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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11-12 05:47 PM

一語破春風 -【白狼公孫】《連載中》

【書名】:白狼公孫

【作者】:一語破春風

【內容簡介】:

意外魂穿亂世,公孫止舉起了彎刀奔馳在草原,大氅揚起:“誰擋誰死——”   

狼行千里吃肉,人行千里只為求活,三國亂世,不是吃人就是被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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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11-12 05:48 PM

第一章 馬賊

    柔和的微風拂過綠嫩的草尖,綠色的漣漪在草海中綻放蕩開去了遠方,西邊的雲層透出彤紅的顏色,紅霞里傳來一陣鷹唳。

    草丘上,一道身影抬起頭望了望天空翱翔的身姿,又垂下視線,看著腳前在風里撫動的一顆青草,有蟲子在草葉攀爬,緩緩嚅動嘴唇呢喃著破碎的語句。

    “…問題嚴重了啊…怎麼跑到草原上來了…記得開著車…然後…我好像中彈了吧……那就是死了?可為什麼還活著…還變成了另一個人…時空穿梭了?”

    “呵…幸好沒穿到女人身上……”

    ……

    他望向西邊的霞光,殘紅照在臉上,眼簾眯起,大腦努力的回想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只有零零碎碎的畫面簡單拼湊在一起。

    記得那天也是下午,駕著車駛上高架公路,然後前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堵在了高架橋中間,真槍實彈的警察將兩頭封鎖起來,有人拿著擴音器在喊,混亂驚慌的人從車里跑出來,再然後…他拍拍腦袋,依稀記得好像是警察與犯罪分子展開了槍戰,自己好像沒走多遠,就被一顆流彈打中…….

    槍的聲音…救護車的聲音…凌亂的腳步…手術台的燈光…最後睜開眼楮的時候,他已經到了這里。

    “還他娘的是古代……”他坐在石頭上望著晚霞嘆了一口氣。

    蒙古草原他曾經去過幾次,因為太喜歡狼的緣故,想去看看那里的狼群是怎樣的生活狀態,而此時的環境與現代的草原相比顯然沒有多少沙化的跡象,再加上自己這身打扮,就算內蒙古的百姓也不會這樣穿的。

    面對浩瀚無際的草海,身上粗糙破爛的皮襖,兩只腳都還露在外面,沾滿泥濘和草屑,像是告訴他這是古代的事實。

    對于這副身軀的身份也在清醒後,有些記起來,有些還是模糊不清,他叫公孫止,乃是…乃是北平中郎將公孫瓚的庶出長子……是與一名丫鬟所生,藏著掖著的養了十幾年,最後還是讓正妻劉氏發現,先將公孫止的母親也就是那名丫鬟害死,對公孫止,劉氏大抵是存了想要羞辱一番念頭,著人帶去草原販賣給匈奴人做了馬奴。

    而公孫瓚對此事睜只眼閉只眼,他能有今天也大多是劉氏的父親劉基一手扶持,況且他還有另一個兒子。

    吃了多少苦…他憑記憶已經記得不是太清楚了,幾年後,長大了,趁一次機會殺了看押的一名匈奴人,搶了一匹馬逃出來,卻不想又踫到馬賊,原本對方是要殺他的,不過見公孫止騎術頗為了得,便讓他入伙。

    “看來我的身份…就是馬賊了,還是在亂世的三國…當馬賊。”風拂在臉上,凌亂披散的頭發揚起來,公孫止搓搓臉,忍不住再次嘆了一口氣。

    草原上的風幾乎不會停下一樣,髒亂的絨毛在皮領子上撫動,到了晚上風會變得寒冷起來,他現在思考的是該怎麼在亂世三國里生活,做一些打算。

    想著的時候,身後傳來腳步壓動青草的輕微響動,公孫止轉過頭去,兩道人影走過來。

    一個光禿禿頭頂的大漢,歪鼻眼斜滿臉橫肉,另一個身子單薄卻穿著褪色補丁的寬袖長袍,頭上裹了頭巾,一副窮酸書生的模樣。這兩人便是他的同伙,一起入馬賊就要交投名狀,三個人抱成團,想來也是能劫到不少財物的,但他們三人在此等候兩天也未見到有小規模的商隊從這里經過,在他穿越過來之前,唯一一次,在與一支只有幾人的商隊展開攔截時,公孫止的坐騎不小心踩空了一個兔子洞,馬蹄陷下去,將他從馬背上拋下來,摔的昏迷一天,方才醒轉過來。

    若是他沒有穿越,那麼公孫瓚的這個兒子估計就此消彌了吧?有時候他突然有這樣的想法,那麼現在公孫止沒有死,以後歷史上會有這個名字嗎?

    出神的時,走過來的身影停在了他面前,光頭大漢一屁股坐下來,將刀插進腳邊︰“今日怕是沒有肥羊打這里過了,咱回去吧,那幫人嘲笑也好過夜晚凍餓。”

    “君受冷眼不怠,方能人上人矣,你我他三人相交于危難……”

    公孫止瞪那開口的酸儒,“說人話!”

    “受一時白眼,晚上不用凍著餓著,咱們三個同舟共濟,總能有辦法安頓下來……”那書生縮縮脖子,低聲把話說直白了。

    “也不知道那幫馬賊為什麼不殺你這個弱不禁風的書生…”公孫止站起來,活動了一下有力的手臂,“走吧,把監視我們的那位兄弟叫上,咱們回去。”

    三人中,公孫止隱隱為首,主要還是因為他馬術最好,身材高大,而光頭大漢孔武有力,會些武藝,但也只能步戰,聽說這人原是黃巾的小頭目,後來被官兵殺散流落到草原來討生活,在一塊兒兩天也未說起過自己的名字,至于那名酸儒自稱是東方朔的後人,叫東方勝……也家道中落,混不下去了,被人攆到這邊。

    往回走,還有一個人牽馬在那兒溜達。

    便是監視他們的馬賊叫王奎,一個瘦黑高長的漢子,面目有道猙獰的刀疤,此時見公孫止三人垂頭喪氣的牽馬過來,咧開一口大黃牙,笑起來︰“……兩天什麼都沒有,還白白吃了營里酒肉,這次回去又要難過了。”

    “是是是…天不濟我等三人罷了。”東方勝笑著臉給他作揖。

    光頭大漢歪鼻里哼了一聲,牽過臨時給自己的馬,翻身上去,正要說話,忽然轉過臉,對一臉嘲笑的王奎噓了一聲。

    公孫止見狀皺下眉毛,側耳傾聽,耳中隱約的風聲里,有銅鈴叮叮當當傳來,就見那大漢翻身又下馬來,拔刀在手跑動草丘邊沿匍匐下來。

    “你們趕緊過去,肯定有肥羊上門了。”王奎小聲喝斥。

    公孫止吸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馬賊的生涯大概是開始了,想罷,反手從馬背上取過弓箭貓著身走到大漢的身邊,視野之中,一縷殘陽的彤紅,幾道騎馬的身影奔馳著闖進視線,馬脖子上的銅鈴叮叮當當的傳來,轉眼就要到他們所在的草丘下方。

    “兄弟,把弓給我。”大漢瞄了一眼下方的幾人,從公孫止手中接過弓箭,在拇指上抹了抹唾沫,拉起了弓弦。

    他一面瞄準著,一面開口︰“先射他一個人,剩下的就好解決了。”然後,夾著箭羽的手指松開一瞬。

    弓弦‘嗡’的發出顫音。

    嗖——

    箭矢化出一道黑線,瞬間朝下方射過去,東方勝緊張的捏緊了一撮青草,公孫止屏氣凝神握住了刀柄的同時,飛去的羽箭噗的一下射入馬匹的臀部。

    ……射偏了。

    下方人喊馬嘶起來,匈奴語言嘈雜的響起,幾人中,有目光投向了這邊的草丘,刀刃指過來。公孫止心里暗道不好,反身爬起來踹了大漢一腳,大吼︰“上馬!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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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11-12 05:49 PM

第二章 與別人不一樣

    踏踏踏.......馬蹄翻飛在草地上,震動泥土中的微粒,踐踏大地的聲音放大。

    “快走啊——”

    草丘上,公孫止翻上馬背,雖然才來到這個世界不久,可憑記憶里的經驗,怎能聽不出是那幾個匈奴人已經沖上了草丘的馬蹄聲,他兜過馬頭,沖還在馬背上歪歪斜斜的酸儒吼叫。

    不遠,同樣知道發生什麼事的馬賊嚇得亡魂大冒,口中罵罵咧咧了一聲,伸手戳了一下酸儒那匹馬的眼楮,受驚、劇痛的馬匹慌亂抖動前肢,馬賊王奎笑了一下率先沖了出去,將對方留在了後面給他爭取逃跑的機會。

    草丘的邊沿冒出一個頭來,很快騎在馬背上的半個身子也露了出來,一道黑線自那人手中放出,東方勝坐下那匹馬淒厲長嘶一聲,馬腹上,射來的羽箭直接沒入一半進去,馬軀撲倒在地上,蹄子掙扎著撲騰亂踢,而酸儒也摔飛出去滾了幾圈。

    公孫止看到摔的七葷八素的東方勝,心里猶豫起來,下一秒,他咬牙心里一橫,腳跟一夾馬腹,抖動韁繩縱馬返回去,口中大喊︰“光頭,掩護!!”

    “好!”

    那邊的大漢遲疑了片刻,隨後一勒韁繩,駐馬反手就是一箭朝那邊冒出的身影射過去。

    嗖的一聲,箭矢擦著還要挽弓的匈奴人耳旁過去,把對方嚇了一跳,手中短弓偏了偏,箭矢釘在了草地上時,公孫止騎馬已經沖到了正爬起來的酸儒身邊,左手奮力向外一扯韁繩,馬身傾斜的瞬間,他探出手臂一把將摔迷糊的東方勝拉上了馬背,時間上,馬匹正好傾斜拐彎回正朝著後方逃跑的方向狂奔出去。

    這一套動作,行雲如流水,看的那光頭興奮的叫了一聲,策馬轉身開始往回跑。等到公孫止搭著酸儒追上來,馬蹄狂奔中,他叫道︰“接下來怎麼辦?”

    “甩掉他們!!”

    公孫止想都沒想就回了一句,其實他腦袋里思緒混亂,才從現代到這里一個晚上,腦袋都還隱隱作痛,卻已經和這個亂世里的匈奴人卯上了,這可是人吃人的年代,遇上了要麼被抓回去當奴隸,要麼被砍下腦袋再死一次......

    “媽.的,怎麼就來東漢末年了...”

    心里的煩悶和恐懼讓他臉上、後背上布滿了汗珠,一支羽箭‘呼’的從他余光里穿行過去,飛去了前方,心髒緊張幾乎要跳了出來,視野之中的草地上,他看見的一切忽然有些花了,就像出現些許重影,還有幾個紅色的小點在閃爍移動。

    ...雷達?

    “你想什麼啊——”

    失神的片刻,一道大吼將他拉回了現實。公孫止沒有回應對方,側臉向後瞄了一眼,身後五個騎馬的匈奴人正揮舞兵器追在後面,視線又轉回來,那重影慢慢凝實,正好就像是一張地圖,那幾個紅點排列的位置也正好和身後的匈奴人一模一樣。

    他再留意了一下這張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地圖虛影,拿了主意,偏頭對並肩的光頭大漢喊了一聲︰“隨我來。”

    馬蹄疾馳,偏轉了方位,朝著那虛影中標注的山角形,大抵上就是丘陵的意思,行過一座草丘,天色暗了下來,視野之中借著最後的殘光,幾座丘陵的輪廓隱隱在目。

    “沖進里面。”

    公孫止低喝,策馬進了三座丘陵當中的間隙里,雖說是間隙,但對于人來講也是非常寬敞的,他看了看隨意念喚出來的虛影地圖,那幾個紅點代表的匈奴人開始分散移動,像是要包抄他們。

    陡然間,快要逃到中間的身影一拉韁繩停了下來,嘴角弧出一個角度,雙眸在黑暗里有些發亮,“現在身後就一個匈奴人,我們反殺回去。”

    夜鳥從丘陵上方飛過去,發出一聲啼鳴。

    追襲而來的一名匈奴人瞬間勒住韁繩,耳中有馬蹄聲陡然靠近沖過來,一抹森冷自黑色里劃過,

    噗——

    匈奴人慘叫發出,血光濺起,一支羽箭釘進皮襖插在他右肩上,失去平衡的一瞬,栽下馬背,那頭,公孫止將酸儒丟下來,一腳將那名想要爬起來的匈奴人壓住,手中的刀舉過肩膀,看到驚恐的匈奴人,渾身顫抖了一下,緊咬的牙關發出咯咯的輕響,砍不下去。

    他以前只是一名動物園的狼山飼養員,雖然喜歡狼的凶殘和智慧,可他終究只是一名現代人,頂多就殺過雞,剖過魚,眼下要揮刀殺人,情急之後,理智還是牢牢佔據上風。

    “下不了手,我來!”光頭大漢著急的騎馬過來,翻身跳到草地上,從腰間拔刀,剁了下去。 射起來的血漿濺了公孫止一臉,看著那顆呲牙扭曲的頭顱在地上微微滾動,他胸膛劇烈的起伏著,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吸進去的是粘稠的血腥。

    他抹去臉上的鮮血,手背顫抖的將刀收起來,翻上馬背,撇過頭不看無頭屍體,低聲說了一句︰“走吧......趁另外的匈奴人尚未過來,趕緊走。”

    光頭大漢嗯了一聲,牽過那具屍體的馬匹交給東方勝,折身將地上的人頭撿起系在了馬脖子上,方才重新啟程朝馬賊營地的方向一路奔逃,半道上又遇到了附近徘徊的馬賊王奎,他看到那顆吊在馬脖子上搖搖晃晃的腦袋,眼眶瞪圓,嚇得哆嗦︰“你...你們...殺了匈奴人?”

