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憤怒的香蕉 -【贅婿】《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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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adin2000 發表於 2011-7-1 08:40 PM

第二集 暗戰之池 第四十四章 小推車

    “賣不出去啊……”

    東方未明,聶雲竹坐在小樓前的台階上,托著下巴有些苦惱地說著。

    “前幾天也像寧公子說的那樣,去找了附近幾家酒樓的管事啦,可是他們說以前沒人吃這個,賣得也太貴了,不給放到他們櫃檯上賣。”

    這年頭畢竟生產力不足,米麵雜糧之類的食品屬於充飢的概念,價格倒便宜些,肉類蛋類便賣得有些貴,按照比例來說,如果兩文錢一隻的煎餅可以視為一塊錢人民幣,十文錢的鹹蛋便是五塊一隻,而鬆花蛋在寧毅的建議下賣到二十文,這已經接近奢侈品的意義了。在這個小康人家才偶爾吃肉吃蛋的年月裡,這類東西自然難賣。

    當然,江寧一帶富人還是很多的,以青樓而論,比較紅的姑娘,進門三貫——也就是三兩銀、三千文——歌舞彈唱三貫,上床三貫,也就是一次一共九貫​​,四千五百塊錢一次。賣身的姑娘價格再高的那是極端例外了,若是不賣身的,如元錦兒、陸采采、綺蘭,以前的聶雲竹等人,那就更加高,這個反倒沒個限定,但橫豎一大幫人等著砸錢,你若小氣,門也沒得進,進了門還小氣的,下次自然不鳥你。如同蘇檀兒的那幫兄弟每次從她手上訛個幾十兩銀子,放在普通人家已經是巨款一筆,但真要去充充闊氣,呼一班狐朋狗友,也就是一兩次的事情。

    肯花九千文找姑娘的人未必肯在路邊攤上吃二十文的松花蛋,但至少證明,這份購買力在江寧還是有的。

    想要把二十文的價錢賣出去,就得找一些附近的比較高檔的地方,出名的茶樓酒樓,讓他們幫忙寄賣。但這畢竟是新事物,你說我賣個蛋二十文一隻,幫幫忙,人家也不是做慈善的,聶雲竹以前各種才藝自然厲害,人長得漂亮又算得上才女,但這些本領自然拿不到一板一眼的談生意上來,這二十文一隻的鹹蛋寄賣,反倒沒有談成。有兩個酒樓管事根本沒怎麼跟她談,也有一個見她漂亮卻出來賣煎餅的,想要動手動腳,她便直接走掉了。

    這對於一心想要擺脫以前身份,如普通人一般努力賺錢生活的聶雲竹來說,自然也是一個打擊。不過她性子也犟,一般人若遇上這樣的事情,怕是會考慮不再賣皮蛋,但在她這裡倒是看不到這樣的打算。寧毅此時一路跑得大汗淋漓,手上拿了一隻銅板在玩,隨後笑了笑:“說起來,最近倒是跟人打了個賭,說這松花蛋一個月就能買開。 ”

    “買開?”

    “嗯,每天至少得賣上二三十個吧。”

    “……呃。”聶雲竹想了想,隨後笑起來,“我會努力賣到三十隻的啦,其實……說不定可以寄放一批到金風樓……”

    聶雲竹顯然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說出這句話,她此時心中想的事情跟寧毅想的顯然不一樣。在她看來,寧毅這人性格好,又是個特立獨行幽默風趣的大才子,但與經商大抵是無涉的。他如今發明了這松花蛋,托自己幫忙賣,或許是與人誇了口,這也是人之常情,自己賣不出這麼多,他便得丟面子。若非是實在沒什麼辦法,她大概也不會再去考慮金風樓。樓裡的媽媽雖說遵守契約,未有再逼迫她什麼,但真要說是個良善人那也未必,欠了人情不好還,但無論如何,動用這樣的關係,大概也是她此時能想到的唯一辦法了。

    寧毅聽她說起金風樓,微微愣了愣,隨後才明白過來:“不用這樣的。”他搖了搖頭,隨後指指那停了小推車的棚子,“今天中午早些收攤吧,把車子包裝一下,現在這樣子太簡單了,賣不出二十文。”

    “包裝?”

    “呃……便是隨意裝飾一下。”

    聶雲竹點點頭,以疑惑的目光錶示懂了……

    到得中午放學,寧毅過去市集吃飯,隨后買了各色油漆、大小毛筆、刷子往聶雲竹這邊過來,聶雲竹這才知道他要幹嘛。下午將那小車洗乾淨,寧毅用粉筆做了一番簡單構圖,揣摩一陣之後,方才搬了張矮凳坐下動筆。

    聶雲竹這時候也沒辦法幫忙,只是偶爾在旁邊蹲了看一陣,回房看見胡桃時,胡桃說道:“寧公子是想要在小車上作畫來賣松花蛋?”

    “想是如此了。”

    “可是,油漆能畫好畫麼……”

    “諸多漆器,不也是以漆作畫,寧公子……想來於此道也有所涉獵……”

    聶雲竹其實微微有些擔心,琴棋書畫乃風雅之學,寧毅畫工精不精倒是另當別論,可以他如今的名聲,在這種小推車上作畫竟然只為賣那松花蛋,若被人知曉,怕又給他惹來非議,越是畫得好,這風險怕就越大。

    另一方面,胡桃的情緒其實也不好,她最近一直在為小姐擔心著。自從元夕那天確認了與小姐來往的這位寧毅便是那第一才子,並且真有才學之後,她的擔心就在與日俱增。在她來說,固然也想早些與二牛成親,但小姐沒個歸宿,她就根本不放心。如今小姐對這人似乎有了好感,可這算是什麼事情,如同小姐說的那樣:嫁不了的。

    對方身份是一贅婿,小姐便是喜歡他,也根本不會有結果,那人才華越高,小姐怕就陷得越深,反倒喜歡不了別人,蘇家家大勢大,若對方妻子一旦知曉此事,找上門來,自己這邊可怎麼辦才好,如此想想,愈發著急了。

    中途寧毅也將聶雲竹叫出去過一次,問她這小攤該叫“聶記”還是叫“竹記”為好,聶雲竹想想,選了竹記。

    到得傍晚時分,晚霞從秦淮河彎道的一側照射過來,小車的裝飾也終於是完工了。聶雲竹過去看時,有些目瞪口呆的感覺:這畫的風格,她從未見過!

    不是畫太差,而是畫太好,太離奇。車上那畫作的構圖,是立體的。

    這年頭有了油漆,自然也能有各種漆器的圖案風格,或細膩或粗獷,但眼前的這輛小車,卻絕對是整個時代的獨一份。圖畫其實簡單,不過是幾棵竹子像徵著雨後竹林的一角,隱逸在一片霧氣當中,一側畫出了一顆皮蛋被切開四瓣的情景,倒是算不上多麼栩栩如生。 “竹記松花蛋”幾個字浮動在畫面上——然而圖畫是立體的。

    對於寧毅來說,只是簡單的手法,控製圖畫各個部分比例的不均衡來達到竹林插入視野的效果,“竹記松花蛋”這五個字配合著浮動的影子,有一種在霧氣中墜落或是飄蕩的效果,只是那隻皮蛋畫得差強人意,一時間配不出很漂亮貼切的顏色,因此只能讓它看來了盡量漂亮一點點。由於油漆混合會顯得模糊,寧毅在不同的幾樣圖案的邊緣都仔細加上了清晰的黑色線條,這樣反而更加明顯地造成衝突和立體感。這小車若是推出去,絕對能第一時間吸引住路人的眼球。而且它與主流的畫作不同,旁人只會以為是商人想出來的小道,而不會覺得是某某才子精心繪製的畫卷。

    條件有限,不過看著對方那一臉驚訝的樣子,總的來說,寧毅對成果還是滿意的。大概是想起了寧毅對音樂的古怪品味,聶雲竹道:“立恆對作畫,竟也是如此的……呃,如此的奇怪,這風格,以往雲竹從未見過,可簡直像是要從車壁上生長出來一般……”

    圖畫這種東西,如果走寫實一點的風格,第一眼的衝擊力是簡簡單單的。這與音樂的品味不同。聶雲竹簡直想要伸出手去摸那柱子,寧毅才笑著叫住她,隨後指指上方雨篷。

    “油漆未乾,可碰不得。上面的雨篷該換個樣子了,明天我會去買來。這幾天油漆未乾,你也做不了生意,呃……我們需要準備一些東西,漂亮的小碗碟,各種醬料作料、醋、豆腐,吃法多種多樣,看起來要乾淨漂亮,嗯,這是第一步……”寧毅計算著,“這些事情做完,再來解決那些酒樓頑固不化的問題……”

    接下來幾天的下午,事情按部就班地做著,漂亮的碗碟,採購各種醬料,搭配各種吃法。寧毅每日下午過來,聶雲竹也顯得高興,只是胡桃不開心,到得晚上的時候跟小姐抱怨一番:“小姐,採購那些東西根本劃不來的……”

    寧毅選擇的都是很漂亮的碗碟,在普通人眼中,實用性不大,價格也貴,雖說這些東西一半都是寧毅出錢,說是算做入股,但在胡桃看起來,這也沒什麼意義。家中的錢本就不多了,攢著點用,小姐倒還能用上好一段時間,但現在這樣,簡直就是那寧毅在想當然地亂花錢,而小姐不願意推拒,只能跟著走,到時候那寧公子不在乎浪費錢,小姐能怎麼樣,豈不把最後的身家也花掉了。

    “要胡桃說,那個寧公子才學肯定很厲害,這個是沒得說了。可他未必​​懂經商啊,咱們不過擺個小攤而已,哪有這麼多講究的,小姐,你不能陪著他胡鬧了!咱們胡鬧不起的……”

    “寧公子是有真才學的人,他既然如此自信,我自然便相信他,未到最後,胡桃你又怎知他沒有辦法?”其實聶雲竹心中也沒什麼底,不過,自然也只能對胡桃這樣說。

    “有才學的人小姐見得還多嗎?”胡桃反駁道,“才學是才學,做生意是做生意,那些有才學的人不也照樣賭錢敗家,到最後一文不名的。胡桃雖然不懂,但看得多了,大街上那麼多擺小攤的,都是這個樣子,那些大酒樓、或者青樓,根本不一樣的。小姐,那寧公子入贅商賈之家,聽說他的妻子在蘇家管事很厲害,說不定他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拿小姐來當試驗……”

    “閉嘴!”聶雲竹目光一凝,打斷了她的說話。

    胡桃站在那兒抿著嘴好久,淚水自眼睛裡滾落下來了,隨後才咬咬牙,哽咽說道:“小姐你也知道的,你嫁不了寧公子的,小姐若嫁得了,那胡桃也就不說了……”

    這話說完,房間里安安靜靜的好久都沒有聲音,聶雲竹坐在床邊,倚靠著旁邊的床框,目光偶爾變動一下,過了好久,燈影搖曳一下,她才用力閉上了眼睛:“我知道的……”再睜開時,微微笑了笑。

    “胡桃你也去睡吧,不早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saladin2000 發表於 2011-7-1 08:44 PM

第二集 暗戰之池 第四十五章 簡單手法

    油漆刷好過了幾天,諸多碗碟、醬料的事情也已經準備妥當。老實說,整輛小車現在推出去,形像上看起來是相當惹眼的,立體圖案表現的小小竹林,竹記松花蛋的五個字。能不能將鬆花蛋賣到二十文,似乎就在此一舉,當然,雖然聶雲竹在寧毅面前表現得是自信滿滿的樣子,但心中大概是不怎麼信的,寧毅心中自然明了,不過事情既然還未底定,倒也不必要解釋太多,說再多,也不如把事情做出來之後再看效果。

    接下來,如何讓幾家酒樓願意拿聶雲竹的皮蛋來寄賣,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這事情其實倒也簡單,他們不願意讓聶雲竹拿過來,讓他們主動過去拿就是,一件生意既然是壟斷,想要做開,辦法多的是。

    當天下午跟蘇崇華請了假,說最近幾天上午會晚來,讓蘇崇華安排一個人督促學生們唸書——反正最初的一個時辰也就是搖頭晃腦地讀和背,寧毅在不在問題也不大。

    二月底的江寧,真是已經到了鶯飛草長的時間了,樹枝上茸茸綠綠地抽了新芽,楊花清雅,飄飛如絮,清晨時分走在街上便能聽見鳥兒鳴囀的聲音。風中還稍稍帶著些涼意,學人才子們起來的倒也比較早,不少人會呼朋喚友,選擇在上午時分乘船暢遊秦淮,那渺渺靡靡的樂聲自遠處畫舫上飄蕩過來的時候,漫天的柳絮當中,入眼後給人的感覺,自然又是一番文墨雋永的景象。

    日光升起來的時候,寧毅走在江寧的街道上,雖然這是他第一次經歷江寧的春季,但漫天柳絮飄落之時,對於這古代氣息他還是已經見慣了。開了春,道路上行人也多起來,從各處匯集而來的客商、背著行卷的書生,偶爾也有鏢頭、武士之類的人物,三大五粗,倒不知道誰該是有真功夫的,一個胖墩墩的孩子在街邊逗狗,做鬼臉,終於把那條狗給惹惱了,汪汪汪的拼命追,噗通一下把孩子追進河裡,孩子在水中撲騰撲騰地遊出好遠,回​​過頭來做鬼臉,他娘親在不遠處看見到,插著腰在河岸邊大聲罵。

    聶雲竹的小攤便在幾條街外,今天是第一天推出來,不過早晨兩人已有交談,這時候寧毅也不是過去看那小車給人的震驚程度的,他的目的只是要去附近的酒樓看看,走到半道,倒是遇上了迎面而來的李頻,大概是準備去學堂的。

    “立恆。”同僚一月,李頻每天上午跑去聽聽故事,知道寧毅素來準備,今天這時候見他竟不是打算去學堂,微微有些疑惑,問過之後,寧毅也只回答有些事情。他既然不去上課,李頻過去豫​​山書院也沒事,問道:“可要在下幫忙嗎?”

    “呵呵,一些小事,倒是不用。”寧毅想​​想,“李兄便住在這附近?”

    “便在前方巷子裡,立恆若是有暇,不妨去寒舍小坐。”李頻笑道,“拙荊也是久仰立恆大名,早想見見了。”

    寧毅笑著婉拒一番,隨後道:“李兄既住在附近,可知這邊最好的、東西賣得最貴的酒樓茶樓有哪幾家?”

    “前方春意樓,楊絮樓,四海樓都是不錯的另外還有幾家,在那邊的街道上。在下此時倒也無事,若立恆想要去,在下倒可陪同。”

    李頻這人看來隨意灑脫,說話做事又能面面俱到,寧毅此時笑了笑:“今日倒是不必了,只隨便找一家貴的便可,李兄此時若有食慾,不妨一塊去吃個早點,小弟做東。”

    隨後兩人往那邊街道上看來最華麗的一家酒樓過去,此時還未到每天早上真正最熱鬧的時候,寧毅與李頻過去時,酒樓之中還有些空位,寧毅順手打賞了小二一錢銀子,那小二立刻殷勤起來,一路引寧毅與李頻上樓。隨後寧毅隨意點了幾樣貴的肉粥點心,李頻倒只是點了一道三鮮湯麵。

    “李兄常來這裡嗎?”倒上茶水,寧毅問道。

    李頻笑了笑:“東西比外面貴了些,但味道還是不錯的,偶爾會過來一趟。”

    “那……現在就是這春意樓每日最忙的時候了?”

    “呵,這倒不是,大概再有一刻鐘左右,這樓中便人滿為患了。”

    “嗯。”寧毅點點頭。

    對於寧毅會過來這裡的理由,李頻顯然是好奇的,不過表面上倒沒有表現出來。喝著茶水與寧毅閒聊,話題也不是他平日里看來關心的有關那些故事與論語對應的道理,而只是瑣碎小事的陳述。樓下一棵柳樹前年被砍掉引起的一場糾紛,在他口中說來也是有趣。時間逐漸過去,寧毅與李頻點的東西也上來了。酒樓中客人漸滿,喧囂一片,寧毅喝一口粥,敲了敲桌子,對方才那小二舉了手,對方立即便過來了。

    “兩位公子還有何吩咐?”

    “要兩隻松花蛋。”

    “松、松花蛋?”小二迷惘。

    “……沒有?”寧毅微感錯愕,隨後想了想,從身上掏出五六十文銅板,指指外面,“這邊過去,拐個彎,那邊街口有個賣的,車子很漂亮,買兩隻過來,配料的話……醋和醬油就行了,你這邊也有。二十文一隻,剩下的是你的,去吧。”

    他只是淡淡地說完,揮了揮手,扭頭跟李頻說起其它的事情。前世養成的那種指揮人的氣勢出來之後,小二雖然是一愣一愣的,但一時間竟有些不敢反駁,只記著了松花蛋、醋、醬油,拿著錢去了。酒樓要做大,規矩上還是不允許反對客人的這些簡單要求的,更何況這客人進來的時候給了一錢銀子呢。

    不一會兒,這小二便將鬆花蛋買了回來,大概是跟聶雲竹問了怎麼吃,問了醋和醬油的事情,甚至還貼心地拿個小碟子裝了些醋和醬油過來,寧毅分給李頻一個:“嚐嚐,新東西,如果不太習慣,可以蘸蘸醋或者蘸蘸醬油試試……其實最好的是賣相。”

    酒樓中的生意依舊熱鬧,兩人在這邊吃完皮蛋,寧毅看著那熱鬧的景象,又揮了揮手:“小二。”

    那邊便又過來了,寧毅掏出幾十文錢,看也不看他:“再去買兩顆。”回頭與李頻說話。

    那店小二有些為難,遲疑了一陣子:“公、公子,此時生意實在有些忙,走不……”

    “嗯?”寧毅的說話被打斷,瞥了他一眼,隨後偏著頭與他對望了幾秒鐘,表情倒也淡然,只是目不轉睛,隨後雙手交疊在桌上,皺眉道: “走不開?”

    “沒……小人……小人會想辦法……”

    小二拿了那些錢走了,一會兒,又將皮蛋買來,寧毅將皮蛋放在桌上,待小二離開,方才道:“不宜多吃,倒可帶去書院,給其他人常常,李兄要不要帶一顆回去?”

    李頻笑起來:“寧兄今日過來,莫非是為這松花蛋?”

    “呵,確實是。”

    “不知具體為何?”

    “沒什麼,一個小賭。”東西其實已經吃完,寧毅笑著將皮蛋塞進兜里,站起來,“李兄,走吧。”

    兩人一道下樓,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許多,寧毅與李頻交談幾句,看看那邊的幾棟酒樓:“與人約定,一個月內至少將這二十文的松花蛋每日賣出三十隻,畢竟是新東西,直接送過來,他們不肯放到櫃檯上賣。以這酒樓每日收入看來,要賄賂那些管事,三十隻松花蛋的生意,得不償失了,人家也看不起。只能反其道而行,明日僱幾個閒人,每日請他們來這裡吃頓早點,連續六七日的時間,附近幾家酒樓大概就會去拿貨,賣相還是不錯的,切一個放外面展示,二十文應該沒問題……不過,附近幾家酒樓,每日早間都有這麼忙嗎?”

    “附近商旅來往,除了冬季,這邊一向熱鬧,當是沒有問題。”李頻想了一會兒,望向寧毅,“三十隻,也不過是每日六百文的生意,以立恆此時名聲,只要能讓此松花蛋出名,隨隨便便也不止三十隻,為何如此大費周章?”

    “呵,賭約中是定下這一項的……”寧毅笑起來。其實做各種生意,往往也是在比拼人脈,以寧毅這時的名氣,要么替松花蛋寫一首詞,要么跟濮陽家的人打個招呼,松花蛋幾百文的生意,不過灑灑水,根本不用放在眼裡,但這樣一來,與康賢在酒宴上幫忙宣傳幾句又有什麼不同。康賢之所以把標准定得這麼低,也是規定了寧毅只許用些普通人的手段,稍稍花些本錢,將鬆花蛋這東西的銷路鋪開。

    這事情不過是小手段,說出來沒什麼出奇的,李頻想了好一陣子:“這事情倒也是有趣,如此說起來,僱人的事,倒可不必太麻煩,一些閒人也不太可靠,在下在這邊認識不少朋友,每日里在這附近吃早點的,讓他們表演一番,只是舉手之勞罷了,而且……自然不會出什麼破綻。”

    他看看寧毅,隨後又揮了揮手:“自不讓立恆之名洩露便是,我會叮囑一番,讓大家也絕不做多餘之事,只以普通人的章法來,如何? ”

    他是與曹冠齊名的才子,真要說附近朋友,多半也是這類人,李頻若真要運作,或許比如今寧毅的影響力還大,因此做上這樣一番保證,寧毅想了想,點頭:“如此謝過李兄了。”

    第二天早晨,小樓前方的台階邊,聶雲竹喜滋滋地跟寧毅匯報戰果:“昨天松花蛋賣出了六隻,煎餅好快就賣光了,這可是第一次把煎餅賣光呢,所以我跟胡桃今天準備多做點。而且松花蛋也是第一次賣出這麼多……”她明顯在為煎餅而高興著,看看寧毅的表情:“好的開始,只要名氣打開了,松花蛋賣出三十隻肯定沒問題的。”

    寧毅撇撇嘴,附和著笑起來。松花蛋的銷路他本就不擔心,過得三天之後,第一家酒樓便開始讓聶雲竹送松花蛋過去,李頻知會的一班朋友倒也出不了什麼破綻。只是沒想到,這一番熱心,隨後倒給聶雲竹引出了一些困擾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ladin2000 發表於 2011-7-1 08:45 PM

第二集 暗戰之池 第四十六章 舊識
  
    清晨時分,陽光在市集的東邊漾出光芒的時候,小車也已經推倒了那固定的路口處。聶雲竹與胡桃收拾些東西,隨後提著籃子準備去送貨。她依然是一身樸素布衣,包了一塊頭巾,看來與多數婦人村姑一般的打扮,不過哪怕單論身段也掩不了那股曾經的過人氣質,若是面對面交談,自然也讓人略不過她那文雅清麗的容貌。

    昨天的時候往春意酒樓送了第一次的皮蛋,算是有了個開端,今天也還是她過去,按照寧毅的規劃,將幾種不同的配料裝在漂亮的小瓷瓶裡,然後準備好瓷碟,送去之後,取一隻皮蛋切成四瓣,拿四隻小碟,每碟倒上一點醬料,不同的風格做展示。皮蛋切開之後賣相本就不錯,配上紅色的、黑色的、白色的醬料,給人的視覺衝擊絕對是足夠的,即便這酒樓之中並未拿出最顯眼的位置做展示,昨天零零總總也賣出了十多只。

    這樣的進展讓聶雲竹有點措手不及,但假如還有第二家,每天三十隻皮蛋的計劃便基本完成了。

    同樣的晨光下,就在她提著籃子穿過街道往春意樓過去的時候,李頻正走出巷子,稍停了停。隨後去往街道另一頭的四海酒樓,一個朋友已經到了,在那裡等他:“謝兄來早了……子山呢?”

