的「賢者」在最後呢喃道。那黃金的骷髏也在青白色的水中溶解消失著。

    「……這個力量是……為了與『哢』……戰鬥的……」

    他最後的壞並沒有成聲,只是化為泡沫消失了。

    最後留下的,便只有變得平靜了的海面而已了。

    6

    結束了戰鬥的古城,筋疲力盡地倒在了被破壞的游輪船體上。而提著長槍的雪菜以沉甸甸的步伐靠近了他。

    與「賢者」的戰鬥明明是十分激烈的,然而凍結的海面卻沒事。既然如此那麼在救助的船隻到達之前,游輪的乘客大概就不再有危險了吧。

    游輪事故的原因想必會以與季節不符的流冰撞擊了這麼個理由來處理吧。即便是不知情的乘客們大概也只要這樣便會信服吧。畢竟不會有人相信這麼個巨大冰原是單單一隻眷獸的傑作啊。

    憑依在凪沙身上的那隻眷獸的真實身份也令人在意。再加上古城掌握的新眷獸也是。將金屬化的古城解救的大概就是那水妖的治癒之力吧。因為她那如時間倒轉一般的再生能力,要想修復被改變了物質的古城肉體是輕而易舉的。

    再加上那冰之眷獸,打自一開始就知道這點。所以才讓水妖覺醒了的。

    但是,現在的雪菜並沒有確認「她」真實身份的手段。

    再加上,還有別的事情需要在那之前完成。

    「前輩。」

    雪菜叫了古城一聲,然後他倦怠地抬起了頭來。大概是拚命使用力量而累了吧,充滿了心無所依的氣氛。

    「姬柊,傷勢怎麼樣了?」

    「沒事的。傷口也已經癒合了。」

    一邊按著被咬過的脖子一邊說道,對此古城像是感到內疚一般撇開了視線。然後緩緩倒在了當場。

    雪菜急急忙忙跑向了他的身邊。

    「……前輩!?沒事嗎?難不成,是剛剛金屬化的後遺症……!?」

    「啊啊,不是不是。只不過是單純的睡眠不足罷了。」

    古城像是嫌麻煩一般揮了揮手閉上了雙眼,看來是真的很困吧。

    「因為昨天幾乎沒睡呢,能讓我小小休息一會兒麼?」

    「那還真是剛好呢。」

    雪菜小小嘆了口氣,將古城的腦袋抱上了自己的大腿。形成了一個剛好給他做膝枕的姿勢。或者也可以說是牢固地固定住了他的頭。

    「……欸?」

    可能是對雪菜的態度感到了某種不平和吧,古城不安地仰視著對方。

    而雪菜則是帶著微笑看向他

    「因為我也剛好對前輩昨天晚上幹了什麼非常的感興趣啊。特別是關於前輩與妮娜‧阿迪拉德小姐認識的起因經過,還有她有著藍羽前輩的外觀這點。」

    「欸!?」

    古城頭上冒出冷汗別開了視線。看來是如她所想,他從昨天夜裡開始就對雪菜隱瞞了什麼的樣子。

    反正大致看來是對休假中的雪菜做了「不想讓她擔心」這麼個多餘的關心吧。雖然他的這個想法令人高興,但是結果上像這樣擴大了騷動這點仍然還是個問題。

    再加上他完全沒有理解。不論他有怎樣的理由,如果是被他隱瞞了些什麼的話雪菜也是會受傷的。本來雪菜就是不可能不擔心他的。不論兩人離得多遠。

    「不,那是……對了,妮娜呢……!?」

    古城為了強硬轉換話題而大聲叫道。

    回答就從雪菜她們的身旁傳來了。

    「就在這兒。真是麻煩你了呢,古城。還有雪菜也是。」

    那聲音雖然精神到令人意外,但是妮娜還是依然被夏音抱在身上。夏音用檢查用的階梯小心翼翼地從游輪下來了。就在她制服的胸口上坐著一個人形的小小身影。

    「容我道個謝吧。多虧你們我終於從兩百七十年的重荷中解放了。」

    這麼說著聽起胸膛的妮娜身高不到三十釐米。大小如妖精一般。雖然是個具有東方美貌的陌生女性,但是不知為何感覺好像還殘留著淺蔥的面孔。

    「妮娜……你那樣子是……」

    「嗯,別擔心。雖然試著收集了下殘餘的『靈血』,但是要保持人形的話這個大小是極限了。雖說對日常生活是沒有大礙就是了。」

    妮娜說著撫摸了下埋在胸前的深紅寶石。

    雖說是不定型的液體金屬製的,但是實在是太過粗陋了吧,古城如此無奈地想著。

    「是葉瀨你打算照顧她嗎?」

    「是的。我會跟南宮老師商討一下是否能在公寓飼養的。」

    對於古城的詢問,夏音高興地眯細了雙眼點了點頭。她對小動物的飼養是十分抱有興趣的。而遠古的大煉金術師則繃起臉說著「別當我寵物啊」抱著雙臂。然後,

    「欸欸!?」

    從船體的裂縫探出頭來,大叫起來的是凪沙。雖然頭髮還是披散的狀態,但是並沒有被眷獸憑依時的冷淡氣氛。那是一如既往大大咧咧的少女。

    「這是怎麼回事啊!?古城君!?為什麼古城君會在這裡啊!?這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啊!?難不成真的撞在冰山上了!?話說,雪菜醬,膝枕!」