    心情已經平復了的公孫止看了他一眼,點點頭︰“就當投名狀了。”

    “惹...惹麻煩了啊。”王奎轉身一夾馬腹飛快的朝回跑,剩下的公孫止三人有些不明白,旋即跟了上去。

    **********************

    夜深邃下來,微風撫動草尖,三名匈奴人來到無頭屍體的旁邊,臉色陰沉,匈奴語言低沉的互相交談。

    “那三人難道有漢兵?”

    “很像......還是先報上去......須卜骨都侯單于將要扣邊,劫過冬的口糧,不能馬虎。”

    “......羌渠單于死後,與漢人決裂.......日子不好過......這個秋天過去的太快...冬天有些難熬。”一名匈奴人搜走了屍體上的所有東西。

    “...先回去。”

    戰馬飛馳,身影遠去丘陵,這是188年,草原上的一個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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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11-12 05:51 PM

第三章 火拼

    繁星鋪砌出一條星河,皎月掛在樹梢,自視線中隨腳步移動,距離之前發生戰鬥的十多裏的地方,一行四人頂著星月回到遍布的荒山丘陵之中,饒過一個小水潭,帶路的馬賊王奎朝一截丘陵的樹木發出幾聲鳥鳴,陰暗的林間也在片刻後,傳出獸鳴,應和對了口令後,方才有人自裏面走出將馬牽走,但依舊警惕的盯著他們。

    王奎與那人打過招呼,帶著公孫止三人鑽進林子裏,穿行過暗哨的地方,有塊巨石,下方便有一處山洞,火光和嘈雜的人聲隱約傳到洞口。

    “你們說話機靈點,別惹吳大首領生氣,不然亂刃加身。”王奎走在前面叮囑。

    公孫止沈默跟在後面,手隱隱勾著刀柄的皮韁。

    下去洞口後,裏面其實甚是寬敞,低頭走過一段洞道後,視野在前方延展開,洞壁上插著的火光搖曳照出數十上百道身影在晃動,這處寬敞的洞室非常大,足夠容納這些面露猙獰,著山民、獵人打扮的馬賊,其中少部分還有皮甲。

    王奎一路小跑穿過十多張簡陋拼湊的木桌、石桌,正中上首位的一塊豎起的大石粗糙的鑿出椅子的輪廓,他朝上面坐著的一個披著大氅八字胡的身影附耳低聲幾句,後又指指點點公孫止這邊三人,說完後,他做了一個招手的動作。

    見到王奎的手勢,公孫止三人吸口氣定下神,光頭低聲道:“別緊張,咱們沒路走,不妨就留下來,先活命要緊。”

    說完,三人方下了石階,從明亮的石室中間穿行過去,兩側喝酒吃肉,喧囂中的馬賊,有人不懷好意的看過來,揚了揚手中的刀刃,或沈默偏頭,亮出粗壯的手臂。也有女人的嬌喘或尖叫夾在當中,在幾個馬賊懷裏滾來滾去,身上衣衫幾乎被人一手扯開,引來其余馬賊哄鬧笑罵。

    自石室中間走過,上首位的粗糙石椅裏,仰躺的男人摟著一名嬌嫩嫩的女人在揉捏,目光偶爾偏過來,語氣奚落:“兩天宰不到一只瘦羊,今天卻砍了一個匈奴人的腦袋,真不錯。”

    “是很厲害,大首領何不賞他們幾塊肉呢。”一雙肌膚細嫩有些發黃的手臂攬過男人的肩膀,頗有姿色的臉頰輕輕靠了上去,塗有胭脂的雙唇輕聲在對方耳邊吐氣如蘭,眸子卻滑過眼角瞄著那邊三人中間的公孫止,眉目流轉,春情瑩然。

    那男人側臉看了一眼女人的媚態,捏了捏她臉蛋,“怎麼?看上中間那個了?行啊,今晚你就去他窩裏。”

    “才不去,嫩的哪有老的厲害......”女人嗔了一聲,臉在馬賊首領胸口蹭了蹭。

    石椅上的男人暢快大笑起來,一只腳放在石桌上,隨手抓了一塊羊肉扔到地上,滾到階下,沾滿了灰塵,“這是你們的賞賜,撿起來吃了吧。”

    周圍靜了下來,一衆馬賊停下手裏的酒,目光不太友善的望過來,挨近的有人摸過了兵器,公孫止眼睛眯了起來,拳頭陡然捏緊,身旁一只大手暗地裏握了過來,只有他能聽到聲音在說:“別魯莽……”

    說話時,右側的那酸儒卻忽然彎下腰,將地上那塊已經髒了的羊肉撿起來,在手裏拍了拍,笑的諂媚:“多謝首領賞賜。”

    “你這書生倒是識擡舉。”那吳姓首領坐起身,一只腳踩在石桌邊沿,瞪著他們:“…剛剛只是給你們一個教訓,匈奴、鮮卑的人都不能殺不能搶,咱們要盯的是過路的商隊和漢人百姓,惹惱了匈奴或者鮮卑的人,咱們這點人不夠別人吃的,記住了?”

    公孫止咬著牙關一聲不吭,那虛影的地圖上,紅點密密麻麻,形勢比人強,他也只得點點頭。

    “滾去外面守夜。”上方身影不屑的揮手。

    三人拱手離開時,山洞的石室中又恢複熱鬧說話的場面,公孫止走到洞口回望,目光冰冷凶戾。

    ****************************

    風大了,丘陵上的樹林嘩嘩直響,發黃的樹葉飄落下來,落在人的肩上,映著火光的臉明明滅滅,一團羊肉竄在樹枝上烘烤著,散發膻腥味。三道身影圍坐火堆旁,公孫止拿下肩上的葉子扔進火裏。

    “剛剛那家夥說的話…你們都聽到了?”

    右側位上的光頭折斷了一根樹枝,望著烤出油脂的羊肉,口歪鼻斜的笑了一下,像是認命的歎口氣:“這世道不就是你吃我,我吃你,想當初我黃巾勢大,席卷數州,最後還不是分崩離析。”說到激動的地方,他拉開皮襖露出長有黑毛的胸膛,指著一處傷疤:“當日我就是被一個環眼豹頭使矛的漢將捅翻在地,還好撿回一條命,落馬沒死成。”

    “君不見有人受苦而行,他日方能迎難而上,造就偉業……”東方勝張口才說了一半就被大漢瞪了回去,公孫止搖搖頭看著那樹葉燃燒殆盡,“…我…看不慣而已。”

    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無法體會他們口中的世道,最多也就是電視裏看過,可看到的大多都是名將雀起,謀士爭鋒,民間的疾苦到底是什麼樣的,他也沒見到過,之前聽到那馬賊首領專劫漢人百姓,這樣欺軟怕硬的做法讓他心裏有股野火燒了起來。

    “兄弟,看不慣…那你想…”大漢將折斷的樹枝丟進火裏,視線落到對面高大矯健的身影上,聲音小了下來:“…怎麼做?”

    “怎麼做...怎麼做....怎麼做?”呢喃自唇邊微微張合。

    一陣風吹過來,火焰搖曳,映著公孫止的臉忽明忽暗,目光露出凶星:“狼要吃肉,誰擋誰死,既然那家夥坐不好這個位置,就把他拉下來,剁了他。”

    樹枝在火裏嗶嗶啵啵的發出輕響。

    “我叫高升,你說怎麼做?”光頭大漢將刀插進土裏,終于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公孫止垂著眼簾,重影裏的地圖上,標注的那些紅點漸漸開始離去散開,正中上首位的兩個紅點也隨後移動去了山洞深處。

    手撫摸著刀柄,有些激動的顫抖,或許這具身體的人格也有影響他的緣故,不過已經不重要了,他喜歡狼,了解狼,在曾經的時代,就喜歡和狼溝通,自然而然模仿了一些狼的性格。

    “等他們都睡熟了,就動手。”他用手指抹過刀鋒。

    ……

    ……

    火把插在潮濕的洞壁上靜謐的燃燒,昏暗的洞道響起輕微的腳步聲。

    守著盡頭房門的兩個馬賊露著***正附耳貼在破爛的木門上傾聽。門內傳出男人的嘶吼和女人的柔婉嬌吟,惹的二人忘記了身後有人靠近。

    腳步挪動,細石輕響,一個馬賊轉過頭看過來,瞳孔陡然縮緊,一口刀鋒劃昏暗的光芒。

    另一個馬賊此時也轉過身,血漿撲上臉的一瞬,兩只粗壯的大手捂上來,口中嗚咽一聲,頸骨哢的扭響,腦袋轉到了後面。

    兩具屍體貼著洞壁倒下,火把光倒映的影子靠近了簡陋的木門。

    ……

    鋪有羊毛毯的石床上,兩道赤裸裸的肉體糾纏碰撞,發出***的喘氣。

    下一秒,男人擡起頭望向木門:“誰?”

    嘭——

    木門陡然爆裂破開,木屑殘骸飛濺,兩道身影持刀闖了進來。

    “我!公孫止——”

    火光通明,披散的發髻下,俊朗的臉充滿野性,揮刀照著趴在女人身上的人影砍了下去,火星呯的閃爍,身影翻滾掉下了石床。

    女人摟過羊毛毯,尖叫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朱鳳清 發表於 2017-11-12 05:52 PM

第四章 人要活就要比狠

    暴喝,火把搖曳。

    火星在刀口上閃爍的一瞬,揮舞短刀的馬賊首領赤身裸.體翻滾下了石床,不由咬牙大叫了一聲:“你們想幹什麼?!”

    此時摟著羊毛毯的女人驚恐的發出尖叫,身形魁梧的高升提著刀過來,揮手啪的扇在她臉上,豐滿白皙身子頓時翻滾撲開。

    另一邊,滾出去的男人站起來,臉上、身上沾滿了灰塵,又赤著身子非常狼狽,目光瞪著對方,看到對方竟是之前被自己呼來換去的‘狗’,口中‘啊’的一聲怒吼,雙臂猛的將短刀劈了過去,迎面一口刀鋒橫過來架住,鐵器金鳴,迸出一絲火花的瞬間,一只大腳自視野中放大,直踹在他腹上。

    整個人倒飛,撞在洞壁,反彈趴在了堅硬的地上,手中的短刀咣當一聲掉落不遠,那馬賊首領捂著腹部,皺著眉痛苦的發出呻.吟,鮮血淌出嘴角。

    公孫止緩緩走過來,用腳將地上的短刀踢開,蹲下來,伸手將對方的頭提起來,俯過臉,裂開嘴角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想幹什麼…當然是求活啊,我們三個想要活著,你就只能死。”

    “你們...你們兩個小賊......也會不得好死!!”馬賊首領仰起脖子吐了一口血沫。

    外面洞道內,人的吶喊、腳步聲炸開,轟轟的狂奔著衝這邊過來,人影憧憧中有爆炸般的喊聲:“救首領——”

    東方勝顫顫抖抖在門口大喊:“他們來了,怎麼辦啊?”

    “哈哈哈——”

    隨後,滿口血汙的嘴笑起來,“看吧,我的心腹都來了,你們跑不了!!”

    啪——

    一記耳光扇上去,馬賊首領猖笑僵了下來,不等他反應,公孫止一把拽住他頭發,在地上拖行,破開的木門那邊,刀鋒已經剁在了門框,木屑濺起時,酸儒抱著腦袋躲到了一邊。高升衝過來,將酸儒又往後拖了一截,口中暴喝:“讓開。”一腳踹向裝有燃燒木料的銅爐。

    嘭的一聲,飛起的銅爐撞在當先衝進來的一名馬賊嘍啰額頭上,身體倒下,爐身打翻,燃燒的木屑、樹枝在半空四射,漫天的火星飛灑,燙的前面幾人慘叫著抖動皮襖。

    公孫止胳膊勒住馬賊首領走了過去,擡起刀尖,指著那方湧進來的一衆馬賊,“…咱們刀頭舔血,誰強誰是頭,對不對?”

    十多道身影持著兵器愣了愣,投鼠忌器的望著那充滿野性的男人。

    “那…”公孫止露出牙齒笑起來,刀口橫到了掙紮的馬賊首領脖子上,“……你們看好了。”

    噗!

    鋒利的刀口沒有一絲猶豫的切入喉嚨,血漿漫過刀面灑了出來,他手一松,那男人捂著脖子倒在地上抽搐,鮮血灑了一地。

    穿越而來,匈奴人、人命、將來的諸侯攻伐,還有目前給馬賊當嘍啰,隨時都會命在旦夕,現代那種安然于世的心態受到了巨大的壓力。慶幸這副身軀孔武有力,能保住一命的前提下,他想要更加安全。

    有幾名馬賊想要上前,高升橫刀攔過去,呯呯幾聲金鳴,血光濺起,一具屍體倒下,其余人嚇得退開幾步。

    此時,公孫止一腳踩在尚未死去的馬賊首領背上,一聲暴喝,手中一刀剁了下去,猩紅的顔色從斷頸噴在地面,人頭滾在了地上。

    “來呀!看著自己頭領被宰,怎麼不敢動手?!”