    “子山今日未與我同來,說是昨晚見一好友,待會將與其一同前來。”

    “如此甚好。”

    一切發展如常,李頻的號召力還是沒問題的,三四日以來,找了些平日在附近不同酒樓用餐的朋友,讓他們在酒樓熱鬧的時候幫忙叫小二買個松花蛋。舉手之勞而已,由於寧毅那天說過幾人便夠,他倒也沒有知會太多人,這些朋友也是比較能保密的,隨意的表演毫無問題,昨天就聽說春意樓已經將那松花蛋擺上了,也算是有了初步的成果。

    李頻對寧毅的才學是有好奇的,至於松花蛋,倒不至於太過放在心上。此時與這名為謝絳的好友會面,一番交談、上樓。等了一會兒,原本約好的另一名好友也到了,這人名叫沈邈,字子山,也是江寧有些名氣的,與他同來的還有一人,樣貌端方,儀表堂堂,二十多歲的年紀,身上卻有著相當穩重的氣質,一進門,與李頻、謝絳做了個揖。

    “德新、希深,好久不見了。”

    “燕楨!”

    李頻驚喜地站了起來,這人與他們其實也是舊識了。原本在江寧這也是與李頻、曹冠不相上下的人物。顧鴻顧燕楨,三年前進了京,據說會試高中,此後大抵是在汴梁活動,走各種門路尋找實缺,倒是想不到,此時竟從那邊回來了。

    眾人一時間大喜。

    “到底是何日到的,竟不是第一時間聯繫我等,這帳記下了。”

    “今日當在金風樓設宴,接風洗塵。”

    “罰酒!”

    “不知此去東京三載,有何見聞所得,可得仔細說說。”

    四人笑著在桌邊坐下,顧燕楨與幾人說些京城瑣事。

    “如今在東京等地,所言最多者,當屬近年來遼金兩國交惡之事,自陛下任用李相以來,整頓軍務,嚴肅軍紀,如今朝堂上下一片振奮。若是猜測不錯,少則三五數月,多則一年半載,朝廷必會抓住機會與金國結盟。一振自檀淵以來舉國的頹喪之氣,收復幽雲,指日可期!”

    自去年下半年,金國在完顏阿骨打的領導下與遼國爆發大規模衝突以來,起兵收復幽雲,一振國運一直是這些武朝士人最常討論的話題。六十年檀淵,六年前黑水,百年欺壓,如今機會終於已經到了,自當今聖上任用李綱為相以來,大力整肅軍務,如今局勢已經明明白白,一切都彷彿已經壓在了一根弦上。未來彷彿只隔了一張如薄紗般的窗戶紙,一旦挑破,便能看見大軍出雁門,直取幽雲,復唐時天朝舊貌的景觀。此時四人說起來,又是一番熱血沸騰,隨後顧燕楨也說起他這次的收穫。

    “……這次在東京,最終得欽叟大人青睞,得補一七品實缺,呵,饒州樂平縣令,七月將去上任,這還有些時日,便回來江寧,與諸位一敘……”

    他口中這欽叟大人乃是唐恪唐欽叟,在這些士人眼中也算是相當有名,便又是一番詢問,對於他得到實缺,自也是各種羨慕嫉妒恨,打趣一番,隨後方才提起一些風月雅事。顧燕楨原本在江寧算得上風流人物,頗得各種佳人的青睞,去了東京三年,自然不會沒什麼風流韻事,顧燕楨笑著說些瑣碎趣事。

    “實際上名聲、才氣,與江寧這邊也相差不多,東京女子多半高傲,那邊又是天下士子云集,想要折服她們,那可不容易,在下在東京三載,最近最紅的幾個姑娘中,李師師,在下也只與她有過一面之緣……”

    時間在話語中過去,也已經到了酒樓中最為熱鬧繁忙的時間,李頻想著是不是該叫皮蛋過來,那顧燕楨忽然停下來,拍了拍桌子,隨後與那店小二說道:“拿四隻松花蛋來。”

    店裡自然沒有,隨後顧燕楨指點一番地方,竟也是駕輕就熟。李頻一臉訝然,那顧燕楨才笑起來,小聲道:“昨日在翠屏樓與穆方兄一敘,忽然見他叫這松花蛋叫得煞有介事,在下一問,才知是德新兄拜託之事,自得牢記在心,呵……方才我說的可有錯麼?倒不知這松花蛋與德新有何關係。”

    李頻也笑起來:“倒是沒什麼關係,也是一個朋友所託,遊戲之舉,只是不能以各自名氣刻意宣揚罷了。”

    “了解。”打起賭開起玩笑來,什麼事情都有,見李頻說是遊戲之舉,顧燕楨也就不再在意,隨後又說起東京風貌。到得吃飽喝足,李頻與顧燕楨單獨聊上幾句時,李頻方才打趣道:“方才說起那些東京女子時,雁楨似有些猶豫之色,莫不是在東京吃了癟,此時不好說吧。”

    顧燕楨笑著,隨後無奈地搖搖頭:“德新明察秋毫,確是有些事情,不過與東京並無太大關係……呃,若說關係也是有……不知德新這幾年可有去過金風樓麼?”

    李頻搖頭:“金風樓去得少,回想起來,雁楨當年倒的確是常去的。呵,最近金風樓那元錦兒倒是與曹冠頗為親近,雁楨也知那曹冠乃我麗川死敵,我若去了怕是也要得閉門羹……呃,到底有何事情?”

    “三年前去東京之前,曾有一紅顏知己在金風樓中,前幾日進城,當晚便去找她,可惜……三載光陰,她如今已不在金風樓了……”顧燕楨手指敲了敲桌子,神情微微有些惆悵,“不瞞德新,在下以往風流,自認也見過許多女子,唯此女……讓在下覺得最為交心,心中最為安靜,文采氣質,完全不似風塵之人。記得三年前與她告辭之時,她說的是:'祝公子金榜題名、衣錦榮歸……'在下此次多少也算是金榜題名,衣錦榮歸了,可惜啊……早知如此,三年前她便是開口拒絕,也該為她贖身的……”

    李頻想了想:“如此說來,三年前的話……元錦兒之前乃是潘詩,嗯,聽說她的確是贖身嫁人了……”

    “怎會是潘詩。”顧燕楨不屑地挑了挑眉,“潘詩此女,不過一俗物爾,怎值得在下為之傾心。在下說的乃是雲竹姑娘,她平日素來低調,若非不肯爭名,金風樓中怎輪得到潘詩出頭……此事,只能說有緣無分而已……”

    “雲竹……這名字當年似曾聽過……”

    “當年若德新真有見她,自然便會知道她的好,此女詩文唱曲,無一不是上佳,心中所想,也與那些想要當花魁,爭風出名的女子截然不同。在下雖不清楚她的過往,但若非有一番坎坷身世,怎會落入風塵,原本以為在下倒可助其一臂之力,只是知她性格,一直未敢提起為其贖身之事。唉,現在已知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的道理,可惜已然晚了……”

    “打聽她如今下落了嗎?”

    顧燕楨搖搖頭:“問了,只是那邊未給答復……呵,既然不給答復,自是嫁人了,若她只是離開金風樓,此時在江寧,當還有名聲才是。以當日情分,她也不會拒絕在下的。”

    情之為物,最令人傷感的便是這等錯過,李頻想想:“不多問問?至少知道她如今在哪。”

    “問到底又有何用,她最終到底選了何許人,在下確有好奇,可是……若能不見……”他望望李頻,笑起來,“或許不見……也有不見的好。”

    李頻點點頭,拍拍他的肩膀:“也罷,過段時間便會忘記的。”

    一群人在四海樓上談論這些事情的時候,酒樓裡過了最繁忙的時間,客人也漸漸少起來了。方才跑去買松花蛋的小二與前兩天被叫去買的幾人商量之後與管事反應了一下,那管事看看這邊儼然羽扇綸巾頗有身份的四人,揮手做出了指示,店小二出了門,穿過街道去到那邊的路口,與聶雲竹說了明天送松花蛋過去的請求,而在這之前,也有一名翠屏樓的店小二過來了,說了同樣的要求。

    第二天早晨天未亮,聶雲竹等在小樓的台階前,寧毅過來之時,喜滋滋地與他說了銷路已經擴展到三家的消息,一邊說,也一邊有些疑惑地註意著寧毅的神情。其實這市場拓開的情況對她來說有些詭異,常常有人從酒樓叫小二買松花蛋,可名氣還未打出去,怎麼會有這種情況的,或許便是他在背後做的手腳。

    如果真是這樣,她會感到佩服。不過儘管也擅長察言觀色,聶雲竹此時自然沒辦法從寧毅臉上看出除高興以外的太多內容來。其實她也高興於自己能自力更生,與寧毅商量前面醃的不夠多,中間萬一缺貨的應急措施等等。

    清晨、路口、小車、四海樓,聶雲竹挎著竹籃過來告訴小二各種搭配的時候,決定稍稍打聽一下其中內幕,在她想來,事情多半該是與寧毅脫不開干係的。

    “……小二哥,前幾日讓你過去買松花蛋的,都是些什麼人啊……我想了解一下,到底是哪些人愛吃這個。”

    “哦,皆是些有學問的呢,也有說這個叫翡翠蛋富貴蛋的,昨天小人過去無意中聽見,其中一人還是自東京回來,高中的老爺……這等人也知松花蛋之名,聶姑娘這松花蛋,莫非是自東京學過來的新奇事物麼……難怪其它地方沒有賣呢……對了對了,姑娘你看,昨日要這松花蛋的,便是那位老爺。”

    聶雲竹笑著回過頭去,那邊有兩名士人正走進來,沈邈是首先看見櫃檯上從竹籃裡拿出來的松花蛋的,心想李兄的目的倒是已經達到了,有趣地伸手捅了捅顧燕楨。顧燕楨望過來時,正見到一名圍著頭巾的村姑將用於售賣的松花蛋拿出來,也是頗感有趣地域沈邈低笑了幾句,片刻之後,口中的話還在說著,目光卻已然愣住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ladin2000 發表於 2011-7-1 08:46 PM

第二集 暗戰之池 第四十七章 往事滋味

    漂亮的碗碟從籃子裡拿出來,切開的松花蛋一角沾上調配出來的鮮紅色醬料,紅黑相對,鮮豔無比。聶雲竹正將這小碟往櫃檯上放,此時也看清楚了那邊的兩名男子,眨眨眼睛,微微露出疑惑的神情,片刻之後,似是記起了什麼,臉上收斂了笑容,微微彎了彎腰,扭過頭來,繼續將鬆花蛋往外拿。

    “那……小二哥,麻煩你了,如果有什麼醬料不夠,過去取便是……”

    顧燕楨這時已經帶著滿臉疑惑的表情走到了櫃檯旁邊,扭頭看著她做這些事,那小二大概也看出些不妥,一時間猶豫著沒有過來問顧燕楨需要些什麼。待到柔聲細語地跟小二拜託完事情,聶雲竹收拾好竹籃,方才笑著朝他點了點頭:“顧公子。”

    “雲……竹?”顧燕楨看著那些松花蛋,“你怎會……怎會出來售賣這些東西?”

    “有何不妥嗎?”聶雲竹收拾東西往外走,微微皺了皺眉,反問一句。顧燕楨跟上來,想了好一陣子,話到口邊又遲疑住,片刻後才終於吸了一口氣,撫平情緒。

    “我、我自東京回來,去金風樓找你,才知你已不在了。我問了你如今在哪,她們不肯說,只以為你得了個好歸宿,也為你高興。可你如今……怎會如此?拋頭露面地出來售賣這些東西?”

    街道上人來人往,聶雲竹低頭走著,略想了想,方才微笑道:“謝謝公子掛心,雲竹此時雖然拋頭露面,但也只是以雙手勞作賺錢,並無不妥之處。相對於以前那些生活,此心已得歸所,公子勿需擔心了……呃,尊友尚在樓中等待,公子還是盡快過去吧。”

    顧燕楨嘆口氣,苦惱地搖了搖頭:“無妨……方才那人乃是沈邈沈子山,當初也曾與你有過幾面之緣,你方才沒認出他麼……”聶雲竹低著頭,他看不見表情,隨後又笑了笑,“也是,你方才此等打扮,他也是未有認出來……”

    雲竹一直低著頭走,他也就在旁邊跟著,不知道該提什麼話題才好,只好瑣瑣碎碎地說些往事:“……猶記得那年白鷺洲頭,雲竹一曲琴音技驚四座,在下當日就曾說過……那年選花魁,本以為雲竹必能獨占鰲頭,誰知雲竹連爭奪的心思都沒有,在下方知雲竹淡泊心性……離去之時,本欲與雲竹吐露心聲,可到得後來,還是幾句簡簡單單的客套話……可我在東京之時,卻是日日都在思念你……”

    想著想著,心緒湧動,幾年的想法一次爆發了出來,最後這句話,算是豁出去了,話說完便要去挽對方的手。只是聶雲竹或許經商擺攤是新手,這方面卻早就經驗,陡然蹙眉朝旁邊挪開了步子。顧燕楨微微愣在了那兒,聶雲竹看了看他,皺著眉頭沒有說話,過得許久,終究還是露出一個微笑,斂衽一禮。

    “雲竹……姓聶。”

    “嗯?”顧燕楨遲疑片刻,隨後才道,“你……此時夫家的姓?”

    雲竹搖了搖頭:“家父便是姓聶。之前淪落風塵之地,以色娛人,雲竹不願到最後連這姓氏也賣了,因此只用了雲竹之名。當初在金風樓,這姓氏未跟旁人說過,然而如今總算贖身離去,總算能回復全名了……公子當初青睞,雲竹心感高興,此時公子還記得那些,雲竹也只有榮幸二字可說,因此公子將來若真記得有那樣一個女子,妾身也希望,那是聶雲竹,而並非是金風樓的名妓雲竹。”

    這番話她從頭到尾都是微笑著,和煦但自立,中間拿捏著距離感。顧燕楨自是能聽懂話中含義:“你……你是怪我只記得當初在風塵之中的你……可是……”

    “並無責怪,當日雲竹,的確身處風塵之中,賣藝、賣笑、以色娛人,事情是這樣,便是這樣。公子是真的關心雲竹,雲竹也是真心感激的,因此想告訴公子,如今雖是拋頭露面,但云竹心中安樂,比之當初在金風樓,不知要快活多少倍,公子勿需為雲竹擔心了。”她微微屈身一禮,“妾身還有事情,先走一步,公子請回吧。”

    還有一家酒樓的松花蛋要送,她心中想著這事。畢竟是好不容易打開的銷路,不敢去得太晚。至於顧燕楨……當初各種才子見得多,也有一些縱橫歡場自命風流,頗得女子歡心的男子,顧燕楨在這其中也算是相當出眾的,風度才學、舉止心性,都讓他能被許多的女子喜歡上,只是如今對於自己,那也只是一個印象深一點的普通男人罷了。

    記得他當年似是上京趕考去了,之後不久自己也為自己贖了身,如今能再遇上,確實有些意外。但這也僅僅是遇上了而已,以後或許還會遇上很多人,不算出奇的。

    金風樓的花魁往事,在她心中並不覺得有多少風流雅緻,也不覺得有太多可歌可頌的高雅情緒。在那些才子學人眼中,或許一場詩會一場風流韻事可以被嘖嘖稱道許久,誰又被某某名妓看上了,做了入幕之賓,甚或是得美人傾心,心甘情願地獻上了處子之身之類的,乃是男子最高最風雅也最令人羨慕的成就。可在她來說,那不過是一個女子在諸多看不見未來的日子裡,心中惴惴不安地一步步捱過去的可悲時日罷了。

    自教坊司中出來,不安地承受著成為妓女的命運,好在琴棋書畫都懂,算是給了她一個小小的機會,隨後努力向人展示著自己,努力地拿捏和學習著如何吸引他人,卻又不至於讓人想起粗俗肉慾的法子,暗示他們這樣的談詩聽琴乃高雅之事。縱然有了些名聲,仍舊心頭惴惴,害怕哪一天會突然出些意外,那些有權有勢之人真的豁出去了要將某個女子得到手,不是什麼“名妓”、“大家”可以扛得住的,各種牽制、制衡,也不敢真把自己的名聲弄得太響,成了什麼花魁,變成男人展示自己魅力的工具……

    金風樓的那些日子裡,這能保住自己身子的女人,沒有幾個。真的沒有其它價值又想三貞九烈的姑娘,哪有那麼好,被強行灌了藥的,綁起來的,各種鞭打折磨的,沒有哪個女子能扛到最後,真有勇氣自殺的也沒幾個,或者自殺不成,最終還是改變不了任何事情,也有的姑娘,便算是賣藝不賣身的頭牌,到某個時候被有權有勢的人給強行要了身子,又有誰真能給她撐腰。

    最可怕的是,那些姑娘便是一開始反抗得激烈的,不久之後,也會漸漸的適應,漸漸的麻木,漸漸的開始與人說話,漸漸的開始學會這種生活,漸漸的開始在屋簷下與其他女子述說自己遇上了怎樣怎樣的男子……那段時間裡,她每天都在害怕著那便是自己將來的寫照。或者如同極少部分的女子一般,自盡了,又或者瘋了,再無價值之後,被扔出金風樓,變成個乞丐婆,衣服也不穿的便能在街上跑,最終過了不了冬季,便變成一具腐爛的屍骨。

    顧燕楨提起往事或許很懷念,但那其中沒有她覺得懷念的事情,心頭是有些不悅的。不過,這自然也不是他的錯,如同立恆不久前說過的,有人惦記,終究是一件好事。他的想法是善意的,她便也該露出笑容面對對方,謝謝他的善意,並讓他明白這些事情。當然,他或許有些不明白自己說的歸宿的意思,便認為自己嫁了人也罷。

    一路去到翠屏樓送了松花蛋,顧燕楨一直在對街看著這些事,這才讓她微微覺得有些麻煩,但現在也是無法可想,說不了什麼。 “我在東京……日日都在思念你……”他所想的,他們所想的,或許皆是那個笑著、彈著琴、唱著曲,或者在別人的樂聲中跳著舞不斷地取悅他人的雲竹——這也不是他們的錯,她生不了氣,但眼下,也只能是覺得為難了……

    幾年以來,或也有自彈自唱自娛自樂的時日,但確實想過,從今往後,再不以這些手段和笑臉取悅旁人了。這顧燕楨,便算說起這些又怎麼樣呢,自己若不彈琴、不唱曲、不舞蹈、不再附和那些風月詩詞或者讚美某某才子文采高絕,那麼大家坐在一起,又能有幾句可談的話?不過想到這裡,卻又不由自主地想起某個例外的情況來……

    如今想來才發現,原本做那個決定時那般堅定,可是年前立恆問起琴曲之事,自己竟是絲毫沒有往這些事情上想,而是毫不猶豫地開了“幾層樓高呢”這樣的玩笑。後來也是彈琴譜曲,好幾次他聽那伽藍雨、長亭送別時,自己與他談笑間,竟都在想著要是能在他面前展示多些便好了。想要跟他說,我其它曲子唱得更好,其它的詞曲或許比這些古怪的小曲更好聽,當他隨口說起對單調的詞樂不喜歡的時候,自己心中甚至還微微有些氣惱,有些小小的表現欲,想要說:“若是我唱起來,可不是那樣的哩。”

    心中其實已經明白,如同對方沒有在自己面前刻意地表現才子一面一般,自己也沒有表現出以往的那些技藝,可那並非因為陰影,而只是因為沒有真正談到而已,若那人真正想聽,自己也肯定會願意以這些才藝去取悅他,而完全不會覺得與之前在金風樓中類似。

    回想起前幾日胡桃跟她說的那些話,她如此想著,這樣的心情,或許已是改變不了了……

    她想著這些,抱著籃子淡淡地笑起來,一路回到路口的小攤,胡桃湊過來,以為她在為松花蛋高興。

    “小姐,這下一天可以賣出很多了吧?”

    “是啊,三十隻的任務,肯定沒問題了。”只是……事情似乎與立恆無關,因為立恆平日里,大抵是不跟這些才子往來的……她為此疑惑著……隨後扭頭看看周圍,顧燕楨似乎已經沒在跟了……

    “小姐,你在看什麼呢?”

    “呵。”她微笑著搖了搖頭,“沒什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ladin2000 發表於 2011-7-1 08:47 PM

第二集 暗戰之池第 四十八章 從無以弱勝強

    “……理論上來說,那種人多的酒樓,有忙不過來的情況的,三四天的時間基本就能見效,目前不算是找人,但是按照請人的工錢來算,預計一家酒樓頂多也就是兩貫,目前有四家酒樓,每天賣出六十隻到八十隻非常輕鬆。按照利潤來說,一隻松花蛋八文該是有的,半月有餘,投入也可以回本了……”

    算盤的聲音啪啪啪的響起在房間裡,寧毅口中不停,隨意進行著計算:“倒是如果市場擴展太快,之前醃製的不夠,就怕供不應求了。所以在我看來暫時倒不用考慮再把目標繼續擴大,但不管怎麼樣,新東西要打開銷路,總還是沒問題的。”

    康賢在那邊喝了口茶,挑了挑眉:“這幾日我也見到了,只是本以為你這小子到底有何妙法,卻想不到還是這招請人當托,手法實在簡單。”

    “呵呵,兵有奇正,用正不成的,才會出奇。本身是件簡單事情,能把問題解決就行,何須考慮太多。”寧毅笑了笑。

    “這倒也是。”康賢點點頭,“不過立恆這手法,到底算是正還是奇?”

    秦老在那邊笑道:“也正,也奇。若單說手法,大概要算奇,不過在這裡,沒什麼出奇的,該算是正了。”他想了想:“立恆之前所說五十文一隻,如何賣法?”