    「凪沙醬……!?」

    雪菜慌忙站起身來。看來凪沙並沒有被憑依時的記憶。而被她突然從膝枕的狀態扔出的古城撞到後腦勺而痛出淚來了。

    「哇,那是啥,飛船!?好大!」

    凪沙仰望著空中刷到。浮在水平線附近的是巨大的裝甲飛行船。看來是阿魯蒂基亞的騎士團來救援了吧。

    「真是可惜呢,姬柊,好不容易得到的休假髮生了這種事。」

    按著後腦勺的古城關心雪菜說道。

    是的,雪菜帶著微笑點點頭,

    「但是,多虧這次的事情我明白了。」

    接著她這麼說道然後握緊了她小小的雙拳。

    面對充滿決心的雪菜的話語,古城「欸」的一聲浮現出了不安的表情。

    「果然只要我稍稍不看著前輩就會立刻捲進危險的事情跟陌生的女性搞好關係呢。」

    「不,給我等等。那邏輯實在有夠奇怪吧!?」

    古城一邊反駁著「為啥會變那樣」一邊激烈地搖著頭。

    但是雪菜以不容反駁的直率眼神看著古城

    「我,反省過了,從今以後必須得更加地強化監視呢。」

    對於雪菜如此乾脆的斷言,古城弱弱地仰望起了天空。

    「……饒了我把。」

    世界最強的吸血鬼,第四真祖的嘆息伴隨著海風流逝而去了。

作者: yykkold55tw    時間: 2013-8-22 05:46 PM

終章

「呵嗯呵——。」

    一名身著白衣的女性一邊像是哼歌一般吐著氣,一邊操使著聽診器。

    她是個明明遠過了三十,然而卻是有著說是美人更應該說是可愛的童顏女性。但是她是個巨乳。

    長長的頭髮大概是因為沒有照料吧,亂糟糟的,而她身著的白衣也滿帶褶皺。就算拘謹點說,她還是個散發著懶散系大人的氣場的人。

    「好——了,深呼吸一下。對對,就這樣就這樣。」

    她說著將聽診器按在了淺蔥的胸口上。然後像是故意的一樣「嗯嗯」地點點頭,接著又看了下嚥喉深處,又看了看舌頭。最後以觸診的名義摸遍了全身之後,

    「健康反面沒有特別的問題吧——。發育也挺不錯的。八十三‧五十七‧八十二……」

    「欸!?」

    被對方說中準確的數字,淺蔥抖了下全身硬直了起來。她還是一如既往不能小看的人啊,這麼焦慮地想著,慌忙用毛巾遮住了胸口。

    地點不是在醫院,而是在曉家的大廳。

    白衣的女性是曉深森。古城與凪沙的母親。與淺蔥也是舊相識了。

    而深森又是在名為MAR——Maguna Ataraxia Reseach的巨型企業的研究所工作的精英研究員。不僅是擁有正規的醫師執照,還是個被稱為過度適應能力者的「天生」超能力者。她是所謂醫療系的接觸感應能力者。