    火光在吹進來的風裏搖曳,衆馬賊臉上露出膽怯,更重要的是首領已死,心中不免彷徨,為一個死人拼命似乎並不值得。

    風擠進洞道撲過人的頭頂,大量的馬賊擁擠在裏面,慢慢後退分開,盯著那提著人頭的身影從中間走過去,目光延伸,公孫止提著人頭走到巨大的室內,他看了一眼那王奎,便徑直在那首位坐下來,將滴血的頭顱往腳下一放。

    “不管你們心裏服不服,這個位置我坐了,要是你們當中誰能割下我的腦袋,大可也坐這個位置。”

    公孫止目光陰鷙,沾滿鮮血的手拍在石椅上,語氣陰冷生硬:“但今日,規矩就立下,殺不了我,你就得死。”

    寬敞的石室內,昏暗搖曳的火光裏,周圍馬賊的身影或圍攏、或散立在角落,沈默的聽著對方說的話,若明若隱的眼神望去那邊石座,沒有人表態。

    角落裏,東方勝小心的打量片刻,眼珠子轉了轉,悄悄擠到人群裏,不久,火光之中,有人喊出聲音:“我跟著大首領!”

    高升靠近過去,掃了一眼那幫馬賊,低沈開口:“算我一個。”

    人群中也有部分不滿前任首領的,如今人已死,也沒說好說的,便又走出來幾個,本來他們就是殺人鬥狠之輩,既然座上看兵器砍殺上去的,心裏也算服氣,“那就算上我。”又有人在人群裏喊道。這自然有人站不住了,心理從衆的開始附和,響應的聲音開始占據大部分。

    公孫止咧嘴笑起來,一腳將地上的頭顱踢下去,“把這老賊存的好酒好肉,和一些上好的兵器、甲胄給兄弟們分了,留在裏面發黴,不如多讓兄弟多活幾個。”

    “拿了我的東西,以後就是我兄弟。”他補充的說了一句。

    下方,有人抱著兵器冷眼旁觀,但終究不少人心裏火熱起來。大廳裏,忙去搬東西的人很快回來,瞬間熱鬧一片。

    ***************

    夜深下後,火焰靜謐的燃燒,公孫止拖去外層的皮襖,躺在之前那馬賊首領的石床上,卻是睡不著。剛剛大廳內的上百名馬賊,他大多看在眼裏,雖然有些歸心了,但仍有一部分心裏打著別的注意。

    “都盯著這個位置呢……坐不穩就得死…”雙臂枕著頭,他呢喃的望著被火把冒起的黑煙熏黑的洞頂,“…一百個人,光是唬肯定不行…得讓他們信服…怎麼做呢?”

    又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間,隱約聽到有細微的腳步聲響起,公孫止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手摸到刀柄,握緊,假意的合著眼睛,眯起的視線裏,一道女人的身影走了過來,窸窸窣窣的將身上的衣物全脫下,悄悄的拉開羊毛毯鑽進去。

    滾熱的肉體頓時貼到了公孫止胸膛上,纖弱嬌嫩的手指先是撫摸過他的胸膛,然後整個人都貼了上來,飽滿的玉團擠壓著,女人口中發出喘氣的嬌聲,手摸去了男人的下腹,然後……

    “啊——”的慘叫,女人渾身是血的翻滾下了石床,在地上蠕動兩下便不再掙紮。

    室外,高升等幾個還在喝酒的馬賊嘍啰聽到慘叫衝了進來,一眼便看到地上橫死的女人,有些驚恐的望著持刀站在石床上的公孫止。

    “……首領,她…你…”光頭大漢有些不明白,地上的屍體原本是上一任馬賊首領的女人,自然也就歸現在的公孫止所有,她進來也是得到高升的點頭,只是突然就死了,讓他以為女人要行刺。

    公孫止用女人的衣物將刀上的血擦幹淨,丟到一旁,偏了偏頭:“我夢裏好殺人,往後不要接近,明白嗎?”

    “是!”高升和幾個嘍啰拱手。

    旋即,將女人的屍首帶了下去,公孫止歎了一口氣,將頭埋在膝間,坐在那裏渾身發抖,其實他是害怕的。

    “要比別人狠…讓他們怕你,公孫止,你要記住!!”他對自己這樣叮囑著。

    不久,天也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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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11-12 05:53 PM

第五章 祭狼

    北方地廣人稀,自戰國趙武靈王置雁門郡以來,再到漢朝,轄:善無、沃陽、中陵、陰館、樓煩、武州、劇陽、崞、平城、埒、馬邑,疆陰等十五縣,人口約二十五六萬左右,自南匈奴歸附後,南來北往的商途變的繁盛許多。

    同樣也是漢民族抵抗或出征北方遊牧民族的前線之一。

    天光東升,清輝自雲間吐露,青草上的露水映出晶瑩的光芒,馬蹄噠噠踐踏過去,爬上了草坡,朝著隱約的城郭飛馳。

    視線越過奔行的獨騎,位于前方的陰館城,旌旗獵獵在風中卷動,士卒持戈在城頭巡邏,城門口馬車、牛車、商販來去,畜生叫聲、人的呼聲嘈雜一片,頗為熱鬧。這樣明媚天氣裏,一名黑紋白底長衫身材高大的北地漢子領著數人在街上巡視,偶爾出言勉勵街上的攤販幾句,隨後走上城頭。

    他身上只披了半身甲胄,並不華麗堅固,然而這位身材魁梧的漢子,樣貌端正,看去的目光穩重,頷下的短須說明他還頗為年青,舉手投足間,氣勢卻很沈穩。

    視線望去城牆外,白雲、碧藍的天光與漸漸發黃的大地連成一片,他看了看自己這半身甲胄,歎了一口氣,目光收回走在城牆上。

    “天氣並不炎熱……”他看了看周圍沒精打采的士卒,手在一名士卒後背拍了一下,“把背脊挺起來,過往也有胡人,讓人看去了,豈不是笑話我漢人兵將無能?”

    他一路提醒這些士卒,不少人並未害怕反而笑出聲來,畢竟對方只是一介郡吏,管不到他們頭上,城牆上有聲音起哄。

    “張文遠,你不去街上巡視,又跑上城頭當兵了?”

    “是啊,就是來看你們這些兵油子是不是偷懶了!”短須青年慷慨的一笑,“你們可別讓胡人笑話。”

    笑聲豪邁,氣氛頗為融洽。

    旗幟拂過臉上,吹來的風裏急促的馬蹄從遠方傳來,青年的目光轉過去,獨馬急奔,慌不擇路朝這邊衝過來,行人、車輛匆忙避讓開的一瞬,衝進了城門,馬背上的那名士兵搖搖晃晃的栽下馬來。

    門口幾名士卒連忙上去將他攙扶住,此時,短須青年也下了城牆,快步走過去,看著臉色發白昏昏沈沈的騎士,單臂將他抽了起來:“我乃雁門郡吏張遼,發生什麼事了?”

    “快…快…快通知郡守…”騎士微微開閉嘴唇,虛弱的說了一句。顫抖的手伸去衣甲裏一份情報,“一定要交給…交給郡守…匈奴..匈奴…襲邊。”

    “帶他下去,好生照看。”

    張遼對守門士卒吩咐一句,抓過情報翻身上馬,朝郡守府衝去。

    ************************************

    天光西去,將要落下。

    一抹紅霞裏,公孫止獨自在丘陵上的林木當中,刀口嘭的砍進樹軀,木屑濺起,下一秒,又拔出來,手指摸過刀鋒,喘了一口氣。

    自昨晚過後,他便開始揮舞兵器讓自己盡快熟悉這副身軀的本能,武藝談不上精湛,可能不如那些耳聞能詳的猛將、名將,自保應是沒有問題。畢竟與人單打獨鬥,並非他所想,性命才是最主要的。

    鍛煉自身一方面,如今手中已有百名馬賊嘍啰可供差遣,雖然當中還部分心懷不軌,但自昨晚他拿那女人開刀,也算是讓有些心存歹意想趁夜摸黑殺他的人,放棄這個打算。高升這個看上去俯首貼耳,可終究是黃巾出身,相識時間也不長,也是需要提防的對象。

    畢竟命只有一條,沒有重來的機會,容不得他不小心,除非馬賊當中來一場內訌,把暗藏叵測的人激出來,他才有可能完全把這些人收攏在麾下。

    殘紅透過樹葉的間隙,照在休息的身影上,汗水淌過臉頰,落在了厚厚的積葉上。後方,窸窸窣窣踩著落葉的腳步聲悄然靠近,低聲道:“首領,那個王奎果然聯絡了一些心裏不服的馬賊,想要動手,高升那裏正在排查還有沒有漏網的。”

    這悄悄過來的人,正是東方勝。

    “若是火拼,要死不少人吧?”公孫止拿起羊皮袋喝了一口水,起身將刀歸鞘,伸手接過酸儒遞來的狼毛大氅,披上走出幾步,想了一下:“那就等他們發動吧,都站出來看看有多少人不服我。”

    東方勝微微皺眉,小走兩步跟上去,細聲提醒:“《漢書.項籍傳》先發制人,後發制于人。”

    “我想到一個主意……”走在前面的公孫止停下了腳步,披散的頭發擺動,他轉過臉看向身後的瘦弱書生:“這裏有狼吧?”

    “有,而且很多,這裏名叫白狼原,附近就有一只狼群出沒。”東方勝點頭應道。

    對面,大氅揚了一下,高大威猛的身影伸手按在了書生的肩上,“你叫上幾個人去獵一頭狼回來,就說是給我做一件新的皮襖,記住,獵回來後,讓一個信不過的人去把狼的皮剝下來,還有完整的喉管。”

    東方勝並不知道這些他要來做什麼,眼下點頭應允了。倆人身影走過樹林,天光流轉,殘紅降下了最後的光芒。

    明明滅滅的火把自洞內燃起來,外面刮起了夜風,幾個馬賊方才回來,將一頭瘦狼扔在了地上向公孫止複命。

    然後不久之後,一條血淋淋的喉管取了出來,洗淨後他拿在手中掂量許久,看了一眼那刨狼的馬賊,點點頭,輕聲道:“跟我進來。”

    便是去了石室後面,那名馬賊疑惑的跟著進去的一瞬,從角落遞出的刀背砸在他後腦上,人嘭的倒下。

    東方勝顫顫兢兢握著刀,“下一步做什麼?”

    那邊的公孫止將比量了一下那條狼的喉管,取下了一截含進了嘴裏,一聲不吭的將地上昏倒的身體扛在了肩上,從洞穴的另一端走了出去。

    風拂過丘陵,樹葉嘩嘩作響,此時的公孫止二人已經走上了丘陵最上方,將肩上的身體丟在了一塊大石上面,風裏隱隱能聽到狼嚎。

    下一刻。

    毛領輕撫,公孫止揉捏著嘴部,微微張開口,發出嘶吼的顫音,這讓一旁站立的酸儒冷不丁哆嗦起來,他感覺這是…狼的呼聲?

    不久之後,丘陵下的落葉傳來沙沙的輕響,隨後越來越多,東方勝汗毛豎了起來,呼吸急迫的朝周圍打量,一股讓人顫栗殺氣似乎正壓過來,他想要叫喊,聲音咽在喉嚨怎麼也發不出來,目光裏隱約已經看到了綠油油的東西在黑暗裏晃動。

    “…狼…狼來了…”酸儒結結巴巴的想要去拉前面站立的身形,然而手不過一半,緊張的臉露出恐懼,在公孫止的前面幾頭匍匐的巨大身形正瞪出如錐子般的目光,周圍隱隱綽綽間的黑影閃爍,還有更多的野獸靠近過來。

    呼…嗷…

    公孫止衝著前面幾頭大狼,呼著包在口中的喉管,發出輕微的吼叫,伸手將石上的人推了推。

    這幾頭野獸抖了抖耳朵,頭顱在石上的身體與那發出狼吼的人之間搖晃,咧出獠牙的狼吻裏發出疑惑的低沈,此時,原本做出攻擊姿態的狼群,蹲坐在了草地上,平翹的尾巴夾了起來,去到了一旁,讓出了一條道路。

    身後的樹林裏,更多的狼群過來,簇擁著中間一頭雪白色的身影,一頭白狼王緩緩走了過來,那頭狼王比周圍的群狼還要大上一圈,頸部、前胸的鬃毛撫動在風裏,有股凶傲的威風。

    公孫止緊張的捏著拳頭,慢慢走過去,將那名馬賊推下了石頭,對方似乎摔疼了,動了一下,漸漸蘇醒過來,睜開了眼簾,然後看見了這樣恐怖的一幕。

    公孫止口中嗚嗚嗚的低吼,恭敬的向後退開,那頭白狼王忽然像是能聽懂一樣,點了點狼頭,周圍蹲坐地上的十幾條大狼呼的從地上躥起來,朝那名驚恐的馬賊咬了上去。

    淒厲的叫聲,一瞬間響徹這片天空,夜鳥被驚的四處亂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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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11-12 06:11 PM

第六章 霸烈

    夜深下來,飛蛾圍繞洞壁上的火把飛撲,洞穴大廳內,嘈雜熱鬧一片,人的影子在晃,喧鬧之中,有人暗示眼色,有人會意。

    會意的身影隨手將陶碗往石桌上一丟,酒水灑出來,小聲對周圍馬賊開口:“……咱們這個新首領,你們覺得怎麼樣?”