    “呵,五十文往上,那就沒邊的,賣的不止是松花蛋了。”寧毅笑了笑,“富貴蛋、翡翠蛋,我若自己有一家酒樓,弄得金碧輝煌,然後大肆渲染這蛋的象徵。若是在每一個宴席當中放上一碗,說點吉祥寓意,再沒事寫點小故事什麼的,以後大家就不是吃蛋,擺上去,為的富貴象徵而已,五十文、一百文,甚至一貫兩貫,那也只是開價罷了,若再有康老這等富貴之人在宴客時擺上幾碗,說上幾句話,自然身價更高,有錢人,也會趨之若鶩,沒什麼奇怪的。”

    “那日聽立恆說起五十文一隻,本以為又是何等驚人計策,想不到,仍是這平平無奇的說法。”康賢笑著搖了搖頭,隨後想想,“不過,想來倒也的確如此​​。”

    寧毅笑道:“這世上哪有什麼驚人計策,說到底,無非都是定下一個目標,然後解決問題而已。就如戰場之上,兵出正奇,以弱勝強,實際上哪有什麼以弱勝強,真說起來,都是以強勝弱。”

    “這等說法,倒是未曾聽過。”秦老皺了皺眉,“兵書之上,雖說用奇不如用正,提倡正道之法,避諱劍走偏鋒,可但凡兵法變化,皆是力求以弱勝強,畢竟若我強而敵弱,這兵法有或者無,也已經無多大意義了。立恆這說法,老夫不能苟同。”

    “呃,沒有這說法?”寧毅微微愣了愣。

    “確實沒有。”康賢笑了起來,“如同立恆所言,若計策皆是用來解決問題,自是敵強我弱,才有問題,我強而敵弱的情況下,何用兵法,因此兵法所載,若非軍陣之基本,則大抵都是探討以弱勢對強勢的狀況。”

    “倒也的確是這樣。”寧毅笑著點了點頭,“說法的不同,在下也只是紙上談兵而已,呵呵,見笑了。”

    “本就是紙上談兵,老夫於兵法,原也不熟……”秦老喝了口茶,似是想起些往事,笑容之後微微有些複雜,隨後道,“橫豎無事,立恆那說法究竟從何而來,倒也不妨詳述一番。”

    寧毅想了想,片刻之後,抽過來旁邊的棋盤:“原也是看法的不同,事情卻是一樣的,兵法之以弱勝強,在這裡看來,其實講究的,卻是如何將雙方的強弱掉轉而已。”

    他從對面的棋甕裡拿出十顆白棋,隨後從自己這邊拿出五顆黑棋來,然後,一份份的分割白棋:“簡單來說,敵方數量為十,我方僅有五,打是打不過的,以計策算計其分兵四份,各為一二三四,以我方五份攻其四份,將對方擊潰,我方優勢之下,損一份,餘四份,以四打三,然後以三打二,以二打一……戰局已定,以弱勝強,其實細分下來,每一次皆是以強勝弱。”

    秦老笑道:“立恆所說此事,未免太過理……”話要說完,忽然愣了愣,隨後去看那棋子,皺起眉來想寫事情。康老原本也想說這說法過分理想,真是紙上談兵,見秦老表情,也沉思起來。

    寧毅笑了笑:“太過理想,確是如此。”他伸手將白字再聚攏起來,“實際戰陣太過複雜,要得到如此的理想狀態​​確實不可能,不過,這只是見事之法,並非從一開始就能如此精確的計算。但是若從結果推回去,每一場以弱勝強,或是以強勝弱的戰爭,分割下來,皆是此等局面,不存在真正弱兵可以勝強兵的狀態,因為強與弱,本身就是由他們能否打敗、殺掉對方來決定的,這里以成敗論英雄,敵強我弱,便想辦法將對方隔開、分化、操縱,盡量讓每一次戰鬥,都在局部上以強勝弱,在細部上甚至可以劃分到每一位軍士的身上,當然,再好的將領也不可能把握全局到這種程度,但是每一支部隊,對上對手另一支部隊時,到底是勝是負,終究是有簡單把握的。”

    “商場、戰場、為人、做事,我不相信有真正以弱勝強的說法,當然,諸多看不見的因素,大概也是強弱的一部分,情報、人心、好惡,乃至運氣。目標擺在前方,路或許看不到,又或許有很多條,如何達到目標的前一步,卻可以這樣逆推回來,細分成一步步的話,或許會發現每一步都很簡單,解決問題而已,因此我是不信有什麼奇謀的。”他想想,推回那棋盤,又是自嘲地笑笑,“當然,紙上談兵,那些領兵打仗的將軍,就算不這樣想,也會很厲害,總之,是事情如何去看而已,解決不了實際問題。”

    “然細部上確是以強勝弱,從無以弱勝強之理。”秦老嘆了口氣,“立恆這說法的確淺顯,但頗合大道,兵法……確是以弱變強,而非以弱勝強,若將這兩者分清楚,那倒也是……”

    一件事擺在那裡,如何去看待其中的規律,對普通人來說,怕是沒什麼用處,但對於秦嗣源、康賢這種人,意義卻不一樣。秦老深思之時,康賢卻微微搖了搖頭。

    “此等說法,太過清醒。立恆看重那格物之學,與旁人不同,能得此領悟,確也發人深省。只是可曾想過,這等計算之間,人為何物?甚至人心、世情,這諸多事物……”

    秦嗣源這人務實,但人情世故也是清晰,只是或許有些往事困擾,他聽得寧毅這說法時,倒是有些感慨。康賢這人則比秦嗣源更加看重人情世故,首先察覺到的,便是這些。這句話說完,寧毅望了一眼那棋盤,笑著搖了搖頭,並不回答。

    他以前為人行事,走的是現代的分析體系,世事萬物,皆為數據棋子,運氣和意外,也只算作一種概率。到了一定程度,所謂奇謀其實是不存在的,無非是胃口大、胃口更大和胃口大到過分的區別。但如今不一樣,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儒學是極其中庸保守和嚴謹的學問,但其中的某一點又給人一種極端向上的希望,必須要求最大的肯定人自身的修養和努力,肯定個人的意義,肯定自反而縮,雖千萬人而吾往矣。其中的理由很複雜,但在某種程度上,這或許是儒家遏制格物,與西方那種“因為、所以”的嚴謹冰冷的邏輯體系越走越遠的理由。

    這話到這里便不能再深入了,隨後自是聊些瑣事。寧毅也隨口問起武烈軍都尉宋憲的事情,秦老康老的好奇之中,他倒也坦誠是由於元夕的事情,那康賢才笑起來:“哈哈,眾裡尋他千百度,眾裡尋他千百度,我原本只覺得立恆以此詞明志,想不到還真有個眾裡尋他千百度,不知道讓他人得知,要笑成什麼樣子……倒是立恆你竟對武人遊俠之風有興趣,這可不好,再厲害也不過十人敵、百人敵。倒不如你方才那說法,雖也有些問題,但發展下去,可為一方儒將,那才是萬人敵……對了,阿貴,你來。”

    話雖然是這樣說,但他隨後還是將名為阿貴的跟班叫了進來。這男子稱呼雖然聽來俗氣,但地位怕是不低的,只是在康賢面前恭敬而已,寧毅知道他全名叫做陸阿貴。隨後康賢問起那宋憲遇刺之事,這人想了想。

    “宋憲此人,小的也不是很清楚,不過寧公子若對武藝感興趣,據說他確是身懷高深武功之人,等閒十餘人不能近身,在武烈軍中,也頗受重用,如今統帥最精銳的近衛營。只是……此人人品上風評不好,據說張揚跋扈,睚眥必報,早年綠林出身,為求功名,曾殺過不少昔日同伴。寧公子對武學感興趣,但若與其不熟,在下覺得還是盡量不要接近他,畢竟本身藝業,在江湖之上,全是忌諱。”

    “那……陸兄知道,這等有高深武藝之人,在江湖上多嗎?”

    “高深武藝,寧公子是指真能倒樹碎石的內功了,這等人真是極少的,此時各個軍旅之中,或多或少能有幾人,幾支亂軍匪軍當中,或也有此等強人。似那日刺殺宋憲的刺客,在下雖然未見,但聽說過當日之事。此人一擊未中,在飛燕閣大開殺戒,後來傷了連宋憲在內的十餘人後方才離去,傷勢仍然不重,宋憲本身便是高手,此人已是江湖上超一流的好手了,但即便如此,她到底是何許人,在下也是猜不出來。”

    他頓了頓,其實與寧毅見的次數也多,有時也聊幾句,還是有好感的,一抱拳說道:“其實……恕在下直言,高深內功,絕大多數從小練起方有作用,而先不說寧公子能否找到這樣的人,便是能找到,如今也是無用,並且……就算有用,武學一道,其實神奇的並非內功。一套再厲害的拳術,就算鍛煉練法、打法數十年,在這方面又有驚人天賦,鍛煉出來,也是無用的。此類技藝,均需在對戰殺伐中不斷磨練,對方一招攻來,應對無需細想,方才有用,然後重要的,才是快、狠、準,殺氣血氣之類氣勢,內功不過是出力之法,若只是練了這些,也是敵不過一個經歷了戰陣廝殺的老兵的。寧公子乃有大才之人,將來為官為將,均是萬人敵,何須在此事上捨本逐末?”

    無論武俠小說上寫得有多麼浪漫,但在實情上,誰會真去嚮往那種過了今天不知道有沒有明天的日子。絕大多數人還是習得文武藝售予帝王家的想法。這陸阿貴跟在康賢身邊許久,多半也是覺得寧毅不凡,為練武浪費時間可惜了。意思也簡單:你一個書生,打架的機會都沒有,沒有融會貫通的環境,練了武功也等於沒練。寧毅知道他能說出這番話用心誠懇,連忙為之感謝一番。

    之後又聊了一陣,寧毅告辭出來之後,下午陽光正好,秦淮河岸邊春光怡人。他沿著河岸散步一陣,心中仍想著武功的事情,接近聶雲竹所居住的小樓那邊時,還在這邊的河​​灣,便望見那邊一股黑色的煙柱冒了出來,簡直如同起火一般。

    他一路過去,走到小樓前方時,只見廚房之中濃煙滾滾,一道人影被淹沒在濃煙當中,拿著東西亂拍、搧風、咳嗽、時隱時現,隨後終於還是從房間裡跑了出來。

    那正是狼狽的聶雲竹,此時被熏得臉上一道一道的黑色印子,縱然是微涼的春季,此時也是滿頭大汗。手上拿了一把大蒲扇,跑到走廊上,鬱悶地回望那被煙塵包圍的廚房,大概還在想著怎麼殺進去,偏過頭時,望見前方道路上的寧毅,微微愣了愣。

    寧毅忍不住笑了起來,隨後,聶雲竹也笑起來,不好意思地用手背擦了擦臉頰,汗水之中,拉出一道更明顯的黑灰印記來。

    那笑容中有些赧然羞澀,但不知道為什麼,配合臉頰上的一道道黑印,卻只是讓人覺得純淨與清麗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saladin2000 發表於 2011-7-1 08:48 PM

第二集 暗戰之池 第四十九章 春光裡

    下午時間其實還早,小車還沒有推回來,大抵是胡桃與二牛在那邊守著,聶雲竹先回來了,找了些樟木在家裡燒成灰,能見到寧毅過來,委實是感到意外的。

    松花蛋的醃製需要二十天以上的時間,以前預備做這個生意的時候,其實提前準備了好一批。當然,由於聶雲竹心中沒底,大部分的數量還是寧毅要求下加上去的,但現在看來,實際上還是少了。

    松花蛋可能供不應求的事情她有跟寧毅說了個大概,寧毅也發表了些許看法,無非是開源節流,沒什麼出奇的。解決問題的辦法本身就沒什麼出奇的,節流方面,給每個店鋪限定一下送去的數目,當然也得跟各方面協調好,說些好話。開源則沒得偷懶,速度做而已。這幾天聶雲竹都出奇的忙,當然這些忙碌她在早上的時候也不可能跟寧毅多說,只是喜滋滋地報告成績而已。

    寧毅之前讓她醃皮蛋用的是樟木灰,這時候也是每天弄些樟木回來燒,今天這些木柴比較濕,一不小心弄得滿廚房都是煙。隨後寧毅與她一同進去處理,弄了好一陣才將這煙霧驅散,爐灶裡的濕柴抽出來一部分,燃起小火慢慢燒。寧毅坐在爐灶前看著火的時候,聶雲竹在旁邊洗了臉和手,隨後拿了濕巾給寧毅讓他擦臉,毛巾遞過去時,臉頰微燙,手腕都微微有些發抖,不過除了她自己,旁人怕是看不出來。

    家中久不待客,毛巾也就只有她與胡桃的,不好拿胡桃的給寧毅用,此時也只好拿自己的了。這個舉動似乎過分曖昧了一點,心中像是揣了隻小耗子,看著寧毅隨意地擦擦,再伸手接過來。口中說些無聊的話:“立恆……剛才自哪裡過來呢?”

    “剛從秦老那邊過來。”寧毅扔進去一根柴,“本來就是跟康賢打的賭,剛才炫耀一下,嗯,很有面子。”

    “那便好了。”寧毅說起這個,聶雲竹心中也微微有些喜悅,她原本便擔心這賭約達不到,讓對方丟了面子,倒是想不到達成的速度會這麼快,“今天上午,又有一家店要送松花蛋過去,這樣就有六家了……”

    “這麼快……”寧毅想了想,“不過那條街附近,能賣得起的應該也就這幾家了吧,以後能維持這個局面,應該也差不多了……”

    如果不考慮擴大規模,純粹是按照玩的心思來的話,能夠維持這幾家酒樓的供應,應該已經是聶雲竹與胡桃的極限了。至於擴不擴大那是她的事情,寧毅不想在這上面插嘴。聶雲竹想了想,在旁邊蹲下來,笑道:

    “太快了,雲竹一下子都反應不過來,老實說,幾天前,一直擔心會誤了立恆的賭約。”

    “呵,賭約其實是小事,開玩笑一樣的,不過……能贏當然是最好,哈哈。”

    “那個老爺子是駙馬爺呢,上個月去送松花蛋之時,宅院好大,公主府。其實年前立恆介紹時我便在想是不是那人,想不到是真的。立恆也真厲害,竟能與這等人談笑風生,還能打賭玩笑。”

    這話並非奉承什麼的。不管怎麼說,康賢這等地位的人,都該是立恆的長輩才對。她以前也見過不少,這等年齡差距,彼此相見,必是執子侄弟子之禮,就算長者親切,那也是對後輩的親切而已。可是似立恆這般似乎對誰都輕鬆以對的,實在是未曾見過。其實這樣想來,自己又何嘗不是其中之一。

    “下棋認識的,大概沒有太多功利之心吧。”寧毅撥弄一下火苗,“也都是明事理的老人家,敬他學問、觀點,也就夠了……呃,你之前便聽說過他是誰?”

    “自然是聽過的,立恆介紹之前,怕是見過一次、兩次……說不定是兩次。有一年白鷺洲頭表演,明公當是過去了,只是有許多人,妾身也記不得所有……”她回憶著那些事情,隨後輕聲笑起來,“而且當時眾多年輕才子在場,胡桃啊、其他認識的姐妹啊,都只顧著看那些才子,主賓席上的大官也有人議論的,不過明公雖然有學問,可他是駙馬啊,而且又已老了,便也記不住這些了,想來明公也是記不住雲竹的……”

    “喔喔。”寧毅狹促一笑,“就顧著記那些才子了……”

    若被旁人調侃這事,聶雲竹或許會覺得不舒服,但這時並沒有類似的心情,只是微笑著:“是呢,女子當時獻藝,自是顧著記些才子。嘻,雲竹當時愛記些有錢的,當然,若詩文學問能入眼倒也更好了,著緊巴結著,每日里算著贖身的錢……”

    她說到這裡停了下來,隨後道:“立恆認識李頻李德新吧?”

    “認識,之前說過吧,現在在一個書院的。”

    “曹冠呢?”

    “聽說過。”

    “那……顧鴻顧燕楨?”

    她說出這個名字,注意望著寧毅的表情,寧毅想了想:“這個倒是沒聽說過……誰啊。”

    “沒,也是才子。”她低頭笑笑,“不相干的人。”

    有些事情,聶雲竹沒跟寧毅說,事實上,在她來說也不適合跟寧毅說。

    顧燕楨近幾日都去小攤那找她,說些話,人是誠懇的,但對她來說,卻委實有些困擾。特別是一些小問題也衍生而至,顧燕楨大概自胡桃那兒得知了自己還未嫁人的事情,這幾天以來,竟也幫自己拉起松花蛋的生意。今天上午的那家,並非是如立恆說的那樣在附近的街區,而是更遠一點的地方,顧燕楨用了影響力叫朋友幫忙關照的。

    這些事情她自然不好說出來,生意做開了,好意不知道怎麼推。顧燕楨那邊只認為“你想要賣松花蛋,我就幫你”,卻不知道她其實快忙不過來了,回想立恆這邊,則只說“有這幾家就夠了”,讓她覺得有些暖心,可也沒辦法問他該怎樣將這局勢控制下來。她心中本有些猜想,覺得市場的擴大可能跟立恆有關,但現在看來又不是,總不好跟他說如今另外有個男子在幫忙,這男子是她以前在青樓認識的……

    有些在乎立恆的想法,終還是不說的好,反正……做生意能做大總是好事了,如今忙碌一些,接下來大概要請人,或許就讓二牛的家里人幫幫忙也好……唉,原本沒想過能到這一步的,她原來嚮往的,或許只是那種每日守在小車邊賺賺生活的充實日子而已……

    她不說,寧毅也不可能知道這些,在他看來,松花蛋這生意對於聶雲竹來說,已經趨於飽和了,也跟李頻說過,讓他的那些朋友不用再做下去。李頻前兩天問過他一句:“立恆跟那松花蛋的攤販是何關係。”寧毅也只答是個朋友,對方便不曾再問,他也察覺不到多少不妥來。

    另一方面,前兩天顧燕楨則找李頻問過這事。那時顧燕楨心如亂麻,氣勢洶洶,李頻大概知道松花蛋小攤的主人便是顧燕楨以往喜歡的女子之後,並未將寧毅的名字說出來。他是心思縝密之人,寧毅本為蘇府贅婿,他不可能與那雲竹姑娘有什麼曖昧——當然不管有沒有,讓人知道這事總是不好,無論是實情還是謠言,都是大忌。於是只說是一朋友遊戲之舉,並且提醒顧燕楨那雲竹姑娘可能並未嫁人,顧燕楨後來向胡桃確定這點,也就不再深究了。

    其實對於寧毅來說,聶雲竹這邊的松花蛋只是些小事,每天早上跑步時聊聊天,佔用的時間也不多。這些並非是他生活的重心。

    上午的時間給孩子們上課,下午時分,他則在豫山書院附近租了個房子,如果不去秦老與聶雲竹那邊——實際上去的也少——他便在這裡開始一些化工研究,他如今擁有的是一些古文版的化工書,這些化工書對於許多現像有著記載,雖與現代化工體系的理論無涉,但至少可以給最初的研究指明方向。

    除了類似《夢溪筆談》一類的書,他做了一些基本的鐵架子,用作試管的陶瓷瓶,加熱裝置則用油燈,另外還有各種金屬的、木製的、陶製的瓶瓶罐罐,然後採購了各種能找到的化工原料。老實說如今武朝也有一些大小作坊的生意涉及化工反應,不過他目前的狀態看起來,或許更像是煉丹,而並非那些作坊技術的研究。

    前世的化學課程早已還給老師了,由於那時涉獵的產業較多,有的反應關係還能記得,但都已經不成系統,像是玩遊戲時支離破碎的科技樹。古文書上的一些化工記載可以喚起一部分的記憶,聊勝於無而已。他要有個簡單開端,目前只能是隨意的組合看反應,譬如將鏽鐵放入鏹水之中加熱,去除了鐵鏽,就將這現像在小本子上記下來。然後大概記起一些瑣碎的理論,譬如鐵生鏽是容易被氧化,這個是知道的,至於逆轉這個過程算是什麼,那就全忘了,化學式也不記得,他如今只能記起一個化學概念就往小本子上記一個,然後慢慢配。

    化學線,首先是往硫酸、硝酸這些強酸類物質的方向走,因為反應強烈,也容易被觀測,當然最重要的是小心,免得出問題把自己給搭進去。超前的技術他其實也掌握了幾個的,目前如果需要,火藥能配出來,工業酒精或者高度酒也能製,蒸餾法畢竟是簡單的,過段時間要把酒精燈弄出來,雖然酒精燈為什麼比油燈好的理由他也不清楚了,大概是無菸……許多大型化工產業的輪廓也不是不明白,但配套技術跟不上,當然也有不怎麼講究的,土法煉鋼就比較簡單,放在現代是胡來,這裡就沒問題,他大概記起來,以後有必要時再說。

    最初摸索這些化學反應總是比較無聊的,多數時候,自己也不知道燒出來的是什麼。小嬋常常跟著他,他在房間裡做試驗,小嬋便在屋簷下無聊地走來走去,偶爾也跟寧毅說:“姑爺難道是要煉丹藥麼?”小丫頭有時候幻想著姑爺會忽然飛走了,托著下巴坐在屋簷下的時候,搖晃著裙擺坐在欄桿上的時候,如此想著,聽姑爺在裡面隨口說些叫做《西遊記》或者《封神演義》的故事,便有些擔心,又有些憧憬。

    當然,姑爺大部分時間給她的感覺,還是可靠與踏實的,但對於小姑娘來說,浪漫嘛,便是這樣的東西。因此便在閒暇之時,聽著姑爺的聲音,心中小小的幻想一番,要是姑爺突然飛走了,自己一定要哭啊哭啊哭的哭很久,可要是姑爺肯帶自己走呢……心中微微地開心。又想,那姑爺也得帶小姐走才行……她坐在那兒偶爾惆悵偶爾笑笑,偷偷瞄一眼那房門,告訴自己不能再想這些事情,隨後悄悄地走進去,可愛地出現在姑爺面前:“姑爺,有小嬋可以做的事情嗎?”