    「呵呵,不過也讓我嚇了一跳呢。沒想到久違地回了趟家發現淺蔥醬在古城君的床上睡著呢。

    一邊收拾著聽診器,深森愉快地微笑道。對此淺蔥感到羞愧耷拉下肩膀。說實話,淺蔥自己也無法想起為何自己會在那種地方睡著。

    其實是被古城以「幫忙送到家裡去把。」這麼一句話拜託了昏厥的淺蔥的南宮那月,按他所說送到了「古城家裡」來了,這麼個事情經過淺蔥當然是無從得知的。

    「對不起。從昨天傍晚左右開始記憶就變得斷斷續續的——」

    一邊按著太陽穴,淺蔥以不可靠的口氣說道。就是因為這麼個情況所以才拜託深森做了個檢查,但是單從對方的說法來看,身體上看來是並沒有問題的。

    「嗯,沒事的沒事的。」

    接著深森眯細了眼角微微下垂的雙眼,用力握緊了拳頭。

    「別擔心,我會好好讓古城君負責任的。」

    「不,那個,所以說,不是這樣的意思。」

    絕對是被她誤會了,淺蔥這麼不安地想著搖了搖頭。

    「好懷念啊。我在淺蔥醬這個年紀的時候,剛好也是古城君在我肚子裡的時候呢。」

    「欸欸,是這樣麼!?」

    淺蔥驚訝地大叫出來。還想說以兩個孩子的母親來說過於年輕了,結果是這麼一回事麼。也正因如此她理解力也比較高。

    「淺蔥醬,你沒吃午飯對吧。」

    「呵嗯呵」哼著歌,深森走向了廚房。

    謝了,淺蔥點了下頭。反正這個時間來說不論是否去學校都一定是算曠課了,也沒有急著回家的理由。而且在這裡等著的話古城也會回來的吧。畢竟有許多想問的事情要問那個男人。

    呆呆想著這麼些事情的淺蔥,目光忽然落在了散落在地面上的文件上。那是從深森的診療包掉出來的東西。

    淺蔥無心地撿起了它並且整理了下順序。看來是關於研究所收容的患者的報告吧。

    報告書上部記載的計畫名師「Sleeping Beauty」——沉睡公主。

    彩印的不鮮明照片上印著一個躺在醫療用密封艙的少女。

    印著擁有如席捲的火焰一般的,虹色頭髮的少女。

    「啊啊……!」

    這時突然從廚房那邊傳來了深森的悲鳴聲。淺蔥將報告書放回包裡,急急忙忙跑去看了下深森的狀況。

    「怎,怎麼了嗎?」

    在那裡淺蔥看到的是,在冰箱面前無力地坐在地上的深森。

    她露出超級不像話的表情仰望著淺蔥。

    「凪沙醬很過分啊。冰箱裡沒有儲存披薩……!我肚子都餓爆了!」

    「哈,哈啊……」

    淺蔥以稍微困惑的表情撓了撓頭。想起了古城叫喚著深森只會做冷凍披薩的事情。雖然那時候想說這怎麼說都誇張過頭了,但是沒想到會是事實。

    「……淺蔥醬,你是會做菜的人嗎?」

    深森以被丟棄的小狗一般的眼神仰望著淺蔥。

    淺蔥稍稍思考了一下。在這裡積攢點古城母親的印象分也不錯。現在說不定就是展現特訓成果的時候了。

    淺蔥無畏地笑了笑,向就在附近的圍裙伸出手去。

    然後挽起袖口,有力地宣言道。

    「請交給我把!」

    古城他們回到公寓是在將近傍晚的時候了。

    因為有乘坐人員數限制,所以裝甲飛船救助的就只有負傷者。結果,古城他們便得坐著後來的舊時漁船慢悠悠地回到弦神島了。

    在船上吃到了剛捕到的新鮮海鮮可說是唯一的救贖吧。雖說是有點微薄過頭了,大師以拯救了世界的代價來說並不是太壞,古城是這麼想的。

    「哈……不知道為啥感覺好累啊。投宿研修中止了不說,剛買的外套也不行了。雖說他們會給我們賠償行李就是了。」

    靠在電梯的牆上,凪沙長長嘆了口氣。雖說精神的語調還是依舊不變,但是相比平常話稍微變少了。看來是因知道了投宿研修的中止而變得失落了吧。

    而古城像是要鼓舞她一般將手放在她腦袋上。

    「發生那麼個事故光是沒有出現死人就算是幸運了吧。搞不好差點成大慘事了啊。」

    「雖然是這麼說啦……嗚……枕頭對扔……戀愛話題……」

    電梯門在失落地耷拉著肩膀的凪沙面前打開了。

    在拉著凪沙的手走到公寓走廊的時候,雪菜突然停下了步伐。警戒地望瞭望周圍,皺了下眉頭。

    「那個……你們有聞到什麼奇怪的味道麼?」

    被雪菜這麼一說,凪沙像小狗一樣聞了下氣味。

    而古城也發覺到空氣中籠罩著微微的焦臭味了。

    「哇,真的誒!難不成是火災!?話說,那不是煙嗎?」

    凪沙帶著悲鳴指向的方向是古城他們家的門口。門口的排氣扇正猶如機動車的排氣管一般吐著黑煙。

    「為啥火災警報器沒有啟動啊!」

    古城慌忙向家裡跑去,而雪菜則是從走廊拉出了配備的滅火器。緊接著,曉家的大門飛速地打開了。