    勸酒笑罵的幾名馬賊愣了愣,有人吱唔:“慷慨……有膽色。”

    “怕不盡然。”夾在其中的王奎嗤笑了一聲,三角眼滴溜溜轉了轉,沈下聲音:“……上次那個匈奴人是那高升殺的,跟公孫止沒有一點關系,他昨晚殺一個女人無非心做給我們看的,所以別看他這副模樣,說不定心裏害怕著呢。”

    “唉,老首領死的冤啊,要是堂堂正正,說不准鹿死誰手呢,你們說對吧?”王奎兜著手歎口氣,“咱們都是一刀一馬搶出來的,結果被人撿了現成,衆位心裏就沒有念想?那公孫止也就一個酸儒,一個高升是心腹,咱們不過替別人掙命而已。”

    窸窸窣窣的說話聲中,原本熱鬧的大廳,漸漸靜了下來,氣氛變得古怪壓抑。

    嘭——

    一張大手拍在木桌上,震的酒碗抖了一下,那邊光頭大漢站起身,目光瞪著那張刀疤三角眼的身影,魁梧的身形擠過幾人,歪口裂開,暴喝:“王奎!!你剛才說的什麼胡話,信不信老子把你舌頭割下來,拌酒吃了。”

    身後數名馬賊也圍上來,手按上了刀柄。

    “你……你……吼什麼!”人群中,王奎伸長了脖子,指了過去,“難道剛才我說的不對?衆兄弟你們自己也清楚老首領怎麼死的,這公孫止當首領,一句話也不說,自己帶著那酸儒跑的人影都不見,把我們一群兄弟放這裏,是何意?”

    “首領自然有他的事,豈容你亂猜!”高升取過刀刃呯的看在一張石桌上,石屑濺起時,刀尖掃過前方:“誰要真有膽就來試試,老子的刀鋒利不鋒利。”

    此時,百十名馬賊分成了兩撥,掀翻了木桌、石桌,空出場地來,瞬間變得劍拔弩張起來,當中的女眷尖叫著慌忙跑到了旁邊躲起來,大廳裏兵器碰撞著不少人搖搖欲試,衆人當中,便有人大喊起來,接著有人罵回去。

    “宰了公孫止的人!”

    “......說話的那條狗,別躲在人後面,有種出來,老子撕了你的嘴!”

    “有本事你們讓公孫止出來說話!!”

    互相叫嚷,火光呼呼的搖曳,洞口的風吹進來,大氅隨著高大的身形在抖動,狼毛輕輕撫著,刀鋒經過刀鞘的聲音輕響,叫嚷最凶的那人下意識的回頭,鋒利的刀尖滲過血肉噗的從他胸膛冒了出來。

    “什麼人!”

    屍體倒下,有人大喊的轉身,披散的發髻下,公孫止的臉孔走進火把的範圍,大氅揚起,反手就是一刀,驚人的鮮血濺在了洞壁上,屍身斷成兩半滾在了地上。

    “是公孫止!”

    “首領......”

    人群騷亂起來,王奎等一衆馬賊有些心懼,匆匆向後收攏。另一邊,高升松了一口氣,粗壯的手臂一揮,“公孫首領回來了,把他們圍上!”

    公孫止目光凶戾,提著還滴血的刀徑直從那群心懷不軌的馬賊當中走過去。一道道目光望著凶悍的身形走過去,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不少人心裏有了搖擺的心思。

    “他就一個人,能有多厲害!難道放下兵器他今天就放過我等......”王奎有些心慌,不斷在人群鼓動。

    前方,走到石椅的公孫止一掀大氅,大馬金刀的坐下來,刀尖呯的釘在腳邊,一手撐在膝上,一手立著刀柄,微微張開嘴,低沈發出長音的嘶吼,衆人怔了一下,洞口處響起雜亂的響動,像是有很多什麼東西在地上奔跑進來。

    一聲聲低沈的嘶吼,隨著幾十青灰色的身影洶湧的衝進來,貼著洞壁圍繞起來隱隱有種占據地利的錯覺,隨後形成了包圍。片刻間,一頭白色的巨狼漫步走出洞道,高昂的狼頭,目光閃爍凶光,狼吻下的白毛還沾著斑斑血跡,威猛猙獰。一時間,不管是高升這邊還是王奎那邊的馬賊徹底驚恐起來,因為之前他們的首領口中發出了狼的嘶吼,把外面的狼群招了進來。

    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公孫止的這招,讓不少人對石椅上坐著的身影産生一種複雜的心思,到底是怎樣的心思,連他們自己也說不上來。

    “狼...”

    “怎麼辦?要不放下兵器吧.....”

    “這些畜生敢上來,大不了拼了!”

    王奎徹底驚慌起來,色厲內荏大吼“不要害怕!”,上方的公孫止已經從口中取下狼的喉管,冷淡的目目光掃過衆人,視線最後停留在人群當中驚慌失措的身影上。

    “今天我可以放過其他人,唯獨那個背後離間我們兄弟感情的家夥必死,誰要敢替他出頭,那就一起死。”

    平淡冷漠的聲音落下,高升望向了王奎,東方勝望向了王奎,兩邊的馬賊也一起望向,或轉過頭盯向了王奎,蹲坐在公孫止身邊的那頭白狼王也偏了偏頭,湊了個熱鬧,對著那哆哆嗦嗦的身影舔了舔獠牙。

    “你們看著我幹什麼...我只是...只是就事論事...而已...”

    王奎結結巴巴的說了一句,陡然將身旁的桌子掀翻,轉身就朝洞外跑,腳步跨上石階,黑影從角落撲出,鋒利的獠牙刺穿了他的脖子,鮮血同時從喉嚨和口中湧出來,身體在狼口下掙紮,不停的翻著血泡,咕嚕嚕.......

    不久便死透了,隨後屍體也被幾頭狼拖了出去。

    目睹王奎被咬死的一幕,公孫止伸手一攤,東方勝將斟滿的酒碗遞過來,大口大口的飲下去,身旁那頭白狼目光盯著他手中的酒碗,灑出來的酒漬,嗅了嗅鼻子,發出短暫的低吟。

    公孫止笑了一下,勾了勾手指,又讓人端了一碗酒水過來,那人卻不敢靠前,只得他親自將酒碗端著放到白狼面前,方才看向衆人說起了正事。

    “首惡已除,我知道你們當中有人心裏還是不服,覺得我撿了便宜對吧?”公孫止將刀歸鞘,站起來走到下方:“明日一早,帶你們劫生,我告訴你們,匈奴人、鮮卑人我照樣劫,不光是他們的商隊,那些小部落也一並劫了,既然當馬賊就不要像你們前任首領那樣,當的縮頭縮腦,欺軟怕硬。”

    他走到一張桌子旁,將灑了半碗的酒水端起,舉過頭頂,“喝了這碗酒,刀子只朝外人砍。”仰頭一口飲盡,呯的摔在了地上,碎片滾在地上打旋。

    周圍百名馬賊互相看了看,放下了兵器,將酒碗斟滿一口飲盡後,呯呯呯的摔在了地上,刀刃拍在鞘上,發出吼聲。

    “隨首領劫胡!!”

    “隨首領劫胡!!”

    一陣陣呼喊撕裂洞穴,傳出去響起在夜空。

    ********************************

    夜空中隱隱有雷鳴自遠方雲層傳來,紅色的火光在天邊燃燒,黑煙飄上了黑色的天空,整個北邊燃起了戰火。南匈奴羌渠單于被族人攻殺以後,重新擁立的須蔔骨都侯單于在這一年秋天發起了攻勢。

    深夜,陰館城。

    太守府,燈盞通明,在這個夜晚無數的人影在行動,傳遞,烽火燃了起來,名為張遼的青年著甲挎劍與進出府衙的一道道身影拱手,進去裏面,他見到了案幾前忙碌的身影。

    對方擡了擡頭,”文遠來了啊,先坐下。”

    “稟太守大人,遼的事已畢...如今胡人犯邊,我想出城...抗擊匈奴。”張遼語氣遲疑了片刻,鼓足勇氣說出心中積壓已久的想法,“漢家百姓豈能讓胡兒隨意欺淩殺戮.......遼,願盡綿薄之力。”

    ......語氣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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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11-12 06:12 PM

第七章 狼嚎

    夜深邃,彤紅爬上天空,燃燒的房屋承受不住,嘩的一下倒塌,燃著火焰的殘骸灑落地上鋪開,鮮血在泥土蔓延,慌亂的慘叫、騎馬揮刀的身影交織混雜在火光裏,一個五六歲大的孩童臉上爬滿驚恐,坐在一具屍體前哇哇大哭。不遠,一名漢人女子掙紮著被皮襖氈帽的匈奴人扛在肩上,然後扔在一片殘垣斷壁下,猙獰的撕去衣物,女人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聽到母親的慘叫,孩童爬起來朝那片殘垣斷壁下跑過去,伸出幼小的手臂,大哭著在喊:“娘...娘...”

    “不要過來!!”婦人掙紮仰起頭大喊。

    啪的一聲。

    臉上挨了一巴掌,衣物嘩的撕裂開,露出幹癟的胸脯。婦人依舊掙紮,眼睛合上流出淚水,不斷的朝蹣跚走來的小小身影揮著手臂,口中對上面的匈奴人哀求:“不要傷他...我不動了...你不要害他性命...求求你。”

    那名匈奴人轉頭看向小跑過來的身影,刷的拔起地上的刀刃,嘴角弧起殘忍的笑,似乎找到更好玩的東西,暫時放過身下白花花的身體,腳跨出半步時,下方一雙手從後面抱了過來,婦人在那裏搖頭哀求。拿刀的身影擡腿踹了她一腳,舉起了手臂,猛的就要揮下去,劈在婦人的頸脖上。

    嗖——

    空氣裏有箭矢飛過的輕響,那名匈奴人回頭,一支羽箭噗的從他胸膛貫穿過去,釘在屍體身後的殘壁上,尾羽還在微微震動,帶著血滴落在磚瓦上。

    婦人急忙摟過跑來的孩童,視野之中,一道湛藍衣袍獸頭甲的身影放弓換刀縱馬從火光裏閃過去,呯的悶響,一名下馬搶奪的匈奴人被帶著巨大衝勢的馬身撞飛出去,血噴出口鼻的滾出兩圈方才停下來。

    希律律——

    手中韁繩一拉,戰馬長嘶,昂然立起,馬背上著獸頭銅甲的身影,一刀劈過衝來的匈奴人,連人帶馬頭橫斬開,血漿竄上天空,屍骸撲在地上滾動撞進燃燒大火的木屋中,無數的火星、焦木濺起。

    來人橫刀立馬,聲如雷霆咆哮:“速戰速決——”

    他後方,廝殺的吶喊陡然大作,數百道身影從村落周圍逼近過來,一道道漢人兵卒的身形發出應和的聲音,猶如滾動的浪潮,嘶吼:“殺啊——”

    正劫掠這處村寨的匈奴人並不多,此時,對方人數不知多少情況下,突然被包圍,來不及丟掉手中搶奪的糧食、畜生的匈奴兵倉促的和漢卒撞在一起,瞬間就被掀翻在地,幾刀剁死在血泊裏,縱馬在人群中的那名漢將正是請命出來的張遼,揮刀斬下一名想要爬上馬背的身體後,側面幾名匈奴騎士彎弓搭箭朝他射來。

    呯呯呯——

    張遼揮起長刀將箭矢撥落時,十余名漢兵從後面將那幾名射箭的匈奴騎士拉下馬背,憤怒的戳死,周圍只有少數幾個匈奴人騎馬逃走,有人想要追上去,被張文遠喝止。

    “我們少馬......”他握緊了刀柄,“我們去下一個村子...”隨後,深吸了一口氣,“能救多少人救多少吧......”

    匈奴南下其實在這一天下午就已經開始了,只是的到了晚上,方才蔓延到了雁門郡範圍附近,他從太守郭緼那裏知道,受兵災最重的幾處之中,離這裏最近的便是代郡,此時過去怕天已是快亮了。

    “我們北上代郡...”張遼一勒韁繩,聲音在黑夜裏響起:“怕死的就別來了!”

    數百人兵衆望著沒入黑暗的身影,有人跨步追了上去,部分遲疑了片刻,還是跟著在了後面,星光之下,東邊的雲層漸漸了泛起魚肚白。

    他知道,這樣的地方還有很多...正遭受著慘無人道的劫掠。

    ***********************************************

    拂過青草的風傳來焦臭的味道,天空太陽升了起來,飛鳥受到驚嚇一般在盤旋,調頭飛走。

    轟隆隆——

    馬蹄飛馳,上百道戰馬的身影踏過漸黃的草原,正在啃食青草的兔子慌忙的翻身往回跑,鑽盡洞裏的剎那,馬蹄已經從它上方跨了過去。

    高升從騎隊的中間繞上來,並肩公孫止附近,回頭看了一眼,吊在隊伍側後方的一抹白色影子,“首領,屬下有句話憋心裏很久了。”

    “說。”奔弛中,公孫止瞄了他一眼。

    “你是怎麼和狼說話的...”高升說出個問題後,心裏就有些後悔,側面,打結的頭發迎在風裏,公孫止依舊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似乎並不在意這個問題。

    他口中‘籲’了一聲,座下的馬匹放緩了速度,說道:“你要是常年和狼打交道,觀察它們的交流,呼喚同伴是怎樣吼叫的,狼王怎麼指揮狼群又發出聲音,到時候你也會......”

    話語說到一半時,公孫止忽然將臉轉過前方,擡起手臂來:“所有人停下——”聲音高亢,身後的百名馬賊拉扯韁繩,降下了速度。

    此時,他轉過頭對身旁的說道:“你們聞到什麼味道沒有?”