    “出去。”男子戴著口罩,稱量古怪的粉塵。

    “哦……”

    小嬋灰溜溜地出去了。春光明媚,鶯飛草長,小丫鬟抱著雙膝倚在屋簷邊,仰著頭想自己的小心事,庭院盛開的稀疏野花之中,說不出的孤寂落寞。

    房間裡,寧毅看看旁邊的窗戶,微微皺眉,早就讓她小心了,如今化工體系雖然不純,但房間裡腐蝕或微毒的物質還是有的,雖說小丫頭平時辦事伶俐,但這些事情,還是不能讓她來碰。隨後開口繼續說些自己記得起來的神話,不一會兒,小丫頭也就高興起來:“姑爺姑爺,小嬋昨天跟小姐在酒樓也聽了個故事呢……”

    然後嘰嘰喳喳地開始說起來。不久之後寧毅從房間裡出來,小嬋心情也就更加高興起來,兩人聊著天,如平日一般沿著道路朝回家的方向走去。姑爺也僅僅在這個房間裡的時候,是顯得有些疏離的,偶爾想起來,在夕陽餘暉中回頭衝那討厭的房子做個鬼臉。

    除了小嬋,大部分的時間,寧毅的社交生活,還是在與蘇檀兒之間展開,在目前的這個年代背景下,兩人的相處模式,其實有些古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ladin2000 發表於 2011-7-1 08:50 PM

第二集 暗戰之池 第五十章 奇怪的相處

    自從年關過後,寧毅與蘇檀兒之間的相處模式已經變得越來越自然。當然,這裡自然的並非是這個年代“夫妻”這樣的模式,而僅僅是“兩個怪人”的相處模式而已。

    年前的攤牌之後,蘇檀兒第一次為自己的位置找到了平衡,心裡踏實之後,許許多多的事情也就輕鬆起來。以往總想費心費力地維持“家”的模式,如今不用這麼刻意了;以往總要在飯桌上主動尋找話題,權衡哪些是可以說的,哪些會是對方感興趣的,哪些又需要避諱免得引起對方的不快,談生意的感覺也似,如今自然也無需這樣,但話題倒反而多了起來,根本無需刻意去找,隨便說些什麼,也是覺得有趣。

    雖然寧毅每天早晨都會出去跑步,但夫妻兩人往往還是會在家中吃過早餐才出門,方向並不一樣,蘇檀兒坐馬車,寧毅則是輕裝步行。小嬋在這時通常面臨兩個選擇,跟小姐還是跟姑爺,當然她也可以留在家中,但其餘兩個選擇顯然更有用,跟著姑爺過去,沒什麼事做,但可以聽姑爺講課,聽些故事,每次聽姑爺隨意地說來說去,引人入勝,她就會想著姑爺真是好淵博……

    當然,最近一段時間,蘇檀兒是比較忙的,開春的時候都是這樣,於是小嬋還是跟選擇跟著小姐去,前面說過,她雖然待寧毅和蘇檀兒純真質樸,但辦起事情來卻是相當可靠,她每天負責的也並不只是貼心地服侍一下人就好了,有一次寧毅就曾見過她氣呼呼地訓人的樣子,皺著眉頭非常認真,簡直凶悍,一邊訓還一邊指出其中幾個人勾心鬥角互拉後腿的事情來:“你別以為我沒看見!”彌補的方法安排好,又說了幾句,手中揮舞著一把短尺點點點點的簡直要打人,然後才看著那短尺愣了愣,抓抓頭髮“遭了,小姐要的尺子……”一扭頭,“還不快去!”打發眾人之後,轉身噗噗噗的趕緊跑,寧毅在後面笑個不停。她是被當成管理人員來培養的,當然,這兩者也並不衝突,俱是她性子中的一部分。

    寧毅會在中午或者下午回到家,有時與小嬋一起,因為小嬋會在中午下課之前跑去找他,若小嬋沒過去,自是他一個人。蘇檀兒過了中午則多半已經回來了,有時在房間,有時在客廳,也有的時候坐在院子中的涼亭裡。娟兒與杏兒有時跟著,有時也會不見,她們也得去處理一些大房之中下人們的瑣事。

    蘇檀兒在想事情的時候喜歡咬自己的手,有時候咬拳頭,有時候輕輕的咬手指,多是無人之時才會露出的神態。有一天傍晚寧毅回來,夕陽餘暉,蘇檀兒穿著鵝黃色的裙子坐在涼亭裡看一個本子,白皙的貝齒輕輕啃噬著拇指的指尖,偶爾翻過一頁。寧毅走過去,站了一會兒正想打招呼,蘇檀兒忽然回過頭來了,依舊是咬著指尖,大大的眼睛與寧毅對望了片刻,有些懵懂無辜的感覺,隨後又轉了回去,安安靜靜地繼續看賬本。

    寧毅見她不搭理自己,聳聳肩有些無趣地走開,心想這女人真淡定,走出不遠,蘇檀兒在背後喊起來:“相公!你嚇死我了!”回過頭時,蘇檀兒正氣鼓鼓的模樣望過來,用手輕拍著心口。片刻之後,寧毅無言地攤了攤手,蘇檀兒也沒好氣地笑出來。

    從回到家,到吃完飯,晚間的消遣,到最後就寢,大家都是聚在一起,說話聊天,談這談那。有時候,寧毅會覺得蘇檀兒與以前的自己有些類似,當然面臨的具體問題會不一樣,心情、迷惘也不一樣。有時候他想,蘇檀兒面臨的問題或許比自己更嚴苛,她是個女人,如果蘇家有一個男子更聰明更有能力一點,事情會很簡單,如果她笨一點,事情也會很簡答,偏偏她處於這個夾縫間,於是就只能向前,還得不時面對因為自己女性身份而面臨的問題。

    有時候他們會在二樓的那根柱子邊“巧遇”一次。大概每隔幾天的時間,一塊看看整個蘇家大宅的風景。蘇檀兒會說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有些是不能在旁人面前說的,就算在嬋兒、娟兒她們面前說了也不好,主要是沒有意義,或者是她在生意上的一些打算,一些得意的小算計,也有家長里短,有個堂哥剛在她這裡訛了幾百兩銀子,說看見一樣好瓷器,買了價格肯定有漲,蘇檀兒笑瞇瞇的給錢,轉頭上來跟寧毅說那傢伙在外面養了女人,咬著手指說:“以後可以威脅他,要不然就告訴嫂嫂,讓嫂嫂去鬧……”

    蘇檀兒很聰明,在經商上也很有天賦,但畢竟只是十九歲的年紀,面臨的壓力,許多時候無處去訴,寧毅或許是唯一一個能夠給她以減壓空間的對象。在她看來自己說的東西,這個相公懂一部分,但未必全能搞明白,寧毅有時候也說幾句她不懂的東西,​​她就那樣聽著,這樣的時刻,就算寧毅說話用詞再古怪,說的東西再不可理解,她也不會感到稀奇。

    有件事情是比較奇特的,或許是第一次在一起聊天時給她一顆松花蛋,第二次聊完,蘇檀兒有些欲言又止,隨後問道:“相公沒帶吃的嗎? ”然後說,“下次帶點吃的吧。”

    此後給她揣點吃的,一小包糖、花生、蜜棗之類的,蘇家不差錢,提供這些東西沒什麼壓力,也有這個季節已經很難吃到的梨。有一次寧毅順手拿了一張大餅,冬末春初,天氣冷,凍得跟牛肉乾一樣。蘇檀兒也不介意,拿了在嘴邊慢慢撕,吃完了心滿意足。然後才說:“相公故意的吧。”

    到得二月,話題就更加隨意了,他們看起來像是這個時代很奇怪的朋友,一個經商,一個弄點離經叛道的小發明。有一次蘇檀兒問寧毅:“相公為何從來不去那些青樓之地,赴赴那些的邀約呢?”

    寧毅聳聳肩:“就會兩首詞,泡不到妞啊……”

    蘇檀兒在那兒想了好久才大概理解這句話,笑了出來:“用錢砸她們嘛,那些堂弟表弟啊,每次從檀兒這裡訛上幾十兩,光顧的也盡是些有名氣的。相公拿上幾百兩,再加上才名,什麼綺蘭啊、陸采采她們啊,見上幾面想是無甚問題的……對了,元夕之後,倒聽人說那綺蘭姑娘對相公頗為傾心呢,有幾日晚上,夜夜吟唱相公的青玉案,琴聲婉轉淒絕什麼的,說不定啊,相公還能跟她成什麼佳話……”

    她轉著眼睛瞥瞥寧毅,寧毅想了想,點點頭:“有這種事?那我明晚去一趟好了……人家畢竟也不容易……”

    蘇檀兒這晚吃的是蠶豆,目光冷冷地瞥他,隨後嘎吱嘎吱地咬半天,隨後哼的一笑:“那相公便帶上小嬋一塊去吧。”

    寧毅身邊不缺錢,主要因為一直可以跟小嬋要,他用的不多,蘇檀兒也未在這些事情上有什麼意見。不過就算小嬋乖巧,若寧毅真跑去招妓,小嬋會站在哪一邊可想而知,就算表面上什麼都不說,肯定也會使陰招下絆子。這時嘆一口氣:“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你這女人口蜜腹劍,一點都不實誠。蠶豆還我,不許吃了!”

    蘇檀兒拿了小袋子突的退開一步,笑得像只狐狸:“檀兒經商好幾年了,從未聽過商人真有實誠的,相公便擔待吧。”

    二月就在這種對寧毅而言平平無奇的日子裡過去了,學生、聶雲竹、小嬋、蘇檀兒、化工、有時也跟秦老、康老碰個面,幾句閒談,有時從其它途徑了解一下宋憲、武烈軍的情況。他回憶那女子的武功,不過那女刺客也已在元夕之後,消失渺然。

    三月初,蘇家生意也忙,不過蘇檀兒還是空出了一天,與寧毅、三個丫鬟一塊去江寧城外郊遊。這天下午回來,去茶樓喝茶,無意間卻聽得隔壁有幾個學子打扮的人在談論松花蛋,說是如今經營那松花蛋的女子是才藝雙絕的佳人,不過只願雙手養活自己,研究出了松花蛋的製法,一位仰慕其心性,本已追求數年,此時略施小計,不到半月便為那新奇事物打開銷路云云。

    事實上如今聶雲竹雖然也忙,但要說松花蛋的名氣傳出很遠那也不可能。這時的幾人談論那“略施小計”,正是自己讓李頻幫忙找人當託的事情。心中好笑,不知道李頻怎麼為這件事跟聶雲竹扯上關係了,還追求數年什麼的,行事太不小心,這下李頻可是惹火燒身了。不過再聽片刻,才發現事情並非如此。

    “這顧鴻顧燕楨幾年前便已名揚江寧,此次自東京歸來,便是為這女子,他如今已有功名在身,對其仍一往情深,實是難得……”

    “手法用的也巧妙,不過數日時間,便以將問題解決……佳人,假以時日,必成佳話。”

    “在下卻覺得不然,那女子拋頭露面,操持這等生意,實非良配……”

    聽得一陣,才發覺這些人討論的盡是那名叫顧鴻顧燕楨的男子,回想起聶雲竹前些天似乎有些涵義的問題,倒是想到了一些事情,不由得搖頭笑笑。

    第二天天未亮,到那小樓之前時,聶雲竹正如往常一般坐在那台階上等他,見到他過來,露出一個與平日里無異的笑容,寧毅看了她一會兒,微微揉揉額頭:“最近很累?”

    “呃?”聶雲竹愣了愣,隨後,有些迷惑地搖了搖頭。

    寧毅在旁邊坐下,斟酌著詞語:“為什麼……沒跟那個顧燕楨明說一下,讓他……把事情停下來?”

    黑暗中的晨風帶著寒意,小樓前陷入一片沉默當中。片刻後,聶雲竹的聲音從旁邊傳來:“立恆……怎麼會……立恆……為什麼……問這個……”

    “呃,我就是聽說了……那個顧燕楨……”寧毅攤攤手,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我……我、我跟那顧燕楨沒關係……他們瞎說的……立恆……呃……我……”

    聶雲竹的聲音似乎有些不對,寧毅扭頭望過去,黑暗中只有一側房屋中傳來的光芒,光芒之中女子的表情似乎有些憤懣,想要強調些什麼卻又有些抓不住重點的樣子。寧毅看了半晌,覺得難以理解,緩緩地說道:“嗯,我知道了……”

    聶雲竹望了他一眼,皺著眉頭簡直是要哭出來的樣子,但隨後還是深吸了一口氣,目光認真地望向了寧毅,開口強調,一字一頓。

    “我跟那個顧燕楨,沒有關係。”...<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ladin2000 發表於 2011-7-1 08:52 PM

第二集 暗戰之池 第五十一章 萌芽

    “我跟那個顧燕楨,沒有關係。”

    黑暗中只有一側房屋中傳來的光芒,秦淮河水流聲隨著風聲傳過來,夜霧如山。寧毅看著她那表情,這次才朗然點頭。

    “嗯,知道了。”過得片刻,又想了想,“那你跟他到底什麼關係啊?”

    聶雲竹原本表情還帶著認真,聽了這句話,臉上表情複雜,似乎是掙扎著想要將認真的強調表情持續下去,就那樣繃了幾秒鐘,終於忍不住噗的笑出來。

    “以前在金風樓認識的人。”

    她看看寧毅,不知道為什麼,方才寧毅問起顧燕楨,她心中陡然有些緊張。不知道對方聽到了什麼話,心中是如何想的,努力去想怎樣坦白才最好。這時候卻也因為對方的這句,她再說出來時,心中竟已是一點波瀾都不帶了,雲淡風輕的如同之前大家在樓前聊天時一樣。寧毅頓了頓:“前幾天聽你說起,是很有名的才子吧?”

    “立恆沒聽過,我才覺得奇怪呢。”

    “忘了。”寧毅搖了搖頭,“那現在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啊,已經想讓二牛那邊的幾個親戚來幫忙了,但暫時還沒有想好。”聶雲竹托著下巴,也有些苦惱,“原本呢,會做的事情也不多。想要弄輛小車,賣點煎餅,證明自己不是完全無用也就罷了,對那松花蛋原也是這樣想的,也以為要賣上很久才會有人喜歡,誰知就是這麼幾天,竟然賣出這麼多去,做也做不過來了,太快了……嗯,我是很高興啦,可以後應該怎麼辦,之前真是沒想過。立恆你說呢?”

    “松花蛋……你想繼續做下去嗎?”

    “原本便不會做生意啊,所以只打算擺個小攤的……”人貴自知,聶雲竹在金風樓那麼多年,真正成功的商人也見過不少。做生意,賣東西,有利潤就有風險,有些事情不是她的心性可以輕易弄得清楚的,不過:“突然生意這麼好,擺在眼前做不了……又覺得怪可惜的……”

    “接下來事情會變得有些麻煩。”

    “嗯?”

    “松花蛋會賣得更多,你會請一些人,最初的一兩個月,銷量會擴大,特別是……在康賢也在家中宴席上宣傳一番之後,翡翠蛋、富貴蛋……供不應求,你會繼續擴大規模,新東西都是這樣……”

    寧毅拿了根樹枝,一邊隨意說著,一邊在地上畫來畫去:“這個時候你會發現自己缺乏管理經驗,本來是用一些稍微熟一點的人,譬如二牛的親戚、朋友弄成的小作坊,各種磕磕碰碰會開始出現了。然後另一邊,松花蛋開始有人仿製,三個月,差不多就可以出來了,或許還稍微早一點,如果保密嚴格,也拖不到四個月之後……”

    “松花蛋的流程本身技術含量不高,你每天拖乾柴回來燒,買石灰粉,這些事情有心人一查就能查到。現在出了點名,又是供不應求的狀態,幾個酒樓的範圍內開始傳開,說不定就已經有人盯上來了,你賣松花蛋,上面有沒洗乾淨的泥粉痕跡,對方用做鹹鴨蛋的方法做實驗,問題不大。而如果擴大規模弄個小作坊,暴露做法,也是更加簡單的事情。”

    “然後就簡單了,價格戰,會做的人越來越多,他們還會弄出一些新吃法來,二十文賣不上去,你只能降價,他們也降價,更多的人會做,到了最後,賣松花蛋也就跟賣燒餅差不多了……呃……”

    寧毅說著,扭頭望過去,聶雲竹也正托著下巴扭頭望過來,眼中似是有些笑意。寧毅撇了撇嘴,拿樹枝指她一下:“到時候,你會收到打擊。”

    聶雲竹想到的是其它的事情:“其實立恆在這些事上很厲害,是吧?”

    “嗯?哪些事?”

    “做生意。”

    寧毅沉默片刻,隨後道:“我是很會做生意的老妖怪轉生的,難道也要告訴你嗎?”

    聶雲竹抿嘴輕笑,隨後撫了撫耳畔的髮絲:“其實我一直想問,松花蛋忽然能賣出去這麼多,跟立恆有關係嗎?”

    “打了賭,總得做些事的,不好等著輸吧。”寧毅笑了起來,“最初確實是我的想法,現在看來出了點意外,弄巧成拙了,倒給你增加了負擔。早知道只是請些閒人,點到即止就好,其實因為估計到你做不了這麼多,我還特意讓康老別在駙馬府上亂做宣揚……”

    “原來真是這樣啊。”她喃喃說這,嘴角泌出一絲笑意,“立恆找了托?”

    寧毅點點頭。

    “可立恆……不是不認識顧燕楨嗎?”

    “那天早上遇上李頻,隨口提了這事,他說有幾個朋友橫豎無聊,可以幫忙,想來是些才子之類。我不認識,那顧燕楨或許就在其中吧,跟康老打賭之時約定過,不以名聲為這松花蛋做宣傳……呃,記得你第二天跟我說松花蛋賣出了六隻嗎?呵,有四隻都是我買的。”

    聶雲竹瞇了瞇眼睛,一臉恍然:“啊……我還奇怪呢​​,為什麼酒樓小二會忽然來買四隻松花蛋,立恆把推車弄好,才第一天呢,原來……呵… …”

    黎明前的夜色,天空中還有星星,聶雲竹抬頭笑了起來,許多事情,在心中豁然明朗了。

    “立恆覺得該怎麼辦呢?”

    “覺得有意思就做大,沒意思就停下來。看你覺得是不是有意思了。”

    “其實也蠻有成就感的,覺得自己很厲害。可我也知道自己是不會的,立恆……會教我嗎?”

    微微的沉默,寧毅看她一眼:“……好。”

    武朝景翰八年三月的清晨,這一句淡淡的嗓音,響起在秦淮河畔黎明前的霧氣中。隨後只是一些瑣瑣碎碎的小事,餐飲、連鎖、高度酒、產業鏈之類的亂七八糟,小樓台階前的兩人如平常般的說著話,至於說什麼,反倒不重要了。後方小樓的房間裡,名叫胡桃的侍女趴在窗戶上嘆了口氣,心中兀自為自家小姐擔憂著。

    白霧流動、散開,陽光升起來,江寧城中人群活動。我們加快它的速度,撥快太陽的軌跡,當時間接近中午時分,才放開手指。聶雲竹此時正拿著個小包裹,漫無目的地走在城市中商舖雲集的街道上,因為胡桃跟二牛目前正在守著鋪子。

    若以前幾日的習慣,她這時候會連忙趕回去想著怎麼增加松花蛋的​​產量,下午該到哪裡去買木柴,權衡哪兒的價格更便宜。但今天有些不一樣,從早晨開始,她就被一種心緒緊緊裹脅著,心中思緒翻騰,到得此時,也未有絲毫平息。

    自前些日子胡桃對她說出“小姐你嫁不了他的”以來——或許還更早,從她察覺到自己的某些心情以來——到這幾日顧燕楨的糾纏,陡然拓開的松花蛋生意與加重的負擔一同襲來,她的心緒,其實一直有些恍惚不定。但今天不是這樣,一整個上午她都很高興,心情開朗,各種陰霾一掃而空。

    遠遠的她看見一個蘇記布行的旗子,這樣的布招牌常常看見,江寧有好幾家蘇記的分鋪,以往由於寧毅的關係她都不怎麼多看,但這一次她站在路邊靜靜地看了好一會兒,看店鋪中客來客往,生意繁忙。

    腦中不時響起今天寧毅說的那些話,點頭說的那句“好”以及後來的一些。

    “……不過,只有一點你要記住,我要你記得現在到底是為什麼而決定進一步的,就算現在錢不多,你也過得很開心,你只是想有個煎餅攤,證明自己可以做成很多事情,這才是我認識的雲竹姑娘。如果將來有一天,走的太快,你要記得你現在的心情,該停就停,該退就退,不要勉強,免得到最後反倒捨本逐末,忘了自己要什麼。握不住的沙,隨手揚了它。即便回到現在這裡,你也沒有失去什麼……”

    點頭之後,立恆說的一些東西都很隨意,他拿著樹枝在地上點點畫畫,並不在意或者是駕輕就熟的樣子,“或者”做這個,“或者”做那個。唯有這段話,他說的鄭重,隨後似乎也是自嘲地笑笑,不知道是想到些什麼東西。這話聶雲竹記住了,不過她當時的心情,卻與寧毅說的不太一樣。

    有些事情、有些心情,在悄然間發生,寧毅也並不知道。事實上,昨天上午寧毅與蘇檀兒她們去郊外踏青,吃些東西,嬋兒娟兒她們放放風箏。郊遊的人多,寧毅並不知道,聶雲竹與胡桃遠遠地看到過他們。

    那時聶雲竹與胡桃聯繫到了二牛一個同鄉,然後去鄉下買鴨蛋,回來的時候,看見寧毅與蘇檀兒在那邊。這是聶雲竹第一次見到蘇檀兒,遠遠望過去,兩人在草地上說話,難以言喻的複雜感覺。早晨她與寧毅見面時心情就被低落的情緒包圍著,隨後寧毅又忽然問起顧燕楨的事情,那一瞬間她真覺得忽然被什麼東西絞住一樣。

    好在隨後這種心情便被釋放掉了,但她看見寧毅,一直想起昨天郊外的草地,想起衣著華貴又年輕美麗的蘇檀兒,不過,漸漸的另外一些情緒又湧了上來,特別是在寧毅點頭說出自己是松花蛋的幕後推手之後,這想法已經有了很久,此時才陡然變得明晰。如同外界都在說的那樣,這樣的一個人,為何會去入贅呢?

    理由且不去管它,但聶雲竹忽然想。立恆他有詩才、有商才,他過著如今每天悠閒的淡泊日子,真的每天都開心嗎?她以前對蘇府了解不多,贖身之後更是沒了消息來源,只知道蘇府很有錢,跟如今她這樣的普通百姓真是天上地下。後來寧毅因為兩首詞出了名,她卻多少聽到了一些消息,說立恆並無商才,而蘇家小姐經商很厲害,將來甚至會接管蘇家。可立恆有商才啊,他這樣的才能,卻是入贅身份,只能一直在那蘇檀兒後方藏拙的話,他會怎麼想呢?