    從中跑出的,是個身著白衣的童顏女性。

    「呵嗯呵?啊,古城君還有大家,歡迎回來。」

    面對意外地保持平靜的深森的樣子,古城他們停下了腳步。她雖然看起來有點慌張,但是並不像是從火災現場逃離出來的樣子。

    「深森醬……?」

    凪沙緊盯著母親的面孔,發出了疑惑的聲音。

    而深森不知為何露出一幅受到拯救了一般的表情。

    「抱歉呢,剩下的就拜託你們啦。因為我工作上有急事所以不得不出去一趟,真的是有急事哦!」

    快速地這麼說完,她慌慌張張地跑進了電梯。而古城他們呆呆地目送著她的離去。

    「那到底是咋個回事啊……」

    感到些許的無奈,古城走向了自家。

    雖然暫且看來不是火災的樣子。但是屋內充滿了迷之煙霧這是事實。那煙霧給人以難以言喻的感覺因而十分地不祥。那氣味能讓人出自本能地感到恐怖。

    接著到達家門口的古城所看到的,是身著圍裙的淺蔥。

    「哎呀?古城?好早啊,你去學校了嗎?」

    淺蔥反手握著菜刀,愣了下問道。

    而古城呆站在當場。

    「淺,淺蔥!?你,在幹啥啊?」

    「看就知道了吧,當然是料理啊。剛剛好,因為受深森阿姨拜託而做了飯啊,但是深森阿姨出門了所以讓我感到很困擾呢。給,吃剩的話就浪費了嘛。」

    「啊……!」

    回想起深森急急忙忙回工作單位去的事情,古城皺起了表情。那不負責任的女人必定是煽動淺蔥到不能再煽動的地步,然後跑掉的吧。

    發覺到青著臉的古城,淺蔥笑著說道。

    「別擔心,說是料理也只不過是普普通通的三明治罷了。不會失敗的,棚原是這麼說的哦。反正也只是切開面包把料夾進去而已。

    「是,是麼……」

    古城僵硬地點點頭。

    單是屋內充滿異味與焦臭,就讓人不得不認為是做什麼失敗了。為何這時看到圍裙姿態的女高中生也完全沒有心動的感覺呢

    「真,真好呢,古城君。淺蔥醬親自做的料理什麼的,真是寶貴啊。」

    凪沙以哭笑不得的表情說著,連聲音都顫抖起來了。

    而雪菜則是悄悄地後退著,以不帶感情的事務性語氣說道。

    「那個,前輩。我今天就這樣……」

    「不行哦,雪菜將。敵前逃亡是重罪哦。」

    凪沙牢牢地抓住了剛想轉過身去的雪菜的細腕。

    「怎麼這樣……要是在這裡吃壞身體的話,監視的任務會出現障礙的……」

    雪菜拚命辯解道。但是凪沙也是很拚命的。因為只有犧牲者多出一個人,每個人的負擔就會得到減少。搞不好還能避免致死量。

    算了吧,如此死心了之後,古城邁進了漂浮著異臭的廚房之中。

    反正不管發生什麼事,唯有死亡是不會發生的吧。

    因為曉古城是第四真祖。不死的吸血鬼啊——

    就這樣「魔族特區」弦神島的傍晚就再次過去了。

    被傾斜的太陽所照射著,環繞人工島的海面正閃著炫目的黃金之光——

作者: yykkold55tw    時間: 2013-8-22 05:46 PM

本帖最後由 yykkold55tw 於 2013-8-22 11:02 PM 編輯

後記

    我基本上是不喜歡不能自己操縱的交通工具的,但是唯有船是例外,偶爾會突發奇想想要坐一坐。而我又特別的喜歡長距離游輪。僅僅是呆呆地眺望海面、或者是躺著滾來滾去、又或是悠閒地浸泡在澡堂就能移動到異土的不明佔便宜感。搖晃、或是機械音十分喧鬧等等食物又讓人感到一種在巨大機械內部之中的實際感感覺十分地快活。另外就是據說在暈船的時候將冷水潑在自己肛門的話就能治暈船,但是很可惜自己沒有試驗過。雖說假設自己暈船好了,但是要是用那種方法的話感覺身為一個人類喪失了什麼東西呢。
    就是這樣我在此為大家獻上【strike the blood 6】。

    與到上一卷為止的波朧院篇作比較,這回我的目標本來是個日常部分更多的樸素劇情。但是到底有沒有做好呢。以我個人來說是對描寫平常很難寫到的初中生組的活躍感到十分的高興。還有就是對淺蔥的待遇比之前更可憐了十分抱歉什麼的。總而言之要是大家能對此感到至少少許的快樂就好了。

    這回是關於煉金術師的話題。在夏音曾經所住的修道院中有「傳令使之杖」的文章,這麼一件事在之前就有稍稍寫過一小下,而在我對此想要進行說明的時侯漸漸地時間經過就拖到了這麼一個時機了。雖然還有別的未回收的伏筆,而那些我是想說要是能慢慢寫出來就好了。請大家稍等片刻吧。

    三雲岳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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