    “味道?”高升扇了扇鼻翼,眉頭皺起來:“好像是燒焦的木頭...還有...肉燒爛的焦臭...”

    “前面過去看看!”

    公孫止一打鞭子,馬蹄再次邁動,進入了代郡範圍內,不多時,前方丘陵下面的樹林裏一縷淡淡的黑煙飄上天空,空氣裏有股嗆人的味道。

    林邊的水潭飄著幾具屍體,隨著水波起起伏伏,殷紅的顔色蕩在岸邊的泥沙上。衆人騎馬緩下來,看了一眼,屍體對于他們來說並不陌生,但從水面上屍體的服飾來看,粗陋簡樸的麻衣,應該是普通的百姓,公孫止緊閉著嘴唇不發一言,隨著潭邊的路,騎馬進了樹林,然後便是看到一顆顆帶著恐懼,大張著嘴的腦袋被系著頭發吊在樹枝上,其中還有孩童。

    走過這一段林間恐怖的小路,視野在前方變得清晰、放大,燃燒殆盡的木梁無力的搭在一堵斷裂的土牆上,十多具無頭屍體焦黑的交疊在一起,像是被人集中燒掉,幾處尚沒有熄滅的火苗在油脂上滋滋的發輕響。

    令人觸目驚心。

    “不會是強盜......”高升對于這一幕沒有多少感慨,在黃巾那段時間,比這樣更慘的,他也見過不少了,沈默了片刻,他說:“強盜不會把人殺絕的,不然就等于自斷生路。”

    也有馬賊發現死去的人大多都是老人和孩子,很少看見女人和青壯男人。公孫止一扯韁繩,調過馬頭,透著凶戾的視線裏,他看到虛影地圖上,一只小旗在緩慢移動,下一秒,他厲聲暴喝:“所有人跟我來,劫殺那批匈奴人——”

    衝出樹林不久,他將藏在大氅內的那截狼喉含進嘴裏,迎著東升的一抹朝陽吼叫。

    哇...嗷——

    淒涼悲壯的狼嚎漫過了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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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11-12 06:13 PM

第八章 亂世的第一刀

    太陽自東邊升起來,晨光驅走了微寒,秋葉在風裏搖晃,十多匹戰馬緩慢踏著步子走進樹林,蠅蟲密集的飛舞在一顆顆頭顱上,傳來嗡嗡嗡嗡…….

    張遼擡起頭看過樹梢上的頭顱,痛苦的閉上眼睛,仿佛聽到這些頭顱當初遭受酷刑時發出的慘叫聲。從昨晚開始,他來的途中與幾支小股匈奴人交戰,一路殺到代郡範圍,所過所見的村莊幾乎難有幸免,這次南下的匈奴為二十萬龐大的數目,分散成了無數小股隊伍對漢地進行了洗劫,保證大城重地之內,還有許多這樣的地方讓人無暇顧及。

    手擦過身上的血跡。

    ……嗡嗡嗡嗡……他揮手打開撲過來蠅蟲,兜過馬頭,走出了樹林,裏面的村莊已經沒有再看的必要了,張遼仰臉長歎了一口氣,祥和的晨光照在他臉上,感覺不到絲毫的溫度。

    “奉先若是在這裏便好了,飛將的名頭好歹能震懾這幫宵小……”他喃喃說了一句,收回視線,正准備離開。

    馬蹄停步的一瞬。

    狼聲響起在草原,蔓延而來。

    等候在外的兵卒已經疲憊不堪,從兩三百人到的現在,經過十多次廝殺後,如今只剩下一百多人,折損過半,此時聽到狼聲,心裏彷徨起來,遠處奔來的斥候跑近大喊:“狼群…狼群正朝我們東北面過去…”

    “什麼….不會是狼災吧……”

    “還沒到冬天….不會的。”

    窸窸窣窣的交談聲在衆人間響起時,張遼皺著眉頭問過那名斥候:“…多少匹狼?”

    “…到處都是,四面八方都有,粗略一兩百只……”

    聽到斥候不安的語氣,張遼拍拍他肩膀,安慰幾句,拍刀一揚,“隨我過去看看……你們還能再戰跟我來,心裏害怕的留下在這裏等著。”

    說完,一夾馬腹帶著十余名騎兵以及一些尚能戰的步卒朝著狼嚎響起的方向追過去。

    ……

    草原上,一只土撥鼠正辛勤的撅著泥土,隨後耳尖抖動,胖乎乎的腦袋回頭,視線裏奔襲的青灰身影衝了過來,嚇得它裝死在地上,眯起的眼裏,毛絨如鋼針的巨狼從它上方跨過去,爪子碾過了青草,跑去更遠的方向。

    ……

    視線漫過原野,越過一處草丘,有騎馬的身影駐足在上面,大氅下,手輕輕撫了撫馬匹的鬃毛,旁邊蹲坐的白色大狼的視野裏草丘下方,長長的隊伍蜿蜒而行,傳來嗡嗡的嘈雜。

    空氣之中,傳來哭聲。

    劈啪——

    鞭子揮在空中打響,騎馬的匈奴人奔行在長長的隊伍兩側,凶狠叫嚷著對方聽不懂的語言,引的其余匈奴兵卒哈哈大笑起來,想來也不是什麼好聽的話。

    隊伍當中,大多數女人已經衣不遮體,青壯男人渾身是血,步伐踉蹌的被繩子捆住了雙手,像牛羊一樣黑壓壓的被他們驅趕著,向北面更大更廣闊的草原深處而去,若是沒有意外,他們當中大部分再也回不來了,也或者半途上,就會在皮鞭、饑餓、疲困下死去。

    阿圖木揮過鞭子,在人群裏帶起一片血肉,肆意的狂笑中,縱馬飛奔,原本與漢人決裂,這個冬天怕是會難熬的,但現在他非常的開心,家裏會添上許多奴隸和糧食,部落裏孩子和老人也不會在這個冬天因為寒冷饑餓而死去,來年,小孩會長大,老人會變得更加睿智。

    他這樣想著,手中的鞭子抽在一名哭泣的女人背上,撕開粗糙的麻衣露出白花花的皮膚,阿圖木舔舔嘴唇,翻身下馬將那名漢人女子掀翻在地,當著所有人的面騎了上去。

    周圍,不少匈奴發出‘哇呵’野蠻的叫聲,興奮的舞著兵器在給對方這種行為喝彩。

    “啊——”

    衣物撕裂的響聲,女人尖聲的慘叫。旁邊,一名看不下去的青年怒喝衝過去,跑出兩步,附近遊弋的匈奴騎兵搭手就是一支羽箭‘嗖’的飛過去,血光濺起,箭矢噗的一下釘在他脖子上,貫穿而過,屍體又踉蹌的邁了半步方才倒了下來。

    死去的臉孔,圓瞪的雙眸裏倒映出遠處的草丘上,一抹騎著戰馬的影子正默默的望著這裏發生的慘劇。

    哇…嗷…嗚……

    悠長淒涼的嚎聲陡然間在草丘上響起,正解下自己腰帶的阿圖木打了一個激靈,起身朝聲音的方向望過去。

    “狼……”他用著匈奴語發出疑惑,,然後看到了那名身披大氅的騎士。

    附近的匈奴人開始沈默了片刻,有人瞄了瞄距離,便放下了手中的短弓,朝草丘叫罵,阿圖木放棄地上的漢人女子,翻身上馬抽出了兵器,下意識裏,他覺得對方不止一個人……然後附近的同胞卻發出奚落的大笑。

    “小心!”阿圖木發出警告。

    其余匈奴兵笑的更加大聲。

    **************************************

    狼爪刨過草皮,,白色的狼鬃在風裏輕撫,旁邊的馬頭打了一個噴嚏,蹄子焦躁的在地上踐踏兩下。

    天光延綿照了過來。

    奔跑的青灰色身影正彙集過來,上百匹戰馬夾在其中做著最後的准備,下方人群發出嘲笑時,草丘上那名騎士,伸手握住了刀柄,一點點的從鞘裏抽出,森寒在光裏閃爍。

    公孫止望著下方數量衆多的匈奴人,有些顫抖,然而下一秒,牙關緊咬,雙腿一夾馬腹,大氅揚起,手臂擡了起來,刀鋒豎在風裏,身下的戰馬緩緩朝著草坡邁動蹄子,再到加速俯衝起來,稍緩,刀光裏劃出一道弧形。

    迎面,騎馬衝來的匈奴人身影被斬飛出去,鮮血在半空傾灑。衝下來的騎士跨過屍體,速度再次加速。

    “殺——”他口中竭盡最大的聲音暴喝。

    草丘上,白狼王呼嘯嚎聲,周圍一道道枕戈待旦的身影衝進了光芒,,奔襲在戰馬身邊的狼群吼叫此起彼伏傳開。

    漸漸收住笑聲的匈奴人,反應過來下舉起了兵器,想要擺開陣型,然而戰馬在狼聲的撕裂下,受驚不受控制起來,轉瞬間,兩側撲來的黑線逼近,凶狠的撞了進來,狼吻躍起咬過馬脖,受驚的戰馬淒厲長嘶,馬背上的匈奴人努力穩住身形的時候,冰冷的兵器抹過了脖子,頭顱、鮮血掀上了天空……..

    一百對五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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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11-12 06:13 PM

第九章 照面

    馬蹄疾馳,翻起泥濘。

    百名馬賊舉起兵器瘋狂的衝鋒,喊殺聲猶如大浪撲礁撞了過來,倉促間,這邊的數百名匈奴人棄了射箭想法,拔刀往身前一架。轟隆隆的馬蹄踏碎大地般的衝過來,一衆馬賊嘶吼著揮起刀劈過人群,呯呯呯的金鳴交擊的聲響接連不斷的在碰撞,火星爆濺,鮮血飆射飛濺,有人慘叫倒下,戰馬倒下。

    青灰色的狼影順著馬賊的衝刺,偷襲咬住匈奴人的坐騎,鋒利的獠牙撕下一片血肉,戰馬痛苦的嘶鳴亂叫,在原地蹦起來,馬背上的身影被趁機揮來的刀鋒帶出血線,飆灑而出。

    阿圖木反手砍死咬住馬尾爬上來的青狼,他周圍全是混亂廝殺奔走的身影,以及狼的影子,作為自己部落裏經驗豐富的獵手,知道碰到狼意味什麼,可碰到與人一起廝殺的狼就有點讓他混亂了。

    無數喊殺聲中,阿圖木與幾名衝過來的馬賊交手,殺了一個後,身下的馬匹的左肋再次被不知道哪裏鑽出來的狼吻咬傷,連忙朝自己人那邊靠攏過去,一面揮舞兵器,一面發出匈奴語:“合攏…小心狼——”

    數百人的戰場上,洶湧的吶喊是聲中,他的聲音並不算太大,引起同伴注意的也就附近幾十人,然而靠過來終究是有些難的,稍有不慎,便被剁翻下馬背,再算上對方突然發難偷襲,具體人數,還有很多匈奴人陷入被動裏。

    廝殺的外圍,公孫止領著幾名馬賊脫離了混亂的中心,他帶頭衝鋒只是為了鼓舞士氣,和作為一個方向的作用,卻不會拿自己的性命立在別人的刀刃下,此時凶戾的目光望著戰場中,鼓舞、吶喊集結的阿圖木,然後揮了揮手。

    “高升,殺了他。”他說。

    沈默的光頭大漢拱手領命,提著大刀翻下馬背,朝混戰的人群衝殺過去。作為曾經的黃巾,他從天、地、人三公起事以來就沒有怕過誰,便是那日頭陣遇到豹頭紮須的黑漢,也未曾怯過一分……當然,交手後才知道打不過。

    衝出的腳步加快,大刀自手中揚起來,口中狂吼奮力劈砍斬殺,直接從外面撕開一道口子殺了進去,朝著不遠正呼喊的匈奴人逼近。

    ……

    馬頭兜兜轉轉,阿圖木已經渾身是血,有自己的,也有剛剛攔上來的漢人的血,他抹過血跡嘶吼,然而下一秒,頭皮發麻的回身駕刀,呯的一聲巨響,一口大刀劈了上來,火花都濺了起來,巨大的力道讓他手腕發麻,差點栽下馬背。

    恍惚間,對方口中發出“下來!”的暴喝,大刀劈斷了馬腿,血肉骨渣隨著刀鋒飛濺,戰馬淒厲長鳴一聲,向前方一撲,轟然墜地。阿圖木也在同時跳下了馬背,便感到殺意襲來,幾乎是反射性的再次架刀,金鳴再響,手臂被震動的一瞬,一只大腳直直的踹在胸口,岔氣的一瞬,手松了下來,壓在他刀鋒上的大刀偏轉,刀背嘭的一下砸在阿圖木的頭上。

    鮮血瞬間湧了出來,模糊他的視線,周圍混亂廝殺的人變得影影綽綽,漸漸看不清了。

    跌跌撞撞幾步後,身體終于向後一仰倒了下去,懷中藏的一袋糧食嘩的一下灑滲血的泥土裏,他偏過頭望著灑落的一片金黃,手臂無力的掃過,想將它們歸攏。

    手指無力的在泥土中輕輕抓握顆粒。

    “糧...”

    “......糧...帶回去...冬天...”

    “...餓不死...人...”

    .......