    立恆隨意地解決了松花蛋的事情,會不會也有不甘寂寞的意思,他不能在家中出手,於是在外面,順手為之。

    於是她忽然明白了自己能做些什麼。

    也許能成為他的工具,讓立恆在自己身上證明他比那蘇檀兒更厲害,如果能到那一步……

    她在本質上還是心性嫻靜的女子。有些事情不好去想,她將小包裹抱在懷裡,輕輕咬了咬下唇,從蘇記布行的門口走過去了,過去的時候,還偏頭朝里面看了看。然後抿了抿嘴,有些孩子氣地想著:將來她的鋪子,要比這個大很多很多……...<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ladin2000 發表於 2011-7-1 08:53 PM

第二集 暗戰之池 第五十二章 伊始

    春去夏至,四月天氣進一步轉暖的時候,江寧城外進入農忙的時節。若是身處其間,整片天地給人的感覺都是盎然的活力,對於這個年歲的人來說,夏秋兩季大概是最好過的日子,沒有春日的綿軟,沒有冬日的寒冷,陽光正盛,白云如絮,一切都明媚得讓人心曠神怡。

    蘇家也忙,第一批春蠶絲到現在也已經出了,這蠶絲是一年中分量最重的一批,蘇家分佈於各地的小作坊也已經緊鑼密鼓地運作起來,雖說​​普通百姓沒什麼講究,但新貨上架,舊貨分流之類的事情還是要做的。蘇檀兒繼續著開春以來的忙碌,夜間時常忙到很晚,每隔幾晚,感覺空閒一點了,看見寧毅在對面二樓樓上,​​她便悄悄地過去,聊天,吃點水果零食— —她平時是不吃這些的——有時候她想要說些話,寧毅卻不在那兒,心中便隱隱有些失落。

    年關過來,她也注意到一些事情。有時候根據各地傳來的消息苦思下一步的想法,或是整理一些賬目,給一些地方傳來的問題做處理,會忙到很晚,杏兒會進來給她添一杯茶,嬋兒娟兒在外面下下五子棋,有時候也打個盹。但即便很晚了,她這邊臥室與客廳亮著燈,對面的小樓中,有一扇窗戶,燈也始終亮著,立恆會在那邊看看書,寫寫字。若是她這邊散了,小嬋也過去睡覺時,那燈光才會在悄然無聲中熄滅掉。

    最初以為是巧合,後來她特意留了留神,才能將事情確定,有幾天她做完了事情,故意待到很晚,然後再將燈盞吹熄,不久之後,那邊的人影也印在了窗前,吹滅油燈。

    這發現她沒有說出來,也沒有去思考對方這樣做到底是為什麼,有些事情本就無需去說去問,此後每次準備睡時,她都習慣看看對面,黑暗中,看見對面那燈光也滅下來之後,方才上床休息。覺得溫暖。

    對於寧毅來說或許也只是隨意而為的事情,他如今已經不打算接觸諸多麻煩事,也沒有什麼雄心壯志——當然,除了成為武林第一高手這樣的——但以他的性子,大家既然同住在一個院子裡,讓他看著一個多少有自己以前影子的女孩子每晚忙碌到深夜,而自己隨意安睡,終究還是覺得有些無奈的,看著對面燈光滅掉之後自己才睡下,也僅僅是針對自己的隨意作為,至於蘇檀兒那邊如何,那是她的事了,他也沒打算勸阻什麼。

    夏日既臨,秦老那邊也已經開始將棋攤擺出來,時而跟這樣那樣的人下棋,年紀都比這副身體今年二十一的寧毅要大,有些名氣的人有好幾位,當然沒有名氣普通愛棋人的更多,寧毅去年也已經認識好幾位了,今年過來問他是否那位寫水調歌頭與青玉案的才子,寧毅也只笑著點頭。

    跟李頻之間關係算是拉近了不少,中午下課,偶爾會與他去酒樓吃些東西。最主要是因為畢竟在松花蛋的事情上還算是欠了他一個人情——儘管後來有顧燕楨的事,但畢竟也不是他的錯。

    李頻這人極懂分寸,幾個月來,寧毅大抵也算是了解了這人的性格和經歷。他在早幾年也曾上京趕考,中了進士,但因為策論過於激進,得罪一位吏部大員,補不了實缺,於是就回江寧了。雖然外表謙和,但若放到千年後大概還是憤青的類型,閒聊時不說,但若論起學問來,有些想法還是掩蓋不住,一目了然。

    簡單來說,這傢伙家境殷實,精通儒學、算學,於射御之道也有些精通,君子六藝皆識,在這年代已經非常不錯了,待人接物、應對進退得體。但因為想得多,基本上討厭腐儒,喜歡實幹但又不離大道的人,想要為天地立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但一時斷了門路,一般的儒生得罪了大官,不得升遷恐怕要一生鬱鬱,他也曾苦悶過一段時間,如今便振作起來,思考儒學思考武朝,思考前面的道路,算是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畢竟,還年輕。

    若再過上幾十年,說不定他會變得像另一個秦嗣源,寧毅欣賞聰明人,不喜歡跟其它的一幫文人才子瞎混,但跟李頻還是能聊得一些話。當然,交友之道切忌交淺言深,李頻也有分寸,如今兩個人在書院中算是關係比較不錯的同僚,要說是好朋友或者知己什麼的,那也還早。

    當然,其實如今豫山書院中稍微年輕一點的老師也就他們兩個,而由於李頻跑來這裡,雖然沒有經過多少宣傳,但今年上半年書院中竟也多收了十幾名的學生… …這是題外話了。

    時間漸漸過去,寧毅到達江寧的日子,也已經滿了一年。若然想想,這一年裡倒也沒有經歷過太多事,小小的抄了兩首詞,出了些名氣,認識一些人,混熟起來,算是多少適應了這個時代,如今的日子仍舊一派悠閒。偶爾聽見北方金遼兩國摩擦的議論,偶爾也聽一些商戶鏢師說起外地道路不寧,處處匪寇占山為王,有幾撥比較大的如今朝廷正在圍剿之類的消息,造反這種事傳得併不廣,在如今富庶的江寧聽起來,也稍稍有些沒有實感。

    到得四月底,秧苗插完,喜慶的氣氛便也在江寧內外悄然升了起來,這倒不像是過年,主要是因為端午將至。除了五月初五那天秦淮龍舟賽,另外也有一場延續六日的盛會將乘著端午舉行。江寧一帶的青樓將會趁著這段時間舉行一場活動,決高下,選花魁。

    ***********

    如果說江寧每年的節日詩會,中秋上元大抵是屬於才子們的狂歡,五月初的這場花魁決選,則該是屬於佳人們的盛會。當然,多數的大家閨秀,或是已經嫁人的真正“佳人”們在這幾天往往不是很高興,或許是件值得深思的事情。但也無需批判,這個年代,風尚便是如此,有涉風塵的故事,更多的還是只會被人認為風雅,而並非下流骯髒。

    作為每年當中最為風雅的幾件事之一,一如中秋上元的狂歡,背後其實都會有著官府的支持。詩才無分高下,才子們之間的硝煙氣不算濃,更多是文無第一的自由心證,因此官府方面只需要維持基本秩序就行,但這次算是有著真正比賽意義的,決出四大行首,再從中決出花魁,卻需要一個盡量公正的評判人,這個立場相對公正的評判,其實便是由官府來擔當,以杜絕作弊和諸多扯皮。

    整個比賽的規矩說起來其實倒也簡單,花魁嘛,終究也是出來賺錢的,能拉人砸錢支持便行。而若細說起來則也有復雜的一面,六天的時間,江寧的青樓幾乎是放開了迎客,取消掉諸多酒水費,或是在準備好的露台上,讓自己院中的姑娘進行演出,若是喜歡的,便買花送過去,這些花,便是人氣的佐證了。這期間,其實也有諸多炒作的手法,如何調動座下看客的情緒,如何襯托出選花魁的熱烈氣氛,如何在其中加上文雅的成分,提高姑娘們的身價,譬如讓相好的才子寫詩誇讚之類……總之,全看各個青樓的手段。

    江寧十里秦淮,城內大大小小的青樓大概有六十到七十家左右,最初的三天其實只是開頭,將氣氛炒熱。這時候各個青樓都會很有默契的不斷宣傳,但演出台上最賣力的其實是那些平日里名氣不算大的女子。她們有的只是賣藝,有的賣藝也賣身,有沒有基礎,靠著這幾天的表演總能拉上不少的人氣。

    這幾日支持過她的客人她也會記住,光顧的人自覺沒多少文采或是沒多少錢,不可能得到那些有名氣的女子親睞的,自然也會選擇這些女子,譬如說蘇家的那幫堂兄弟,雖然整日里認為自己文采風流,口中多半念著想著陸采采元錦兒這些人,但其實在青樓中的相好,自然都是名氣稍低的女子,他們這幾日往蘇檀兒那邊訛錢訛得比較勤快,大抵也是為這幾天能來捧捧場,為喜歡的女子露臉。

    然後到得後三日才會是重頭戲,白日里雖然與前三天無異,但晚上會在白鷺洲附近舉行大型的聚會,知府大人以及諸多社會名流也會到場,共參此風雅盛事,按照前三天的成績,基本每個青樓會有一到兩個名額,初三那晚一共百餘名女子在此表演,選出其中十六位,初四晚上,則由十六位中選出四名行首,初五晚,才是花魁誕生的日子,這三晚能來參與盛會的大抵也是些有錢人,花魁自然也是在他們的支持下產生的。

    “……選花魁這事,每年由江寧官府操辦,那些花束,也皆是官府準備,所謂送花不過是賺個吆喝,前幾年甚至有人一送萬朵的,呵,哪有萬朵花束給他送……不過這些事情做得也漂亮,僅憑青樓,她們幹不來這個,通過官府才能熱鬧起來,買花的銀子,官府徵其兩成,每月利稅仍是照算,這兩成便是憑空得來,每年這筆銀子,便是不少……”

    秦淮河畔,中午時分,寧毅與李頻正從酒樓上下來,李頻也在笑著跟寧毅說說近日炒得沸沸揚揚的選花魁之事。今天是四月三十,花魁賽的第​​一天也已經開始了,江寧城中諸多青樓都弄得很隆重,遠遠的絲竹之聲傳來,一艘畫舫正在河面上緩緩而行,彩綢招展,一艘小船沿著秦淮河岸撐著,小船上除了艄公,竟有一位打扮漂亮的女子,忽然朝這邊招手出聲:“李公子、李公子……”卻是認出了李頻。

    “晌午天熱,兩位公子若是無事,可願去舫上喝杯茶,歇息一陣嗎?”

    寧毅有些奇怪地望望李頻,李頻看他表情,卻是笑了笑,朝小船上的姑娘拱手拒絕,那姑娘說得幾句,終於也不再勉強。待到走遠一點,寧毅笑道:“哈哈,李兄交遊廣闊嘛。”

    “之​​前去過,她便記下了。”李頻笑得也有些得意,“若方才立恆有意,我們上去坐坐,對方也得恭恭敬敬迎著,錢是不用花的,若能寫首詩讚贊某個姑娘,那邊甚至還有潤筆相贈,名氣大些的才子,對方自薦枕席也是心甘情願……”

    “以李兄才名,想必自薦之人不少吧?”

    “確是有過。不過立恆若願說出姓名,登堂入室,想是簡簡單單,呵呵,怕是沒多少女子能推拒得了的。自元夕以來,在下也與那綺蘭姑娘有過幾次見面,她對立恆可是牽掛得緊,我看若立恆願為她賦詩一首,便是一親香澤,也不無可能啊,哈哈。”

    以往李頻與寧毅倒是不常說這些,但此時開了頭,也就談笑下去。才子的詩詞因佳人而揚名,佳人也離不開才子的陪襯,每年的花魁大會,自然也少不了諸多詩詞映襯,以李頻這樣的身份,若是為某個女子寫首讚美的詩詞,立刻便能提高對方的身價。去年的四大行首分別是綺蘭、陸采采、元錦兒以及成了花魁的馮小靜,據說李頻就是站在馮小靜那邊,為其吶喊助威的才子一員。

    “說起來,其實也是意氣之爭。”李頻搖頭笑笑,“前年元夕、去年上元,止水詩會與麗川詩會難分高下,雙方弄出些火氣來,當時曹冠大出風頭,成為止水諸才子之首,他為元錦兒寫了兩首詞,止水其餘人也站在元錦兒那邊,於是……呵呵,麗川這邊一幫人便選了馮小靜。當時烏家支持的綺蘭姑娘其實才是實力最強的,但烏家是商人,想要低調,因此不曾拿錢亂砸,最後竟讓小靜得了上風,這也真是奇怪了……今年倒不會這樣,主要是立恆憑空殺出,如今大家心頭空落落的,怕是沒什麼意氣之爭。不過這也難說,若是立恆也有心儀之人,哈哈,說不定大家便要群起而攻之……”

    寧毅平日里不逛青樓,應酬都不多,李頻也是清清楚楚,說完這個笑了笑:“立恆這幾日可有打算麼?”

    “初三晚上去白鷺洲看看表演。”

    “弟妹許你去?那可得好好籌劃一番……”李頻狹促地說道。其實他如今在豫山書院授課,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幾乎可以算是蘇府的客卿身份,蘇家也請他去吃了幾次飯,與蘇老太公、蘇檀兒都有見過,蘇檀兒偶爾也去書院一趟,他倒也清楚蘇檀兒並非什麼惡婦。只是有些時候,女人終究是女人,此時他說的籌劃,卻是在表演過後參加哪位佳人的宴席,通常來說,你幫了哪位女子,當晚自然也有一場慶祝宴會,對方出來感謝、額外表演,這邊諸多才子滿足之下又有詩作出來,為其揚名,也為自己揚名。

    聽李頻說完這些,寧毅倒是笑著搖了搖頭:“與檀兒一塊去的。”

    李頻愣了愣,隨後反應過來:“倒也是,那幾天的表演,大家自是拿出渾身解數來,便只是看看,也是相當不錯的。”

    這次可以算是江寧水平最高的演出欣賞,早幾日寧毅與蘇檀兒在二樓欄桿邊聊天時,蘇檀兒便說了要空出時間與寧毅去看看,其實她也知道,寧毅對這種熱鬧,也是喜歡湊的。李頻倒是有些可惜,他家中有妻妾,卻也不打算帶著她們去,主要是之後的宴會,倒並不只是接近佳人而已,結交一些人,擴大交遊揚揚名氣,這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兩人走了一陣,在路口去往不同的方向。寧毅沒什麼事情,一路回家,蘇檀兒與幾個丫鬟也已經回來了,嬋兒娟兒嘰嘰喳喳地說著今天在路上看見的表演以及聽說的事情,憧憬一番初三初四初五幾天的表演盛況。不過,到得傍晚的時候,卻有一封信被送進來,隨後有兩名掌櫃急匆匆的進府,在隔壁的院子與蘇檀兒商量了許久,到得晚餐之時,蘇檀兒才有些抱歉地說出看表演去不了的事情。

    “忽​​然有急事,怕是不能陪相公一道去了,相公與小嬋一塊去吧。”不久之後,又像是在樓上一般小聲笑著:“文定文方他們也有幾十兩上百兩,妾身把私房錢給小嬋,相公若見到哪個姑娘表演得好的,儘管買了花送上去便是,送多些晚上還有謝禮的宴席可吃……相公得了姑娘家的親睞之後,可不許說妾身小氣哦……”

    “奸商……”察覺出對方的某些小算計,寧毅嘆了口氣,笑出來。

    蘇檀兒笑著皺了皺鼻子:“哼!”

    在寧毅面前表現得自信滿滿,不過有一些事情,也不由得不去考慮。四月最後的這個晚上,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候,蘇檀兒其實有些許惆悵,她望著對面那亮著燈的房間,靜靜地想了一會兒。依舊是少女身段、少女面容的她在平日里思考時有著一份特有的成熟,眉頭微微蹙起之時也往往有著好幾年以來培養出的一股氣勢與穩重。但此時不同,雖然在想著、思考著,她的表情卻沒有多少那樣的沉重在內,只如同少女一般,思考著屬於少女的心事,有時候坐在桌邊托著下巴,伸手無聊地翻翻書頁,油燈的光芒中,那也只是屬於少女的煩惱而已。

    隨後她將小嬋叫了進來,如往常一般的笑著告訴了她初三看表演的事情,也拿出些銀票來放在了外面,對于娟兒杏兒不能去看表演,小丫頭顯得有些沮喪,當然自己能看也是高興的,掙扎許久方才說道:“小姐,讓我……換娟兒陪姑爺去吧,我和杏兒姐陪小姐你去處理作坊的事……娟兒她想看很久了呢……”

    “初四把事情處理完,初五咱們就可以一塊去看了。”蘇檀兒笑了笑,隨後伸手輕輕碰了碰嬋兒的臉頰,看看小丫頭姣好的面容,又回過了頭,望向院子那邊的窗戶,再想了一陣,方才深吸一口氣,做了某個決定。

    “小嬋,其實你喜歡姑爺吧?”

    那邊沒有回答,小嬋的身體陡然定在了那兒,隨後,眼睛慌亂又可愛地轉著,整張臉都紅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ladin2000 發表於 2011-7-1 08:54 PM

第二集 暗戰之池 第五十三章 喜慶

    五月初三是個大晴天。

    對於寧毅來說倒並非是多麼特殊的日子,照常跑步,照常吃飯,照常上課,當然江寧城中這幾天倒也的確是非常熱鬧,在街上走走逛逛,偶然間總能看到一些青樓表演,人們津津樂道於這樣的事情,也常常說起某某姑娘得了許多的花,或是哪兩人為爭風吃醋打起來。哪怕是一件尋常的事情,到了茶館酒樓說起來也總能加上不少的彎彎道道,頗有戲劇性。

    這兩三天的時間裡,蘇檀兒的確也是有些忙,早出晚歸的,她做的事情有些保密,不過寧毅倒是隱約知道一個輪廓,大抵是跟“宮引”什麼的有關。蘇檀兒最近做的許多事都是不動聲色,但暗地裡確實是朝著這個方向去的。她想當皇商,與汴梁那邊拉上關係,並且……估計也已經找到了方向。

    這年頭的皇商也有兩種,檀淵、黑水兩次求和以來,賠償北方的布帛需求很大,皇家不會給高價,但等於是薄利多銷,與皇家拉上關係之後,那邊總也有些好處補償。另一方面,如今武朝朝廷到處收集好東西,真正的好絲綢若能賣去宮裡,這條線走通之後更是有諸多好處。蘇檀兒並非只是妄想,一邊找到關係,另一方面改良技術,尋找突破口,這次有事情的恐怕便是她暗中弄出來的那個技術小組,在一些關鍵的技術方面,商家也是保密異常,一旦有事,除了蘇檀兒、蘇伯庸,恐怕負責的掌櫃也不太好拍板。但真說忙倒是不忙的,倒也是無法放鬆罷了。

    寧毅目前也不明白蘇檀兒的全盤打算到底是什麼,畢竟只是閒聊時的一些片段推測。但自己這個年僅十九,平日里溫和有禮的妻子在這方面胃口大那倒是令人欣賞的。世上從無奇謀,胃口大、胃口更大的區別而已,這件事情一旦妥當辦成,蘇檀兒掌蘇家就再無懸念,其餘兩房恐怕還是在一些基本的搗亂、下絆子上費工夫。眼界的不一樣。

    而儘管沒什麼人能反應過來,蘇檀兒也並非在走什麼捷徑,她終究是從技術的改良上花功夫,然後再爭取機會。這事情紮紮實實,雖然或許也有運氣的成分在其中,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寧毅也只得認為這個時代的某些女人一旦做起事來,恐怕比眼下的許多男人都要務實得多。蘇檀兒今年十九歲,也不知她是從多久開始就在計劃這些的。

    對這些事,寧毅心中欣賞一番,自是不用過多理會,初一初二的白天小嬋還是陪著小姐出門的,到得初三這天,便仔細打扮了一番隨寧毅過來學堂這邊了。老實說,這兩天以來寧毅覺得小丫頭有點奇怪,好像有心事一般,昨天晚上走路的時候晃晃悠悠的,撞到樹上才清醒過來。今天偶爾也有些失神,當然,也只是少數時間如此,大部分情況下還是與平時無異,嘰嘰喳喳地跟在後面說話,中午放學與寧毅在外面吃些東西,揣一小包糖果在懷裡,但是不吃,寧毅偶爾看她,她就露出很正經的表情。

    “家里人……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呀?”

    “你這兩天,有點不對勁……如果家里人有事,能幫的終究還是要幫一下,告訴我也沒關係……”

    寧毅如此說著,小丫頭先是有點臉紅,然後才拼命搖頭。

    “沒、沒什麼啊,小嬋家里人沒事……真的沒事……”如此強調過之後才心虛地看看寧毅,“呃,那個……就是高興的,今天晚上很熱鬧地,前幾年小姐帶著去看過一次,那時小姐和我們都扮成男孩子,小姐扮得可好看了,我和娟兒就扮不好,嘻嘻……”

    寧毅撇了撇嘴,應該沒什麼事,小嬋不說,他自然沒必要追問:“那今天小嬋不扮成男裝再去嗎?”

    “啊……”小嬋今天打扮得漂亮,一身白色綴碎花的夏日衣裙,窈窕乖巧的樣子,這時候低頭看看,有些為難,“也不是一定要換裝啦,小嬋早上打扮了好久呢……”

    “那就不換了。”

    寧毅揮揮手,小嬋那緊張的表情便放下來了,伸手拉住寧毅的衣角跟在後面小跑幾步,皓腕白皙:“姑爺真好……英明神武……”

    “不學無術……”寧毅笑起來。

    時間還早,今天晚上江寧城城門是不閉的。去往白鷺洲那邊看表演的大部隊一般是在集合傍晚,那時,畫舫、花車便會一起開動,一路遊行匯集。當然,下午雖然也有人去往那邊郊遊,各種攤販、雜耍此時也會過去,晚上即便許多人進不了主會場,也會在周圍看些表演,待到會場裡的表演結束,才與畫舫花車一道回來,一路上也能欣賞到不少佳人的歌舞。

    寧毅此時倒還沒打算去白鷺洲,他也沒什麼要支持的美女,與小嬋一路往秦老擺攤的那邊過去,秦嗣源今天晚上不會去湊熱鬧,但據說康賢還是會去。

    下午的河岸邊清風吹過,楊柳微擺,水花一浪一浪地撲打著河岸。寧毅與秦老一邊下棋一邊聊天,小嬋則坐在旁邊的凳子上,裙擺下小腿踢啊踢的,繡鞋輕輕搖動著,一面看風景,一麵點頭唱歌,唱的是寧毅教給她的《明月幾時有》,輕鬆愜意的感覺,她今天沒有束那包包頭,髮絲隨風輕撫,青澀純真,但隱隱也有些長大了的感覺。

    歌聲浸在下午河畔的風裡,與風啊水啊的旋律無比契合,秦老笑道:“調子雖有些怪,但小嬋姑娘唱得可真是好聽。”小嬋便高興起來,她可是為這首歌練習好久了呢。

    時間再過去一點,接近傍晚的時候,金風樓後方的小院子裡,元錦兒正卸了妝,享受只有一點點的輕鬆時光。雖說今天晚上才輪到她的正式表演,但這幾天需要的應酬也是頗多,從早上開始,應付一位位才子、金主的拜訪,周旋於各個因彼此爭風吃醋而看對方不順眼的雄性之間,穩住局勢,控制氣氛,盡量不讓任何一個人真的生氣,讓他們互相之間有血氣,暗暗比鬥又不至於真撕破臉,對於她來說,也是很耗心力的事情。

    其實賽花會的隱形比鬥從半月前就已經開始了,這些天基本都是這樣的事。今天下午才稍稍得閒,只應付了諸如曹冠這樣比較重要客人的問候。方才在外面的舞台上彈了一曲琴,聽大家的讚譽聲,然後從容答謝,隨後回來卸妝,這段時間曹冠等人又過來看她一次,然後才稍稍得閒。接下來一直到傍晚花車開動的這段時間都是屬於她的,而她作為四大行首,金風樓的招牌,倒也不用在花車上獻藝,只要養精蓄銳,準備晚上的表演便好了。

    “今天晚上沒事的,只要保證前十六就好啦……這幾天忙來忙去,肚子餓,吃不下多少東西,媽媽還讓我少吃點,根本是想要餓死我……”

    短衣短褲——實際上也就是穿了兩件內衣——卸妝之後也沒怎麼補妝,此時頭髮也是亂的,元錦兒此時就慵懶地靠在涼床之上,白皙的粉嫩的肩頸、裸足皓腕全無防備地袒露在外面,一面說話,一面在胸前抱著一盤宴客的果子蜜餞往嘴裡塞。隨後,那果盤便被房間裡另外一人給搶去了。

    “媽媽讓你少吃些,是怕你表演之時腹脹,你要吃便吃些湯飯。這時拼命吃果子,晚上又不吃飯,表演時脹了氣怎麼辦,嘴裡的也吐出來,你都不怕噎著……”

    元錦兒原本還想去搶果盤,然而那隻手得寸進尺往她嘴巴掏過來了,她便“唔”的閉了嘴,鼓著腮幫怎麼也不張開,然後掙扎一番。那隻手沒好氣地拍拍她的臉,她爬到涼床裡面咕嘟咕嘟把東西全嚼了吃下去,隨後咳咳咳的咳了好久,捂著喉嚨:“呃……我把果核吞下去了,咳咳……”

    那隻手倒了小半杯水過來:“只許喝一口,待會吃飯。”

    “知道了,雲竹姐……啊不,雲竹哥哥。”

    房間裡的另外一人正是聶雲竹,今天的她一身黑色長袍的男裝打扮,長髮束起來,戴了學士巾,若是拿把扇子,怕也真有幾分羽扇綸巾的瀟灑風範。當然,乍看之下一些人或許會將她當成男子,但真要認,還是容易的。女扮男裝這種事不僅要化妝,要善於表演,更得有天分,聶雲竹或許化妝表演都不錯,可惜缺乏天分。

    若在以往,聶雲竹是不會輕易靠近金風樓這邊的了,但如今開始有些不太一樣,這兩個月來,松花蛋的聲音在靜靜地發展著。她在寧毅的指點下雇了一些人,後來要雇一兩名廚子的時候,也通過了元錦兒這邊,畢竟如今她能找到的一些關係也就是這邊了,現在她漸漸將自己當成一名商人——雖然平時完全不像,也沒有很複雜的跟人談生意。

    兩個月的時間,有關松花蛋雖然已經如同寧毅預測的一般打開了名氣,但生意做起來卻是沉默而低調,一些在醞釀的東西則還未有出來。聶雲竹倒是與元錦兒恢復了偶爾的來往,最主要的是元錦兒要在這次花魁賽上出些風頭,金風樓的媽媽則與她約定,若云竹能稍稍幫忙,以後她想要做些什麼事情,這邊也會盡量幫忙。

    “其實說起來,曹冠這次倒真是熱心了,比之去年,不知道要賣力多少倍,錦兒你看這些詩詞,真是用心……”

    聶雲竹笑著整理桌上的一些詩稿,那邊錦兒笑著在涼床上站了起來,僅僅穿著褻衣的她撫了撫髮絲,平日里以活潑出名的她此時看來有些嫵媚的感覺:“他啊,就是想要為去年的事情找回場子罷了。”說著話,少女的身體在床上輕輕舒展著,隨著預定的舞步緩緩擺動,纖秀的赤足隨意踢踏,在涼床上踏出輕快的足音,一個搖擺在,柔軟的身體隨著擺手而後仰,眼看要墜下去,卻又是飛快地一個轉身,髮絲舞動成圓,朝前方踏出一步,定格在那兒,然後再自然地盈盈拜倒,謝禮。

    “其實錦兒才不在乎成不成花魁呢,四大行首倒好,成了花魁,不知道得變成什麼樣子。馮小靜成花魁之後,據說有一日被指揮使程大人逼迫,差點跳樓,若非有人居中說了些話,怕是讓那程勇程大人給拔刀殺了。我啊,若成了花魁,怕是得立即找個人嫁了……”

    “那時要贖身,身價可就更高了。”

    “總有願娶的吧,花魁呢,娶回去吹牛也好啊……”

    “錦兒莫非還未找到願心甘情願嫁掉之人麼?”

    雲竹笑著問道。元錦兒皺了皺眉,隨後將嘴巴差點擰成豬嘴,走到桌邊氣呼呼地坐下,伸手要去抓果盤,又被雲竹伸手打開。

    “雲竹姐就喜歡說這些讓人氣餒的話,男人……哼,反正云竹姐總有好男人喜歡。對了,前些天我還聽說了,三月時那顧燕楨回來了,追求雲竹姐還幫雲竹姐賣松花蛋來著,可是被雲竹姐當街打了一耳光,顏面盡失……顧燕楨呢,高中了,有了官職,衣錦還鄉,還有錢,錦兒可想嫁這種男人了,雲竹姐身在福中不知福。”

    雲竹笑起來:“錦兒你也說了,男人……這樣一來我不是也一樣,找不到心甘情願嫁掉之人麼,錦兒若真願嫁,似顧燕楨一般的男子莫非真找不到?”

    “可是我不喜歡啊,說不定顧燕楨是個好男人……”元錦兒本是玩笑,這時小小的聳了聳肩,在桌角發現一顆瓜子,偷偷地剝掉扔嘴裡,“那……雲竹姐的立恆大才子呢,莫非也不願意嫁嗎?”

    雲竹拿了一件外衣扔她臉上,笑道:“這事可不許亂說,我或可不要這名節,立恆乃有家室之人,莫要污人清白。”

    “知道了,知道云竹姐你回護他。”元錦兒將衣服從臉上扒下來,嘟囔著:“今天晚上雲竹姐你不是說他也會去麼,待引薦了,錦兒便去勾引他,看看他到底是何等人物。哼哼,待到他那妻子知道了,儘管叫人來金風樓將我亂棒打死好了,錦兒跟她拼了,倒看誰打得過誰……說不定雲竹姐以後便能跟他遠走高飛、雙宿雙棲了……”

    “滿嘴瞎掰……”

    “嘻嘻。”元錦兒笑著,“話說回來,當日雲竹姐為何要打那顧燕楨啊,錦兒只是聽說了有這事,可不知道具體如何發生的。”

    聶雲竹想了想,深吸一口氣:“他原本確也是謙和君子,只是那時太過孟浪,我才打了他……他不是什麼壞人,這事,大概也難分對錯,莫再說了。”

    回想起來,三月做了決定那天,再見到顧燕楨的時候便跟他攤了牌,自然沒說寧毅什麼的,然而這次拒絕得確實非常徹底。顧燕楨大概也有些慌神,說了好些露骨的話,也問她是否有相好的什麼,到最後竟過來抓她的手,她當時下意識地扇了一耳光,後來洗了好多次手,感覺還是有些厭惡。

    當時正處街頭,行人不少,顧燕楨也有個朋友在,這一巴掌不算重,但也將他打懵了,此後未再過來糾纏。只是之前顧燕楨的宣傳太高調,後來這一巴掌的事情便也在一定範圍內傳開,想不到連錦兒也知道了,這種事情,是聶雲竹不願意看到的,她雖然有些惱那孟浪的一拉,但君子絕交,不出惡語,她此時自然也不願看這傳言加深,污了對方聲名。

    元錦兒大概明白她這想法,此時笑著點了點頭:“不過,今天晚上那顧公子也會去,雲竹姐……不,雲竹哥哥要是被他看見了怎麼辦啊?”

    雲竹笑了笑:“我一身全黑,到時只躲在暗處,誰又能真認出我來,這次去只為錦兒你助威,其他人等,皆不欲接觸。”

    “呃?那寧公子呢?”

    微微的沉默,片刻之後……

    “錦兒錯了雲竹姐饒命啊——”

    求饒聲自院子裡隱隱傳出來,夾雜著銀鈴般的笑聲,夕陽的黃色漸漸自西方泛起。

    另一邊,秦淮河畔,秦老收起了棋攤,在寧毅與小嬋的幫忙下,沒人擺件東西往回家的方向走去。秦老邀了寧毅在家吃飯,大家反正也熟了,無需推辭太多。待到晚餐吃完,秦老與他家中兩位夫人、寧毅與小嬋五人一同散步往大道那邊過去,夕陽的顏色壯麗,寧毅與秦老在前面交談,後方看來卻像是一家三代的三名女子,小嬋年紀還小,那以前作為名ji出身的二夫人芸娘說些話逗弄她,弄得小丫頭面紅耳赤的,秦家大夫人則慈祥地在一邊看著。

    鑼鼓與樂聲其實已經在街上響起來,街上不時有些隊伍經過。秦老笑著跟寧毅說話:“若見到明允,且跟他問聲好。”他今日雖不去,到得初五的龍舟賽,花魁決選,大抵還是會帶著家人去湊湊熱鬧,隨後路上有一支隊伍過來,眾人站在路邊,那是知府大人的依仗,一大批軍士隨行著,浩浩蕩盪,當先的江寧知府騎在馬上,從這邊過去時大概是看見了秦老,竟還朝這邊行了一禮,秦老此時算是庶民身份,也以禮相答,隨後倒是向寧毅偏了偏頭,笑著示意:

    “前些日子,你問那都尉宋憲,此時那武烈軍指揮使程勇,都尉宋憲,便都在這了,喏。”

    隊伍之中,騎馬行走在知府後方的兩人,無意間似乎也在朝這邊望來,程勇身材微胖,看著道路兩旁的群眾,面帶笑容。那宋憲則是目光冷峻嚴肅,頗有氣勢。寧毅笑了笑,其實前段時間打聽一番,這宋憲早已與他在街頭“遇見”過幾次,於他來說,早已認識了。不過元夕已過,再認識他長什麼樣子,也沒什麼用了。

    一行人在前方道口分開,秦老回家,寧毅則與小嬋在漫天壯麗的夕陽中朝城外走去。此時江寧城中絲竹之聲、鑼鼓鞭炮之聲已經響起來,秦淮河上畫舫上彩綢招展,排成長列,城中道路上一輛輛花車在眾人和鑼鼓的簇擁下前行,隨著火把與燈盞在城市間浩浩蕩盪地匯集,朝著這邊蔓延而來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saladin2000 發表於 2011-7-2 01:02 AM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14-6-30 07:25 AM 編輯

第二集 暗戰之池 第五十四章 震懾(上)

    砰的一聲,煙花亮起在白鷺洲附近的天空中。匯集在下方的人流裡,小嬋一邊牽著寧毅的衣角往前走一邊抬頭看,偶爾腳下被石子絆一下,腦袋便撞在寧毅的後背上。

    花魁大賽的會場說是在白鷺洲,其實是在白鷺洲與江寧之間的一處驛站附近,這一處地方背山靠水,綠地廣闊,巨大的集會場早已被圍了起來,附近的河面上樓船畫舫連成一片。隨著花車的6續抵達,外面的綠地上此時也已是人群匯集,各種小吃雜耍在草地間擺開,火光延綿間敲敲打打的非常熱鬧。

    想要進去會場中看表演其實也簡單,費用就是一朵花,進去後看見喜歡的姑娘,就能往上獻,而一朵花是一兩銀子,記一千文。儘管武朝江寧一帶富庶,對於普通人家也已經是一筆不菲的款項。這次過來的人數近萬,能進去的大概是三千人左右,其餘人大概會在會場外娛樂一番,等待比試結束,或者中途便回家睡覺。

    如果按照寧毅的眼光來解構一番,這是一個貧富差距相當大的社會,比之千年後其實要大得多。不過儘管也有人抱怨不滿,大家卻也已經習慣了太多的事情,思想中,這樣的情況才是理所當然的,有拖家帶口的,在外面熱鬧的草地、河灘上與家人一同乘涼休閒,畫上幾十文上百文算是奢侈一番,也有沒錢的,單純過來看看雜耍表演,聽著會場里傳出來的樂聲,某個姑娘得了花魁之後,也一同的歡天喜地。

    進去的三千人,大半也都不是有錢人,窮一點的才子們想要附庸一下風雅,認識一些人,也有許多咬牙掏錢不想錯過這類事情的。真正的有錢人大抵是最頂端的數百人,估計到不了一天,他們會貢獻這場盛會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收入,從幾十兩、數百兩、上千兩不等,甚至也有破萬的,每每讓人津津樂道好一陣子。而在揚州、東京兩地,每回花魁比賽之時,據說盛況更是空前,還要過江寧。

    抵達之時花車都已經進去,門口那邊憑票據入場,人群熙攘,堵得厲害。寧毅與小嬋便跑去了旁邊草地之上,找個稍微空閒點的小攤吃碗豆花,看著那邊的盛況。擁擠的人群之中熟人揮手打招呼的聲音不時響起,偶爾也有偷偷想要進去的人被趕出來的,雙方罵罵桑桑,想要進去大概還需要一段時間,小嬋坐在那小桌子旁邊買了豆花卻不吃,從懷裡拿幾顆梅子之類的果脯放在豆花碗裡做點綴。寧毅看得無奈。

    “這樣能吃麼?”

    “好看嘛。”小嬋說著拿勺子挖一勺帶著梅粒的豆腐腦放進嘴裡,含著慢慢回味許久,有些陶醉。寧毅對她這種一勺豆腐腦能吃出這麼久的功夫感到欽佩,無意中倒也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似乎也曾經有過一朵棉花糖能舔出一小時的歲月。不由得看著小嬋那表情笑了笑,放下調羹,看著周圍悠閒等待著。

    對於他來說,悠閒在大部分的情況下其實是一種耐心。來到武朝之後多數情況也是如此,更多的是因耐心而養成的習慣,多年培養的泰山崩於前而不動的一種定力。不過在此時喧囂的人群中,他與小嬋坐在這兒,所感受到的或許是真正的悠閒了。片刻之後,小嬋指著人群那邊:“咦,姑爺,文定少爺和文方少爺他們。”

    那邊人群裡的果然是蘇家的蘇文定蘇文方等人,同行的還有他們的幾個朋友,寧毅以前也聽過,大抵是有些小名氣的才子之類。這邊望過去時,那邊也已經看了過來,望見寧毅與小嬋,卻是微微有些尷尬。

    這些人平日里與寧毅沒什麼話題,偶爾在蘇家寒暄幾句,他們最近每回到蘇檀兒面前訛錢時寧毅倒是在的,用的理由是做各種生意,各種各樣奮向上的理由,蘇檀兒每回都嘮嘮叨叨許久,還指點一番有關做生意的訣竅和意見。儘管他們或許也明白這個堂姊妹對他們做的事情都是心知肚明,但此時遇上寧毅,終究有些尷尬。

    在蘇文定蘇文方等人來說,一方面寧毅是入贅的,另一方面他真有才華,在蘇家已經傳開了,沒人敢真的小覷他。而就算沒這事,他們也得給蘇檀兒面子,這時候大概猶豫一陣,考慮該不該過來打招呼,寧毅只是沖他們點頭笑笑,算是替他們解了煩惱,不再過來。

    隨後又看見了康賢家的儀仗,又過一陣,門口那邊終於有了余裕,人流稍減,寧毅和慢吞吞的小嬋也已經吃完豆花,往那邊過去。隨後,倒是遇上了李頻,與李頻同行的還有兩名才子,雙方互相介紹一番,小嬋也乖巧地沖他們見了禮之後,方才一同進去。

    初三這天的會場其實比較寬,畢竟一百多位姑娘的獻藝,若是在一個舞台上輪流來,要表演完都快到明天天亮了。

    參與者自圍好的門口進來,先望見的會是修飾一新的驛店、酒樓等物,多數建築是原本就有的。這裡面也提供酒水茶飯,各種休憩的場所,附近山石、水灘、圓形舞台等各處佈置都有不同,簡直像是一個主題公園。

    舞台一同設了五處,樓船水榭、茶樓舞場、河灣小樓、靠山的小棧、中央的圓形大鼓,哪位姑娘大概什麼時候會在哪邊表演也都有安排。通常順序是抓鬮的,但也有刻意的一些調整,譬如四大行或是公認比較紅的一些姑娘,表演時間都會錯開,盡量避免出現同一時間四大行在各處表演,讓人不知道去看誰的情況。

    樓船畫舫上下自然是姑娘們休憩的場所,場地周圍也有各種大大小小的棚子,同樣也是各個青樓的地盤,得到邀請才能進去與表演者見見面。周圍幾個酒樓大抵文墨飄香,比較好的詩詞會掛出來,為某某姑娘助威造勢。要往台上獻花也並非是當場往上扔,旁邊自然有人做登記。

    “此次能得顧兄青睞,四大行,渺渺姑娘想是得進無疑了。前次顧兄為渺渺姑娘所做憐幽一詩,便如佳餚珍饈,讀過之後,留香數日,顧兄詩才令人欽佩,來,敬顧兄一杯。”

    天已入夜,煙花放過了,各個舞台之上的表演其實已經開始,場地之中人群聚散,去往中意的舞台看表演。而在旁邊的文墨樓上,顧燕楨正與幾人暫作休憩。這幾人中,以顧燕楨為,主要是喜愛一位名叫駱渺渺的姑娘,這位姑娘出道不久,但名聲已經很高,追求之人眾多,這次比試中,前十六想無懸念,是爭奪四大行的熱門人選,顧燕楨前幾日為其作了幾詩詞,助其聲勢。

    這時候幾人互相吹捧幾句,過得片刻,也有一位美麗女子過來打個招呼。顧燕楨先前也曾為她寫詩,她表演已完,這時候過來答謝一番,又陪了兩杯酒。她顯然對顧燕楨也有些意思,但也知道對方如今追求駱渺渺,過得片刻自感沒什麼希望,又有其它事情要做,告辭去了。

    這文墨樓上偶爾便有媽媽桑陪著姑娘上來答謝的,也算得上熱鬧,第一波的熱絡過後,好友沈邈倒了酒過來:“讓人羨慕啊,雁楨在那兒都有佳人青睞。”

    顧燕楨笑起來:“佳人青睞又如何,我青睞的佳人,可不曾青睞於我。”

    旁邊的人還以為他說的是駱渺渺,感興趣地問起來,顧燕楨也是豁達,說起前些時日追求一女子,欲納其為妾,同去樂平,倒還被其扇了一耳光。他這事說得自然,旁人紛紛欽佩,贊其拿得起放得下。沈邈倒是知他性格,片刻後笑著過來:“你心中可不是如此說的。”

    “不如此又能如何?”顧燕楨淡然地與他碰了碰杯,一口喝完。

    “那聶姑娘喜歡的到底是何人可是知道了麼?”

    “大抵是查不出來什麼。”

    “說不定聶姑娘真是心性淡泊,不欲嫁人呢?”

    “哪有這等可能?”顧燕楨微微皺眉,壓低聲音,語轉塊,“那松花蛋之時,背後必定有人操縱可恨……可惜當日我追問德新,德新回護那人,口風一絲不漏。哼,我也是想知此人到底是何方神聖而已,若真是驚才絕艷,我顧燕楨自然也是心服口服……”

    “其他人那便問不出來?”

    “你們所知,只是那人與朋友開個玩笑,打了個賭因此通過德新找人當托,還要求不能利用名聲相助,此人或也是有名的才子……唉,以雲竹心性,喜歡的自然也是此類人物。當日雲竹的婢女胡桃曾暗示我追求她家小姐,隱隱透露她家小姐似有心儀之人,但此時糾纏還不深,而且對方於她家小姐也絕不適合。後來出了那件事,她知道我與她家小姐恐已無希望,自是回護小姐,不再透露對方身份……”顧燕楨搖搖頭,“若在我想來,怕是雲竹喜歡上了什麼七老八十的老者名宿,愛慕其才華見識,倒被其沖昏了頭腦……雲竹不是勢利之人,以她那淡泊心性,卻不是沒有此等可能。”

    江寧一帶,名人眾多,若聶雲竹真喜歡上什麼有名的老頭,便算他顧燕楨有錢如今又有了官,恐怕也是毫無辦法。這類老頭多半交遊廣闊,若云竹真心許之​​,絕不是他這樣一個年輕才子可以對付得了的。此時兩人議論一番,隱隱的,酒樓另一側傳來喧鬧聲,似是有些事情正在生。

    從這邊看過去,卻是兩撥才子在互相嘲笑爭吵的摸樣,一個上樓來答謝的姑娘此時也有些忙亂,想要居中勸說沒有什麼效果,其中一名年輕人似是已經被嘲弄得面紅耳赤,頗為難堪。

    隨後自己這邊也有人笑著過來,手上拿了一張紙,說明原委:“哈哈,那姑娘乃是柳葉樓的唐靜,歌舞已畢,得到的聲名也不錯。這邊這位公子出了百朵鮮花,她便上來答謝,後來賦詩一,倒是出了醜了,呵呵,大家且看這詩算是什麼?”