    隨後,魁梧的身形逼近,大腳擡起踩在那條手臂上,高升雙手握刀,俯身看著已經彌留的匈奴人,呸了一口,“……這是漢人的。”

    下一秒,猛的劈下。

    帶血的頭顱從肩上彈了出去,在低伏的草地上翻滾,最後一抹視線裏看見同胞不斷的倒下來,也看見有漢人被殺死,看見每一個人都在為活下來,拼命的殺死對方。

    最後,看見草丘上那一抹白色的狼影仰天長嘯。

    哇嗚——

    不久之後,兵器的擊打漸漸停了下來,草原秋日的風拂過這片土地,血腥味漸漸散開,無主的馬匹甩著尾巴走在遍地的屍體當中,餓狼凶狠的從一匹尚未死去的戰馬身上撕下一塊血肉,狼吞虎咽的吃進肚裏。

    無力的身影在走,

    “…傷亡如何…”公孫止跨坐馬上,不動如山,只是看到還立著的身影已經不多了,雙目輕輕的合上。

    這樣的場面,他需要時間去適應的。

    高升走過來,將刀插進泥裏,一屁股坐下來,“死了一半,若是沒有首領叫來的狼群,估計我們現在反被人吃了。”

    “匈奴人呢?降了多少?”

    馬背上,公孫止睜開眼睛,看著地上光頭大漢指去的方向,足有一兩百人的匈奴人丟棄了兵器,跪在了地上。

    “不留活口——”他張嘴將狼喉嵌入口中,發出吼叫,草丘上,那頭白狼王跟著發出嘶吼,剩下的七八十頭青灰色的惡狼轉過頭看向了跪著的一排排身影,附近看守的十多名馬賊也俱都舉起了兵器。

    然後…開始了屠殺。

    另一邊,慌亂的百姓不少人嚇得閉上眼睛,擁擠在一起瑟瑟發抖,他們看的出這可不是漢卒,而是縱橫草原的一群馬賊。

    公孫止也沒打算將他們放走的意思,直接下達了第二道命令:“把兄弟屍骨帶上,埋進白狼原。”

    還活著的、傷重的馬賊轉過身,將目光投過去,表情有些變化。

    “人是我活著帶來的,死了總得帶回去入土為安。”公孫止下馬走到一半朝剩下的幾十名馬賊鞠了一躬。

    見慣生死漠然的高升以及周圍幾名馬賊,心裏陡然有些溫熱,連忙上來擺手:“首領使不得,咱們就是盜匪,幹這行哪個不是把頭系在腰上的,死了就是死了,天為蓋,地為棺,躺就哪就哪。”

    “匈奴人搶的東西,你讓大夥帶上,回去後把東西都分了……”公孫止沈默了片刻,望向那邊的百姓,揮揮手:“至于他們,一並帶回去…...”

    “嗯!嗯?”高升愣了一下。

    此時,遠處響起馬蹄聲,有馬賊跑回來:“首領,有官兵,大概幾十人左右。”

    說到官兵,不少馬賊緊張起來,他們原本就是匪類,在這件事上,天生就有股恐懼感,況且剛剛廝殺一場,就算不怕,也是沒了多少力氣。

    “高升,你去叫大夥別輕舉妄動,把氣勢裝出來。”公孫止翻身上馬,策過馬頭迎著馬蹄聲響的方向過去。

    ......

    張遼遠遠見到一人獨馬立在那裏,靠近時,他讓身後的人緩下速度,提著鈎鐮刀上前,皺了皺眉,空氣裏的血腥味,他是能聞到的,視野在那人身後延伸展開,一地的屍首讓人觸目驚心,望著人狼混雜的隊伍,張遼屏下心神,擡手:“在下雁門張文遠,不知這位首領如何稱呼?”

    “白狼原,公孫止。”

    披著大氅的身影淡淡的擡起手臂,也拱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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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11-12 06:14 PM

第十章 合作

    晨光沈靜如水。

    對方報上姓名後,公孫止放下手的剎那才意識到‘張遼’這兩個字的含義……魏之五子良將……威震逍遙津…如果說碰上一個黃巾頭目讓他知道自己來到了東漢末年,那麼碰上張遼,便是真正意義讓踏入了這個時代的感受。

    望著眼前在馬背上拱手的短須青年,沈默片刻,公孫止臉上露出笑容:“原來張將軍……”

    “公孫首領切莫亂講,遼只是雁門一介郡吏,當不得將軍二字。”手提鈎鐮刀的身形再次拱手,短須抖動,“……這夥匈奴人劫殺百姓村落,十不存一,不想被公孫首領截下,遼代百姓先謝過。”

    張遼語氣謙和,握刀拱手的動作,顯然還保持著警惕,不遠的地方狼的目光望過來,座下馬匹不安的踏動蹄子,他安撫了下馬頭,繼續講道:“公孫首領肯劫殺外族,手下之人又是如此驍勇,與其奔波草原,有損名譽,不如為百姓做一些實事。”

    對面,身披大氅的公孫止眼睛眯了眯,搖頭:“我等雖未馬賊,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但活的也是逍遙自在,今次匈奴扣邊,只是同為漢人罷了。至于為國效力,原本鄙人心向往,可大人也知我等身份,出身便是汙穢,怕是陷入官場為人詬病,到時寸步難行不說,我手下這幫兄弟桀驁的性子反而惹來殺生之禍,豈不害了他們?”

    對方的拒絕原本就張遼的意料之中,只是沒有想到對方說的透徹,眼下歎口氣,倒是覺得對方是英雄報國無門。

    霎時,他將鈎鐮刀釘進泥土插著,翻身下馬,周圍有漢卒小聲提醒有詐,被他揮手拒絕,大步過去,望了一眼那邊還被捆著的百姓,拱手躬身朝對方一拜:“公孫首領,邊境百姓本就過的辛苦,遼便出身馬邑,深知其中艱難,除去天災,就剩下人禍施虐,這次匈奴南下邊境幾個大郡,周圍百姓很多人死了……還活著的,就是我大漢邊境的根,遼求公孫首領一件事,劫掠草原不要傷他們性命,留一條活路給他們,可好?”

    大風拂過草原,盔纓在搖擺,張遼誠懇的望著對面披著大氅的身影,倆人影子互相面對著隨著光在移動片刻,然後公孫止動了一下,周圍戒備的漢卒緊張的舉起了手中兵器,他望了衆人一眼。

    大氅拂過,身形往回走,聲音傳來。

    “……我公孫止自然答應大人這個要求,只是眼下這群百姓,我要帶回去。按草原的規矩,他們是匈奴人的俘虜,我殺了匈奴人,自然就是我的,你想要回他們……”

    走動的身形停下來,回頭,公孫止豎起手指:“……這裏最不值錢的就是命,最值錢的也是命,你拿糧食來換他們吧。”

    周圍,那些漢卒不忿起來,有人直接拔刀:“這幫馬賊真是見利忘義,幹脆和他們殺一場。”

    張遼揮手讓他們住嘴,望著那邊的背影問道:“百姓豈能拿來做買賣……恕遼不能答應了,何況我也無法做主。”

    “那你就把話帶給能做主的。”公孫止轉過身,大氅一揚,他指著下方死去的馬賊:“我們也是刀口下找吃的,都是為了活命,我的兄弟們死了,沒死的我要加倍補償,說不定哪天也會死的。張遼,回去告訴那些大人們,匈奴劫走多少百姓,我公孫止就給他們劫回來,東西我拿,人還給你們,功績也讓你們領,如何?”

    張遼合眼皺眉,反身回去一把抽出鈎鐮刀,厲聲道:“這些事你都做了,那我大漢邊卒豈不是毫無價值?”

    “把百姓搶回來,東西拿回來,人還能活著,這才是價值——”公孫止的語氣斬釘截鐵。

    他望著翻身上馬的未來將軍,語氣稍緩:“張大人,往後咱們同心戮力如何?我們衆位兄弟是拿命在招惹匈奴,若是對方圍剿于我,還望看在同是漢人的份上,替我吶喊掠陣。”

    “某先回去告知太守,若是答應,遼便再來見你。”

    公孫止拱手:“告辭——”

    烏泱泱的數百名百姓被趕了起來,一衆馬賊也都將匈奴留下的刀兵弓箭以及糧食、家禽,一一收拾裝好,押著百姓朝白狼原的方向回去。

    公孫止回頭看了一眼,身影已經漸小的黑點,面無表情的心裏微微一歎,以往小說呢說什麼招攬名將……只有當真正面對面時,方才知道這世間從來都是要看身份的,一個馬賊誰會跟你啊……想想當初看的那些小說,公孫止就有些想笑,一個現代普通人哪裏來的氣勢與這些生死場上殺出來的猛將、名將相提並論?恐怕與人對視的膽量都不敢的。

    就算眼前這位還未成名的張遼,威勢也漸漸萌芽了,他能與對方說到現在,也是心裏那股狠勁撐著。換做當初,他還是動物園飼養員時,有次接待一名軍長,對方看自己的眼神,那叫如芒在背,後背全是冷汗。

    到的現在,他或許已經不懼那樣的氣勢了,但到底還是暫時熄了收猛將攬謀士的想法……身份是最大的障礙。

    浩浩蕩蕩蜿蜒而行的隊伍裏,一騎趕到公孫止的身邊:“首領,咱們還去劫匈奴人,我怕身邊就剩不了幾人了。”

    “怎麼會沒有人。”

    公孫止的聲音響在風裏,他望著身後的百姓。

    “這些人裏,不少家破人亡,或許會有人想要加入我們,回去後你帶人探探口風。還有,這次與匈奴較量,我學到了不少東西,你們呢?”

    高升一直靜靜的聽著,鼻歪眼斜的臉搖了搖,“不懂。”

    “是狼啊……”刀鞘隨著馬背搖晃輕輕拍打著,公孫止望著已經遠去的狼群,“狼群之間的配合,狼王的指揮,都是需要我們去學習的,現在咱們手中有了許多短弓箭矢,我腦中有個一個大膽的想法,不過暫時尚未理順,就不說了。”

    “呃…”高升正聽的起勁,待聲音說完,不免有些可惜。

    公孫止拍拍他肩膀,笑道:“以後咱們的人只會越來越多的……不要只看眼前一點小小的利益。回去後讓兄弟們趕緊去水潭裏把身上的狼尿洗掉,以後還是少與狼一起,畢竟也只是畜生,也有可能反過頭來把我們咬了的那一天。”

    不久之後,陽光西斜,關于白狼原馬賊首領的要求呈到了雁門郡太守郭緼的案幾上,燭火搖曳的片刻,身影停了下來。

    “一支小小馬賊能救多少人?不過此刻正是需要衆人協力......“

    ”......答應他們。”他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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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11-12 06:15 PM

第十一章 想法

    黑夜籠罩丘陵,樹葉在搖曳,越過這片樹林,靠近丘陵的山體投出隱約的火光,那是一處洞穴。

    風刮過洞口,呼呼的響著,在洞裏傳來人的嘈雜,偶爾還能聽到馬的聲音,石穴大廳裏,數個架起來的篝火上,鐵鍋裏濃粥沸騰的翻滾,有人拿著大塊的肉幹,一點點削出肉粒進去,散發出誘人的香氣。周圍,從匈奴人手裏被救下來的數百名百姓神色緊張的貼著洞壁,警惕的望著附近戒備的那群馬賊,或是望著煮著肉粥的鐵鍋,舔舔嘴唇。

    東方勝舀過一碗肉粥,吹了吹,遞給一名衣衫襤褸的女子,對方臉上畏懼、緊張的往後縮了縮,眼神麻木的盯著他手中的陶碗出神。

    “旦夕自禍福...”他張開原本想說,話出口又閉上了嘴,不光是眼前的女子,這裏許多和她一樣,東方勝並不笨,自然明白她們之前遭受過了什麼樣的待遇。

    更何況,這些當初被救下也被公孫止當作物品與官府談判,真正明白其中話裏道理的畢竟是少數,以至于對這群有馬賊身份的人,仍然感到害怕。

    空氣裏血腥的氣味彌漫,有幾名傷重的人支撐不下去了,屍體被嘍啰擡走,引得一片驚慌,東方勝站起來,讓人將鍋裏的肉粥分食給衆人,饑腸轆轆的百姓方才有了些安穩。

    洞穴往裏去,火把正在燃燒。

    “等安穩過了今晚,你帶幾個兄弟在他們當中挑選一些人入夥,讓這次活下來的兄弟,到時候按人頭分配,一個帶兩個或者幾個也可以,把他們教好。都是邊境北地人,沒有那麼嬌貴,騎馬適應兩天應該就沒什麼問題了,咱們馬匹一定照看好,受傷不能戰的,全部拉出去宰了,做成肉幹,過幾天可能就要再次出去,新加進來的人也要出去......”