    與顧燕楨在一起的多是有名的才子,學問非一般人可比,這時候將那詩作拿過來,隨後便笑了出來,那詩作果真不行,僅僅應了平仄而已,斧鑿痕跡過重,但若再差點,怕是要成打油詩了,虧這人做得出來,還想充才子。顧燕楨看了笑笑:“這等詩詞……呵,此人怕是出身商賈之家吧。”

    其實這年頭寫詩差卻附庸風雅的人很多,只是得看對地方,一些商賈寫些打油詩,固定場合也有人吹捧,但你若沒有自知之明,去到耆老名宿雲集的地方亂作,那就怪不得被笑了。這時候那人便被笑得夠嗆。顧燕楨這邊一人也笑道:“雁楨果然慧眼,此人家中經營布行,叫蘇文定,才學是沒有什麼的,對方的人當中怕是與他有宿怨,此時便讓他下不來台了。 ”

    “呵,文定,難。”顧燕楨搖搖頭,笑著看戲,“不用理會,由他們去吧。”

    那邊被人嘲弄的正是蘇文方蘇文定等人,蘇文方如今喜愛的姑娘便是那唐靜,這次攢了錢過來支持唐靜,再寫了詩,也算是自內心,可惜文采確實不夠,這時候被人揪住笑不停,不過他這邊也有才學稍高於他的,當即出來說著:“你們又能寫出什麼歪詩來。”

    那邊笑著:“自比你作得好。”

    雙方隨即開始鬥起詩詞來,只是兩過去,蘇文方這邊立即便捉襟見肘,對方那邊,有一人詩才上佳,此時僅寫了一讚美那唐靜的,立即便壓倒眾人。唐靜雖有藝業,但平日名聲不彰,對這等爭風吃醋一時間也有些處理不好。隨後也有人過來笑著跟蘇文方等人說了顧燕楨這些人的評價,並且朝顧燕楨這邊指指點點。

    顧燕楨雖不想參與這事,但這邊幾人的評價終究還是傳過去了,這事倒也平常,便在這邊看戲。那邊蘇文方蘇文定等人更是難堪,對方根本是當場以詩詞追求唐靜,偏偏他們自詡才子還沒辦法還擊。

    那邊笑道:“季問兄的詩才,豈是爾等可以企及的,便是拿到止水詩會麗川詩會上,眾人也得贊一聲好字,爾等方才不說比詩也就罷了,這等詩才也敢獻醜,我來教你寫詩吧。”

    說著,寫下一,倒也中規中矩,隨後又有人寫一,一時間群情踴躍。那陳季問詩才是不錯的,顧燕楨大概也聽過名字,看著那邊熱鬧,隨意猜想著待會會不會打起來,在這裡打起來的話多半會被趕出去。隨後,將目光轉向樓下。

    一名熟人正朝這邊酒樓過來。

    那是李頻李德新,以往兩人熟悉,但挨了聶雲竹一個耳光之後,他又去找對方問了聶雲竹背後那人的消息。方才雖說得輕描淡寫,但李頻不願意說出對方身份,甚至說:“我知你性格,此時勿再多談。”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兩人已經決裂了。

    因此,他微微皺起了眉頭。

    與李頻一道過來的還有一名從不認識的年輕男人,雙方正在交談著什麼,兩人身後,一名穿著碎花白裙的清麗丫鬟正跟著,想是與那不認識的男子一同來的…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ladin2000 發表於 2011-7-2 09:07 AM

本帖最後由 saladin2000 於 2011-7-2 09:12 AM 編輯

第二集 暗戰之池 第五十五章 震懾(中)

    “……詩詞之事,不懂的話就不要在這裡裝了。這詩詞傳出去,丟了你的面子不要緊,人家還以為唐姑娘沒有眼光……”

    “沒錯,唐姑娘,這等不學無術之人,最好還是不要再多理會了。在下此言發自肺腑,對唐姑娘,我與慶亭兄等人也是仰慕多時,此時實在看不慣唐姑娘受此侮辱……”

    文墨樓頭,吵嚷喧囂,佔上上風的一方以自己的形式奚落著下風的幾人。這類爭吵從來就不是憑空而來的,事實上蘇文方蘇文定等人早與對方有怨。只是這樣的時候被人抓住把柄就委實尷尬。

    這邊話說得看似漂亮,很顧那唐靜的面子,實際上唐靜何嘗不知道對方是隨口瞎掰,要拿自己給蘇文定等人難堪,只是她如今也沒什麼名氣,對方也有身份背景,她一個小小藝伶,根本惹不起這種人,不可能撕破了臉站在蘇文方等人一邊。而對方鐵了心要給蘇文定等人難堪,她想要溫和圓場,也沒這個身份跟手腕,幾句話才出口,就也被對方巧妙地壓了回去,一時間毫無辦法。

    在場的不止是他們雙方,還有周圍圍觀的許多人,這時候誰要是真抓了狂,以後才是真丟面子。因此蘇文定本人此時雖然漲紅了臉說不出什麼話來,同行的倒還有人能強撐著說幾句:“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你這等詩詞,真覺得能高出多少來?”

    “功底高下,一看便知,如今在場這麼多位,要不要一個個問過去啊,用不用再重複一下方才那邊沈邈沈兄等人的評價?”

    “林子逸,能說出這等話來,擺明你是語無倫次,強自硬撐了,哈哈,也罷,傳出去之後,也正好證明與蘇文方蘇文定這等俗物混在一起之人到底是怎樣的貨色”

    “不服氣,那就繼續比啊,來來來,大家一起寫,寫了拿出去讓人評。蘇文定,沒話說了,還是在醞釀情緒,有什麼佳作要出來?也好也好,季問兄,我們先來,借花獻佛,待到寫完,我便幫你磨墨,如何?”

    混亂的場面,爭吵的雙方,看熱鬧的、議論的、冷眼旁觀的、談笑的,將整個文墨樓二樓點綴得氣氛熱烈。顧燕楨看著這無聊的一幕,隨後望向旁邊的樓梯,方才見到的李頻與那帶著丫鬟的男子此時也自樓梯口走了上來。他在心中想著該如何跟李頻打招呼,隨後才發現李頻與那男子稍稍停留了一陣之後,竟往爭吵的那邊過去了。

    看起來,那帶著丫鬟的男子像是與正被奚落的蘇家兄弟認識,這男子看來年輕,不過二十出頭,舉手投足間倒是有些氣度,倒不知才學如何,不過這樣的年紀,以前自己也從未見過,想來學問也是有限。只是李頻在旁邊,看來情況便要變得複雜了。

    旁邊幾人也有認識李頻的,已經與周圍眾人說起來,隨後顧燕楨也想起一件事來:“德新如今是在那名不見經傳豫山書院,這豫山書院,似乎便是那經營布行的蘇家辦的?”

    有人想了想,方才點頭:“如此說來,德新怕是與那蘇氏兄弟也認識,這下,說不定倒是會為兩人出頭?”

    “這下有好戲看了。”有人笑起來。

    李頻的學問與曹冠、顧燕楨齊名,他們都是見識過的,也相當佩服。但那陳季問才名也是不薄,以往比鬥詩詞,即便與曹冠、顧燕楨這等人也能交鋒一二,就算名頭上比不過,但若真正在文辭上鬥一番,於他來說也只是更添名氣。何況此時雙方的火氣看來都已經點上,怕是誰也不願在大庭廣眾之下丟了面子。李頻若想以柔軟手腕化解,怕也是很難,想來一場文墨大戰一觸即發,眾人都是興奮地準備看戲。

    顧燕楨也是微笑地看著那邊,他如今心中對李頻已無好感,只覺得李頻與那等不學無術之人相交實在自甘墮落。不過對他文才畢竟還是能肯定的,想想待會他與陳季問的比斗大概也沒有太大懸念,徒然給雙方都漲些名氣而已,或許佔了更大光的只是那青樓名妓,心下一陣無聊,表面上自然不表現出來,與眾人說笑看著。

    不過,就在眾人的期待間,在這種雙方的火氣都漲到了最高點的情況下,隨後的事態發展,真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一時間,簡直讓人無法理解……

    寧毅與小嬋在會場之中走來走去,大概已經看了半個時辰的表演。

    他們本是與李頻等人一塊進來的,只是進來之後便又分開,各自尋找喜歡的節目。寧毅對這些節目有些興趣,只是實在沒什麼選擇經驗,於是選擇權便都落在了小嬋的身上,由著小丫頭的喜歡帶著他轉來轉去,看了最初的這批表演之後,又遇上單人行動的李頻,雙方聊了一陣,便決定到文墨樓上休息一陣,喝杯茶水之類的。

    在樓下時便聽到了上面的喧囂,一路上來,本也沒料到會遇上文定文方這兩人。原本大家在門口就沒怎麼打招呼,這時候就算碰面了,也可以是點點頭便罷。不過這時候不太一樣,一上樓,小嬋還在左瞧右瞧地尋找空桌子,寧毅則一眼看見了不遠處的蘇文定,主要是因為對方也正往這邊瞧過來,先是微微有些愕然,愣了半晌之後,目光才有些複雜,似乎是想要打招呼。

    他看看旁邊,覺得情況似乎有些奇怪,一眼也看不出多少來,總之與他無關也就是了。對方既然有了這樣的表情,隔得又很近,只是點頭就走怕也不太好,於是他隨意點點頭:“文定、文方,你們也在啊。”小嬋則在後方有些苦惱地說著:“姑爺,好像沒位子了。”

    “呃,堂兄……”蘇文方反應過來,在不遠處點頭道,神情似乎也有些奇怪。他與蘇文定年齡比寧毅只稍小一點,因此稱寧毅為兄。這時也不可能直接轉身下樓,寧毅也只好與李頻過去,小嬋與他們打招呼:“文方少爺,文定少爺。”寧毅看看幾張桌子上的筆墨紙硯,似還有寫好的詩詞,心想大概在以文會友,又看看旁邊站了一名方才看過似是表演的青樓姑娘,一時間自然也只能理解成寫詩泡妞之類的,當下笑了笑,隨意開口寒暄。

    “方才在下面轉了幾圈,有些累了,因此上來坐坐,真巧。哦……”他朝李頻示意一下,互相介紹,“或許見過面的,文方、文定……這位李頻……呵,不用管我們……”

    一群才子什麼的圍著一個青樓姑娘,自然是要踴躍表現突出自己,李頻此時也能看出局勢來,這時也笑道:“不用理會我們,我們自去……”話音未落,另一邊有人打起招呼來:“李頻。德新兄,在下陳季問,久仰了。”

    李頻與那陳季問之前未曾正式見過,但例如中秋詩會之類的場合也有隱形的交鋒,互相聞名,笑著拱手:“呵,原來季問兄也在,真巧。”雙方之前雖然有些劍拔弩張,但這時候稍稍停下,看起來與蘇文定蘇文方就像是一道的,與那陳季問一桌的人中有人聽了李頻的名字,當下也打個招呼,雙方便又是一陣寒暄,李頻隨意說著“諸位雅興……”之類的話,那陳季問想了一會兒,才開口笑道:“方才大家正為唐靜唐姑娘作詩賦詞,李兄既與文方兄、文定兄認識,何不也來湊個熱鬧?”

    若在旁人聽起來,這個已經是主動宣戰了,陳季問雖然知道名氣比不上李頻,但自問才學卻沒什麼低的,這才開了口。李頻雖如寧毅一般能覺察出氣氛有異,但還不太了解情況,隨口推辭,另外一位拿起了毛筆,卻因為李頻到來而一直未有寫詩的男子也已經笑著問了起來:“倒不知這位公子又是誰?蘇文定,你也不為我們介紹一下。”既然陳季問已經決定向李頻挑戰,其餘的人自然也不算什麼了。

    “他乃是……”蘇文定本想直接說名字,隨後想著還是要把蘇家擺在前面,“他乃是我二堂姐的夫婿……”

    對面笑了笑:“哦……”

    寧毅這時似乎想起了什麼事,微微皺眉,扭頭望向後方的樓梯,回憶著一些東西。聽得人聲詢問,扭頭過來拱了拱手,友善地跟文定、文方的這些朋友打了個招呼:“呵,在下……”

    那邊的笑聲傳過來:“呵,原來是……”

    話沒說完,愣住了。

    不久之後,新上來的兩男一女就坐在了那對峙局勢旁邊靠窗戶的座位上,帶著丫鬟的年輕男子正在朝樓下望去,臉色之間,似乎在想著什麼事情。而這邊,局勢似乎恢復了對峙,筆墨紙硯都已經準備好,方才准備以詩詞教訓蘇家兄弟的人也已經提起了毛筆,然而陳季問的筆鋒提了好久,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神色複雜,落不下去。

    人群中竊竊私語,朝周圍蔓延開來,方才都是肆無忌憚地看著熱鬧,許多人也都明白髮生的事,但這時,整個氣氛卻變得有些詭異,眾人彷彿都在說著什麼秘密一般。

    顧燕楨望著那邊好半天,夾了一口菜在嘴裡慢慢咀嚼著,看不懂這眼前的一幕。

    “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jldark 發表於 2011-7-3 07:08 AM

第五十六章 震懾(下)


    文人墨客,鬥詩鬥文,爭的是一口氣,即便輸人也不能輸陣,不能輸了風度。這類事情,諸如顧燕楨等人,其實是見慣了的,基本上看了個開頭,多半就能猜測到結果。

    一般情況下大家都說文無第一,詩詞稍差些,通常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當然眼下是因為陳季問的在場,在那蘇家兩兄弟也實在差得過分,因此對方一番奚落之後將筆墨紙硯推過來,蘇文定等人也不敢再下筆,免得再成笑柄。若在外面,這情況打起來都有可能,只是眼下圍觀者眾多,若在這聚會場中打架,也少不了被維持秩序的官兵給架出去,一時間漲紅了臉話都說不出來。

    當李頻上得樓來,又表現出與那蘇氏兄弟認識,這樣的情況下想要脫身怕是沒可能了。隨後陳季問擺明了提出挑戰,那內容傳來這邊之後,顧燕楨與沈邈等人便笑了起來,這一番無聊的爭吵終究變得有些意思。

    誰知道接下來那邊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原本劍拔弩張的雙方就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那對峙的局勢隨後依然在持續著,但那銳氣都像是被什麼東西無形間給壓了下去,李頻不過只打了幾個招呼,與同伴去往一邊,看來不再插手,原本想要寫詩詞的幾人竟然猶豫著無法落筆,他們的詩才顧燕楨先前也看見過了,特別是陳季問,提著毛筆心中似乎有著什麼顧慮一般,似是有了詩句,想要落筆又一直猶豫著,怎麼可能出現這樣的事情。

    這邊聽不到那邊的談話,也只能是讓一些信息慢慢傳過來,詭異的氣氛在周圍看戲的一眾才子間蔓延,竊竊私語、指指點點,蘇氏兄弟放鬆了情緒,但同樣也有寫不好決定下一步行動的感覺,在那兒對視著,又往李頻那邊望過去。

    「德新來了,竟讓那陳季問猶豫著不好下筆?何時有這樣的事情的?」顧燕楨皺著眉頭,不過他畢竟幾年未回江寧,心中也是一陣震撼。

    沈邈搖搖頭:「方纔還向德新挑釁,此時怎會下不了筆。」

    「莫非是先前覺得有一首好詞,此時才發現有一處句子未曾想好?」

    同伴如此猜測著,隨後,一個人離開了座位:「我且去看看。」

    那人繞過幾個坐席,去到竊竊私語的人群中問了問,隨後望向窗邊李頻等人的座位,這才有些恍然,隨後一路折回,笑了起來:「原來如此,並非因為德新,而是因他旁邊那人。陳季問他們這次,還真是有些倒霉……」

    「那人年輕,到底是誰?」

    「寧毅。」

    「……蘇府寧毅?寧立恆?」沈邈愣了愣,隨後啞然失笑,「呵,難怪了……能讓陳季問猶豫這許久的,原來是他,這人從不參與應酬,難怪不認識。我若過去寫詩詞想必也得為難許久,碰巧遇上他,陳季問這次為難了……」

    「是那水調歌頭、青玉案的寧立恆?我在東京也常聽到這明月幾時有的名聲,不過要到這種地步……」顧燕楨皺著眉頭,先是疑惑,隨後卻也將話語停了下來,看著對面那情景,心中咀嚼著那兩首詞作,驚疑不定。

    陳季問猶豫了許久,終於還是將筆落了下去,與他同來的人如蒙大赦地圍過去,似乎鬆了一口氣。隨後再將那詩作拿去對方那邊,只是目光一直停留在窗戶的方向,先前那般傲氣的放言,不斷奚落的態度已然一掃而空,此時有的,也不過只剩幾句場面話而已,然後,便是稍有些緊張地等待著那邊的反應。

    寧毅坐在窗戶邊,這時候多少也已經感受到了這邊整個對峙的局勢,並不像他第一眼看到的那麼友好。不過這個與他無關,他這時的心情,也不在這上面。

    上樓的時候,外面光芒閃爍,似乎是看到了什麼東西,隨後想想,連他自己都無法確定。

    似乎只是無意間看到的一個印象,在某個心情落下的間隙,忽然回憶起來的,是元夕那晚在寫「驀然回首」時的驚鴻一瞥。老實說,那時候沒能看到女刺客的樣子,只是注意到那個眼神,這時候想起來,時間已經過去四個月,方才與李頻過來時感受到的那個畫面,連他自己都覺得無法確定。

    方才在會場中轉來轉去的時候,其實也看到了那都尉宋憲,正帶著一些親衛在與人談笑風生,也讓他回憶起了那個女刺客。今晚與元夕的某些景觀也類似,可能是因為這樣,產生的多餘心情,他在心中做出如此的判斷,不過坐下之後,還是有意無意地往下面看著,視野之間人群來往,那印象愈發稀薄下去。

    該是想錯了。

    就在他完全未曾在意酒樓間的對峙的片刻間,另一邊的陳季問也的確是為著寧立恆這個名字而猶豫著。寧毅不瞭解對方的名頭,對方卻不可能沒聽說過那水調歌頭與青玉案,這主要也是因為寧毅的劍走偏鋒,對人心和輿論算計到了極點,旁人要成才子之名,幾十幾百首的詩,每一個聚會間的張揚。但寧毅卻只是兩首,時機的巧合,中間欲揚先抑的手法,再加上那句「道士吟了兩首」的隨意與此後性格的低調,旁人頂多只能說他是隱士狂生,性格古怪,卻已經完全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而隱士這種東西,由於神秘感的存在,有些時候更讓人覺得無法把握。

    陳季問並非沒有才學,若準備一番,他確也可以與李頻等人爭爭高下,但在這時想著對方的兩首詞作,再想想自己方才預備的這首,一時間就只是不斷的斟酌。最終咬牙寫出來之後,還是無法自信,只能就這樣看著對面的反應了。

    窗戶邊,寧毅沒怎麼在意這邊的行為,李頻還是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了的,陳季問寫詩之時,他便大概打聽了事情的發展,隨後回來笑著說了起來。望望陳季問在那邊複雜的臉色,這才明白了對方為什麼那樣說話,不由得啞然失笑。隨後看看蘇文定蘇文方,起身過去。

    這時那邊正將陳季問的詩作拿過來,說幾句場面話又不想惹人不快,斟酌得甚是痛苦,隨後道:「顧燕楨顧公子他們也在那邊,哼,不學無術就是不學無術,方纔的評語,可不是我一人說的」

    李頻望了望顧燕楨等人所在的地方,蘇文定等人則連忙將那詩作交給他品評,李頻拿在手中笑了笑:「方纔看來有些亂,還未與唐姑娘問好,失禮了。」這話首先還是對被冷落在旁邊的唐靜說的。

    蘇文定等人這才反應過來,先前被逼得窘迫,竟連這事也給忘掉。唐靜之前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然後忽然聽見李頻這樣的名字,甚至寧毅寧立恆,她一時間也瞪著眼睛不知道該怎麼打招呼,蘇文定又不給她介紹,一個年紀也不算大的姑娘家被冷落在一旁,甚是可憐。這時候才終於能跟李頻見禮,然後寧毅也已經過來了:「之前未與唐姑娘打招呼,真是失禮。」

    唐靜心中歡喜,連忙行禮:「小女子唐靜,見過寧公子,寧公子言重了,該是小女子先與寧公子問好才是。」

    「呵,其實說起來,先前唐姑娘是在中央的大鼓上跳舞吧?倒想不到與文方文定認識。」

    「寧公子方才也看見了小女子的表演嗎?」那唐靜的臉瞬間紅了,瞪著眼睛有些緊張。

    「自然看了,跳得很漂亮。」寧毅笑著點點頭,「德新方才也在,不是麼。」那唐靜受寵若驚:「謝謝寧公子、李公子。」隨後又看一眼蘇文定,這邊的氣氛幾乎就此化解開來,過了好一陣,方才說起以文會友的事情,寧毅看著桌上的詩作,李頻也將手中那首遞過來:「好詩,立恆看看。」回頭朝陳季問拱手行了一禮。

    寧毅笑著看完,點頭道:「嗯,好詩。」也是一禮,那邊陳季問的神色才放鬆下來,回了一禮,不說多話。

    「這首倒也是好詩。」不久之後,寧毅將蘇文定寫的那首拿出來看了看,然後遞給唐靜,「貴乎一片真心,唐姑娘還是收好它吧。」

    桌上的幾首詩詞大抵都是詠佳人的,寧毅倒是將這最差的一首遞了過去,那唐靜連忙點頭:「是。」將詩箋收進懷裡。

    這幾句輕描淡寫,旁人即便想要說些什麼,一時間竟也找不出什麼詞彙來了。

    「……貴乎一片真心?」

    顧燕楨這邊一直在看著那邊的發展,聽消息傳過來。他先前也曾笑過幾句那詩作,但在對方口中,竟一句話說成了好詩,而那唐靜也珍重地收進了懷裡,一時間覺得這樣的事情微微有些荒謬。他也是高傲之人,自恃才華,這一幕落入眼中,委實有些複雜。他回憶那兩首詞作,本覺得自己也差不了多少,不過仔細想過之後,才發現自己若要下筆,恐怕也得猶豫一番。