    昏暗火光裏,公孫止正在與光頭身影交談,第一次正面與匈奴人交鋒過後,雖然勝了,但也是損失了一半的人手,當時一衆馬賊沒有崩潰,還是賴于有狼群在從旁協助,否則有一人膽怯逃跑,後面的就如雪崩了。他想要活下去,就必須要做一些安排,哪怕這些事當初都沒有做過,也要逼自己去適應起來。

    “.......只有上了戰場活下來的人,才能算的上精銳,咱們人不多,自然也耗不起,但是沒辦法,我們時間不夠,只有趁著匈奴人劫邊,官府沒空理睬的同時,才有可能拉大隊伍,這也是我見到那個張遼的時候,反應過來的,如果換做平時,恐怕他們已經在做圍剿我們的事了。”

    公孫止的聲音響起在火把光下,對面端坐的壯漢不時點下頭,安靜的聽著,像是一個乖巧的學生,隨後,想了一些細節,他皺著粗眉,問道:“拉大隊伍這個方法好,可是這些新加進來的人,戰力幾乎是沒有的,首領,人死多了,人心就是亂的,怕是沒人願意繼續下去跟著咱們幹。”

    “那有吃的呢?”公孫止咬下一塊肉。

    高升便笑了起來。

    “北地一直缺糧少衣,很多人只是沒跨出那一步,我只是推他們一把,跨出去了,他們就是狼。”咽下肉,公孫止盯著對面的光頭大漢:“況且,我也不會讓他們輕易的去送死,回來時,我不是提到過有一個想法嗎?現在有些眉目了,但還不完善,就先說前面想好的。”

    大漢放下手中羊肋,舔舔手指,坐直了身子,眼下他對這個年青已經是越來越服氣了,此時對方要說出將來的打算,作為曾經的黃巾頭目,儼然有股回到當初帥帳裏傾聽地公將軍的訓話。

    “.....我們身在北地,面對的是匈奴、鮮卑,他們馬背上長大的,想要有立足之地,就必須要有和他們一樣,但又不一樣的打法才行。”

    野性粗獷的身形走動,公孫止繼續說道:“我想到了狼群,狼群面對強大的獵物不會硬上,而是采取迂回、遊獵、合圍、疲撓等等這樣的戰術,馬匹我們有,弓箭也有,下來,我會親自將這些講給大家聽,所以我想不管新加入的,還是咱們老兄弟,一人配兩張弓,長弓遠射、短弓近射,不與對方肉搏,一切聽號令聲為准。”

    “騎射?”高升沈吟了一下,“騎射很難的,就算現在老兄弟們騎術厲害,也不見得能在馬背上提高准度。那些新加入的,現在連馬都還不一定騎的穩。”

    公孫止擺手,語氣高亢斬鐵:“無妨,最近幾天可以先練著,雖然時間緊迫,但也不是無用功,真正能練出兵的,是戰場上。只要上了生死之地,人都會拼命,不拼命就得等死,這幾天你兄弟們狠狠操練他們,騎馬、射箭,把技巧都教給他們,誰藏私,我就打誰的板子。”

    “是!”高升表情嚴肅,站起來抱拳。

    那邊,話語停頓了片刻,緩了下來:“還有一件事,你在這批百姓中間找找,看有沒有會木工活的人,讓人把這個做出來,多做幾個。”

    他把一個有些發臭的狼喉遞過去。

    事情都交代後,高升捏著狼喉,並沒有立刻離開,小聲道:“首領,回來後有兄弟悄悄問我,可不可以找姑娘......畢竟大夥當慣了馬賊......收不住性子。”

    話音一落,拿起肉排的身影看過來,沈默的盯著他,片刻後,方才開口:“可以,不過要自願,而且找了,就娶了對方。這些女子當中不少被匈奴人糟蹋過的,就算回去後,一旦被人背後議論,終有一天也會受不了閑言碎語......嫁給兄弟們,反而還能救她們一命。”

    “這...”高升摳了摳頭皮,腦袋一時沒轉過來,怎麼就扯到婚嫁上去了,“那咱們戰力可就大減啊,到時候大家都有顧慮,誰還會拼命。”

    “那你想過有家後的馬賊會不會舍命保家呢?若是再有了子嗣,都在白狼原住著,他們只會更加拼命,而且我......也放心的。”

    公孫止加重了最後幾個字的語氣,臉上帶著笑容,火光搖曳,忽明忽暗之中,目光顯得陰鷙。

    ***********************************************

    翌日。

    戰馬的身影走在天光下,馬背上提著鈎鐮刀的身姿回望一路過來的隊伍,一輛馬車拉著十多袋粟物緩慢的前行,在不久之後,他們見到一名徘徊的馬賊,然後進入了那片丘陵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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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11-12 06:15 PM

第十二章 狼 與羊

    嗡——

    ……嗖嗖嗖……弓弦緊繃,箭矢劃過空氣的聲音,一排排木樁在接連不斷嘭嘭響動中震動,一支支羽箭停留在上面顫抖

    “換!”有人大喊。

    二十多張弓箭擡了起來,弦音緊繃,拉弦的手指維持著動作,手臂吃力的抖了起來,側旁喊口令的人保持不動,暴喝:“穩住…手不要抖。”

    下一秒。

    “放——”

    嗖嗖嗖嗖……嘭嘭嘭…..箭矢平射,越過小潭,釘在對面矗立的木樁上,有的飛偏落進水潭裏,或釘在了別人的木樁。一名氣急敗壞的馬賊對那射偏的家夥拳打腳踢一頓,叫嚷:“落水四次…你是不是故意的?說啊!!等會兒你下去將箭收回來!!”

    “我沒力氣了…手才抖的…”那人有些委屈的抱著頭。

    換來周圍表現較好的人發出笑聲,水潭的另一邊的林間也有十多人圍攏坐在那裏,一個身著破舊褪色長袍的酸儒在講一些道理,關于匈奴人的凶狠,大家都生活的不易,公孫首領才這麼做…..之類的內容,以期消除這些人對公孫止的排斥,當然上午的時候,他們是在練箭,中午過後才和這一撥人交換的。

    離這邊不遠的樹林土坡上,沙沙的腳步聲走來,張遼拉下擋住視線的樹枝,望了一眼那邊圍成一圈的青壯。公孫止與一名馬賊嘍啰叮囑了幾句後,走了過來,與他並肩行走。

    “這些百姓終究沒有上過戰場,甚至當中有人連血都沒沾過…”張遼松開手,樹枝彈回去,看向過來的人,“……你這是讓他們送死。”

    “這些都是家破人亡的,回去也只會生不如死。”公孫止背著雙手從那邊圍攏的衆人上方走過去。

    張遼沈默的跟在後面,遠處水潭邊傳來笑聲,片刻後開口,語氣沒有之前那般質問,“公孫首領,遼算是明白一些,那麼另外一些青壯呢?這裏不會只有這麼點人吧。還有一些女子,她們也不至于當馬賊吧?”

    “嗯…去外面騎馬了,當馬賊怎麼能不會騎馬,至于那些女子,已經做了馬賊的家眷。”公孫止回頭看了一眼臉上停留愕然表情的張遼,轉頭目光望向林間洞穴的方向,仿佛看到了女人的身影在林子裏行走,“有些不願意回去的,你明白匈奴人對她們做了什麼,有些家裏有孩子丈夫的,都被匈奴人給殺了,自己也被糟蹋,回去過不了半月,她們也活不久的,不如就留在這裏重新有個家。”

    雖說古人早成家,但張遼畢竟還是二十左右的年輕人,也沒有經過大風大浪,思慮自然沒有他那般想的遠,當然還有他那個時代尊重女性這條的見識。

    張遼沈默的點點頭,跟著繼續走。

    倆人如至交一般邊走邊講,氣氛漸漸融洽起來,走了一陣,快要到外面了,一名四十左右的漢子跑過來,喘著粗氣,又有些畏懼的將一根木頭雕成的東西遞過來,“首領,我雕好了幾個,你試試看能不能用。”

    “這是什麼?”張遼好奇的看著那根東西。

    這邊,公孫止將那截木雕狼喉放在嘴邊吹了吹,低沈的嗚嗚響起來,音色有些古怪,他搖了搖頭:“還差一點,這個勉強能用一下,你再做幾個差不多的,下去找東方勝領賞。”

    “是…是..謝謝首領賞賜。”那名木匠擦了擦頭上的汗水,歡喜的拱手,然後跑開。

    公孫止將狼喉在手裏拋了拋,“文遠,你看它像什麼?”

    “有點像狼的叫聲,其余不知。”那邊,身影搖搖頭。

    “打仗的時候用的。”

    他把狼喉放在嘴裏吹響,嗚嗚咽咽的聲音飄蕩在丘陵上方,張遼皺了下眉,陡然又舒展開,像是明白它的作用了。

    “不用令旗?”

    “不用!戰場混亂,不一定都能看見,但這聲音獨特,能及時在陣型中起到作用。”公孫止將狼喉收起來,“走吧,我送你出去,這裏狼多,小心被叼走。”

    這句玩笑話,張遼並不在意。風陣陣,吹動這山上兩人的衣袂,快要到了外面時,他停下來,“公孫首領,當真不願隨遼去軍中效力?”

    滿山的枯黃,嘩嘩作響,公孫止看了片刻,開口:“就不去了,雁門郡太小,容不下我。”

    張遼看著他,欲言又止,隨後擡手抱拳:“那遼便告辭回去複命了,若是路過雁門郡時,公孫首領大可入城坐坐。”

    說完,轉身朝丘下走去。

    “且慢!”身後,聲音響起。

    公孫止過去,拱手:“我還有一事相求,文遠回去後,可否讓城中鐵匠為我打一對彎刀。”他比劃了大概的形狀,若是有後世的人看到,一定會驚訝,這正是蒙古彎刀的形狀。

    “好,遼記下了,告辭。”

    張遼接過士兵遞過來的鈎鐮刀,翻身上馬,拱手應下後,便帶著換回的百姓緩緩離開這裏,對于打造兵器上,他並未多想,走出很遠後,擡起頭來,雁門的方向,紅霞已經照了過來,他回頭望向那邊的丘陵,那具高大的身形似乎還站在那裏,只不過身邊多了一道白色的影子。

    哇嗚——

    狼的嘯聲淒涼的在晚霞傳來,像是在給他們送別。張遼騎在馬背上目光嚴肅的望著那邊,反複思考著今日在白狼原所見的,以及公孫止說的話,讓他心裏頗為在意。

    “張大人,你在看什麼?”負責近衛的一名漢卒停下腳步看他。

    溫和的風卷過旗幟,拂過提刀跨馬的身形,他半眯著眼,指著那邊起伏相連的幾座丘陵,“你看……那像不像一頭狼。”

    ********************************************

    188年,北方草原的這個秋天,須蔔骨都侯發動對漢朝邊境的劫掠,然而在幾天後,一支兩百多人的馬賊,在大勢之下,做出了瘋狂的舉動,席卷蠻部。

    蒼涼的牛角號,響起在這片沒人在意的丘陵當中,一道道身影從樹林走出,矯健的翻上馬背。

    此時天空陰雲堆積,快要下雨了。

    一把彎刀劃過衆人的視線,雲層上閃電遊走,劈啪一聲炸響,握著刀刃的身影策馬轉身,身後,兩百余騎興奮的拍動刀鞘打在馬鞍上。

    “搶了那些羊……”

    馬隊延綿衝出了丘陵,轟隆隆的馬蹄聲震裂大地般朝著更北的方向延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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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11-12 06:16 PM

第十三章 狼的殘忍

    西北草原,陰天。

    一頂頂毛皮縫制的帳篷錯落成不規則的圓形,這是一個百人口的部落,或是家族,陰沈的天色下,牧民來來往往的出入,有的驅趕著牛羊回到圈裏,發出喧囂的嘈雜,大抵是要下雨了,一名匈奴女人鑽出帳篷,朝正玩耍的兩個十四五歲大的匈奴小孩叫喊幾句,不久,兩個孩子歡快的牽過馬匹熟練的翻上,朝外面奔去。

    騎馬歡快的身影前進,走過一陣,視野之中,遠處是一片白色的羊群,偶爾有嘴中咀嚼青草的羊頭擡起來望向前方奔來兩騎。一名正揮舞鞭子的匈奴男人慢悠悠的騎著馬,口中吆喝驅趕掉隊的牲畜。

    聽到馬蹄聲,目光看過去,皺巴巴的臉展開笑容,騎馬迎上去。

    “我的小勒吉是來看看我回來了嗎?”

    兩騎裏,其中一名匈奴女孩笑的燦爛,點著頭,指著天上:“快下雨了,阿囊讓我們過來看看......嗯......什麼聲音...”

    匈奴男人正是他們的父親。

    此時聽到女兒的疑惑,皺下眉傾聽,另一個馬背上的半大男孩指著父親身後,那個方向有百余道身影漫過草坡上。

    “他們是誰?”