    對面已經沒什麼好戲可看,陳季問一時間已經失了銳氣,縱然心頭不悅,也沒什麼好作品可以拿出來證明。沈邈笑道:「德新也在,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

    顧燕楨搖了搖頭:「不用了,渺渺的表演快開始,我們也先下去吧,招呼回頭再打……今日之事,確實有趣。」

    文墨樓上李頻與寧毅的出現令得陳季問竟不敢下筆之事到明天會傳成怎樣怕還難說。於寧毅或許只是件小事,他這時的心情不在這上面。而對於唐靜、蘇文定等人則是一件大事,特別是唐靜,她的名氣還沒有多少,這次見到李頻和寧毅,這兩人竟還誇她舞跳得好,心情難言。

    大家在樓上聊了一陣天,小嬋要了些點心送過來時,寧毅看見宋憲的身影出現在樓下,帶著幾個兵丁似乎正在悠閒遊蕩,隨後消失在視野的另一側。他皺了皺眉,這才站起來。

    「有些事情,先下去一趟,待會上來。」

    「嗯?」小嬋正拿了顆小小的水晶包子往嘴裡送,這時候抬起頭來,拍拍手打算跟上,寧毅倒也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用一起來了,你先在上面吃些東西,我馬上就回來的,待會還要一塊去看表演呢。李兄、諸位,若是有事,無需等我。」

    話說完,轉身往樓下過去。

    有些事情,總是要確定一下才心安……

    另一方面,文墨樓不遠處的一片人群當中,顧燕楨此時脫離了隊伍,有些疑惑地跟隨著前方不遠處的一名黑袍公子。那黑袍公子身材頎長單薄,拿著折扇,戴了文士巾,遠遠看去倒也頗有風度,該是很能引起女子心思的小白臉類型。這時候正一邊走,一邊左瞧右瞧的,似乎正在留意著什麼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ladin2000 發表於 2011-7-3 08:49 AM

第二集 暗戰之池 第五十七章 身後、眼前

    都尉宋憲,並不是一個無能​​的人。

自從元夕的那場刺殺之後,寧毅便稍微留意了一下這個人。雖然這樣子有些像是守株待兔,難有多少結果,以他目前的身份也得不到太多精細的情報,但一些基本的信息,只要有心,總還是能夠得到的。

一如陸阿貴前次跟他說的那樣,這人性格張揚,睚眥必報,心狠手辣,但他絕不是個無能庸人。相對於武烈軍的指揮使陳勇,曾經混過江湖的宋憲或許才更像一個標準的軍人,若非如此,對方也不會將武烈軍的親衛營交予他管。

當朝重文輕武,武烈軍乃是戍衛江寧一帶的廂軍,屯居富庶之地,整體戰鬥力並不強,若要說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以親衛營為核心的幾個編隊了。宋憲在武烈軍中的地位可稱得上是一人之下,自從元夕的刺殺發生之後,他也提高了警惕,每次出門都有諸多親衛跟著。如今在這會場當中,寧毅也只能遠遠地吊著,注意周圍的情況,好在人多,也不可能有人察覺到他在跟蹤。

自己既然能這樣跟,別人便也能,假如有人也在打宋憲的主意,說不定此時便也是混跡在人群當中。他暗暗注意著這樣的情況,但人也的確多,元夕夜連那刺客的樣貌都沒看清楚,這時也得不到什麼有用的情報。宋憲帶了大概十個人,走走逛逛,對於表演似乎倒不是非常熱衷,去到河邊的舞台前時,方才分開人群,去到頂前方給達官顯貴們坐的位置上坐了下來,與其中一人交談著什麼,跟隨他的親衛便在周圍警戒著。

寧毅站在人群外圍環顧四周,然後開始回憶元夕的那些事情,一些細節,揣摩那女子的行事作風,隨後再試圖代入進去,開始想著自己如果要幹掉宋憲,大概會用些什麼辦法。這事想到一半,​​背後忽然有人拿折扇拍了拍他的肩膀。

“餵,這位兄台,長得高了不起啊,你此時站在這裡,擋住我的視線,你說該怎麼辦?”

寧毅此時中等身材,長得其實不算高,背後那聲音也古古怪怪的,他聽過之後,便反應過來,笑著回頭望去。只見那拿著折扇挑釁之人穿一身黑色長袍,比他只矮一個額頭,但身體但是單薄許多,仰起來的,正是聶雲竹那清麗又故作正經地臉,近處看來,隨著了男裝,但並沒有多少男子的神態,反倒顯得憨態可掬。

“兄台的理由說得這麼充分,很顯然是我的不對了。看你如此凶悍霸道,用不用交點保護費給你啊?”

聶雲竹努力板著臉,伸出手來:“好說把身上的花全交出來,本大爺便饒你一次,否則當心打得你人頭變豬頭”

對方進來常常擺攤,竟在市井間學了些這樣的話,此時霸氣外露,寧毅嘆了口氣,拿出進場的那朵花與票據放到對方手上,聶雲竹這才撲哧笑出來: “台上那霓裳姑娘唱得很好聽麼?方才聽得如此聚精會神?”

“霓裳?”寧毅扭頭看看,這才明白過來是指台上唱歌的姑娘,“呵,在想些事情,你幾時過來的?”

“逛啊逛的無意中看見你,都在你背後站好久了。”

兩人一道往不遠處送花的記錄處走去,聶雲竹也從懷中取出一朵花,與寧毅那朵一同投入旁邊的大箱子,隨後將單據遞到記錄人的前方:“兩朵金風樓的元錦兒姑娘。”

“元錦兒姑娘可還未曾上台哦。”

  “也給。”

她這樣說,對方便給記上了,寧毅笑道:“過來為那錦兒姑娘加油的麼?”

“錦兒妹子以往與我感情不錯。”聶雲竹低著頭,想了想才說道,“其實她這回的歌舞,我之前也有參與幫忙。”

兩人每日清晨見面,無話不聊,但這事之前倒沒聽她提起,這時寧毅微感疑惑:“不是說不願再接近那地方了麼?”

“媽媽想要錦兒繼續拿到四大行首的位子,跟我說若稍微幫些忙,以後也幫忙我們宣傳,我想想也就答應了。如今與媽媽談的是生意,與之前不同,因此倒也沒那麼避諱了,媽媽那人在這方面還是不錯的。”聶雲竹頓了頓,與寧毅走往一邊的途中又道,“其實想來倒是不該答應的,錦兒此時也有些名聲了,再大下去,這名氣是好是壞,倒也難說。錦兒的性格也是……咳,不說這事……”

她搖搖頭,笑道:“對了,立恆待會會去看錦兒的表演嗎?”

“四大行首,你又幫了忙,當然不能錯過的。”

“呵,錦兒其實跟我說她想認識你,畢竟是江寧最神秘的第一才子呢,到時候我便在台下指給她看……對了,不是說有個小丫鬟會跟你一塊來嗎?我方才還一直想該是誰呢。”

“在文墨樓吃東西等著,我是中途下來的。”寧毅想​​了想,“倒是差不多該過去了。”

聶雲竹笑道:“便一塊過去吧,我往錦兒那邊,正好也是同路。”

一路閒聊,兩人穿過人群,朝文墨樓那邊折回去,寧毅回頭看看宋憲的方向,想著先前那驚鴻一瞥,或許是錯覺。

同一時刻,就在兩人都未有在意的不遠處一棟小樓的屋簷下,顧燕楨正靜靜地站在那兒,目送著他們遠去。

從在人群中看見聶雲竹起,一路跟過來,花的時間很長,雖然在整個過程中,顧燕楨都疑惑於一向心性淡泊的聶雲竹到底是在找誰,但確實沒想過會看到後來的一些情景。

整個時間段他都看見聶雲竹是以漫無目的的形式穿行在人群中的,她沒有跟人約好,但對於找到對方顯然是有著期待的。這樣的一個會場,她不看表演,只是在三千多人當中悠閒地找尋著不曾約好的一個人,委實有些奇怪。顧燕楨在以往幾年,都未有見過她會有這樣的一面。

那時的雲竹與絕大多數的青樓佳人都有不同,她性喜安靜,於琴曲舞蹈、詩文唱功上都有非凡造詣,但並不張揚。相對於普通的青樓女子,她身上有一份書卷氣,那並非假裝出來的,而是真正的書卷氣。這是個真正性情閒適的女子,與她在一起時,眾人都有幾分寧馨的感覺。顧燕楨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感受到這股獨特的,但總之,他覺得自己能夠理解對方那份與眾不同的心思,因為他們兩人是相同的人。

自東京回來之後,他在那個早晨再遇聶雲竹,後來得知她為自己贖了身,卻不再與之前的人來往,雖然一開始有些失落,但仔細想來,反倒覺得她便該是這樣卓爾不群的性子,平和的表像下隱然有著自信與高傲的部分。他喜歡的便是這樣的性子,自覺以往兩人也算有情,追求一番,直到挨了那個耳光,此後的心情才變了。

這兩個月來他還在尋找著聶雲竹背後的那個男人,雖然表面上是輕描淡寫的模樣,但也因此與李頻決裂。因為李頻這人也真是不可小覷,能夠看出他心中所想,絕不透露口風,怎樣說都不行。他也因此微微亂了分寸,說了幾句狠話。其實兩個月來,偶爾打聽一番,卻連他自己也還不清楚找出背後那男人後要做些什麼。

後來得出結論,這人或許是個有名望的老頭,如果是這樣子,那也就沒辦法了。直到不久前他看到聶雲竹的一些表現。

一路上女扮男裝,聶雲竹的氣質扮得還是很像的,風度翩翩的公子形象。然後她在人群中發現了要找的那人,先是在遠處的一側探頭看了好幾眼,隨後走到那人身後,似乎想要打招呼,但又在猶豫著,等待那人回頭髮現她。這期間,顧燕楨從側面看見聶雲竹的表情,時而掙扎時而不悅,有時會露出一個笑容,有時舉起手要打過去,但又停了下來,皺起眉頭為著前方那人的發呆而微微氣惱,那表情變幻間,一身男子氣質已然去盡,偶爾嘆口氣,偶爾攤手無奈的小女兒神態……這些神情,他從未見過在對方的身上出現,以往在金風樓彈唱間,看過她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蹙眉,看過她矜持中充滿書卷氣息的寧馨微笑,但眼下的這些表情……

那男子始終未有回頭,沒有看見女子在身後的複雜可愛,直到聶雲竹終於無奈地舉起折扇打在對方肩膀上,換出一副故作正經的笑容,隨後兩人一路談笑,去那登記的桌旁獻花——那獻花竟然只是區區兩朵——再直到離開……顧燕楨難以說清楚心中有什麼感覺,他只是面無表情地看完了這一切,過了好久,一拳砸在了旁邊的樓房柱子上。

  然後“哈”的一聲,笑出來。

寧毅與聶雲竹走到文墨樓下方才分開,上方的窗戶處,小嬋正趴在窗台上看著,隨後朝他用力揮手。

“姑爺,跟你走在一起的那位黑衣公子是誰啊?”

去到樓上時,蘇文定等人已經離開了,李頻和小嬋還在等他,小嬋好奇地問道。寧毅笑著:“一個女扮男裝的傢伙,看她長得漂亮,因此調戲一番。”

“姑爺真壞”小嬋將一個點心放進嘴裡,笑得燦爛,對這話明顯不信。不久之後,三人走下文墨樓,去往人群中繼續看接下來的表演了。

不時能看見那宋憲、陳勇的身影,跟隨著的武烈軍親衛,寧毅留了一份心思,等待著或許有可能出現的變故發生……...<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ladin2000 發表於 2011-7-4 12:28 AM

第五十八章  一對姐弟

    第二天早上跑步回來,晴朗的陽光已經自東方照過來,最近幾天還不算太熱,但都是好天氣,感覺還不錯。

    昨晚的花魁大賽,寧毅原本料想可能發生的刺殺並沒有出現,先前瞥見的那個目光,想來大抵是錯覺了。與小嬋在各個舞台間輾轉看看歌舞,然後便回家,一夜無事。早晨出去跑步時,到聽聶雲竹說起昨天晚上的事情。

    “昨晚與錦兒在舞台後看見立恆了,當時立恆站在靠前面一點的地方,手上拿了隻大餅在吃。錦兒笑死了,說這樣子不顧形象,哪裡像是什麼第一才子嘛,她出去跳舞的時候,你還在吃餅子,回來笑著說,若在金風樓中她舞蹈之時有位才子在座位上啃煎餅,一定會很有趣……”

    寧毅這才記起昨晚元錦兒表演排得太晚,他那時候肚子餓了,的確是拿著一隻煎餅一邊啃一邊看完全程的,笑著說了出來。

    “不過錦兒這丫頭古靈精怪,昨日既然認識你了,今晚若再被她看見,說不定出來找你搗亂,立恆你可得忍耐一下……”

    跑完步回家,蘇檀兒也已經洗漱完畢,正在等著他吃早餐:“方才文方文定來了,說是感謝相公昨日幫忙,不過這時有約,便又早早地跑掉了,真是一點誠意也無……”

    蘇檀兒一邊說一邊笑,寧毅搖搖頭:“只是遇上,沒幫什麼。”

    “相公又要謙虛了,方才娟兒杏兒出去時都聽見那些僕役們在議論,說相公昨晚不戰而屈人之兵,只是往旁邊坐一下,那陳季問便不敢下筆寫詩詞,先前高調,結果弄到氣焰全無。嘻,可惜妾身昨晚不在,沒能看到……”

    “怎麼傳這麼快……”

    蘇檀兒在那邊笑著:“還有方才文方文定說,便是相公的一句話,就讓那唐姑娘進了花魁賽前十六……”

    後面這個就算是比較神奇的一件事了,寧毅摸摸鼻子:“這可跟我沒關係。”

    老實說,真有沒有關係那倒也難說。昨晚的花魁賽中,那唐靜不是什麼熱門,她如今名氣不算大,也遠遠比不上綺蘭、陸采采這等人的長袖善舞,舞蹈和樣貌雖也不錯,但依然是帶些忐忑青澀的。

    之前可沒什麼人看好她進入前十六,然而到得後來宣布名次時,她竟然吊車尾地進了前十六,於是一片訝然。隨後有關寧毅在文墨樓頭震懾陳季問,寧毅、李頻兩人讚她舞蹈跳得“很漂亮”的事情才被一部分人紛紛議論起來——在這之前就不知道已經傳了多廣,這時候更是神乎其神。

    說旁的才子寫多少多少詩作,這寧毅竟只用五個字“跳得很漂亮”;又傳他的一句“貴乎一片真心”就能讓旁人再無法批評一首差詩。隨後也有人說起,據說就是聽了寧毅的這句“跳得很漂亮”,後來濮陽家的少爺濮陽逸竟也順手給那唐靜加了五百朵花,這才將她送入前十六。

    三千人雖然不多,隨後宣揚的也是一部分,但總之這位唐靜唐姑娘進入前十六的理由,就成了今年花魁賽第一夜中最具故事性的一件事,起承轉合一樣不差。寧毅一時間也有些無奈。

    白日里依舊是上課,江寧依然喧囂,到得傍晚再與小嬋過去那白鷺洲附近,會場中的佈置,卻已然改了。

    昨晚舞台一共五個,進去的人看表演其實也走得鬆散,但今晚已經正式了起來。這時候才能夠看出在這裡選址的巧妙,一個大舞台佈置在江岸附近前方大半都是徐徐往上的山坡,此時已經佈置了眾多座位,一側江面的樓船,不遠處的小樓,也都是佈置好的觀看點。舞台後方,一些大大小小的帳篷作為背景分佈在空地上,那是屬於各樓各人準備的地方。

    一共十六位姑娘,今晚各人會表演兩場,而在周圍的觀看席上,稍前方一點其實也劃分出了一個個的區域。觀看位置最佳的一艘樓船是專門給達官顯貴們的地方,十六個青樓也各自圈了些位置給支持者們,這些位置多半比較好。樓船,另一邊的小樓,稍靠舞台前方的空地,有的會準備宴席,就算沒有佈置桌子,也會安排一些姑娘提著美味點心遊走伺候著。

    寧毅與小嬋買的只是最普通的一朵花,大概只是坐坐中間或者後邊的席位,但問題也不大,反正小嬋懷裡也揣了不少的點心。不過,當兩人找了個視野稍好一點的散座坐下之後,才發現問題沒這麼簡單。

    先是蘇文定、蘇文方與唐靜一群人朝這邊過來,唐靜向寧毅道了謝,然後那樓中的媽媽才開始邀請寧毅到前方就坐。拒絕之後,一名之前認識的才子也經過這邊:“寧兄何不去前排就坐?”不久之後,濮陽逸也過來了,坐在一旁笑著與他交談一陣,這次倒沒有說什麼邀請的話,只是確定寧毅想要安心看戲之後便離開了。

    隨後李頻也發現了他,過來說了些話。

    李頻這次是坐過去為陸采采助威的,不過他也知寧毅性格,一旦坐了過去,便是諸多應酬,自也不做規勸。

    總之,前方那些座位間大抵都是有些名氣之人,偶爾說說,也能看見伸手指向這邊來的人,多是不多,估計又是談到了昨晚唐靜的事情。偶爾有人過來時,小嬋坐在旁邊一言不發地看著,拼命吃零食,像只饞嘴的老鼠,後來才問:“姑爺為什麼不去前面呢?”

    “你想去前面?”

    “沒有。”她甜甜一笑,“小嬋覺得這裡就好了。”

    小嬋對於這比試比寧毅要清楚,閒暇下來時,跟寧毅說起她之前跟小姐過來玩時的比賽盛況,一些有趣事情,這期間寧毅又看到那元錦兒,她應該是在表演之前出來拜謝那些支持者,就在前方徘徊,然後也朝這邊眺望了一下……理論上來說,她與寧毅還沒有在正式場合被引薦過,不算“認識”,自然也不會過來,元錦兒回去之後不久,寧毅也望見聶雲竹的身影自那邊的陰影中探出頭來,元錦兒笑著往這邊指,然後又笑著將聶雲竹拉回去。

    “寧公子。”正式開始比賽前的最後時刻,過來的也是一名熟人,這是跟在康賢身邊的陸阿貴,打過招呼之後,指了指某個方向的一艘畫舫:“老爺在那邊,看見寧公子與小嬋姑娘在這裡似有些不勝其擾,若沒有必要的應酬,倒不妨去那船上觀看。那船乃是公主府的產業,二樓之上,皆是些閒散之人,最是隨意,位置也不錯。”

    寧毅朝那邊看看,畫舫的位置的確好,二樓上也真是沒多少人,看了看小嬋,隨後笑著點點頭。兩人隨著那陸阿貴一路上到畫舫二樓,人果然是不多,聚在這裡的也都是些年輕人,一些丫鬟下人在忙碌著。陸阿貴將他與小嬋安排在一個窗口前,旁邊的茶幾上擺著各種果品事物,相對於下方的擁擠,這上面顯得有些空曠冷清,陸阿貴笑道:“若有好友,也可邀上來坐坐,地方還大。有何需要,隨意吩咐下人便可。對了,老爺在那邊。”

    康賢也有應酬,此時人在那達官顯貴聚集的主船上,中間隔了一艘畫舫,陸阿貴說話時,那邊也正望過來,笑著點頭示意。

    與寧毅小嬋為鄰,一側的窗口坐了兩名身份未知的男子,看見寧毅與小嬋上來坐下,抱拳拱手朝寧毅笑笑,隨後也朝陸阿貴說了些什麼,大概是詢問寧毅身份。小嬋偶爾看看他們,過得片刻搬著她那張椅子撲撲撲地靠到寧毅身邊來,這才安心準備看表演。

    而在寧毅那一側,相鄰的則是一對姐弟,姐姐的年紀應該比小嬋還小,估計十三四歲,但臉色卻是相當正經的小大人模樣,原本也在扭頭打量寧毅這邊,寧毅望過去時,她便自然而然地轉過了眼神看舞台,不過當寧毅轉過眼神時,那目光便又偏了過來,就好像她原本有些好奇地打算看五秒鐘的樣子,只看了四秒鐘,被寧毅發現就轉回頭,這時候卻還得光明正大補足一秒一般。姐弟中的弟弟大概十一二歲,坐在那兒好奇地左瞧瞧右瞧瞧,歌舞開始時,他拖著椅子靠了過來,像是要跟寧毅說秘密。

    “哎,你就是那個寧毅寧立恆嗎?寫水調歌頭和青玉案的寧立恆?我有幾個問題要考你哦,如果你答出來了……”

    “不是。”

    “呀?”小男孩微微一愕。

    寧毅神秘地低下頭,那手背掩在嘴邊小聲地告訴他:“我不是寧立恆。”

    “……哦。”

    小男孩愣了半晌,悻悻地拖了椅子回姐姐身邊,然後大概是在報告結果,那姐姐低頭開口,隱約是說:“他騙你的……”後面的便不知道了。

    一如陸阿貴所說的,這上面沒有什麼人會來打攪,下方表演熱烈,偶爾呼聲如雷,寧毅與小嬋一邊吃些東西一邊看。表演之間的空隙便會爆出某某人為某某姑娘獻了多少花,也有才子們做了佳作的,經一些名人看過之後,便也被念出來,以壯聲勢,樓船之上的達官顯貴們其實也有支持的女子,偶爾便能看見姑娘表演完了上去答謝的畫面,江寧一帶的主要官員,包括陳勇宋憲等人也都在上面,不過寧毅此時沒了昨晚那樣的心思,自是安心看戲。

    幾場表演完後,小嬋去到旁邊拿來一副圍棋,與寧毅在那放果品的小桌上擺開了,下方光芒變幻中,在這窗口間與寧毅下著五子棋,氣氛安逸閒適,輕鬆有趣。過得一陣,旁邊那小男孩又拖著椅子撲撲撲地過來了,拖著下巴在桌邊安靜地看棋,好一會兒方才說道:“圍棋不是這麼下的啊……”

    也就是在這樣的時間裡,一名女子走過這畫舫下方的人群,仰起頭朝主畫舫上遙望了片刻,然後再度消失在人群中。

    夜色下的河畔上,喜慶與祥和的氣氛,還在隨著夜晚氣氛的加深,歌舞的進行,不斷攀升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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