    陡然間,一聲狼嚎在那邊呼嘯,一柄柄刀唰唰舉向了天空,戰馬慢慢踩出一步,然後帶著轟隆隆的巨響蔓延而來。那名匈奴男人急忙從取出弓箭,響起暴喝:“快跑!”便是挽弓、搭箭瞄准那邊衝下來的敵人。

    嗖——

    箭矢飛在天空。

    自另一個方向過來,釘在匈奴男人脖子上,血光濺起,他手中的弓箭尚未射出去,屍體已從馬背摔下去嘭的落在草地上,側面,黑色馬匹、披著大氅的身影領著另外百多人從另一邊草坡飛馳而下,望了一眼騎馬奔逃的兩個匈奴孩子,擡起手臂,用力握掌為拳,身邊跟隨的親衛馬賊吹響了系在頸脖下的狼喉。

    前方,兩名騎馬的匈奴孩子咬著嘴唇害怕的縱馬飛馳,身後響起了嗚...嗚...嗷...的狼聲,男孩詫異的回頭,視線裏,一匹戰馬奔襲而來,刀鋒唰的一下揮砍。

    他的瞳孔瞬間收緊,隨後視線高高拋了起來,無數人的、馬的頭頂從下方卷起泥塵衝過。

    帶著稚嫩的腦袋飛上了天空,無頭的屍體湧著鮮血在馬背上又跑了一截,方才摔下來。頭顱落下,被一名馬賊接住舉過頭頂揮舞,口中叫出:“呵啊!”凶戾喝聲。

    馬蹄如雷般逼近。

    部落帳篷周圍有人聽到了動靜,伏在地上傾聽時,匈奴女孩揮舞手臂騎馬在遠處叫喊了什麼,著急的衝了過來。

    身後有人挽弓,弦音嗡的顫響。

    噗——

    一支羽箭釘在女孩後背,掛著眼淚的臉上還帶著恐懼,口中唔的一聲從馬匹上撲了下去,幼小的身體絞在馬蹄下翻滾的片刻,整個匈奴營地嘈雜混亂起來,女孩的母親“哇!”的一聲哭喊衝上去搶孩子的身體,族中的老人、青壯怒吼著鑽進帳篷取出長矛、弓箭。

    下一秒,馬蹄踏進了營地,高速推進,揮舞起刀刃,血線飆飛,抱著女孩屍體的匈奴婦人倒了下去,被緊隨而來無數馬蹄踩的血肉模糊。

    一名老人持著長矛衝出帳篷,發出“哇啊!”的大喊,捅進撞來的戰馬胸腔,淒厲的馬嘶,戰馬前肢一屈轟的巨響,壓在幹瘦蒼老的身影上,馬軀帶著慣力在地上滑行,拖出半丈的血痕,只剩下一雙黝黑枯瘦的腳掌露在外面。

    摔落的馬賊呲牙咧嘴的想要爬起來,周圍衝來的匈奴青壯揮刀就砍,自前方黑色的戰馬上,一人探出彎刀對著舉刀的匈奴人由下往上一抽。

    斷肢和血漿嘩淋到躺地上的那名馬賊臉上,隨後,他爬起來,撿過兵器猙獰的大吼,對抱著斷臂慘叫的身影飛撲過去,揮刀在對方胸口劈了一刀,又是一腳蹬飛出去。

    混亂中,騎馬的身影點燃火把,丟在了帳篷上,火焰片刻間竄起來,濃煙隨著風卷上天空,整個部落小部分已經陷入火海,著火的身軀在亂跑,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抵抗的匈奴人不是沒有,而是大多參與劫邊去了,留下的終究太少。

    不久之後,反抗漸漸停息下來,未死的,受傷的被集中一起,瑟瑟發抖的看著圍攏過來的一衆馬賊。

    踏踏踏.......

    馬蹄聲停止在幾十名匈奴俘虜面前,公孫止低垂視線俯視著他們,然後招來高升,“讓新加入的出列。”

    “是。”光頭大漢點頭的一瞬,將大刀扛在肩上,轉身朝周圍大吼:“誰手上沒沾血的,立馬出來。”

    幾十名新馬賊惶惶不安的互相看了看,慢慢走出。

    公孫止閉上眼睛,“殺了他們。”

    唰唰唰……刀光擡起來時,被俘的匈奴人張大嘴叫嚷著,聲音嘈雜起來,不知道說什麼,然後將身邊的孩子推了出去。

    “吵吵嚷嚷鬼叫什麼?!”高升摸著大光頭發出疑惑。

    旁邊,一名馬賊看著幾個被推出來的孩子,低聲道:“二首領,他們在說孩子還不到車輪高,按草原的規矩,算不上勇士,希望我們放過這些匈奴孩子。”

    高升看著一張張黝黑、帶著仇恨目光的小臉縮在大人的懷裏,有些猶豫,望向公孫止,天落下了一滴雨水,戰馬上的身影原本闔著眼簾,睜開,片刻後,大氅揚了一下,聲音暴喝。

    “殺!”

    片片刀光舉了起來,那幾十名馬賊有的猙獰大笑,或是閉著眼睛衝上去舉刀亂剁,冰冷的刀鋒落下去,帶起大片的血肉,有人身中數刀下意識的伸手去擋,轉眼手臂便飛了起來,人的哭聲、慘叫彙成一片。瘋狂揮舞刀刃的馬賊上半身沾滿了鮮血,血漿從他們腳下滲過土壤流到了外面。

    雨嘩嘩的落下來,圍攏的俘虜已經再沒有任何聲息發出。

    公孫止策馬走了幾步,望著這些滿臉鮮血猙獰的馬賊,舉起手揮了揮:“你們當中有些人心軟,我理解,我也心軟,但是你們別忘了,你們的親人、鄉鄰,他們當中亦有老人、孩子,可是匈奴人放過他們了嗎?匈奴人心軟了嗎?”

    “首領說的對!”有人在鮮血下張開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伸手扇了自己一耳光,淚水混著血水一起流下來,“剛剛我心軟了,忘記自己妹妹是怎麼被匈奴人禍害後殺死的......”

    說著,又扇了一記。

    周圍有人跟著扇了自己,然後響起一片啪啪啪的耳光聲,甚至有人哭了出來。公孫止擡手讓他們停下,“所以,我要讓匈奴人知道,漢人當中也有狼的!甚至更加凶殘。”

    “是!”所有人大吼回應。

    擡著的手,一揮,“去下一個匈奴人部落。”

    狼嚎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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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11-12 06:17 PM

第十四章 單于之死

    天雲青灰彌漫水汽,雨來了一陣又收回去,繼續醞釀在雲層裏。

    下方的原野上馬蹄聲震動、狼嚎此起彼伏。

    火焰的光芒猛烈的燃燒,映著一匹匹戰馬奔馳而過,刀光劃破皮毛縫制的帳篷,裏面發出女人、孩子的尖叫,身影從裏面跑出來,騎馬的人挽弓搭箭,箭矢飛過去,奔跑的人影倒下。

    騎影憧憧隨著狼聲的高低短續做出交織分割了這個上百人的部落,野蠻的聲音在嘶吼,高升不斷在隊伍裏調整糾正隊形,這樣的場面讓他血脈噴張,曾幾何時,縱橫漢家天下的黃巾也無法有這般讓人心底充滿自信。

    他望著背後的草坡,青灰色天空下騎馬矗立的身影片刻,轉動舉起大刀了,發出狼一般的猙獰凶惡。

    交織的洪流踩著馬蹄疾馳,揮舞長矛刀刃的匈奴人被分割成了幾塊小圈,巨大的火焰下,鮮血傾灑在地上,屍體鋪開,赤著的腳、穿著皮筒的腳來回穿插奔走。騎馬的馬賊嫻熟的挽弓,嗖的一聲,箭矢釘翻一個揮舞兵器的身形。

    大火耀眼的光芒裏,男人的身體倒下去了、老人也倒下了、然後是女人的…孩子的……帳篷也在大火中倒塌。

    狼騎撕裂了這個部落,吃下了他們。

    “所有人立即讓戰馬休息,打掃戰場,將箭矢回收……”高升走在修羅場上,將命令頒布下去,腳下的泥土一腳一個血色的腳印。

    高大黑色的戰馬邁著蹄子緩緩走進這裏,馬蹄停下來,陷入了已經松軟的泥土中擠出暗紅色的液體來。

    “第八個了?”公孫止望著地上鋪開的一片屍體,眯起眼簾,伸手從馬背側取出一張短弓。

    高升站在那裏比了比手指:“是第九個…大概殺死八九百的匈奴人….”

    他裂開嘴笑著將這個數字說出來,視野之中,戰馬上的身影已經拉開弓弦,屍體堆中,一個被砍斷了手臂並未死去的匈奴女人呻.吟,掙紮著坐起來,箭矢噗的釘在她胸口,這才死透了。

    短弓插回筒套後,公孫止從馬背上下來,將戰馬交給親衛,與高升邊走邊說:“讓救下來的漢人奴隸看管好牛羊,朝歠仇水方向回去,若是當中有人能戰的,發一匹馬,一把弓跟著我們一起走。”

    燃燒的帳篷被潑滅了大火,黑煙繚繞著,倆人穿行過這裏走到外面,已經升起了篝火,一些馬賊和被解救的漢人奴隸圍坐那裏吃起了肉幹,七八口從匈奴人那裏找來的鐵鍋,煮起了馬肉,肉湯的香味讓奮戰許久的衆人滿口生津。

    “……剛才衝進去,一個老頭子挽弓就朝我射,好在馬快,衝過去揮刀就砍,那老家夥居然這個用手去擋,一個照面,手臂就掉下來…….”

    火堆旁,幾個馬賊一面用青草抹去鋒刃上的血漬,一面向剛剛被解救下來的漢人奴隸吹噓,然後大笑。四五個漢人奴隸可能在這裏待了很多年,衣不蔽體,枯瘦如柴,聽到熟悉的語言,除了眼眶濕紅,嘴微微張了下,又閉緊,聽到其他人笑,也跟著笑了一下。

    望著笑聲傳來的方向,高升皺了皺眉:“首領,他們會不會太吵了……”

    “讓他們高興一次吧,接連屠了九個部落,已是神經最大的極限,此刻放松一下,也是好的。”

    公孫止負著雙手,毛絨在風裏輕撫,歎了一口氣:“這次我們趁著匈奴人犯邊劫了他們家裏,邊關的那些漢官那裏,其實我們也得罪了,兩者之間,夾縫裏求活啊……兩邊都不會讓我們壯大的。”

    “首領的意思是,這次匈奴劫邊過後,他們就會反撲?”

    公孫止笑了一下,望著灰蒙蒙的天空,孤伶伶的一朵雪花飄了下來,落在臉上,冰涼涼的。

    “下雪了……”他喃喃的說。

    …….

    十一月,草原入冬的第一場雪終于下來時,而這一支兩百多人的隊伍也在不久之後的時間裏讓匈奴人恨不得生吃其皮肉。十一月七日,這支為數不多的馬賊縱橫草原,連滅十八個小型部落,無論男人女人還是老人和小孩,無一例外被處決。

    血腥的風暴隨著這場降雪席卷了橫跨數百裏的草原,聞訊而出的一支五百人左右的匈奴騎兵四處尋找這夥馬賊時,對方直接迂回偷襲了他們的部落,等趕回來,族中老弱能活下來的已經不多了,孩子、女人以及大量牛羊也被對方活生生放火燒死。

    屍體鋪滿了整個部落。

    這些對于草原人來講,是度過冬天的保障,所有人幾乎是發瘋了一樣在原野上狂奔、搜索這夥像狼一樣凶殘狡猾的馬賊。

    ……

    匈奴的大纛在風雪裏飄著。

    南匈奴新任的單于須蔔骨都侯傾聽著關于各個方向傳來的情報,對于這次的劫邊乃是他一手發起,甚至有關于羌渠的死,也有他的影子裏面,劫邊讓自己子民安穩的度過這個冬天,便是為了收攏更多的人心,穩固地位。

    主持大局,他將行營搬到了靠近漢朝的邊境附近,以此激勵士氣。不過相對于漢朝那個病懨懨的皇帝,他此時正是年富力強的年齡,只要讓草原各部安穩過上幾年,亦有與漢朝掰手腕的力量了。

    單于帳內,留著大胡須,目光威嚴的須蔔骨都侯聽著各方向傳達而來的消息,頗為滿意的點頭,只是斥候說到最近草原上不太平,一股馬賊將十幾二十個小部落屠滅的消息時,上位的單于皺了皺眉,揮揮手,並不惱怒。

    “一股小馬賊讓下面的人去圍剿好了。”他的嗓音粗啞低沈,“…….這些天連日降雪,差不多可以收兵了,待在這裏,有些氣悶。”

    他從皮毛軟墊上起來,招過幾名親隨跨上戰馬,便是去附近遊獵,心腹侍衛上來勸道:“大單于,多帶些人手,畢竟這裏是離漢人邊界太近。”

    須蔔骨都侯對這樣的話並不在意,人多了反而沒有狩獵的意思,僅只帶了四五名騎士離開,半個時辰之後,他們便遇到了一只落單的狼。

    “哈哈哈……正好缺一張狼毯子。”須蔔骨都侯一夾馬腹追了上去,搭弓射箭,被那頭狼躲了過去。

    青灰色的大狼抖了抖耳朵,轉身就跑。

    更東面一點,規模已三百多人的馬隊正在一處丘陵下的樹林隱蔽休整,公孫止領著十多人,正教他們將狼喉的聲音分段,什麼情況下的聲音是進攻,什麼時候下的聲音是合圍,這些人大多都是新加入進來的漢人奴隸,經過十多天的殺戮,人已經變了不少,沒有之前那般膽怯怕人。

    啪啪啪……狼掌跑在枯黃的草地上。

    一抹青灰色的身影跑入了衆人的視線,公孫止拿著狼喉笑了一下:“看來還引了一頭孤狼過來……”

    然而不久,他笑容停下,五六道騎馬呼喝的身影從草丘後面出現,正追趕著那只狼,朝他們飛馳靠近。

    “……還引來幾個匈奴人…..”公孫止伸出手,有人遞上了弓箭。

    那邊,須蔔骨都侯緩了一下速度,也發現了對面林子前方的十多道身影,皺眉的一瞬,看到對方挽弓,連忙兜馬回轉。

    箭矢嗖的飛來,就覺得身後一痛,便是知道自己中箭了,他朝周圍的隨從揮手,幾名匈奴騎士連忙將他身後擋了起來,馬蹄疾馳,方才重新跑上草丘很快消失了

    公孫止將弓拋給手下,“射歪了,釘在屁股上了,可惜啊,看樣子對方還是某個貴族。”

    太陽西斜,陽光沒有溫度。

    他們回到樹林裏,將之前的事告訴衆人時,引得一片哄笑。然而他們包括公孫止都不知道的是,他射中的這個人,乃是南匈奴的單于,而對方也在第二年,瘡口複發病逝。

    當然,這些已經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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